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她双手呈喇叭状围在嘴边，放开了声喊，“白陆，你不送送我吗？”
南柠故意放慢步伐，前面人越走越远，压根没留意到她。
路边盯过来几道目光。
吃完，两人又顺着街道往公交站台走。
白陆已经到了站台，回头朝她方向看一眼。
今天吃的东西都吐掉了，南柠这会饿得不行，一碗粥根本不解饿，又点了几样才吃了个饱。
有公交车缓缓而至，停在面前。他只字未言，转身上了车。
他吃东西很安静，也不会东张西望，似乎眼里只剩下桌上的食物。
南柠两胳膊前后小幅度甩着玩，原地目送公交车渐渐行远，直至看不到。
摁上皮包扣，南柠应了声：“嗯！”
她扁扁嘴，“没意思。”
白陆已经把钱递了过去，看了下店内所剩无几的餐桌，轻抬下巴，“你先去找个位子坐着。”
又在街上闲逛了会才回家。家里依旧冷清，客厅那股酸味还没消散。
南柠转头冲他一笑，拎上小包准备付钱。
南柠径直上楼，手慢慢擦过墙壁开了一路的灯。
“不用了。”两人异口同声。
刚到卧室躺下，就听到手机响了一声，有新短信。
“两位还要不要别的了？”服务员问。
她摸索出手机——
白陆合上菜单，淡声道：“跟你一样。”
“你喜欢我什么？”
两人到了学校外一家粥店，南柠给自己点了一碗鱼片瘦肉粥，然后把菜单递给他。
白陆发来的。
南柠离他肩不过一拳的距离，清楚听见他轻笑了下。
南柠盯着那六个字。
“说随便可就不可爱了啊。”
喜欢他什么？没想到白陆居然会问出这样的话。
他回头继续走，“随便。”
手机在指间转了几转，她放到床头柜上，没回。
南柠眼睛忽然一闪，跑过去，“你想吃什么？”
这样的话要是别人来问，她兴许会回答，可身为当事人的白陆来问，就显得这问题有点……矫情。
良久——
晚上吃得有点多，突然躺下直犯恶心。南柠去卫生间，扶着马桶干呕了几下，没吐出东西。
身旁没了聒噪的声音，白陆转身望过来，两人对视上。
第二天清晨，她是被一只手给抚摸醒的。
她能感觉到他内心有那么点小涟漪，可为什么偏要跟她拉开距离？
南柠吓了一跳，卷起被子就往另一侧滚。
停在原地的南柠盯着人群中他的背影。
王婳坐在床边，眼含担忧地看着她：“柠柠，昨天是不是不舒服？现在还难不难受？”
他随着大部队往校园门口走，没有回答。
她双眼惊慌地看着王婳，定了会神，才放下警惕掀开被子。
白陆垂眼看过来。南柠皱着眉，回忆着什么，“不过还是别吃路边摊了，咱们去店里吃，我请你，怎么样？”
楼下那片狼藉的画面，他们应该是看到了。
她跟上去，“喂，你着急回家吗？不着急的话咱们去吃点东西？”
“胃不太舒服。”南柠侧身躺下。
满怀清香。白陆把她推开往前走。
王婳摸了摸她额头，“今天你们放假是吧，一会起床去医院看一下。”
南柠两手抓着他T恤下摆，头埋在他胸膛前突突笑了。
“嗯。”
那男生匆忙道歉，“没注意，不好意思啊！”
“要不要妈妈陪你去？”
白陆一手抓着她，眼睛却是冷冷瞥向准备从身旁跑过去的男生，“看着点路。”
南柠抬眸，王婳已经换好了职业套裙，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正微笑着等待她的回答。
南柠脚尖被人踩了下，她皱眉刚要骂过去，胳膊上突然传来不大的力道，将她拉了过去。
“不用了，”她闭上眼，“我自己可以去。”
道旁的路灯一盏盏蔓延下去，通向无穷的黑暗。
头发被人轻轻顺着，南柠听到妈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欣慰，“那好，你自己注意安全，卡里钱还够不够用？”
操场上涌出来成群成群的人，他和她出了操场，一前一后，面面相对走在主干道上。
南柠慢慢翻过身，语气有点不耐烦，“够了。”
“嗯。”
王婳收回手起身，“那你再睡一会，妈妈出去有事，记得去医院啊。”
“你是不是这就回家了？”南柠微喘气，侧头问。
“嗯，知道了。”
她追了上来，倒着在白陆面前走，荷叶裙摆滚滚而动。
王婳俯身在她头发上落下一吻，“好好睡，妈妈爱你。”
