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这一日，明辰照例召集所有人开了个简短的晨会，总结头天的工作情况，分配好新的任务，众人便出发了。
从周二开始，她让团队所有的人都出去跑，办公室里只留了车前子一个人。
一个叫李小苑的女孩子，刚入职不久的一名程序设计师，去而复返，到她办公室找她，递交了一份辞职书，说不想干了。
这一周，她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市场调研上。
明辰很震惊，招聘面试的时候，李小苑说她是通过一休和尚做的二休和尚知道他们的，表示很喜欢，也表达了强烈的愿望想加入她这个团队。
明辰后来也就没把这事放心上了，只让秘书在他有空的时候，通知她一声。
结果才来一个星期就要走。
此后这一周的时间几乎都如此，要么就不在办公室，出去见客户、见政府人员、见银行的人……总之，有见不完的人。
“能告诉我原因吗？”明辰让她坐下来，打算和她再谈谈。
然而，第二天一天班上下来，明辰都没有机会见到莫易珩，每次给他的秘书打电话，不是在开会，就是在与人商谈重要事情。
“要我说实话吗？行，反正要走了，那就开诚布公吧。”李小苑坐下来，“我觉得，明总监可能根本不懂产品研发是怎么回事，你还是适合做医生。”
她翻出手机，想打过去问，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又是周末，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打算明天上班以后再找机会请教他，顺便请他吃个饭什么的，感谢他今天引荐康许然。
“……”明辰虽然知道李小苑这个人有才，也有点冷傲，但还是被她这么直接的论断打击到了，虽然难以接受，但还是决定耐心听听她的想法：
她想研发差异化的产品，这有什么问题？
“可以说说，具体是哪些事，让你这样想？”
明辰一项一项仔细看下来，别的都能理解，就“差异化”这一点，对他的疑问表示不解。
“当然可以，”李小苑清了清嗓子，“二休和尚这个产品我就不说了，你也说了是龚思维做的，你只是给了一些意见。阿尔茨海默症早期诊断器，这个项目涉及脑科专业，刚好就是明总监学的专业，又有莫总亲自参与，能拉到3000万的投资，我觉得理所当然。但以后呢？我觉得作为一个团队的领导者，你没有让我们看到清晰的方向。说心里话，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会做出这样的安排，让大家去翻垃圾，这对我们做产品研发到底有什么帮助？”
……
“怎么没有帮助呢？可以大概知道竞争对手在做什么产品，也可以了解我们的目标客户群的生活方式，喜好，需求。这两方面对我们后面的研发都有帮助。”
重点工作一栏，市场调研，研发差异化的产品，“差异化”三个字加了黄色背景色，底下是一个问号。
李小苑摇了摇头，两边嘴角一边上扬，一边微微下垂，一脸鄙夷的表情。
比如，团队组建一栏，添加了具体数字，人员至少扩招到三十个。
“明总监，你好像生活在上个世纪。你是不是不知道，大数据是个什么东西？上个世纪就已经进入互联网时代，到今天，你想要知道用户的喜好、需求，完全可以从大数据中获取。谁还会用翻垃圾这种古老的方法？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有一封未读邮件，打开，里面是她周六发给莫易珩的工作计划，有几个地方做了标注。
“我不觉得。大数据我当然也知道，”明辰指了指桌上一叠厚厚的资料，“这种数据，是机器推荐给用户的，虽然匹配了用户的兴趣，但某种程度上，用户会被机器引导。举个例子，有人在网上购买了一副拐杖，机器向他推荐可能感兴趣的产品，轮椅，心脏起搏器，老花镜，降压药……这些就是我们能获得的大数据，是不是很容易推断出，拐杖的用户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然后研发相应的老年人用的产品？”
明辰调试好心态，把房间整理了一下，她的房间每周整理打扫一次。折腾完，出了一身汗，她又洗了个澡，回到电脑前，习惯性打开邮箱。
“对啊，不排除这种可能。这有什么问题吗？”李小苑依然表示不解。
莫易珩又不是老虎，她怕他什么？
“但事实上，这位用户是个很年轻的健身教练，他健身的时候脚受伤了。机器给他推荐的东西，他根本就用不上，也没兴趣。”
转念又想，她不能这样，这不是工作该有的态度。
“……”李小苑张了张嘴，却没再说什么。
原本还想，宋亦姗要是成了她的老板娘，以后她就可以不用跟老板打交道了，有什么事直接跟她说不就行了？
