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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一个不真实的东西印进了恒司的眼眸,就在恒司以为是不是自己看错的时候,女孩突然抬起头看向了恒司。仅仅对视了几秒后,和身边母亲说了什么的潘多拉啦,随后甩开了女人的手,开始朝着恒司这边跑了过来。

女孩的母亲拉着她,潘多拉啦低着头,用脚在地上蹭了一团黄沙。

“恒司!”

一直到潘多拉啦的家人赶来,女孩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警员看起来有些为难,又像是发着牢骚,对女孩的家长说,回去要多和她沟通,我们有重要的事想问她,语末还特地提醒“想到什么要立刻来告诉我们”。

和虚赫一样,直呼自己的名字。觉得自己和这个大人是站在相同辈分的潘多拉啦说道,“哈~”女孩突然咧开嘴大笑了起来,“虚赫是我杀的,来抓我啊。没成年是不会坐牢的吧?哈?”

会对摩哆哆说,出卖朋友的人会得到制裁,会对摩哆哆扔致命的花盆的人……不对,一想到这里,恒司马上打消了脑海里的思绪。根本什么证据也没有,那个花盆真的是潘多拉啦丢的吗?什么时候自己也失去理性分析的能力,开始只凭主观意识猜想了呢。

恒司眯眼看着潘多拉啦。

恒司的脑子闪过非常可怕的念头。

“是我把那个家伙从那里推下去的。”

【——是那个女孩杀了虚赫吗?——】

“原因。”恒司问。

恒司偷偷瞄着潘多拉啦的反应。女孩只是垂着头,一个字也不肯说。

“原因嘛……”

“来,告诉叔叔,那天为什么要去找他?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失踪吗?”

女孩用手抵在了自己的唇边,想了想。

潘多拉啦不发一语。

“我讨厌他啊。”

连名字也不需要再被人称呼的虚赫,现在只会被人用“死者”来代替。

“人不是你杀的。”恒司继续微眯着眼说道,“别把自己的能力想的太高了,你能将比自己重很多的虚赫推下去?你那是什么?”恒司用手指了指潘多拉啦的脸。

“你是不是曾经见过死者?”

女孩意识到了什么,一紧张,那个竟然又落了下来。

警察调查后找到了潘多拉啦,潘多拉啦曾在虚赫失踪前见过虚赫这件事很快从一个班级传到另一个班级,乃至最后的整个学校。然后,知道的孩子们再把这种信息带给家里的父母。

“是眼泪。杀了人后还会哭?不对,是会哭的,因为害怕而哭,或者,因为不想被怀疑所以为了演戏而故意哭,可是如果不想被怀疑,之前被警察问到的时候,不是应该拼命找洗清自己罪名的理由吗?”恒司的声音冷得没有温度。

恒司后悔对摩哆哆说过“一定找到虚赫”那种话了。

原本想要遏制的眼泪,这次却在女孩的脸上流得更加厉害了。恒司的脸在潘多拉啦的眼睛里变得模糊起来,无论擦拭几次,之后又会有更多的眼泪流出来。

然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无论是哪种原因,对方都已经死了,那么再纠葛着是因为什么而死亡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你懂什么!大人才不会管我们的死活。不会管我们到底在想什么。自以为是的拿自己的想法强加在我们身上,自以为是的……”

恒司宁愿相信那个孩子只是失足跌落,而非一时想不开的自杀。

“我是不明白。”恒司的声音里,好像流出了一股无声的叹息,“我不明白,一个曾被大人伤害过的孩子的心。”

听警员说,男孩是独自走到这里的时候发现到被压折的草植,从坡地慢慢爬下去,拨开叶子,接着就看到到了已经没有呼吸的同伴。

就在恒司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潘多拉啦突然仰起了头。

即便是智力不全的造泰也能明白,一动不动的虚赫,应该已经没救了。

有什么刺眼的光扎进了眼睛里。在逆光之下的少年的脸,瞬间变成了纯白的轮廓。

恒司看着现在正被警员安抚的人。距离那次见到,这应该是第三次了吧。男孩肥硕的身体拼命颤抖着,发现虚赫的人,正是造泰。

曾经在无数次痛苦着的时候想过有救世主这种人。可是救世主真的存在吗?

草丛旁的坡地附近发现了鞋子摩擦后留下的痕迹,身体没有外伤,不排除是深夜独自跑到这里失足跌下的可能。然而比发现到尸体更糟糕的事却是,第一个发现到虚赫的,是那个人。

滚烫的眼泪落满了女孩的脸颊。

男孩的手臂沾染着泥土,身体扭曲着,像是丛间挣扎过后丧失力道的虫。

有一刻,潘多拉啦突然觉得,就算哭瞎了眼睛也好。不需要再用这双眼睛去看这个污秽的世界,不需要将污秽的关系污秽的道德掩埋在眼底。

被重力压折了大半片的草植,就在距离那片烧秃的草丛附近。

可是,如果瞎了的话,不就看不到太阳了吗。没有光亮的世界,比什么都来得让人恐惧……

潘多拉啦扯住了恒司的裤子,一直哭。泪花在少年的裤子上慢慢溢开。

因为,就在当天,虚赫的尸体,被人发现了。

被男人施暴后,就一直厌恶和恐惧男生,可是恒司的身上不知道有什么光在吸引着自己。那些明亮的,温暖的,能够包容自己的……白晃的光。

如果时光可以倒回,一定不会给那个孩子这种不负责任的承诺。

“有一件事,想问你。”融合在白色光芒中虚幻的身影。恒司的语言温柔的充满了不真实感,“在学校的阳台,对摩哆哆扔花盆的人,是你吗……”

