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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互相亏欠,要不然凭何怀缅

“她是一起打游戏的战友,叫陶晓筱,外语专业的。”希伦不知道为何要解释得这么详细。

“是呀,这位是?”羽甄冷眸一扫,陶晓筱生生感到一阵寒意。

羽甄点了一下头,算是和她打招呼。

“好巧!”希伦主动打招呼。

由于是邻桌,整晚希伦如芒在背,总感觉有两道异样的目光在监视他。他和陶晓筱经常聊着聊着就断片了,陷入短暂的尴尬,所以这顿饭吃得很失败。

一天晚上,他请陶晓筱在附近的西餐厅吃饭,恰巧遇到了与舍友去吃饭的羽甄。

第二日,羽甄破天荒地上课迟到了,又破天荒地坐到了希伦身旁的空位。

那时候,因为玩《英雄联盟》,认识了同校一个叫陶晓筱的萌妹子,在网上挺聊得来。那女生对他有好感,如果想发展,完全是希伦一句话的事。

“戴同学,你要恋爱了吗?”羽甄一边做笔记,一边说着与上课无关的话题。

当羽甄不再是他的生活重点时,希伦的日子又回到了常态,听课、打网游、泡图书馆,偶尔三五成群出去撸串喝酒。

“什么?”希伦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羽甄愣了几秒,随即点点头。

“我说,不希望你和那女生谈恋爱。”羽甄说得简洁明了。

某个无星之夜,希伦再次拦下羽甄:“你说得对,我们也许只适合做朋友,以后的以后,我不会再烦你啦。”

啥?男未娶,女未嫁,和谁处朋友是我的自由,她这么义愤填膺做什么?难道冰山美人也会吃醋?

爱情,让人心醉,也让人心碎。既然你使出十八般武艺,依然不能撼动她的心,何不理智地退一步,从此,你海阔,她天空。

“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啊?”希伦厚着脸皮凑过去,玩味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时间一长,戴希伦的自信心严重受挫,连带成绩也跟着下滑。

“喜欢你个大头鬼!”羽甄把刘海别到耳后,低头记笔记,不再搭理他。

歌曲事件后,羽甄愈发冷若冰霜了,任凭希伦如何“死缠烂打”,她一概无视。

拜羽甄所赐,戴希伦在大学期间和陶晓筱一直保持着纯洁的友谊,没有越雷池半步。大学毕业后,羽甄申请去美国读研,希伦没有选择继续深造,而是回到家乡找工作。万万没想到的是,陈无忧竟然和他成了同事。后来两个人化敌为友,关系非常好。

系主任的嗓门很大,前后两排都听得见。附近的老师和同学纷纷侧目,掩嘴偷笑。羽甄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哦,对了,希伦现在喜欢唤他“老陈”。更没有想到的是,半年后,陶晓筱也来到了这座城市,和他们住进了同一个小区。

旁边八卦成性的系主任,专门借了架望远镜,盯着戴希伦的额头看了半天,盯得眼睛都花了,终于看清了,“我爱JANE。”接着她又念叨一遍,忽然转头,问范羽甄,“你的英文名不是叫JANE吗?”

在上天注定的机缘巧合里,我们真的别无选择。

羽甄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希伦放的大招震住了,大脑一时卡壳,不知该做何反应。最让羽甄吐血三升的是,这货头上还绑了白布条,上书“I LOVE JANE”,还能做得更明显一点吗?

羽甄留学第一年,回来过一次,她还专程去秦皇岛(希伦老家)探望他。

我们要互相亏欠 要不然凭何怀缅……”(歌曲《匆匆那年》)

清晨,当满嘴牙膏泡泡的希伦看见立在门外、风尘仆仆的羽甄时,他真有一种跑过去拥抱她的冲动,但是第一时间忍住了,多年的经验教训告诉他,他们只适合做朋友。

谁甘心就这样 彼此无挂也无牵

“嗨,好久不见。”希伦举着牙刷,口齿不清地说。

如果过去还值得眷恋 别太快冰释前嫌

“嗨,好久不见。”羽甄朝他扬了扬手,脸上带着莫名的失落。

就像那年匆促 刻下永远一起 那样美丽的谣言

隔天就是十一小长假,正值旅游旺季。希伦建议去旅行,理由是羽甄还没有游历过祖国的大好河山,就投奔了美帝国主义的怀抱,这样岂不是很亏?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 是否还能红着脸

“打算去哪儿?”羽甄笑着问他。

台下再度哗然,伴奏响起,希伦低沉的歌声响起。

希伦把一张画圈的旅游宣传单递了过去:“桂林山水甲天下,阳朔堪称甲桂林,我们去阳朔怎么样?”

