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日在工作场合商务正装风格不同,他今天穿得很休闲,浅蓝色的polo衫,白色休闲裤,少了一丝冷峻,多了一丝柔和,让人感觉更容易亲近。
明辰站在旁边不远,抿了抿唇,除了明澈,这应该是她见过的最帅的男人了。
她看着他从站位准备,上杆,下杆,挥杆,一个全挥杆动作一气呵成。
莫易珩看了她一眼,把球放好,低眸注视着白色的球,薄唇轻抿,英俊的脸抹上一片宁静,仿佛世间一切喧嚣就此消逝,他的世界只有这个小小的白球。
球杆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曲线。
她差点忘了他是老板。
男人高大颀长的身躯随之转动,如行云,似流水,球杆和人合二为一,仿佛化成了琴谱上的音符,谱写出一首优美动听的曲子。
“莫总亲自示范一下呗。”明辰俏皮地笑道,笑了一半,匆忙收住笑容,站直身体,恢复平日在工作中的恭敬姿态。
“好啊,一杆就上果岭。”有人鼓掌,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开心得不行,昨晚还一直担心,她今天会出洋相。
三个人齐齐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康许然大步朝他们走过来,他身上那件柠檬绿的短袖T恤非常醒目,跟宋亦姗穿的运动服一个色系。
明辰听得稀里糊涂,但还是按照他说的调整了站位,挥杆以后,球飞了出去,她身体自然旋转,重心很稳,没有摔倒。
宋亦姗表情有点不自然,低头看脚下,掩饰尴尬。
“等等。”莫易珩叫住她,“中等长度铁杆站位双脚与肩同宽,以此类推,杆身变长,站位变宽,杆身变短,站位变窄。挥杆的时候,双膝稍微向外,增加稳定性。”
“早晨(音zou son,粤语早上好),康总。”明辰笑着向来人打招呼,“别来无恙啊。”
轮到她的时候,她拿出一根球杆,对着草坪上的高尔夫球,准备挥杆。
康许然礼貌性地朝她点头微笑,眼睛盯着她走近,脸上表情像是在回忆,他们什么时候,在哪见过,一直走到莫易珩身旁停下来,才恍然大悟
到了目的地,莫易珩让她们女士优先,明辰心里完全没底,让宋亦姗先发第一球,她表现还算正常。
“明医生?你好,我也挺好,几个月不见,变漂亮了。”
高尔夫球场视野广阔,大片如茵草地,绿得让人心旷神怡。
“谢谢康总盛赞。”明辰拉上一直低着头看脚的女人,“这位是我室友,宋亦姗,美女作家,也喜欢打高尔夫,比我这个菜鸟好多了。听说您高尔夫打得很好,今天我们特意来向康总您请教。”
曙色褪尽,旭日东升。
“明医生真会说话,真正的高手你们刚才见识过了,每天五天起床,跑步,游泳,打高尔夫,看书,九点准时上班。约人周末七点来打球,也只有莫总这样的变态能做到。”
明辰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样她有时间先练习一下。
“自律的人,有一种常人没有的生命力,让他免疫于岁月这把杀猪头。”宋亦姗插了一句,“这样的人很值得敬佩。”
康许然还没到,打电话来说是堵车,让他们先打球,他随后就到。莫易珩也没说什么,只是嘴角弯了弯,挂了电话,领着她们两个去了最近的球场。
“等等,我翻译一下,”康许然皱眉,“早睡早起,多运动,身体好,就不会变老。是这个意思吧?呵,作家就是不一样。”
第二天,明辰和宋亦姗很早就起来,赶在七点之前到达高尔夫球场。她们前脚刚到,莫易珩后脚就到了,刚好是约定的时间,七点整。
“您说的没错,作家大多喜欢玩文字游戏。你们聊,我去拿球。”宋亦姗找了个借口走开了。
明辰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睡觉之前,又去搜索了一些高尔夫球的理论,快速浏览完,大概了解了一下,设了早上五点半的闹钟,上床睡觉。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康许然看着宋亦姗离开的方向,用手肘撞了一下莫易珩,“我就是开个玩笑,不是针对她,说她咬文嚼字什么的。”
邮箱里有一封未读邮件,是莫易珩发过来的,在她之前做的阿尔茨海默症早期诊断器项目计划的基础上,加了一些东西,成了一份完整的商业项目策划书。
“你跟我解释没用,”莫易珩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得罪了人,还是不我去帮你收拾烂摊子?”
明辰吃完饭,洗碗,收拾好厨房,又洗了澡,感觉肚子里那么晚吃下去的饭菜都还没消化完,打开手提电脑。
莫易珩看了明辰一眼,示意她留下,他走开了。
回到家,明辰热了饭菜,强拉着宋亦姗坐到桌前,勉强吃了几口,喝了点汤,然后就回房间去了。
康许然双手抱胸,右手食指和拇指捏着下巴,审视着一前一后走开的两个人,“有这么严重吗?”