白陆脚步停了一刻。
南柠闭起的双眼微微动了下，脸缩回被子。
“白陆！”南柠飞奔过来，长发跟着夜风起舞。
三层的独栋小别墅内。
白陆起身离开。她沉浸在那份自以为的柔情中半晌，终于回过神追上去。
室内安静，偶尔发出一两声碗勺碰撞的清脆声。
晚会结束，周围人哄闹散开。
餐桌上，高娴分别给赵爸和白陆盛了一碗粥，边问白陆，“你昨晚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舞台上传来的声音过大，南柠觉得他那一声‘别闹’轻到可堪称温柔。
白陆接过碗，眼神寡淡地扫过桌上的早点，没出声。
白陆把她往远离自己的方向推了下，“别闹了。”
高娴蹙眉，刚要开口就被赵爸打断，“行了别问孩子了，小陆又不是没回来，瞧你昨晚给急的。”
肩膀被人两手擒住，南柠动弹不得。
她怎么可能不着急。自己儿子什么脾性她能不知道吗？
“还是——”她脸突然凑近，吐气如兰，“我睡在你身上？”
他昨晚故意那么晚回来，根本就是在无声抗拒进入这个家庭。
南柠坐好，眼神这会还有点惺忪，声线懒散，“唔，‘怪不得我能睡这么香’？”
“我吃好了。”不多久，白陆突然把碗往前一推，起身回房。
白陆慢慢抽回手，黑黢黢的眼睛盯着她，“你自己知道说了什么。”
高娴手里抓着筷子，匆忙回头提醒他，“别忘了今天预约了医生，你换下衣服等会跟妈妈去医院。”
他手大，手指修长，就是掌心的温度凉凉的。
回应她的，是一道不大的关门声。
“我说什么了？”她反手抓住他的手，轻轻捏了下骨肉分明的手指。
“小娴，你也别太担心了，”赵爸目光从白陆离开的方向转回来，放下报纸，摸着她手安慰，“小陆这孩子虽然不太爱说话，本性还是好的，再过些日子，等他适应了这边的生活就好了。”
白陆拎起她手腕，移开腿，“别乱说话。”
“都是因为他那个爸！”想起白陆的父亲，高娴眼眶陡然红了，“要不是他，小陆现在能成这样吗！？”
南柠手帮他整整裤子，嬉笑说：“怪不得我能睡得这么香，原来是睡在你身上啊。”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不都过去了吗？”赵爸拍拍她肩，“别总想着过去的事情，你也别在小陆面前提这茬了，他一个男孩子，受那么重的伤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睡了一觉，她出了满头的汗，把他裤子都蹭得黏糊糊的。
“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他……”高娴两手捂面，声音些微颤抖。
匆忙抬头，对上白陆垂下来的眼睛。
“嘘……别再说这样的话了。”赵爸的声音越来越温柔。
晚会快结束的时候，南柠醒了。反应了一会，她才意识到枕着的是别人的腿。
长长的走廊上，墙壁雪白。
一只胳膊从她后背绕过去，把裙摆拽下。
白陆双手插在裤兜，站在紧闭的窗户前。
操场上有灯光照过来，白陆看到她一边裙摆翻翘着，大腿露在空气中。
窗外，一只不知名的小飞虫不断扑腾翅膀撞击玻璃，在玻璃上留下一下又一下轻响。
她睡着了。
它似乎不知疼痛，不懂疲倦，偏要冲进这充斥着生死气息的地方。
他低下头，在她脑袋上方约七厘米的地方停住，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周而复始，久久不息。
白陆动了下，小腿立马被她双手紧紧扒住，不过片刻手劲又小了。
他屈指对准停在玻璃上的飞虫敲两下，玻璃震动，疲惫的飞虫终于掉落窗台。
南柠整个人偏了过来，头枕在他膝盖上。
阳光照了进来。
过了不到十分钟，膝盖上慢慢靠过来一颗小脑袋，对方如缎丝滑的长发从他五指间溜过。
他垂下眸，黑密的睫毛罩住上眼睑，眼底小片阴影。
晚会一结束，他就得回那个所谓的家了。
楼下，突然闪过一道熟悉的红色身影。
舞台上的节目无休止地表演下去，白陆勉强打起精神。
那人穿着轮滑鞋，灵活迅速地在来往行人中穿梭。风扬起她的长发，翩翩起舞。