他一亮相,惊艳全场,女生嗷嗷尖叫。希伦微微一笑很倾城,冲着台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双手捧起麦克风,用满含深情的嗓音,说:“这首歌,献给我喜欢的女生,希望她以及在座的各位能喜欢,谢谢大家。”

“喂,你能不能有点创意?”羽甄开心的脸上,笑容更盛了。

校园歌手比赛,戴希伦一身漆皮紧身装,戴着铆钉耳环,头发挑染成惹眼的粉色,造型酷似韩国男星权志龙。

阳朔的景致可谓举世无双,绿如翡翠的漓江,美不胜收的银子岩,古香古色的西街,还有载歌载舞的瑶族男女。作为普天之下广大文艺青年旅游胜地的不二之选,舍它其谁?

为了让羽甄心动,希伦干了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不会……就我们……两个吧?”羽甄支吾着。

其实,爱上一个人,哪里有什么理由,你觉得她好,便是全部。

“哈哈,我早料到你会这样问。所以呢,我还喊了老陈和晓筱,人多点,才有意思嘛。”希伦不动声色地说。

柔和的阳光打在她水蜜桃般的侧颜上,映出淡淡的光晕。多年后,她的笑靥已模糊成一个圆点,像炭笔在素描本上描绘的一颗种子,在希伦潮湿的记忆深处扎了根。

“晓筱,”羽甄重复了一遍,浓密的眼睫毛垂了下来,显然有些不高兴,“别告诉我是当年和你在西餐厅吃饭,聒噪不已的那个陶晓筱?”

“我一定改。”羽甄唇角勾起一个邪魅的浅笑。

希伦刚为自己“周全”的安排沾沾自喜,就被她冷不丁的一句话把心拎到了嗓子眼。

“怎样?”希伦似乎看到了苗头,顿时两眼放光。

“呵呵,是她。”希伦不想承认也不行,人家记忆力好得很,只好乖乖点头,笑得很尴尬。

“那还不如你先告诉我,你看上我哪点,只要你说出来——”羽甄故意拖了一个长尾音。

“我记得她毕业后去广州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专门投奔你来的?”羽甄一连串的问题很尖锐。

“你告诉我,陈无忧那小子哪里让你心动?”希伦剑眉紧拧。

“你想多了,是秦皇岛刚好开了分公司,她被委派过来了。再说这么多年,人家就不能转移目标啊?”希伦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撒谎,可能是急于撇清他和陶晓筱的关系吧。

他的梦想就是成为人生赢家,迎娶“白富美”。据说范羽甄老爹是某省级医院院长,她正是希伦眼中的“白富美”。可是,她的心上人居然是陈无忧,这无疑是一道晴天霹雳,直接劈断他梦想的一边羽翼!

谎话就像被猫爪子扯开的毛线头,一旦剐开,就很难止住。

开什么国际玩笑,狂拽酷炫的戴希伦怎么会没梦想?

“你的意思是她对陈无忧……”羽甄的黑眸里散发出疑惑的光芒。

同样,陈无忧也看他不顺眼已久,曾经背地里说过:“像戴希伦这种死脑经的理科生,因为自己没梦想,才会打压别人的梦想。”

“呵呵,好巧,你们是情敌哦。”希伦戏谑道。

希伦一直挺瞧不起陈无忧的,一个大男人感春悲秋、舞文弄墨的,没事写点悲情小文赚女生眼泪,矫情癌晚期。真枪实弹的考试,没一次能冲到希伦前面,总是跟在屁股后头吃土。最后考大学,不知道走了啥狗屎运,居然和希伦考上了同一所重点院校,而且还是同一专业,真是验证了“冤家路窄”这句话。

