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级的台风夜,她和我撑着把破伞去外面冒险,搬新宿舍的第一晚难眠,她和我起来聊天通宵达旦,中秋节我们端了盆清水爬楼顶,去考证从月影中看到真命天子的传说到底是假是真,平安夜里我们穿着火红的大衣一路呼啸穿过校园。我们也斗过气,也冷过战,都是脾气倔强的家伙,甚至一度为了不想见到对方而绕路走。但是毕业酒会那晚,离别在即,我的眼睛红了,她过来劝慰,话未出口,却伏在膝上大哭。
阿米对朋友的好,就是这么让人难忘。记得有年冬天我参加演讲比赛,紧张得两手冰冷,阿米把自己的手放进袋里焐热,再过来暖我的手;记得她在灯下戴着大眼镜,表情严肃地为我缝补羊毛衣上的小洞;记得学期末放假她送我去旅游,在我午睡的时候晾好开水;记得在我最低落的那段日子,她每晚陪我跑步,冬天寒风阵阵,抬起头,操场远处总有她不变的身影。
我结婚那天,阿米交给我一封信,说日后再看。那封信写着:
阿米说话轻声细语,她妈妈信佛,阿米平时总会救很多蚂蚁啊蚂蚱啊,但她为我打过架。其实那件事是我的错,学院信息报有个化学系的男生,脸上有很多痘痘,我不知死活,竟然在编辑部的黑板上给他画了幅漫画,还配了打油诗,以为大家熟就可以开玩笑。男生很生气,狠狠骂了我一顿,我又惊又羞回宿舍哭了一场。影影好言哄我,却不见阿米,下午的时候见她眼睛红红的,什么也不说。后来才知道,这个轻言细语却刚烈如火的米,竟然去找那男生为我报仇,骂了几句文绉绉的,自己却先气哭了。
“Dear凌,明天就可以见到你了,但我还是想给你写信,首先我要谢谢你,在湛师的四年里,我无法否认,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最开心,跟你一起吃饭、吃零食、吵架、冷战都是那么值得回味,原谅我当年的倔强吧。……如果可以的话,许多年以后,我们这些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带着鹤发童颜的老公公来聚会,那该多有趣啊!定下半个世纪之约,怎样,一辈子的朋友?(捏捏你的脸)”
白天的时候,阿米穿着剪裁贴身的紫色小裙子,手腕上一串彩珠,走过数学系的教室,男生都叫魔鬼身材。我曾剪过一张周海媚的照片,师姐乍看去叫,咦,这不是阿米吗?
我吸着鼻子:“讨厌,明知我化了妆。”
阿米最经典的形象是,晚上临睡前,她摘掉隐形镜片,戴上白边大框近视镜,穿着很土的花睡衣,短发蓬松着,简直是蓝心湄版的“米粉妹”,阿米的爱称就来自这个米粉头。然后一次现代汉语课,老师讲声调上扬的例句“给我一碗炒米粉”,我们都坏笑着看阿米,这个名字就传开了。
她笑嘻嘻地说:“我有让你现在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