白陆小动作转头，她今天出奇的安静，还困了一整天。
她像春天里最活跃的那只花蝴蝶，四处引着别人的目光。
落座后她并没有再出声打扰，倾身抱着膝盖。
高娴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就看到安静站在窗前的儿子。目光移到他的左耳，眼眶又是一红。
她穿了一条粉色连衣裙，荷叶裙摆，堪堪到大腿中间。
将苦涩的情绪忍下去，高娴扬起微笑走到他身后，轻声喊他，“小陆，回去了。”
南柠在他身侧的位子坐下，前面有人，两腿无法伸展。
白陆收回按在玻璃上的手，回头轻淡地嗯一声。
被她触碰过的那只耳朵，瞬间像被火烧。白陆坐直立马松开她，手抚上耳朵捏两下，平复情绪。
如今他已经比穿着高跟鞋的高娴还高出半个头，身形似乎比之前还要清瘦。
人似乎越来越拥挤，环境也闷热起来。
高娴一手挽包，另一手伸去勾他胳膊。白陆掏出裤兜里的手，与她手背一擦而过。
他听到南柠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一如既往的蛊惑：“谢谢你啊，sweetboy。”
高娴悬在半空的手顿了几秒，生硬地转回来，将碎发勾到耳后。
白陆下意识伸手扶住来人。耳廓被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迅速擦过，渐渐腾起不寻常的热度。
“中午你想吃什么，我们去超市看看。”
鼻尖绕着洗发水的味道，还夹着淡淡的甜味，很熟悉的甜味。
白陆步子大，但行动得很慢。
来人冲过来时没站稳，猛地朝他扑来，两手抓住了他肩膀以免倒下。
他懒懒说：“我一会要去图书馆。”
他闻见一阵清爽的味道，像是刚洗过澡后才有的清香。
高娴立马回：“哦好，那我先去超市，你看完书后就给我打电话。”
突然，身旁撞过来一具软绵的身体。
“到时候再说。”
一群人挤在一块，满身汗臭味，空气似乎都无法流通了。
高娴偏头看着落后自己一两步的儿子，他脸上表情平淡。
听着周围人的哄笑声，白陆有些昏昏欲睡。
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晚会有点无聊，无非就是唱歌、小品、跳舞这些节目。
他们在医院门口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
回完短信才去吹头发换衣服。
图书馆离医院不远，白陆步行过去的。途经一个小公园，公园里净是些跟着家长过来玩耍的儿童，欢声笑语充斥双耳。
南柠一边回他短信，边用脚把沾了呕吐物的地毯一步一步挪到楼下卫生间。
他踏进公园，从树荫下过。
生怕她看不懂，宋卷毛又好心地在下面添上文字：有妖精给你的小可爱送情书。
没走多远，就停下了。
地上手机提示灯在闪，她边擦头发边过去捡起来。宋卷毛发来一张照片：有个女生站在白陆面前。
前面一两米外的回廊上，有个穿红色短袖、蓝色短牛仔裤的女生。
这会一点胃口都没有，不想吃东西。
她脚上穿着黑色轮滑鞋，两膝跪在水泥地上，白嫩嫩的双腿贴地。
南柠匆忙冲了个澡就出来了。
南柠一只手手心摊开在给小猫喂食。身边还绕着两只猫，爪子在挠拖在地上的头发。
满室狼藉。
白陆眼神微拧了下。
肩上的书包滑落掉在地上，拉扣断开，里面七零八落的东西散了一地。
昨晚给她发的那条短信，她没回。她不会没看到，只是单纯不想回。
蹲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她才起身缓慢朝卫生间走，难受得眉头快拧成麻花。
回廊里，跪在地上的人突然站起来，掸掸手开始接电话。
顷刻，鞋子地毯被污染个透彻。
她一转头，白陆迅速背过身闪进旁边茂密的树林中。
胸口那股闷意还没消散，她捏起鼻尖，泪花被憋出眼角。喉咙里又是一声呕。
“嗯，拿了药……”身后刮过一阵风，南柠的声音渐渐走远。
难闻刺鼻的味道飘散开来，南柠双腿微微打抖，扶着沙发慢慢蹲下。