“我希望用一种方式，直接了解用户的想法、习惯、兴趣爱好，中间不隔着机器这一层。最理想的方法当然是直接进入他们的生活空间，如果能接触一段时间，那就再好不过了。但事实上不可能，大多数人都不会愿意让一个陌生人闯入自己的私人空间。通过持续观察一段时间他们的生活垃圾，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笨是笨了点，但我觉得直接、有效。如果你实在无法接受我这种做事的方式，没关系，你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明辰空欢喜一场，只好回自己房间去了。
明辰说的口干舌燥，解释了那么多，原以为能说服李小苑留下。
“以前是以前，现在肯定会变，到他们这个层次，没那么多心思放在女人身上，婚姻可有可无，他们的野心都在事业上，更享受事业成功带来的快感。这样的男人不是我的菜。你绝对可以放心。”
遗憾的是，她最终还是坚持要离开，手头要交接的工作不多，当天上午就办好了离职手续走人了。
“他没跟我聊这些，我只是凭直觉推测，我写悬疑推理的，演绎推理不行吗？”宋亦姗说着，趁她疏忽，把她手中的袋子夺走，在地板上坐下来，边吃点心边继续解释：
明辰心情多少受了点影响，在办公室没坐多久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张本市地图，原本李小苑要蹲守的那几个点，她决定自己亲自搞定。
宋亦姗低头抚额，一副很头疼的样子，思虑半晌，抬头看着她。
她离开没多久，留守办公室的车前子接到一个电话，被叫去四十八楼莫易珩的办公室。
“你怎么知道他是不婚主义者？”明辰越发疑惑了，“《你和我的两地书》里面，他不是跟女主很好，还谈婚论嫁了吗？怎么，你跟他熟到可以聊这么隐私的话题了？”
车前子吓得气都不敢出一声，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和临窗休息区的沙发有一段距离。
“莫易珩是不婚主义者，我可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
沙发上坐着两个人，莫易珩背对着门的方向坐着，路栀瑶坐旁边沙发上，两人在谈论工作上的事。
“为什么？”
“如果能落实住房问题，再有我们华御这样的平台，有一部分人还是愿意回国发展的。至少我认识的那些人，我有信心说服他们回来，莫总和几个重要的市领导亲自去拜访邀请，他们很感动。至于那部分已经拿到美国绿卡的，可能要费一定心思。”
“行吧，我跟你们老板确实不是第一次见。你忘了以前我做服装设计的？就在华御服饰。至于你说的那个什么，绝对不可能。”
“这部分人，后面让唐冰去跟进。你先专注手头的工作。”
宋亦姗停下来，往后退一步，上下打量她一番，像是刚认识她一样，脸上表情像是要发做，却又强行忍住，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行，我会尽快重启心脏起搏器后面的研发。”路栀瑶起身的时候，看到了车前子，问她，“你们明总监今天没来吗？我还想今天请她吃饭，上次材料的事一直没来得及感谢她。”
“那你上午和我们老板在那里聊什么，聊得那么起劲？如果我没记错，你们今天第一次见面，可我怎么觉得你们熟得很啊？”
“辰辰姐……不不不，明总监来了的，可她出去捡垃圾了……”车前子用力捂住嘴，像是要把说出来的话重新塞回去：
明辰当然不让，把袋子举起来，追问她：
“明总监出去办事了，等她回来我转告她。”
“你瞎说什么？”宋亦姗按住她，强行来夺她手中的点心袋子。
“不用，我直接给她打电话。”路栀瑶走了一步，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看向沙发上的人：
“宋仙女是不是快要成为我们华御老板娘了？我还在想你怎么突然那么坚决不去北京了，原来早就跟人珠胎暗结了呀。”
“莫总，您晚上有空吗？我昨天听明总监说，她也想请你吃饭。要不您和我们一起？”
“等等，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不然没得吃。”明辰憋了一下午，现在已经忍不住了，笑着打趣她：
“晚上再说。”
宋亦姗两眼一亮，刚要伸手接过去，袋子被明辰换到了门外的手上。
“好。那我再给你电话。”路栀瑶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我没去加班，被你们两个老没良心的抛在荒山野岭，气都气死了。”明辰背靠着门框，提着点心袋子的手伸向她。
莫易珩起身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来，让车前子说说李小苑离职的事。
宋亦姗见到她，有些意外，平时加班她没那么早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