她们在江边坐到十点左右,整个晚上,宋亦姗都在自我否定,怀疑,明辰不停地给她打气,听到她打喷嚏,宋亦姗也知道她来例假,才主动提出回家。
“不好意思,康总,我室友心情不太好,最近跟男朋友分手了。您多包涵一下。”
“理智一点好,我要是有你这么理智果断,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宋亦姗情绪还是低落,面包一口都没吃,只喝了点牛奶。
“啊?”康许然看起来更过意不去了,“那我真是开错玩笑了。”
明辰听出他有点失望,心里微堵,有那么一刻,她有一种冲动,很想改变主意,可冲动只持续了短暂的几秒,最终,她只是让他也早点休息,然后就挂了电话。
“没事,她不会放在心上的。”明辰边说边摆球位,“我们打球吧,我技术差,您别让我输得太惨啊。”
她不知道明澈是不是已经习惯她随时计划有变,只静默了两秒,就说没关系,让她有事去忙,注意休息,不要太劳累。
“商场无父子,球场无朋友,”康许然从球杆包里抽出一根球杆,“这是莫易珩说的。他每次都让我都输得很惨,今天我肯定不会让你,谁让你成了他的人。我还纳闷你怎么跟上次见面完全变了个人。”
明辰想想也是,拿出手机,给明澈拨了个电话,跟他解释,明天要加班,工作上临时出了点事。
“……”明辰心一惊,这人还真聪明,肯定早已看出她今天带着目的来了,极力稳住,笑道,“莫总是我们的老板,能向他学习,是我的荣幸。”
这话明显指向她自己感情上的事。
球打到半上午,太阳越升越高,幸好有风,天气也不算太热。
“有些事啊,早说清楚更好,拖来拖去,最后伤得更深。”
康许然的球技也不一般,打球的时候很专注,明辰输得找不着北。
“去吧,我也要多出去运动一下,不能再这么宅下去,人都要发霉了。那你打算怎么跟明澈说?”宋亦姗声音正常了些:
不过他一赢球,就得意忘形,不会像开始的时候那样让她专心打球,不聊工作。这给了她机会,把阿尔茨海默症早起诊断器的项目,断断续续跟他讲完了。
“……”明辰咬了一口面包,恨不得把自己的嘴巴拿线缝上。
“康总,您看啊,将来我们可以把整个环节打通,用我们研发的阿尔茨海默症早期诊断器提早至少十年时间为疑似患者诊断,鹏远医院最前沿的干细胞移植技术治疗。总而言之,我们有鹏远医院的医疗专家,有明康疗养院这样最真实的数据来源,再有我们华御这样的AI医疗产品研发团队,这个项目有非常好的前景。”
“你不是明天去看油菜花吗?我看你在朋友圈大张旗鼓地宣告了。”
“前景?给老人治老年痴呆有什么前景?治不好放疗养院里养着,还得请人伺候,这样的事我还真看不出能产生什么经济价值。”
“明天跟我一起去打高尔夫吧。我记得你好像会一点,我连球杆都没拿过。”
“不是这样的,我们换个角度看问题,”明辰把脚杆支在草地上,双手撑在球杆上,笑望着他:
明辰想起来也觉得难受,越发对爱情心生恐惧。来之前让她纠结的问题,现在已经有了答案,她在心里做了决定。
“第一,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每个人都会老。随着老年人口基数增大,阿尔茨海默症病患数量相应也会增加。诊断,治疗,养护,都是必须的;
她和费越清谈了有很多年,没有十年八年,六七年应该有了,一场爱情马拉松跑下来,结局却是分道扬镳。
第二,未来的医疗趋势之一,患者更积极主动,为自己做任何一种测试,主宰自己的身体健康。所以,阿尔茨海默症早期诊断器面向的不只是医疗人员使用,任何一个有健康意识的人都是潜在的用户,他们可以在专业医疗人员的培训下,自己检测诊断。”
宋亦姗像个机器人一样,任她拖到长椅子上坐下来,给她面包,她接着,给她热牛奶,她也接着,但就是没往嘴里塞,看着深圳湾黑黑的水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流眼泪。
康许然点头,似是被她说服了。明辰刚松一口气,他却话锋一转。
昏黄的路灯,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等等,我记得,明康疗养院是华御集团投资的,前不久撤资了,你们现在是想拿一个阿什么早期诊断器来做诱饵,诓我钱来填明康疗养院这个洞,堵住华御那群老古董的嘴,不撤掉明康疗养院吧?这叫什么,围魏救赵?”
隔着一道深圳湾,对面就是香港,只是月朗星稀的晚上,什么也看不到。
“……”明辰脊背开始冒冷汗,这个问题,她昨晚看到莫易珩发给她的邮件就想到了。还没来得及向他求证。
“饿不饿?我都快饿死了,饭没吃就跑出来了,快来陪我吃东西。”明辰来的路上,买了一袋吃的东西,拽着她在公园椅上坐下来。
“我来公司时间不长,现在还在试用期,不太清楚以前的情况。只知道,阿尔茨海默症早期诊断器这个项目是我来负责,做不好这个项目,我就得走人。要做好这个项目,必须和专业的医疗团队紧密合作,也要有真实数据,明康疗养院我在鹏远医院工作的时候就接触过,所以选择继续跟他们合作。康总您应该听说过华御恒星AI医疗研创基地的运作模式,我负责的‘恒星大脑’计划,只是其中一个很小的单细胞,项目能不能做成,直接关系到我们这个单细胞能不能活下来。但对整个华御集团影响不大。集团可以不做这种小项目,但我们这种小细胞团队没得挑。”
明辰找到宋亦姗的时候,她一个人正在深圳湾公园压马路,穿着家居服,没化妆,头发也没梳,被风吹得凌乱,像个疯子一样。
明辰虽然很不喜欢卖惨,这会儿却好像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觉得,我们俩跟明康疗养院应该有缘,我姓明,您姓康,不如就让我们的合作从这里开始吧。”
“你在哪?我现在去找你。”明辰用肩膀夹着手机,拿了钱包和钥匙快速跑出门。
康许然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
她给宋亦姗打了个电话,问她在哪,吃饭了没有,电话里好一会儿才传来嘶哑的声音,“我跟他分手了。”
明辰心中一凉,确定应该是没戏了。
明辰陷入了纠结中,去敲宋亦姗的门,发现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