白陆出来，外面已经没了她的身影。回廊上那几只小猫发出柔弱的喵喵声，上蹦下跳地拖咬她留下的一袋猫粮。
纯白地毯上眨眼间染上一滩泛黄的酸水。
他走过去。
“呕——！”
小猫一见有人来，尾巴立马竖起，讨好地绕着他腿转，有的两只前爪抓住他裤子，站了起来。
往前走两步，喉间蓦地一涌，
白陆蹲下，眼睛与一只猫咪对上。小猫两爪撑在他膝盖上，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一样盯着他。
刚换完拖鞋，感觉胃里有什么在翻滚，胸口一阵恶心。
他拿过猫粮，倒了一些在地上，小猫们立马奔过去。
家里依旧空荡荡的，今天连阿姨都不在。
这些都是流浪猫，身上还算干净，看来是有人经常照顾它们。
下午睡醒后，跟宋成彦他们招呼了一声，南柠直接拎上衣服打车回了家。
白陆蹲下，手悬空在一只猫头顶，那猫似乎通晓人性，往上蹦了蹦，脑袋撞上他手心。
无论班主任说多少好话，大家该埋怨的还是埋怨。
他眉眼一弯，轻轻笑了。
林诚拍两下手：“这次出题的都是学校里的老师，据我所知题目并不难，跟你们初中知识相关。”
“咔嚓！”
“……”
拍照声打破了这份静谧。
“就是，语文考听力我还不一定能做对，别提英语了。”
白陆一手搭在膝盖上，转头。原本已经离开的南柠又冒了出来。
同学们嘀咕抱怨：“尼玛，居然还要考听力！”
她笑着摇摇手机，踩着轮滑鞋快速滑过来，围着他跟猫咪转了个圈停下。
“这次考试只考语数外，”林诚让一同学把考场安排表贴在黑板旁，“英语呢是要考听力的，应该不难，大家也别担心。”
南柠两手环胸，“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在跟踪我？”
明后两天是周六日，考试安排在下周一。
白陆起身，脚有些麻，站着没动。
班主任在黑板上写下这次考试的时间，考场安排也打印了出来。
“没有。”
白陆解题的动作顿住，确认她真的只是在清嗓子后，又继续做题。
南柠滑到他面前，微仰着头盯住他黑亮的眼睛，他没退让。
她脑袋埋在衣服下面，偶尔清两声嗓子，却没抬头。
“不老实。”南柠浅声一笑。
有点反常。
“昨晚为什么没回信息？”他突然问。
从进教室到坐下，视线没往白陆这边偏一丁点。
南柠倒退着在他身边绕圈，手背在身后笑，“你猜啊。”
她翻出外套盖脑袋上，趴桌上准备睡觉。
他低头哼笑了下，转身往外走。
回到座位，没开过的一瓶水给了前面的倪晗晗，另一瓶已经喝过的随手放在了脚边。
南柠匆匆忙忙跟上去，“你怎么不继续问了？”
再回头，笑容一秒消失。
“你猜。”
“谢谢老师。”
“真可爱，”南柠说，“都已经学会怎么吊人胃口了。”
林诚愣了下，朝正在做题的倪晗晗看一眼，摆手放过她，“那行，你就坐那吧。”
一路跟到了图书馆。南柠站在图书馆前犹豫了片刻，也跟着进去了。
南柠深吸口气，回头时脸上带了笑，“老师，我跟倪晗晗是好朋友，我坐她后面更有助于提高我的学习成绩。”
她在天文类书籍那找到了白陆，他抽了两本书到看书区坐下。南柠随手拿了本书，坐到了他对面。
看到南柠从身边过去，喊她一声，“你怎么自己把位子换了？”
书本摊在面前，她双手撑起下巴，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对面的人。
回到教室，班主任已经来了，正在跟班长小胖说事。
“你以后要当天文学家？”南柠放下胳膊，下巴搭在上面。
又轻轻一笑，“不过有句丑话说在前面，以后我要是再听到你们讨论我的事，听到一次我就打一次。”
白陆抬头睨一眼她，她手指夹住两片薄唇。
阳光炙烈，晒得人头晕。
“没有。”
走到门口脚步顿了下，她看向门外。
“那你看这个干什么？”
“那行，”南柠脸色渐渐沉下来，她回头到收银台前拎上买的两瓶水，“没心情跟你们闹，不打架我就先走了。”
“打发时间。”
“我们没想跟你打。”女生按着赵婧不让她说话。
“哦。”
良久她哼笑了声，“不打了？”
南柠伸了个懒腰，放在桌上的双手伸到了他眼前，刚染了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有节奏地轻敲桌面。
