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许然看着对面的女人讲得津津有味,不时地还配合着手势,看起来很投入。难道写故事的女人都这副德性?讲的故事虽然惊悚,人倒挺好玩的。
现在,他就是想走,也不敢走了,总觉得每一个黑暗的地方,似乎都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窥视着他。
“你看我干什么?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故事?”宋亦姗被他看得毛骨悚然。
他也不好意思让她停止不讲,她如果不讲故事,他就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这男人,她讲了半天,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这女人,好像知道他的这个秘密一样,怎么恐怖怎么来。他也不好意思表现出害怕的表情,毕竟是男人,这样太让他没面子了。
他该不会是害怕听恐怖故事吧?害怕听鬼故事……她立刻想到了康师傅不爱吃方便面。
康许然从小最怕的就是关于鬼的故事。
不会这么巧吧?
如今,整天浸泡在各种连环杀手、惊悚悬疑故事里的女人,怎么会给他讲浪漫的爱情故事?!
应该不是,他刚刚吃了一碗泡面,吃得那么有味。
他竟然忘了,坐在他对面的女人,不是写浪漫爱情故事的女人。按她自己的说法,她曾经也写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问题是,他刚才那是什么眼神?
他很快为他自己天真烂漫的想法付出了代价。
不是色眯眯的那种,不对,完全看不到一点欲火焚身的迹象。难道,她就真这么没女人味?
康许然把泡面碗扔到了走廊尽头的一个垃圾箱,又跑回来。
宋亦姗感觉很挫败,她很确定,这个男人肯定经验太丰富了,所以才能做到现在这样,跟柳下`惠没什么区别。
“想,当然想!”康许然两眼瞬间放光,“等会儿,我把垃圾扔了。”
她挫败的感觉越来越甚,已经没什么心情讲故事了,来了一句总结:
“敢不敢听我讲鬼故事?”宋亦姗突然想到了个绝妙主意,刚刚袭上来的睡意,立刻被一种兴奋取代,“想不想听故事?我给你讲故事。”
“最后,女人杀死了男人,自己自杀了。来岛上的十个人,包括原来的一对仆人夫妇,全部死光光。没了,洗洗睡吧。”
“……”康许然已经走到门口,脚步突然顿住,转头看向她,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宋亦姗又感觉到了困意,连连打哈欠。
“你是不是没找到住的地方?”
“不会吧?全部死光了?那这十个人到底是谁杀的?”康许然这回是真的好奇:
她是个对细节很敏感的人,因为细节最能体现一个人的修养,防备心里一下就没了。
“我听了半天,只知道十个人,从全世界不同的地方,被召集到同一个岛上。然后这十个人一个个死去,每死一个,小泥人就少一个,死的方法还跟童谣里唱的一模一样。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谁是杀手。”
宋亦姗看着他手上的垃圾袋,想起桐棉苑那晚,第二天他同样认真的收拾。
康许然细细地思索着,这个故事不是鬼故事,所以他不是那么怕,最重要的是,他很喜欢猜谜语,不知道谜底,他浑身不舒服。
康许然把泡面碗收拾好装进塑料袋里,提着站起来,走到行李箱前,拖着行李就走。
“不知道是正常的,知道才不正常。凶手就在这十个人里面,他自己也死了。这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局,没有人能破解这个局的秘密,除了凶手自己。警察更破不了案。就你那点智商,你还是回去洗洗睡吧。”
“嗯,有点。明天应该就能回深圳。这破地方,呆一个晚上就够了。”宋亦姗转头看向窗外。
宋亦姗起身,转身要回床`上睡觉。结果,一起一转太急,脑门充血,眼前一黑,身体晃动了两下。
“你困了?”康许然知道终究还是捱不下去了,她这个哈欠明显就是在下逐客令。
“小心!”康许然迅速起身,扶住了她。
宋亦姗情急生智,打了个哈欠。
两个人之间隔着一张茶几,身体都微微前倾,康许然视线落在女人胸前,呼吸猛然一滞,匆忙别开头,看向窗外。
甚至,她隐约感觉到,整个人有些焦躁不安,除了焦躁,心里还有很多说不出来的感觉。
宋亦姗站稳了以后,平复了晕眩的感觉,睁开眼。
只是,孤男寡女住酒店……她越想越觉得恐怖,脊背开始发冷。
他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臂,一只手覆在她的腰上,身体同样微微前倾,靠向她。她睁开眼,看到的便是他的脖子和下巴。
宋亦姗不是傻子,当然感觉到他在拖时间,几次想催他,却欲言又止,想到外面下着雪,她有些于心不忍。
宋亦姗看到男人吞咽时喉结骨上下浮动,像是很口干,不停地在吞咽,她心跳骤然加速,脸同样红得像熟透的柿子。
理智上,他感觉他应该快点吃完,拖着行李箱去流浪,但拿筷子的手却慢条斯理地夹着面,一根一根地送进嘴里,细嚼慢咽。
她微微抬头,没有看到他的脸,却看到他的头转到了一边,看向窗外,没有看她。
“不然,你肯定以为我跟她有一腿。”康许然很享受她这种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的表情,淡淡一笑,拿起筷子,开始吃面。
他这是什么意思?