陶晓筱被派遣到分公司的事是真的,但是她对戴希伦的感情恐怕没有随着岁月减淡。他们每个月都会单独见面,只是谁也没有挑破这层关系。如果说他对陶晓筱全无感觉那是骗人的,但是只要女主羽甄一出现,其他女配就是炮灰。

“这次年级排名,戴希伦又是遥遥领先。”

“这么多年,你的目标转移了吗?”羽甄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你看看人家陈无忧,作文又获得了新概念入围奖。”

希伦的一张俊脸白里透红,张了半天嘴才冒出个“我我我……”

话说他和陈无忧是高中同校、大学同班,本该关系好才对,可是就因为他们“太近”了,关系反而“疏远”了。他们两家住前后楼,三姑六婆凑到一起搓麻将的时候,总爱拿他俩说事。时间一长,他们成了彼此父母眼中“别人家的孩子”。

羽甄忽然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说:“别紧张!跟你开个玩笑。”

她是故意的吧,班级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们两个是冤家对头!

戴希伦暗恋范羽甄,范羽甄暗恋陈无忧,陈无忧和戴希伦是好兄弟,陶晓筱暗恋戴希伦,这奇葩四人行风风火火地上路了。

“闷骚王”——陈无忧。

一路上,男男女女各怀心事,任凭大自然景色再怡人,落在他们眼中也是褪色三分,可能只有蒙在鼓里的老陈玩得最开心。

怎么会是他?戴希伦惊讶得眼镜差点掉下来。

回程的前一天晚上,他们在西街留宿。希伦拜托老陈带晓筱去吃啤酒鱼(当地著名小吃),他则带着羽甄在一家叫明园的咖啡馆叙旧。

羽甄伸长脖子瞅了一圈,指了指窝在角落里打瞌睡的人。

咖啡馆内部采用老式的英伦装修风格,厚重的木桌椅,隐蔽的包厢,四处摇曳着烛光,小资小调的浪漫气氛最适合谈情说爱。一位手风琴演奏者在过道走动,一首悠扬而略带感伤的改编曲让气氛变得有些暧昧。那首歌不偏不倚正是希伦当初参加比赛演唱过的《匆匆那年》,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回到了大学时代……

“是谁?”希伦忍不住问出口。

羽甄还是那个刘海微长,时不时滑下来遮住视线,讲话尖酸刻薄的漂亮女生。希伦还是那个像苍蝇一样围着她打转,总想为她把发丝别到耳后,笑起来阳光十足的帅气男孩。

但是她的态度坚若磐石:“戴同学,你别这样,我心里真的有人了。”

那时候觉得喜欢就是一生一世的事,现在突然发现有些东西悄悄地变了。

时间一长,瞎子都能看出来希伦在追求范羽甄,而且追得招摇过市。很多想表白的潜在情敌,一看戴希伦这位重量级选手,纷纷望而却步,所以范羽甄一直单身。

羽甄和希伦诉说着留学期间的人情冷暖,一切都不是想象中那么美好,她有些怀念国内,怀念上学那会儿,甚至怀念一些人……

“嘿嘿,真巧啊。”在教学楼,羽甄拐进了女洗手间,他转身进了男洗手间。

希伦产生了让她留下来的冲动,可是话到嘴边又随着苦涩的咖啡咽下去了。

“哈哈,这么巧。”在图书馆,羽甄伸手够哪本书,他保准帮她够下来。

你算她的谁呢?同学甲乙丙丁?

“呵呵,好巧哦。”在食堂,希伦苦等了半小时就为了排到羽甄后面。

结账的时候,老板告诉他们店里有留言本,感兴趣可以免费留言。满满一书架,来来往往的旅人在上面留下他们的感想和故事,无数被时光遗弃的回忆被埋藏在这里。

羽甄越是这样爱搭不理,希伦越心痒难耐。他决定放长线钓大鱼,对羽甄展开“论持久战”。小样,他不信自己的痴情打动不了她。

羽甄随手抽出一本红色封面的本子,在上面留下她的心情日记。希伦想看,她不给看,说是秘密。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得到的永远骚不动。

既然是女生的秘密,希伦哪里好意思看呢,不过他真的挺好奇。

羽甄低头瞅了瞅身上灰不溜秋的衣服——校庆100周年纪念T恤,嘴角不由得抽动,“多承谬赞!”说完她抱着书,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他们走出咖啡馆时,羽甄突然问:“大二那年,你第一次拦下我的那个晚上,到底想说什么?”