南柠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她们，看样子是打不成了。
敲了会，他终于不耐烦地抬眼。
女生拖住正要上前的赵婧，“别冲动。”
南柠弯唇，露出酒窝笑，“我刚涂的，好不好看？”
超市玻璃门被人推开，外面传来一阵男生们谈笑的声音。
白陆收回视线，打开手边另一本书，反过来盖住她不安分的手。
“我就过分了，怎么样。”
南柠就这么笑吟吟地看着他。慢慢地，有点困了。
赵婧跺脚又要冲过来，“你别太过分了啊！”
图书馆里开着空调，慢吞吞地吐出冷气。
瓶子里残留的水洒了出来，赵婧和女生小腿被泼了个正着。
窗外光线突然暗了，刮起了阵风，不多时，玻璃窗上响起雨点敲击的声音。
“行，”南柠两手轻拍掸掉掌心的灰，脚尖一勾把地上瓶子踢回去，“时间地点你们来定，来几个人？”
白陆抬起头，对面的人歪着头睡着了。裤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他起身还了书就出去了。
“找就找怕你啊！”赵婧抢在高二女生前面大声嚷回去。
一出图书馆，高娴急切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还在图书馆吗？下雨了，我来接你好不好？”
“怕这儿有摄像头，那咱找个没摄像头的地方。”南柠朝那女生抬抬下巴，“一对一单挑，怎么样？”
白陆背倚着墙，“不用了。”
明明看她不顺眼，又不敢打一架。还不如赵婧胆子大呢。
高娴：“你这孩子……”
呵，有意思。
“我还有点没看完，看完了就回去。”他打断她。
那高二女生白了眼南柠，低声安抚赵婧，“别冲动，这儿有摄像呢，她故意激你。”
“那你也没有伞啊，把书借回来看吧。”
她正要捞住赵婧胳膊，赵婧突然被人从身后拉住。
白陆沉默。
水瓶里迸溅出水花，浇湿南柠的小白鞋。
很久很久，高娴终于妥协，“那好吧，自己去买把伞，早点回来。”
“你拽什么拽啊！”
雨势越来越大，空气闷热。行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惊到，慌乱地奔走逃窜。
赵婧属于一激就上火的人，顿时眼一红摔了手里的水瓶，手指怼着南柠鼻子。
他四下观望，直身走进雨中。
超市里有摄像头，正对着赵婧她们的脸，而南柠是背朝摄像头的。
南柠突然醒来，本能地拿起桌边手机看一眼，快十一点了。
南柠把迷彩T恤下摆塞进裤腰里，一副速战速战的样子，“别怂啊，刚才不是还叫唤得挺有劲的嘛。”
她伸着懒腰直起身，看到对面座位坐了个女生，不是白陆。
赵婧身旁的女生愣了下。
到处张望了几圈，没看到他人，应该是走了。
她轻甩两下手腕，挑起眼尾，“打不打，给个话。”
左手边安静放着一样东西，一把折叠雨伞。
手指抓着长发往后梳，简练地扎了个高马尾。
南柠朝窗外看，玻璃窗上水渍涟涟，街面上水花迸溅。
南柠在她们面前停下，“老子今天心情不太好。”
下雨了。
赵婧一愣，本能地往旁边让一下。
她目光又放到手边这把黑色的雨伞上，眼睛里有了些不确定。
两瓶水留在收银台，她转身活动着手腕朝她们过来。
到底喜欢他什么呢？
南柠此刻心情不太美妙，拧开一瓶水灌下去几口。
好看的皮囊，还是干净的灵魂？
赵婧笑了笑，“是啊，狐狸精的儿子可会勾引人了，这不刚转来就勾上了么。”
两天的假期很快就过去了。
她听赵婧提过。
这个假期没有作业，没了赶作业的压力，高一新生们走路都变得懒散。
女生视线在南柠腿上停顿一会，“正在追你后妈儿子的那位？”
去教室放下书包后，提上笔袋就往考场走。
赵婧跟旁边女生对视一眼，轻笑：“看见没，那位就是南柠。”
南柠在最后一个考场，跟她一个考场的，同班的还有宋成彦、周恭临，以及白陆。
察觉到有目光跟着自己，南柠没去理，拉开冰箱拿了两瓶水去结账。
等她到了考场，发现白陆已经坐在了最后一个座位上。
这赵婧转眼就跟高二的混上了，了不起。