哥哥会尽力找到虚赫的。

教室内经常出现在黑板上的心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这一天,出现在黄昏教室黑板上的却是一个大大的骷髅。骷髅的一只眼睛里写着“潘多拉啦”,另一只写着“虚赫”。此外还有“潘多拉啦是杀死人凶手!”“魔女潘多拉啦,好可怕”这类攻击性的句子。

可是,也正是那天。就在回家之后,恒司后悔起了对摩哆哆说过的那句话。

班级里负责卫生的小组长特地将潘多拉啦留了下来,尽管先前已经有所感觉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但看到同时留下的七八个人后,潘多拉啦还是有点惊讶。整个教室的卫生全丢给潘多拉啦一个人,期间,教室里有男生一边欢呼吆喝着“潘多拉啦是凶手”一边将手里的一把拖把朝着女孩扔了过去,“咚——” 的一声巨响,拖把击中潘多拉啦的脸颊然后重重摔在了地上。

如果能找到虚赫那个孩子,以后就把他带到自己家里的想法,恒司都已经想过了。父亲和自己都不会介意家庭里突然多出一个人的。

“快干活啊!你这个凶手!”男生指着潘多拉啦大喝了一声。

即使未来非常糟糕又怎么样?只要活着,谁能知道以后的自己会遇见什么?

这时,一个女生从教室外提着一桶水走了进来。

一心想找到那个男孩子,因为再也不想看到有人因为这件事哭了。

“上次的牛奶真是难喝,可是这次桶里的水看起来更让人讨厌呢。”讲话的是之前朝着潘多拉啦丢牛奶的那位,她突然抓起教室角落里的垃圾桶,把所有垃圾都倒进盛满水的塑料桶后,这次嘴角坏坏地上扬了起来。

恒司留下了高达模型,和摩哆哆挥了挥手后,离开了男孩的房间。

“惩罚凶手的时刻到来了!”女生在教室里大喝了一声,“要让凶手知道,自己有多肮脏!”

“哥哥会尽全力找到虚赫的。所以明天,希望摩哆哆也能打起精神站在B班的教室里。”

“没错!”与此相同,是男生们更加起哄的笑道。

他并不想勉强那个男孩告诉自己,因为告诉自己的话,对方一定会后悔的,会觉得自己是出卖朋友的坏人,随便将朋友的秘密告诉别人。这种人在小孩子的观念里,不是最可耻的人吗。

那些充满了讥讽的语言,直直地灌进潘多拉啦的耳朵。到了这个时候,潘多拉啦始终不发一语,他们真的是在为虚赫惩治凶手吗,还是生活太过于无聊了,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正大光明欺凌他人又能让自己变成英雄的理由?

“不是全部,但迟早有一天会知道全部的。”恒司坦白道。

“那就让她喝喝脏水吧!哈!”

摩哆哆的声音出现了颤抖。

这个提议可怕极了。

“恒司哥哥……已经,知道了吗?”

潘多拉啦的头发突然被其中一人狠狠地揪住,然后一直往倒满了垃圾的水桶那边拖去,期间,潘多拉啦挣扎过,但越挣扎头皮只会被抓得越紧。疼痛从脑门上传来,之后有人从后面狠狠踢了她一脚,身体不支的潘多拉啦立刻跌在了水桶边。从乌黑灌满纸巾的桶内,好像看见了自己变得同样乌黑的脸。

“是橡皮筋吧。”恒司果断地说道。

就在潘多拉啦被人抓着头发,硬将脸往水桶里按去的时候,在冲进鼻腔和耳鼓的污水里,潘多拉啦的脑子里想到的只有“这个情景被别人看到了会怎么样?连大人都会吃惊吧?原来小孩子可以那么的可怕。”头被人拉了上来,又往下摁了一次,被污水冲灌,比之前更难受。这次还伴着臭味和窒息感。

摩哆哆闪着泪花的眼睛睁大了。男孩的反应告诉恒司,他离真相已经越来越近。可是真相背后,恐怕是一个更可怕的黑洞吧。

“呼——” 再次冲破水面,潘多拉啦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整个上半身已经淋了个湿透。然而惩罚并非只有这样而已。

“诶?”

“杀人凶手!”发出讥笑的女生,有一刻好像觉得自己变成了圣女贞德,话音刚落,就听“咚——!”的一声,装满垃圾和水的塑料桶被对方一脚踢翻了,污水和垃圾全倒在了潘多拉啦的身上。

“潘多拉啦,是不是很害怕圆圈?套在手上的那一种。”

“呀~真是肮脏啊!!”

摩哆哆想说什么,却又好像欲言又止。

“咔嚓——!”