“呵呵,范同学,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衣服很好看,超衬你的白皮肤。”希伦向后甩了甩飘逸的短发,为自己的随机应变点了十二个赞。

“啊?”希伦歪着头,假装陷入回忆,“太久远了,我有点想不起来了。”

丢人不丢份儿,输人不输阵!当务之急是救场!

羽甄看着他的眼睛,半信半疑:“真的想不起来了?你不是说有重要的话对我说吗?”

至于那个人是谁,他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希伦拍了拍脑门:“哦,好像有那么回事,等我想起来,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要知道,学校有多少女生暗恋他戴希伦!情人节收礼物收到手发软!让她心动的男生竟然另有其人!这不科学啊!

羽甄的眼眸瞬间暗了下去,归程,他们一路沉默。

出师未捷身先死!

那些话希伦怎么可能忘记,大二那晚,他是打算向她表白的。羽甄现在问他是什么意思,她在美国很孤单、很寂寞,他现在说了那些话,是不是有点“乘人之危”?就算羽甄勉强答应了,也难保她回到太平洋的彼岸后,不会反悔。过去在一所学校,朝夕相处,他用四年时间都没法攻克的难关,他不相信会在短短的四天内攻克,希伦虽然有些文艺浪漫的小情怀,但是还没有罗曼蒂克到白目的地步。

“戴同学,想表白的话,劝你免了吧。我有心上人了,我们只可能做朋友。”羽甄仿佛会读心术,不等希伦说完,就自顾自地说起来。

那天晚上,希伦选择装糊涂,但是他的内心很不是滋味,喝到肚子里的苦咖啡,从嘴巴一直苦到心里。

“那个……我有重要的话……对你说。”希伦紧张得忘记了原本准备好的台词,口齿伶俐的他一时变得支支吾吾。

羽甄回去美国没多久,MSN的名字换成了notebook(记事本),头像换成了情侣照,她交男朋友的事不胫而走。

那晚星光点点,希伦拦下了羽甄。她抱着一摞书,脸上表情游移不定,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似乎想从对方脸上看出端倪来。

那阵子,希伦变得闷闷不乐,他很后悔阳朔之行,没有及时向羽甄表白。如果那时候干脆点,她的男朋友还轮得到别人吗?那时候羽甄真的很需要关怀,他却没有给予,所以她才会投奔其他男人的怀抱汲取温暖。

大二那年,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表白,结果上演了一场尬聊。

他的猜测果然没错,第二年国庆节,他只身去了一趟阳朔,直奔西街,找到了那家叫明园的咖啡馆。老板依旧是那位,但是记事本换了好几拨。

确切地说,是希伦暗恋羽甄。

希伦给了老板不少小费,老板才在三楼的储物间翻出了去年的本子。希伦一本本翻看红色封皮的本子,一页一页地翻看着上面的留言,终于在第五本记事本上,找到了羽甄的留言。

上大学的时候,范羽甄是经管系系花,戴希伦是经管系学霸。可惜,才子佳人一见钟情的戏码没有在他们之间上演。

“希伦,这是我第一次这样亲密地喊你。

假如当初他果敢些,如今的结局会逆转吗?

“我在美国的日日夜夜,都是靠想念你支撑下去的。你可能觉得很奇怪,我不是讨厌你吗,一直拼命拒绝你。其实不是这样的,起初我是不喜欢你,才故意说看中了陈无忧,那是知道你们关系不好。

希伦皱了皱眉,狠吸一口,吐出一连串烟圈,仿佛这样就能将满腔郁闷一同吐出体外。

“某天,看见你和其他女生吃饭,我嫉妒得快疯了,我才知道我喜欢你。可是毕业后,我将面临出国,而你选择留在国内,我怕你对我的爱没有那么浓烈,迟早会离我而去,才一直在回避你。

“你今天似乎心神不宁,改天再聊吧。”羽甄率先挂断了电话。

“这次阳朔之行,那个女生又出现了,但是我没有像第一次那么直截了当地告诉你不许和她恋爱,而是问你当初想和我说什么。因为现在的我不像当年那么笃定你对我的感情了,所以我不能再任性地霸占着你。如果你肯再向我表白一次,我想我会答应的。只是怕,你不肯再给我机会了。”