她的座位是第一个，与他相隔甚远。
自从赵婧转到15班后，南柠就很少跟她见面了。
语数外三门在一天之内考完。上午考数学英语，下午考语文。
他们新生的校服还没到，如果裙子也是这种款式，她还是可以接受的。
三门的总分都是120分，英语有30分是听力内容。
南柠看了两眼赵婧身旁的女生。红白格子裙，高二的，这裙子还不错，就是搭配的齐膝白丝袜不好看。
8:30开考，第一场是英语。
宁中女生的校服是连衣裙，高二是红白格子裙，高三是绿白格子裙，很好分辨。
宋成彦和周恭临是掐着点冲进来的，监考老师没想为难他们，嘴上强调着准时的重要性，挥挥手也就让他们进来了。
赵婧跟两名同样化着妆的女生站在冰柜前。
宋成彦的位子是倒数第二个，前面是赵婧，后面是白陆。
冤家路窄。
哎哟，这可就巧了，坐在人兄妹俩中间了。
就说这一天的运气不好，先是碰见心上人给小妹妹讲题，后又撞到了昔日敌人，赵婧。
赵婧像是没看到他，拎着小镜子在照，嘴里哼着小调。
她去学校超市。待在教室都快闷坏了，也不知道宋成彦他们去哪疯了。
宋城乐得痛快，视线都没往她身上撇一下。
南柠望着顾希芸离开的方向，极轻地发出一声笑，直起身出了教室。
周恭临与他隔了一个过道，埋下头小声问：“宋哥，你英语咋样？”
他没睬她。
“Verygood！”宋成彦吊儿郎当地倚着白陆桌子。
她收回腿，在身后笑问：“你也不送送人家小妹妹啊？”
周恭临：“那靠你了啊！”
白陆跨过南柠横在脚前的小腿，目不斜视往座位走。
宋成彦轻晃着腿，身后桌子跟着晃。忽然，背倚了个空，他连忙抓住身前的桌子，回头皱眉瞪白陆。
他始终都是这样，从未回头注意过身后的人。
“咳咳！”教室里响起熟悉的咳嗽声。
鼻头莫名酸了酸，顾希芸垂下目光转身离开。
宋成彦要骂出口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个弯，皮笑肉不笑地在他桌上敲两下，“好好考啊，同学。”
他一直背对着自己，直到走进那间教室也没再回头。
监考老师在讲台上拍桌子示意安静。
顾希芸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扯了下，匆忙看向白陆。
宋成彦转身，就看到老远处的南柠给他飞眼刀。
那人笑着朝她一挥手，“拜拜小妹妹。”
他无奈翻了个白眼。
听到声音，顾希芸回头，门边对过来一道视线。
行，不找你们家小可爱的麻烦。
南柠双手环胸，倚在门框上挑眉一笑。
卷子发了下来，开考。
门开，一张笑容灿烂的脸出现在眼前，“嗨。”
第一部分是听力，有一段试听。
等她转过身，白陆才回头去拉教室门。
“……衬衫的价格，为九磅十五便士。”
“嗯。”
“所以，你选择B项，并在试卷上将其标出。”
顾希芸合上习题本，大拇指摁住笔帽，努力抬头看着他说：“那我先回去了？”
“现在，你有五秒钟的时间，阅读第一小题的有关内容。”
以及，他的关注。
这段试听一出，考场里的同学们立马骚动起来。南柠的位子靠前门，都能听到前一个考场里的同学在吵。
因为南柠拥有她没有的东西，勇气。
“宁中太丧心病狂了！”
她嫉妒南柠，可是又十分羡慕南柠。
“尼玛！班主任还骗我们！这哪里简单？”
不敢吐露心声。
“……”
可她不敢，认识白陆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默默站在远处看他。
听力考试跟他们初中的考试不一样，完全就是按照高考的制度来的。
顾希芸很想亲口问问他，问他这事是不是真的，问他对南柠是什么态度，还想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五秒看题，压根来不及，而且前面的题目只读一遍。
那晚拉歌比赛，听说南柠当众向他表白了。
监考老师在讲台上努力维持秩序，下面人一边做题，一边抱怨。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话，落在她耳里却成了另一种意思，那就是‘不会的自己看书，别再来烦我’。