恒司突然的话,让摩哆哆露出了吓了一跳的表情。

教室内传来了手机的快门声,拍摄键迅速按下,女生拿着手里的手提电话笑得很得意。

“是被大人,伤害了吗?”

“对了,忘记告诉大家一件事了,现在这个家伙已经被同党抛弃喽?因为这个凶手连朋友都想杀呢,竟然朝着人家的脑袋丢花盆。哈哈!”

“我在想啊,她现在怎么样了。”摩哆哆撅着嘴说,“如果是以前,只要是我们当中有一个人发生了一点点事她都会哭,她啊一直都默默地关心着我们。小时候被邻居家的孩子说造泰是智障是蠢蛋的时候,潘多拉啦比谁都哭得伤心,会一边抱着造泰一边哭着骂那群孩子‘你们才是蠢蛋呢!’,那时虚赫就会朝着那些坏孩子扔石头……”摩哆哆的声音很轻,无意中提到虚赫的名字,男孩立刻垂下了头,“其实我想……最痛苦的人是潘多拉啦吧……虽然那天她对我说要制裁我,让我觉得很害怕,可是最痛苦的人是她吧,她是真的受到过伤害的……”

班级的其余几人配合地欢呼了两句。

恒司看着捧着高达的摩哆哆。

“哇——好恐怖啊~~~”

“诶?”

“什么嘛,其实恐怖的是你自己吧?没想到你真的敢往那个人的头上扔花盆耶!!”

“恒司哥哥……你见到过潘多拉啦吗?”

一个人伸手戳了戳之前把潘多拉啦按进水桶里的那个女生。

恒司教摩哆哆如何将高达分解开再拼凑回去,两人玩到中途的时候,摩哆哆突然开口。

【——什么?!——】

还在摩哆哆额头上的恒司的手,轻轻揉乱了摩哆哆的发。虽然嘴上说着没事,但男孩的脸色实在不太好。

听到这里,潘多拉啦惊讶道。一直被恒司误会是自己丢花盆想要杀死摩哆哆,然而,其实都是同窗们的恶作剧。

“嗯,摩哆哆是坚强的男孩子嘛!”

就在这时,教室外突然传来了动静。

“我没事的,恒司哥哥……”

“你们这些人在干什么?!”

“说过要和摩哆哆一起玩高达的。”恒司伸手摸了摸男孩的额头,将之前特地从家里取来的东西递给了摩哆哆玩。

听到声音的潘多拉啦立刻抬起了头,从头发上留下的水珠里,模糊的看见了一张,摩哆哆的脸。

恒司笑着走进屋子,看见已经从床上坐起来的摩哆哆。

“混蛋!”

看到高达的那一刻,摩哆哆突然大喊了一声,“是恒司哥哥来了吗?”

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摩哆哆起初有些吃惊,之后冲进了C班的教室。

一个中型的高达出现在了门缝里。

行径被人发现,七八个人中的几个女生开始有些慌张,人群里传来“不好,是隔壁班的家伙”“呀!就是上次被扔花盆的那个人,之前的话他会不会听到了?”“会去告密的吧?”这种声音。

“摩哆哆~”

“哟~是潘多拉啦的新相好吗?”几个男生讽刺着,随后吹起了口哨,“被广孝看到的话,广孝可是会伤心的想杀人的哦~”

门扉轻轻扯开了一条缝。

“哈哈哈哈哈……”有了大胆的男生的造势,女生这次也一起大笑了起来。

和女人聊了一阵后,恒司走去了摩哆哆的房间。替恒司开门的是摩哆哆的母亲,女人说了一句“你们慢慢聊吧”之后就离开了。

“他看起来和犯人潘多拉啦的关系不错哟!这个家伙可是杀人犯的同党!我们要一起修理他一下!”

“我想父亲也一定会尽最大能力的。”

几个人说着,之后便开始朝着摩哆哆那边走去。

“啊,你是释谷的儿子?!”女人的脸上显得有些惊讶,“说起释谷,何止是知道啊,虽然相隔两块地方,他当时可是经常来这里的呢。说起来,虚赫那个孩子,请你们一定要尽全力找到他,那孩子……已经非常可怜了。”

那群人没有开玩笑。修理。没错……真的会对摩哆哆进行所谓的“修理”!

“伯母知道我父亲?”

想到这里,潘多拉啦突然抬起了头,女孩一下子站了起来。

“呀,请问,你和释谷有什么关系吗?你长得可真像年轻时候的他。”

“你……你们……谁敢碰他?!”

女人看了恒司两秒。

突然大吼起来的潘多拉啦,让猝不及防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呐,只是我自己的感觉而已。”恒司苦笑了一下。

“肮脏的是谁?”潘多拉啦的眉头紧皱,嘴角突然微微上扬了起来,露出了一张苦笑,“你们这些人……有着比垃圾更肮脏的心,却还有资格站在这里说别人吗?啊?!”

“咦?不太好?”女人抬起了头,“完全没察觉啊。”

如果只是自己被欺负的话,根本无所谓。可是绝对不能将摩哆哆拖下水。潘多拉啦下定了决心。不管怎样,今天已经决定豁出去了。

“那您知道,他们最近关系不太好,这件事吗?”