告诉她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表现出她想关心他的事了吗?
宋亦姗一低头,猛然就看到她自己胸,迅速转身,背对着他。
宋亦姗:“……”
她这么一动,自然惊动了他。
“鉴于你之前在桐棉苑给我煮了一碗面,今天又给我泡了碗面,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薛家小姐是个女同。”
康许然余光也瞥见了她脸通红,急切得解释,“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我又没看你什么……”
康许然视线从手机移到泡面上,很快又转移到她身上。
他声音小了下来。
等水烧开,她已经把泡面的佐料都放进碗里,倒入开水,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来,把碗放在茶几上,推到对面。
“我有说你看了吗?你这不是不打自招?”宋亦姗气得想笑,看了就看了吧,还要死不承认。
“不……也不是不能。”宋亦姗招了一下手,让他进来,自己找地方坐,她拿烧水壶装了一壶水,插上插座。
康许然嘴角抽了抽,“好吧,看了一小会儿,又没看到实际内容,我也不是故意的。”
“可能是很久没吃泡面了,看着新鲜。能送我一碗解解馋么?”康许然站在门口没动,双手环保在胸前。
“你的意思,是我故意给你看的,我在故意勾`引你了?那我是不是应该全脱了,让你看完整啊?”
“你还没吃饭?”宋亦姗后半句没问出口,他该不会没找到住的地方吧?
“可以啊,你要是脱了,我一定好好看。”康许然顺着她的话笑道。
宋亦姗开门进去,康许然站在门口,一眼看见桌上有方便面,肚子很应景地唱起了“空城计”。
宋亦姗气得直接在他手臂上咬了一下。
两人进入电梯,到了宋亦姗住的这一层,一前一后走到门口。
“嘶——”康许然痛得倒抽一口冷气。
“好。”宋亦姗想问他住哪,感觉不太合适,忍住没问。
这女人还真不客气,竟然真的咬。
“我上去把行李拿下来。”康许然之前把他的行李放在了最后的那个房间,走的急,行李也没拿,原本打算找到住的地方再来拿。
康许然一脚跨到她面前,直接把她推倒在旁边床上,欺身压过来,双手撑在她身旁两侧。
走着走着,他们就走到了酒店。
“你是属狗的吗?信不信我直接……”
雪越下越大,地上像铺了一层盐粉,踩在上面发出脆脆的响声。
“……”他力气不小,速度又那么快,宋亦姗被他这么一推,撞得眼冒金星。刚才的晕眩感刚刚过去,现在又不得不闭上眼睛,没有及时回他的话。
甚至,连刚才被他呛得差点吐血的怒气,也突然之间烟消云散,只能专注着看雪。
她这么闭上眼睛,脸上皮肤白皙如玉,红唇立体而饱满,整个人在微弱的壁灯光照射下,看起来真的……很诱`人。
“……”宋亦姗很想再呛他一句什么,想起在桐棉苑书房里捡到的纸条,感觉到他的自嘲里有一种寂寥,她反而不知道呛他什么了。
康许然感觉到她呼吸间的热气,虽然很轻,却让他感觉像是扑过来一阵一阵的热浪,与他身体里莫名涌现的热流,交相呼应,让他一下变得难以自制,下意识地俯身,靠向她。
“我就是个俗人,贪财好色。”康许然补充了一句,“半身俗气,半身正气。”
宋亦姗还没睁开眼,感觉到唇上突然覆上了一道重量,压在唇上的湿热的柔软的感觉……他在吻她?