除了开头那段试听中的中文，其余的南柠一点都没听懂。
他声线平淡，没什么起伏。
她拿起笔，遇到选择题就往答题卡上涂‘B’。
白陆把笔帽套上，还给她，“那你自己再回去做一遍，不会就看看书。”
不到二十分钟，卷子上所有选择题都已做好。
顾希芸心思不在题目上，经他一提醒慌乱点头，“嗯嗯，听懂了！”
“听力部分，到此结束。”
白陆停下说话，写出正确答案后偏头，“这次明白了？”
南柠笔往桌上一搁，摊开试卷埋头睡觉。
顾希芸两眼盯着黑水笔笔尖不敢放松，他的气息就吐在耳侧，像早晨第一抹洒下的阳光，干净温暖。
监考老师看她趴桌上，过来看了下试卷，敲她桌子，“同学，做完了吗？”
耳边是他低浅的声音，极尽耐心。
南柠眯眼转头，把卷子拉回来，“不会。”
白陆一步一步仔细讲给她听，这道题并不难，只是涉及到了高中的二次函数的一些知识。
老师没再说什么，重新坐在讲台前。
他在坐标轴上分别画出两条函数直线，虚线画出X、Y的取值范围，这四条线围起来的范围面积题目中给出等于2。
第二场是数学考试，两个小时。
黑色水笔在纸上画出XOY坐标轴，白陆边说：“这道题追根到底其实是考你画函数图像的能力，推算到后面就是解一元二次方程，这题出的数据挺巧妙，答案很容易就能得出。”
南柠选择题照样选B项，填空题随便填了几个数字，继续趴下睡觉。
顾希芸小声说：“预习过，但是还不是很熟，前面一章的集合问题我有些还没搞懂。”
宋成彦撑头看窗外，前面的赵婧也在睡。
“函数那一章你自己预习过没？”
后桌的白陆似乎一直在答题，沙沙的写字声就没停过。
习题本摊在窗台，他拿过顾希芸递来的黑色水笔，微低头跟她讲这道题。
宋成彦余光看到他正在往答题卡上誊写答案，脚在下面踢了下桌子。
“带了！”
白陆抬头，阴冷的眼神盯过来。
“带笔了吗？”白陆接过，往走廊另一侧窗户走。
宋成彦被盯了个心慌。他轻咳一声，指了下自己空白的答题卡。
顾希芸默默把本子从身后拿出来，递给他，“……嗯。”
白陆抿唇没说话，继续低头写答案，倒也没捂着答题卡，大大方方地放在桌面上。
那些题目都不算难，唯有最后一道填空题出得有点奇怪，这属于高中的知识，刚中考完的学生可能还转不过弯来。
宋成彦照着他答题卡，把前面选择题和填空题的答案填上去。
她不懂的题目昨晚都有讲过，一些重要步骤也都用铅笔标在下面。
注意到他在做最后一道填空题时笔顿了下。
“最后那道填空题？”
随后，演算的过程都没有，直接在答题卡上写了个5/2。
她手背在身后，抬头看一眼白陆又立即低下去，有点不好开口，“昨晚你还回来的习题，我还有一道题目不太懂……”
宋成彦愣了下，想起夏昀打听到的事。
白陆诧异看着突然跑过来的顾希芸。
白陆之前在学校是个成绩佼佼的学霸，莫非他真神到可以心算题目了？
门外。
宋成彦看了下这道题，什么不等式组、实数a的，一点看不懂。
又是二班那个，看来是她的表白没震慑到对方。
既然是学霸，那么全对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南柠收回目光继续看手机，唇边露出一丝不屑的笑。
宋成彦在答题卡上改了最后一道填空题的答案，填上2/5。
另一个趴在玻璃上看，“好像还是上次那个，二班送石榴的那个。”
抄学霸答案也得有个原则，不能全对。
站在窗户边打闹的男生给南柠盯梢，通风报信，“南姐，是个女的找陆哥！”
写完填空题觉得很圆满，身心舒畅。
门外似乎有人叫他，白陆还没进来就又回头，拉上了教室门。
他觉得下面的题不用做都可以大杀四方。
南柠耸肩靠着椅子，含笑注视着他。
过道另一边，周恭临奋笔疾书，翻过试卷继续写。
他去宿舍换掉了军训服，白色短体恤黑色长裤，是他平时一贯的穿着。
宋成彦盯着他，难道周恭临也是隐形的学霸？
她眼睛一抬，就看到一手推开教室门的白陆。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周恭临偏开头，对他露出一排牙齿笑，“以前我们老师教的，就算不会，也要在每道题下面写个‘解’！兴许批卷老师看我态度认真，能给我同情分呢。”