她走到了先前将自己按进水桶里的那个女生面前,“你这个蠢女人!”开口便狠狠骂了对方一句,“广孝会喜欢你这种白痴的家伙吗?还不如自己去妄想好了!我知道,你的心还惦记着高年级班的另一个家伙。”

“何止是知道那个孩子,简直就是看着他和摩哆哆一起长大的。说起来,是小时候就非常要好的两人呢。”

“你……”

“伯母也知道虚赫?”

再也没有言语,只听到一阵惨叫,那个女生突然被潘多拉啦狠狠揪住了头发。

“上午刚去过医院。那个孩子也许受了刺激吧?”女人非常担忧,拧紧了自己的眉。

“哇——!你……好痛啊!!快放手!!”

“摩哆哆还好吗?”恒司问道。

“被揪住头皮的滋味怎么样?”潘多拉啦在大叫着的女生的耳边吼道。突来的动作把所有人都吓坏了,现在,一个人也不敢动弹。

当天只听了半天课的恒司之后返回到自己家拿了一样东西。差不多下午的时候,敲开了摩哆哆家的房门,前来开门的是摩哆哆的母亲,女人见过恒司一次,看到恒司的时候非常热情的让恒司进到了里屋。

“丢花盆的人是你吧?从阳台将花盆丢下去,你知道有多危险吗?!你要不要试试看啊!你想陷害我?!”潘多拉啦叫着,一把将女生推倒在了地上,然后骑在她身上,“让你知道你这个女人有多愚蠢,只有脸蛋可爱了一点而已,脑袋却很笨!”

从C班离开的恒司回到自己教室,一向不缺勤的摩哆哆今天请假了,中午B班的负责导师接到摩哆哆母亲打来的电话,那个男孩好像生病了。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狠狠甩在了那个女生的脸上,对方的眼泪瞬间流了出来,之前的气焰没有了,转而开始向潘多拉啦求饶。

没有哪个老师会想要去相信,自己管理的班级会出现校园欺凌这种事吧?只会想着怎么把班级的成绩带动上去,对于那些棘手学生,怎么管制比较有效。

“对……对不起……对不起……饶了我……”

之后又询问了两声,见对方一直没有回答。导师低头开始翻开书本讲课。

潘多拉啦的手继续抓着她的头发,狠狠抽去了第二个巴掌。

被问到“怎么了?”,女孩摇了摇头。同学自然是表现出不知情的样子。

“不要了,潘多拉啦!”

导师踏进教室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认真地坐在了各自的座位上。谁说只有大人会装腔作势呢?导师看到了坐在原位哭泣的潘多拉啦。

这次阻止女孩的是摩哆哆,摩哆哆一下子冲了过去抓住了潘多拉啦的手。

这时,C班的导师从走廊里走了过来,已经从教室后门窥察到的学生给班级内的其他人通风报信了,之前还围在潘多拉啦身边的众人开始做鸟兽散。

看到摩哆哆的脸,潘多拉啦的手才停了下来。就在两人对视的间隙,之前被打的女孩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之后连书包也没拿,一边痛哭着一边冲出了教室。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也不想惹是生非的其余几人也开始作鸟兽散。

原本想要上前阻止那群孩子的恒司突然想到,就这样出现的话只会让那个女孩觉得没有了尊严吧?被不喜欢的人看到了自己最难堪的样子。小孩子的自尊心有时好像特别的强。

“潘多拉啦……你一直,这样被他们欺负吗……”

这种事,你是不是也做过呢。

潘多拉啦别过视线。

如果当你看见有人被欺负了,是上前阻止,还是会一边想着“还是不要惹麻烦了”然后快速离开呢,说不定还会有人一直站在一旁偷偷窥视并保有看好戏和幸灾乐祸的心情吧?

“如果你做了和他们一样的事,以暴制暴的话,你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能以暴制暴的话,就会在暴力中死去……

一边说着“快滚”的时候,从潘多拉啦紧捂的手指缝隙里,一些水滴,开始流了下来。

潘多拉啦不言一语,眼泪之后从女孩的眼眶流了出来,被欺负时一直忍着没有哭,然而真正的痛楚除了肌肤还有心里的那一块。

班级一霎那出现了短暂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那个女孩。

如果人,对于所有不好的事情,都能立刻遗忘的话,那该有多好。

“滚……滚啊!”突然面露恐惧的潘多拉啦,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大叫道,“不要拿这种恶心的东西……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啊!”