不是每个人男人都像莫易珩那样,进得了厨房,出得了厅堂,上得了名人财富榜,一门心思只盯着一个女人,还觉得很幸福。
宋亦姗心里一惊,想要推开他,手覆在他胸前,立刻被他按住。
不过,他很确定,他肯定不是莫易珩那样的男人。
他只穿了件衬衫,外面西装,她手心隔着衬衫碰触到他滚烫的身体,手背上是他的手,掌心同样灼`热。
他是什么样的人,他自己也不知道。
这样的炙热,瞬间通过双唇和掌心这么两处小面积的接触,传递到她心里,进而袭遍全身。
康许然很快把手机转过来,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无奈地笑了笑,自嘲:“我既不老实本分,也不是文盲。”
她感觉整个人像是被火在炙烤。双手突然变得没有一点力气,更别说推开他。
“我是应该夸赞你老实本分呢,还是应该嘲笑你愚昧无知,像个文盲?”
康许然感觉到她没有推开他,心里有了些底气。
宋亦姗看到他手机屏幕上果然正搜到白居易的《花非花》,问题是,他也太坦诚了吧?如果他自己不说出来,她还真以为他肚子里有点墨水。
她是不是,没那么抗拒他了?
康许然把手机屏幕对着她晃了晃。
他感觉到她手掌心很湿热,也能感觉到她手腕处脉搏跳动越来越快,即使没有直接贴紧她的身体,他也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同样也越来越快。
“别一副很崇拜我的表情,我刚才拿手机搜索的,不然,鬼知道你念的是白居易的还是李白的,这两个人我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有什么区别。我还以为是一个人呢。”
她在网上说,说跟他不来电,但现在看来,她在说谎。
宋亦姗一脸的惊诧,很意外,这个混迹于金融圈、整天和钱打交道的男人,竟然知道她念的是哪首诗。长得还算人模人样,就是嘴比较贱。
康许然想到这一点,下意识地低头,轻抿了两下她的唇,犹疑了片刻,仍然还有些微颤的舌,慢慢地探入她口中。
“不愧是作家。”康许然笑了笑,旋即收住笑容,“我又不是你的读者,又没受过你的恩惠,凭什么要打赏你?白居易的诗,随处可见,还需要你来卖弄?”
他尝试着撬开她紧咬的牙关,起初她还有些防备,他只能在继续厮磨她柔软的唇。
宋亦姗对这个存心刁难她的男人已经完全没有好感,虽然长得人模人样,说出来的话比这寒冬的冷气还要逼人。
到后来,她的防备心渐渐消除,他也终于如愿,进入她的湿热甜美的领地。
“你说对了,我就是在卖弄在文采。不卖弄文采,我吃什么?喝西北风吗?我这么卖力地卖弄,你是不是应该打赏?”
宋亦姗知道所有关于男女之间的理论,从接吻,到上`床,整个流程,能够用文字表现出来。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女人,一个人深夜去酒吧,出了酒吧又念。当然,长得还挺入眼,虽然说话不怎么中听。
但这一刻,她所有的感觉,找不到合适的文字来形容。
“念诗?你是在我面前卖弄你的文采吗?”康许然竟然跟上来了。
这种明明知道前面是沼泽,再往前一步,她就会陷进去的感觉,是这样的。
她看着飘落的雪花,忍不住随口念了这几句诗。
可她根本停不住,甚至还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踏了一步。
宋亦姗有文艺病,有人的时候她会忍住,在这个文艺致死、娱乐至上的时代,她也不想被人看成异类。但没人的时候,就会肆无忌惮地发作。
两个人开始一同往下沦陷。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