“在呢,在呢。”希伦顺手点了一支烟,沉郁地抽着。

“可是,我爱你啊!”希伦抱着记事本,像断了线的木偶,身子慢慢滑坐在地板上,揪心的疼痛从四面八方袭来。这句话像是郁结在内心的一个死结,终于肯说出来给人听了,却依旧是个死结。

“喂,喂,你在吗?”羽甄没有听到回话,连喊了两声,他才猛然回神。

有人说,生活的苦难会随岁月退去,但失去挚爱的痛苦,是光阴无法修复的。它会变成一根针,很多年后,仍然跳出来,扎得你心痛,告诉你,它是你当年轻易放弃的真爱。

闻言,希伦怔了怔。

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大大方方地承认,不要因让一个不经意的犹豫,错过了一辈子。

“我是那种小心眼的女人吗?”羽甄独有的慵懒嗓音顺着电话线爬了过来,“能定在同一天结婚,我们也算有缘!”

两年后,羽甄顺利毕业,和第二任男友告吹,独自归国。而那时,希伦身边多了一个陶晓筱,他们正式交往一年了。

隔天,他给羽甄去了一个电话。

最开始,他和羽甄逢年过节会联系,彼此生日会问候,不知从何年何月,谁先忘记了,后来就一直忘下去了。

他们的婚期是同一天,她会不会和他的未婚妻一样,为个日子耿耿于怀呢?

前阵子,老陈问过他,如果范羽甄跟他不是同一天结婚,他会不会去?

事后一支烟似乎是男人的惯例,希伦在袅袅青烟中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让他无法忘怀的女人——范羽甄。

发喜帖的话,一定去。

未婚妻闻言大喜,当晚就翻了他的绿头牌。

希伦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五味杂陈。往事如幻灯片,一幕幕从眼前闪过,关于他与她,嬉笑与心酸,青春年华的种种记忆……毕竟他真的爱过她,即使知道一辈子得不到她,刻意保持着朋友的距离,但是每次见到她,还是很想拥有她。

“甜心、达令、小宝贝,你看,520是我爱你(男生对女生表白日),521是你爱我(女生对男生表白日),像两个人把手放在《圣经》上起誓一样,我们说了‘I do’,这个婚才算结成了。‘22’和‘囍’一样,是对称的,预示着我们比翼成双。综上所述,22日是最适合结婚的日子。”

或许,羽甄也是这样考虑的,当她知道他的婚讯时,立刻说好巧哦,我们同一天。希伦过去对她说了好多个“好巧”,终于,八年后换来她第一次说“好巧”。

于是,戴希伦狠狠玛丽苏了一把,说了这辈子最肉麻的情话。

这样最好,大家都是主角,谁都不用去赴宴。

女人是用来哄的,老婆是用来疼的,虽然希伦做不到为她种“十里桃林”那么浪漫脱俗的事,起码逗女人开心的看家本领还是有的。

下午,天气依旧热得发晕,办公室里的空调依旧不好用,冷风时断时续。希伦好似中了暑,浑身乏力,整个人顺着椅子往下滑。他只好把胳膊支在桌上,头顺势趴了上去。

未婚妻心里十分不乐意,嘴巴嘟得老高,连着一星期让他睡客厅。希伦倒落得自在,还好先前听了他老爹的“经验之谈”,沙发买得比床还贵,睡起来那叫一个舒服。

他感到眼皮好重,重得快要合上了,迷迷糊糊中眼前起雾了。淡淡的雾气在他周围不断涌动,周围的场景突然变了,窄仄的办公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繁华的街区。

戴希伦与未婚妻原定5月20日或21日结婚,偏偏天公不作美,一个是周四,一个是周五。鉴于参加婚礼的主力军都是上班族,涉及请假扣工资,来捧场的人会大打折扣,婚礼不得不推迟一天,定在22日。

浓雾说散就散,但是光线依旧昏暗,不远处隐约传来了手风琴的声音。音乐很熟,只是戴希伦大脑死机,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歌。