“对不起……”她用齿紧咬着自己的唇,“那天虚赫跑来告诉我,他很痛苦想要将所有的事情告诉恒司……可是,如果告诉了别人就又等于将我心里的伤再挖掘一次,他不能做那么自私的事,虚赫说,一切都会好的,等所有的事情都过去,我们四个人还能再一起,一起仰躺在草丛上看晴空。那天,他笑着对我挥手说再见,可是……作为朋友,如果那一天,我能够再理解虚赫内心的痛苦更多一些的话就好了……如果那天……能和虚赫一起回家的话,就好了啊……”

“快把他交出来啦!”将潘多拉啦围拢的男生开始拉扯起潘多拉啦。对方戴在手腕上的一串珠子,在潘多拉啦的面前晃得她眼睛疼。

虚赫没有将母亲带给自己的痛苦再告诉别人。

虚赫家出事的当天,虚赫曾经找过潘多拉啦?恒司越来越感觉到事情不太妙。

虚赫死了,临死前对自己挥手说了“再见”,一个人躺在了晴空下的草丛上。每次想起那个身影都充满了痛苦和寂寞。孤零零地离开了人世间。

潘多拉啦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

“我们……还剩下什么呢……摩哆哆……”

“隔壁班级一个学生的家里可是出了大事哦,那男生的妈妈在家里割腕死了,男生也下落不明,喂!”女生说着,这次冲着潘多拉啦喊了一句,“我看到喽,事发的当天,他去找过你哦。是你把他藏起来了吧!哈哈!快点把他交出来啦!他该不会已经死了吧?!”

潘多拉啦掩面大哭了起来。内心空空落落的,除了哭泣再也想不到别的,痛苦压抑在心口就要爆炸了。

听到这里,恒司皱了皱眉。

两人抱在了一起。西下的黄昏充满了悲哀。什么也没有了的这个躯体里,除了恐惧孤独和不安,全是黑蒙蒙的一片。可是就算这样,却还是希望着……如果有一点点光,只要一点点能够照射进来的话,那该有多好……

【——凶手……?——】

“你忘了她是凶手?”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

女生挑了挑自己的眉。

也许这句话不仅是对于恒司而言,在余下的摩哆哆、潘多拉啦的心里,今后也会经常想着“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那该有多好”吧。一定会忘记以前,然后仍旧三个人一起上学。

“要你管?”

虚赫之后被警方证实是因为意外跌足,致命伤在于脑门。举办虚赫葬礼的那天,到场的寥寥几个,都是摩哆哆和潘多拉啦不认识的人,应该是虚赫母亲那边的亲戚。尽管人群里不时出现“儿子和母亲一起去了,真是可怜”这种话,但说话的人却面无表情,仿佛只是为了迎合葬礼的气氛而已。直到人生的最后一刻,也未曾出现过虚赫的父亲。不知道死掉的虚赫会不会觉得遗憾。

“喂,你是妒忌广孝跟她告白了吧?你的企图心也太明显了点吧。哈哈!”一个男生突然朝着扔牛奶的女生笑道。

几个女人围拢在一起,“葬礼结束后就把这里卖了吧”,已经在计划着将房屋卖掉后如何分割钱款的事了。

扔牛奶的女生之后发出了一阵幸灾乐祸的笑。

看着虚赫家的人,之后捧着葬礼要用的东西踏上停在外面小道上的巴士,在车辆随后前行时,摩哆哆和潘多拉啦一直追着巴士一路跑到了镇口。

“哈哈哈哈哈……”

虚赫真的已经和他们永远的再见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啊~今天的牛奶真是超级难喝!”一个和潘多拉啦相隔一桌的女生拿着手里的纸盒牛奶,在大喊了一声,“垃圾就要丢在垃圾桶里!”后,接着就听“咚——”的一声,牛奶盒直直地朝着潘多拉啦身上丢了过去。飞溅的牛奶立刻溅脏了潘多拉啦的校服,潘多拉啦用牙紧咬着自己的唇。

潘多拉啦蹲在地上哭了起来。眼泪滚进了小道的黄沙中。

看到这里,站在外面的恒司开始明白,广孝原来就是那天跟潘多拉啦告白的男孩子。可如果只是同学之间的玩笑,也似乎有一点过分了。可是更让恒司没有意料到的事,却在之后发生了。

“我们,给虚赫建一个墓吧。”潘多拉啦哭着说。

潘多拉啦皱起眉,在将自己包围成一圈的人群里,勉强走到自己课桌后,狠狠将自己背上的书包摔在了课桌上。

已经在心里给虚赫建上一座墓碑了。谁也移不去。谁也不可能移的去。

“哎哟,你真是冷漠呢。”一个男生讥笑着开玩笑道,“广孝可是很伤心的哦。”

“嗯啊。”摩哆哆重重地点了点头,强忍着不要哭出来。

“关你什么事!”被戏弄的潘多拉啦不想看任何人。

“摩哆哆,以后虫子就是虚赫。听见虫鸣就是虚赫他一直站在我们身边,我们不能忘记虚赫。”

教室里,一些女生扎堆在一起,开始窃笑起来。

“嗯啊。”

“跟广孝怎么样了?有没有进一步发展啊?人家可是特地买了定情手链去跟你告白的呢?”其中一个男生发出不好的笑声说道,然后冲到潘多拉啦的面前,想看看潘多拉啦脸上的表情。

摩哆哆重重地点了点自己的头。如果这时虚赫在的话,一定会拍着自己的肩膀对自己说“傻瓜,男子汉是不能哭的”。只要一想起那张脸,就有滚烫的水珠抑制不住地落了来。

“干什么!”不厌其烦的潘多拉啦终于吼了一句。

丛间,窸窣的虫吟慢慢响了起来。

吹口哨的男生一边从脸上发出不好的讥笑,一边将潘多拉啦包围了起来。班级的黑板上被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心形,里面写着潘多拉啦和广孝这两个名字。