“我不管啊,酒照灌,洞房照闹,伴娘照调戏!哇哈哈!”老陈像是占到了什么便宜似的,发出周星驰般的经典三段式笑声。

这里是哪里?他头重脚轻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光源走去。黑暗中,一只手无声无息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吓得他一激灵。

这么严重?希伦脸色一变。

“哈哈,是我,吓到你啦?”羽甄从身后闪出,捧腹大笑。

“估计和女生的经前综合征差不多,容易紧张,情绪不稳。”老陈神秘兮兮地说。

对方清秀的眉目一点一点地映入眼帘。

“什么?”希伦捏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压低声音。

咦,奇怪,为何她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像个在校大学生?希伦心里嘀咕。他下意识地抚摸自己的脸,异常光滑,仿佛逝去的青春又回来了。

“你该不会得了那个啥……”话到嘴边,老陈居然忘词了,他寻思了半天,突然吼了一嗓门,“对对,婚前恐惧症!”

“这里是?”他感到一阵阵头昏脑涨。

“我说不上来,近来感觉怪怪的,身体各种不适,情绪波动也大。”希伦叹了一口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西街明园咖啡馆。”羽甄诧异地看着希伦,他的不知情听起来不像是假装,“难道咖啡喝多了也会醉吗?”

“怎么了?没食欲?”老陈一边问,一边吸溜吸溜地吃面条。

“西街……咖啡馆……”希伦机械地重复。

希伦夹了两筷子,突然胃口尽失。

什么?他猛地想起来,这里是阳朔!归程前最后一晚!也是让他抱恨终生的一晚!

碍于老陈“有病”在身,希伦去点餐台端了两碗冷面回来。一股麻辣咸腥的味道飘入鼻腔,他捂着嘴有点想吐。最近,不但脑子不灵光,身体也跟着各种不舒服。前天起床猛了点,太阳穴突突跳得难受,他以为是低血糖,连着喝了两杯速溶咖啡,结果到单位就开始闹肚子,导致全天人都蔫蔫的。

希伦错愕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英伦式的装修风格,古典的木质家具,跳跃的蜡烛火苗……一切如此逼真,希伦欣喜若狂,他竟然穿越了。

“我警告你,别传染我。”希伦一脸嫌弃。

过于激动的心情,让他没时间思考这不可思议的突变,以及周遭不正常的音乐。

“啧啧,要异性没人性!阿嚏——”老陈又开始打喷嚏了。

手风琴演奏的乐曲变得越发杂乱无章,在空旷的室内突兀地响着,和着自身的回音,变得异常诡异。

“你敢竖着住进来,我就让你横着出去。”希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闪过一道寒光。

“羽甄,你在记事本上写了什么?”希伦急忙走到书架前。

“喂,咒我呢?饱汉不知饿汉饥!我告诉你,要是不幸被你乌鸦嘴言中了,老子就搬你家赖着不走了!”老陈换上了二皮脸。

“想知道的话,自己去翻喽。”她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行啦,吃片药顶顶。别叽里呱啦的,跟个娘们儿似的,小心一辈子单身。”希伦不屑一顾地说。

他二话不说,伸手去翻,周围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唯独那个红本子,异常醒目。希伦将它取下,轻车熟路地翻到那一页,将本子摊开……

“阿嚏,阿嚏——”午餐时间,老陈打了N个喷嚏,一边用纸巾擦着红肿的鼻子,一边埋怨道:“你小子绝对有病。热得想跳楼的天,你还开什么窗?我这热伤风就是你害的!”

出人意料的是,上面一片空白,希伦慌忙用手挡住。

这个酸爽啊!他的发型被吹乱了,领口也吹歪了。他眯起眼睛饶有兴致地观察海面上俯冲的海鸥,展翅翱翔的它们,真自由啊!