“像不像虚赫的笑声?”潘多拉啦问摩哆哆。

恒司正巧路过C班的门外,看到这一幕后,停了下来。

“确实有点像……”

第二天一早,潘多拉啦刚走进教室,班级里有几个男生突然朝着她吹起了口哨。

脑子里闪过过去对着自己笑着的虚赫的脸,脸孔越是清晰,越是让人感到悲伤。两人最后一起,哭泣了起来。

从拇指和食指间传来的刺耳的声音。

和潘多拉啦分别,一直到确定不会被大人发现自己哭过后,摩哆哆才回到家。临别时,和潘多拉啦说了“明天一起去上学,就像以前一样”的话。

虚赫已经失踪了。而那个人,现在又怎么样了呢。

摩哆哆回到自己房间,将摆在书桌上的那些最初想送给虚赫的瓶子一个个地装了起来。他将瓶子放进了一个纸箱子里,然后摆进了角落。

虽然不想承认,但没有理由不去怀疑,那天朝着自己丢花盆的人,其实是潘多拉啦,没错吧?

直到自己稍稍平静下来后,才突然想起造泰,第一个发现虚赫尸体的造泰,现在又怎么样了呢?

难道,已经开始了吗?

摩哆哆的视线看向窗外,灰蒙蒙的云迹,乌云一团团地聚拢着,可即便如此,还是在灰蒙中看见了一条光束,那光企图冲破云层。

制裁啊。

显眼的,唯有此一条的光束。潘多拉啦仰头看着天空。女孩来到造泰家,按响门铃后,门扉的缝隙里探出了造泰的头。

摩哆哆,不要忘了今天的事。记住,出卖朋友的人,会遭到制裁。

“……造泰?”

“恒司哥哥……”摩哆哆的声音从恒司的肩头幽幽的传来,“说不定,有人想杀我……几天前,有人从学校的阳台上朝我扔了花盆……”

看到是潘多拉啦,造泰变得非常激动。他拼命扒着门。潘多拉啦这时才发现,在门与旁边的锁扣上,被拴上了一条粗粗的链子。造泰的家里没有人,父母已经不再让造泰一个人出去。

恒司听见了手提电话另一头传来的虫鸣声。

“别扯了,造泰。”潘多拉啦走到门缝前,隔着一条浅浅的缝隙对造泰说。

那些聚集的虫子,发出不同的音程和节奏,集体鸣响,仿佛就像是在吟唱着什么悲哀的曲调一般。

造泰的嘴里一直喊着潘多拉啦的名字,之后激动地发出“啊啊啊啊——”的声音,潘多拉啦知道,造泰是想叫虚赫的名字。

说不定,其中有一只,就是虚赫自己吧。

“虚赫已经不在了,造泰……已经不在了……”

现在,有无数无数的虫子在虚赫的房间里爬行。

潘多拉啦的脸孔充满了悲伤。

【——对哩。我啊,其实是一只虫子。——】

“啊啊啊啊——”造泰露出不想去相信的表情。

“房间里……爬满了虫子。”

“造泰……”潘多拉啦将手缓缓伸进了缝隙里,抚摸到了造泰,“我们会回到以前一直在一起的那段时候,然后会一直一直都在一起……”

“诶?”

“呜啊……”想要冲出门的造泰,伸手往潘多拉啦的衣服上抓。

“恒司,这家的孩子的房间里,发现到了奇怪的东西。”

还是那个笑容,只有对造泰时才会露出的包容的笑容。

就在这时,恒司的手提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接起后少年听见,那端传来的是父亲的声音。

“我会经常来看造泰的,造泰在家里也要乖乖的哦,一定要听大人的话。”潘多拉啦摸了摸造泰的头发。之后,和造泰挥了挥手。

远处的草植被风吹掀,一些不真实的虫鸣声游进了两人的耳朵。摩哆哆红着眼眶张望着远处的草丛。仿佛在那片青葱幽暗之中,真的有一只叫做“虚赫”的虫子一般。

第二天早上,来摩哆哆家等男孩一起去学校的潘多拉啦提到之前去看造泰的事。两人决定以后要一起上学,一起去看造泰。一些虫吟从玻璃瓶里闷闷地传出,潘多拉啦从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瓶子。

“也许吧……说不定啊,虚赫真的是一只虫子呢。而现在,肯定变成了虫子的模样,在哪里看着我……”

“这是在虚赫出事的地方抓到的虫子,也许这个就是虚赫。”潘多拉啦说着,苦涩地笑了笑,“现在,要和我们一起去学校了,是吧?虚赫。”

恒司的声音沉了下来。

宁静的早晨,三五个学生默不作声地从两人的身边走过,路过两人周围后,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其中还会传出“呀,就是那个杀人犯啊?”但马上就会被“小声点,当心被揍啊”这种声音湮灭。“凶手”“可怕的人”这种词成为了潘多拉啦的代号。

“摩哆哆,相信虚赫是只虫子吗?”

不过,就算是这样又怎样呢?还有什么比能和摩哆哆一起上学更让人期待的?

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

和摩哆哆在班级门口分开,两人约了放学后要一起回去。

【——不信的话,马上就会证明给你看的。——】

“摩哆哆!”就在摩哆哆准备离开时候,潘多拉啦突然叫道摩哆哆,和我在一起会惹上麻烦,说不定你也会被大家说成是凶手,说不定也会被班级的朋友嫌弃。”

虚赫那天相同的话语浮现在恒司的耳朵里。

摩哆哆转过身,看着潘多拉啦摇了摇头。

【——对哩。我要告诉恒司,我啊,才不是人咧。我啊,其实是一只虫子。——】

“我的朋友不就是潘多拉啦吗?还记得小时候造泰被附近小孩子欺负的事吗?如果是虚赫的话,他一定会为了维护朋友,再次拿起石子进行反抗的。虚赫啊,在那时可是我的榜样呢。”摩哆哆说着,笑了起来。

“虫子?”

两人约好了放学再见。

“恒司哥哥,虚赫那天好奇怪,那天他对我说,他其实不是人,只是一个虫子。”

可是当天的放学,两人却再也不会见到了。

恒司一直皱着眉,哭泣不止的男孩让他感到心疼。

在这个世界上,有着无数条的所谓生存法则,其中一条就是——先到者先得。

“嗯……”

事情发生在上午课程全部结束的时候。

“恒……恒司哥哥……”哭了一阵后的摩哆哆用手紧紧捂着脸,从指间的缝隙里传来闷闷的声音,“伯母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快没有救了,才会自杀的呢?我听刚才围观的大人们说了……恒司哥哥,其实那天,虚赫来找过我,他跟我提起过伯母生病的事,虚赫很痛苦很痛苦……其实那天,我已经跟虚赫说了,就算没有人要虚赫了,我的家也随时会为虚赫敞开的……”

“你和我来一下。”

虽然不知道承诺那个孩子“没事了”算不算得上是谎言。但恒司是打从心底里的希望着,那个孩子能够真的没事的。

班导在讲台前理好课本,随后对着坐在座位上的潘多拉啦说了一句。女人的脸上没有表情。

“虚赫一定会没事的,警察已经开始找虚赫了。”恒司安慰道。

虽然意料到不会有什么好事,但和老师一起进入办公室的时候,潘多拉啦还是为眼前的情景感到有些惊讶。

少年的胸口不停起伏着,摩哆哆在少年胸前不断抽泣并控制不住地颤抖起双肩。

“爸爸,就是她!”

“好了,好了……”面对哭泣的小孩子,一直是恒司最头痛的问题,也一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他伸手揽过男孩的后背,这次将他圈在了自己的胸前,“没事的,有恒司哥哥在,不要害怕……”

潘多拉啦刚一踏进办公室,从里面就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然后看到了那个曾对自己扔过牛奶的女生。她抽泣着,看到潘多拉啦后眼神露出了厌恶至极的表情。

男孩无法从恒司的手里挣扎开,之后突然蹲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打我的人就是她!看!把我的脸都抓破了啊!!”

“哇啊——!!”

女生捂着脸,哭得很真实。

在追了几百米的距离后,恒司这次一把抓住了身前逃跑的摩哆哆的手臂。

潘多拉啦不记得有抓伤那个人的脸,大概是摩擦时自己撞到的,但既然已经告状了,那么自然什么都往夸大的方面说。

“摩哆哆!”

“老师!您是怎么教育学生的?竟然出现这种校园暴力事件!那个女孩子竟然还打了我们家女儿好几个耳光!”

恒司没有来得及跟父亲道别,之后就随着男孩的身影追了过去。

这次连那个男人也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很快发现到恒司的摩哆哆,这时哭着拨开人群开始往外逃。

潘多拉啦从鼻腔里发出了嗤笑。如果最初是自己先去告状,老师又会有什么反应?不会相信的吧?就算被欺负了,自己也不会在别人面前流出那种眼泪。

发现到男孩,恒司冲着男孩站的那个方向大喊了一声。

“潘多拉啦,这是真的吗?”女人低头询问到潘多拉啦,语气没有温度。

“摩哆哆!”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来询问自己呢?你的脸上不是已经写满了“这一定是真的,你看对方都哭了”的表情吗。

摩哆哆伸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眼泪都快流了出来。这种场景对于男孩来说,实在有点残忍。

潘多拉啦转过头,没有再看那个女人的脸。

就在少年的视线无意朝着围观的人群望去的时候,恒司突然在一堆大人里,看到了摩哆哆。

“那个同学究竟是什么态度?!我女儿可是受害者!连一声道歉的话都没有吗?!我要见她家长!我想知道,这种孩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家长教育出来的!!”