“你……”羽甄以为他看到了留言,赧红着脸,说,“为了公平起见,你应该把那年想和我说的话,告诉我。”

希伦充耳不闻,把窗户又推开了几厘米,热风像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呼呼往里灌……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希望那些话还有效。”希伦内心重燃希望,终于可以说出迟到已久的“我爱你”,他深情款款地说,“自打第一眼看见你,我就被你吸引了……”

“空调!空调!”老陈吼道,那意思就是半死不活的空调就剩下这点冷气,别给放了。

“嘶——”,手风琴发出凄厉的噪声,冲散了他的话。

他的手比大脑先做出反应,刚开了一条缝,呼的一下,犹如烤箱里的热浪扑面而来,热得人睁不开眼。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羽甄大声问。

希伦坐了一上午,感到一阵腰酸背痛,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从扶手椅上站了起来,踱步到窗边。从这里居高临下,刚好可以欣赏到湛蓝的大海,白色的海浪如泡沫般层层叠叠,似乎一推开窗户,就能感受到浪花凉爽的气息。

希伦重复了一遍,“嘶——”又是一阵刺耳的噪声。他继续说,噪音越来越大,持续不断,听得人头痛欲裂……

至于过几天的婚礼,就是走个过场,哪里有什么兴奋可言?

希伦猛然睁开双眼,太阳穴突突地跳,衬衫的纹路在眼前无限放大,接着看到杂乱的桌面,“嗡嗡”振动不停的手机……原来适才是在做梦。

那种过于炙热的爱情,就像滚开的100℃水,根本入不了喉,还是他与未婚妻这种55℃的水,更适合长期饮用。

手臂枕得发麻,他摸索半天才接起电话。

假若真的有,希伦也只想仰天长啸:“白浅上仙,求你放过我吧,我也放过你,从此我们两不相欠!老死不相往来!”

是羽甄,她问他婚礼筹备得如何?他说还好。

未婚妻羡慕《三生三世十里桃花》里面夜华和白浅爱到极致、绵绵无绝期的感情,说他们追求的“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是三生三世皆是你”。希伦听了很头痛,那种腻甜腻甜的爱情,除了虚构的小说之外,现实中是不可能存在的。

“大二那年我拦下你,没有说的话,现在还想听吗?”希伦突然发问。

他们是如假包换的“周末夫妻”,平时大家各忙各的,吃过晚饭,一个进了卧室,一个进了卧室,我打我的游戏,你追你的网剧,泾渭分明。

“那个……还是算了吧,”羽甄停顿一下,幽幽地说,“所以,记住哦,你永远欠我一次……”句子她没有说完整,但是希伦知道,他欠她一次表白。

希伦暗自苦笑,他和未婚妻交往了五年,同居了三年,要说新鲜劲儿也就是头六个月,那时候赶上月结加班,他准是一张苦瓜脸。现在同她之间,好比左手牵着右手,早没了感觉,但是砍下去一定会痛。

“我们要互相亏欠,要不然凭何怀缅?”希伦说了一句《匆匆那年》中的歌词,他突然明白了,不管是现实还是梦境,那些烂在他肚子里的真心话,她都不可能听见了。

老陈听了他的理由,摇头晃脑地说,非也,非也,是你做新郎官心切,急火攻心。说完他咯咯地笑了起来,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

“哈哈,你少来。”羽甄的笑声透着几分无奈。

这几天,他工作效率出奇地低,平时两小时做完的工作,四小时才能完成,而且还需要返工,用“事倍功半”来形容一点儿不为过。似乎注意力很难集中,他才刚过三十岁,难道就衰老了吗?

希伦站在窗前,从高空俯视整条海岸线,涛声依旧,海鸥翱翔,一切如故。

今年立夏特别早,这不才刚过五月,蝉鸣就不绝于耳,天气热得快炸了。办公室的空调不给力,希伦汗流浃背一上午做的分析报告,被财务总监批得七零八落,说抓不住重点,让他回去重做。

他打开了前几天羽甄邮寄来的包裹,里面是一件泛黄的灰色T恤,就是那件他曾经夸赞过的超衬她白皮肤的校庆衫。

戴希伦要结婚了,婚期定在五月。

希伦抚摸着柔软的老旧纯棉T恤,脸上漾开一圈圈浅笑,胸口泛着又酸又甜的矛盾感觉。这两天身体“抱恙”的原因终于找到了,是他潜意识里不愿意接受羽甄最后没有同他走到一起的事实。缘分这东西很奇怪,相互寻觅的两个人,却错失在时光的狭缝中,也许曾经相遇,总好过从未碰头。既然木已成舟,做朋友也蛮好,起码一辈子不会再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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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5月22日,希伦和羽甄在同一天结婚了。婚礼上的背景音乐不约而同地选了王菲的《匆匆那年》,像是对彼此的最后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