恒司看了一下围着警戒线的门扉,门口确实有几个孩子模样的脚印。而早晨报警的那位邻居,也正是因为看到了门口的血痕。

潘多拉啦很想说,“不如就直接看看你女儿的嘴脸吧”。打从心底里发出嗤笑。那种糟糕的家长,不就是你这样的嘴脸吗?潘多拉啦觉得无比好笑。可是这个时候顶嘴,一定只会被抓把柄。她一直沉默着。

释谷继续说道,“这么说,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从现场发现了染上血的脚印,大概是那个孩子半夜醒来发现到已经死去的母亲,一时想不开就一个人逃了出去。”

然而,沉默不仅不能解决事情,反而让对方觉得自己更有理,再配上那个女孩时不时地一阵痛哭,简直算得上是一出最上层的受害者戏码了。

听释谷说道这里,恒司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要去校长那里!学校不能有这种学生存在祸害大家!我要求她退学!”

“那孩子是单亲家庭,只有那个女人一直照顾着他,好像也没有和其他亲人有过来往,不排除是因为想不开也一起……”

男人气愤至极,站起来后说了一句,就要直冲校长室的样子。

恒司回想起了自己最后一次看到那个孩子时的情景,那个时候,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那个男孩家里出事了。

“爸爸!”

“……癌症?”

女孩伸出手看起来想要拉住自己的父亲,但就在离开的一刹那,嘴角却是上扬着的,没错,确实是在笑。而且是非常得意的笑。

“那个人确实是自杀,没有异议。喏,从她的病例报告上看到了癌症记录。估计是觉得自己就快不久于人世,所以先自行了断了。”释谷用冷静得过分的声音说道。

看到事情要闹到校长那里,老师再也按耐不住,立刻冲了出去,一边对着那位家长道歉,一边想要劝说对方。

被恒司这么一提醒,释谷突然想起了刚才之所以会觉得那位死去的女性有点眼熟的原因。与此同时,当时那个怯生的男孩的脸,也渐渐浮现在了释谷的记忆里。

被校长知道自己教导的班级,竟然出了这种要被家长闹事的事,简直就是职业道路上的耻辱,而且她还年轻,未来还想着评高级职称,如果因为这种事妨碍到了自己未来可怎么办?女人突然回过头,眼神厌恶地狠狠瞪了潘多拉啦一眼。

“诶?”

学校的走廊有点吵,吵到班级的一些学生都开始趁着讲课的老师不注意时,偷偷窥视起了教室后窗外的动静。

“是虚赫,爸爸在一年前的那宗案子里见到的那个男孩子。上次打电话时,也和你提过的那个。”

摩哆哆安静的坐在位置上。恒司今天没有来学校。从班级导师的话语里听说,恒司的社会调查好像要结束了。以前觉得那个少年有些麻烦,但恒司不来,摩哆哆又时不时地开始想恒司现在在做什么。

“嗯。”释谷想起了之前警察的汇报。调查的时候确实从邻居口里知道,这家还有一个在上国中的男孩子。

中午,教室走廊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摩哆哆刚踏出教室大门就看到了隔壁C班的老师和一个家长纠缠,还有一个哭泣的女孩,是之前欺负过潘多拉啦的那位。家长好像说了“一定要她退学”这种话。摩哆哆在三人身后看到了一动不动的潘多拉啦。

“这家还有一个孩子,现在失踪了。”

“诶?!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说?”释谷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

见到潘多拉啦时,摩哆哆有些吃惊,他一下子冲到潘多拉啦身边,担心地问道。

“这不是普通的案子。”恒司接着说。

“对不起。”潘多拉啦低下了头,“我可能……没有办法再和摩哆哆,一起上学了……对不起。”

男人点了点头。

声音变得闷闷的,从潘多拉啦的嘴里传来。好像说着——

恒司没有回答父亲的问题。

【——我也许,会被退学吧。——】

“是自杀?”

恒司在屋内收拾要离开的行李,虽然过来没有多久,要带走的东西也并不多。整理屋子的少年的视线看到橱柜的一角,突然想起自己的高达还在摩哆哆那里。想到男孩的脸,恒司笑了笑。

“你怎么在这里?”

楼底传来了一些动静,少年将头探出窗外,正好看到前来送信的邮递员,邮递员将一封白色信封塞在了恒司家的邮箱后,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男人从踏进这里起,就一直眉头紧皱。当男人看见自己的儿子恒司,是在虚赫母亲被抬出去的时候,恒司站在围观的人群里,父子俩人一见面,释谷就从警戒线里走了出来,他伸手抽掉了右手上的手套,在角落里点燃了一根香烟。

“信?”

警员勘察现场后对释谷说。

恒司有些疑惑。

“是自杀。”

自己和父母离开这里很久了,这次回来知道的也只有父母而已,谁会给这个地址寄来信件呢?

警车鸣着警笛开往虚赫家,出发地的大门口已经拉上了警戒线。这是释谷距离那次男人死亡事件后一年后的再次造访。男人踏进出事的邸宅,整个屋子非常阴沉,室内的现状有些惨不忍睹。女人拿着一把刀片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手腕被割开一道长长的切口,血已经凝固。

恒司走下楼,来到了底楼外的邮箱前。

第一个发现到虚赫家的可怖情形,是居住在隔壁的一个邻居,起先是看到了屋内的血,之后发出了恐怖的尖叫。

打开信箱,少年将那封白色信件取出,信封上只有收件人“恒司”的名字。字体有些稚嫩。

就在恒司打开信封的一刹那,少年惊讶的发现到,这封信竟然是——虚赫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