南柠翘腿坐在椅子上玩手机，前面倪晗晗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
“……”你牛逼。
5班由班长欧晨光组织，准备了一个小品节目。一从操场回来就在教室对台词。
下午的语文考试南柠没再睡觉，试卷一发下来就开始写作文。
高一新生今天一整天都没课，阅兵式后就开始排练节目。
命题作文，名字叫《有一种声音在记忆深处》，除却诗歌，文体不限。
操场上早早搭起了舞台。
她认真地编了个小故事，写到最后发现给出的格子不够，匆忙结了尾。
今晚学校还有个军训结束晚会，这次举办地点不在礼堂，而是大操场。
南柠从头再看了一遍这个故事。在心里小声叹口气。
她早上穿的牛仔短裤，直接将迷彩长裤套在了外面。
故事很新颖，就是答题卡格子不够继续写下去，虎头蛇尾的有点可惜。
阅兵式结束，南柠立马去卫生间脱了军训服外套和长裤。
下午4:30，语文考试结束。
充满感染力的声音齐刷刷划破长空，压碎树荫间知了的鸣叫。
他们考试的时候，老师们已经把上午的数学试卷给批改了出来，立马有小道消息传年级里有五个人数学满分。
“我最威武！”
晚自修，白陆回到教室，看到座位上围了一圈的人，叽喳着讨论什么。
“我最威武——！”
一看到他，南柠立即把周围的同学赶走，笑眯眯地看着他过来。
5班全部同学跟着喊，气势雄浑，“一五一五！”
“sweetboy，”等他坐下，南柠把手里一张答题卡摊在他面前，半撑着脸眨眼，“你好厉害啊，数学是满分呢。”
南柠脸上扬着灿烂的笑，丝毫不怯懦地大声喊出口号。
答题卡名字处，有一块可疑的红色。
“一五一五——！”
凑上去轻嗅了下，淡淡的香味，白陆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
刚过去的几个班，领头喊班级口号的都是男生，轮到5班突然换了个嘹亮清透的女声，一下子激起大家的注意。
“好闻吗？”身旁传来她开朗的笑声。
5班多的是个头高嗓门大的男生，他们一上场，气势顿时变了。
“这什么？”
不多时，前面4班方阵动了，5班教官开始喊口号，全员肃正听令。
南柠不甚在意地随手指了下那块红色，“哦，我刚才不小心把口红蹭上去了。”
年轻的心跳声。
他眉峰越拧越紧，越瞧越觉得那是个唇印。
他听到，
这时宋成彦突然拿着自己答题卡冲过来，不由分说地递给白陆一瓶水，“有学霸帮忙，我这次数学考试终于过50分了！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天空有不知名的飞鸟掠过，他听到它们扑腾双翅的欢快，听到它们高声鸣啼的喜悦。
白陆愣了愣，不动声色地把手里那张沾了口红的答题卡塞到桌肚子里。
阳光明媚，停在她翘长的睫毛上。
宋成彦站在倪晗晗座位旁，看到她的分数，“我们家小白兔差四分就满分了呀！”
南柠冲他轻眨左眼，飞了个wink。
他手里拿着倪晗晗的答题卡，故意抬高不让她抢到。
他目光停顿一瞬。
两人闹了一会，宋成彦又突然向南柠炫耀，“大柠子你考多少啊？我这次可考了57呢。”
她咧嘴一笑，帽檐下的眉目清朗秀丽，脸颊小酒窝微微凹进去，似乎很开心。
她的答题卡夹在桌上最上面一本书中，露出粉色的一角出来。宋成彦抽来看。
白陆眼睛向前，两人视线撞了个正着。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
等到出发时，南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回头，把盯着她后脑勺的欧晨光吓了一跳，他忙偏开头露出身后白陆的脸。
周恭临也凑了过来，半晌，俩人蓦然发出驴叫般的笑声。
方阵里的位子重新排过，南柠站在女生的第二排末尾，欧晨光在她后面，再后面就是白陆。
“我靠大柠子你这怎么全选B啊！”
5班上场前，班主任林诚也过来了，语重心长地嘱咐一段，也不知他们听没听进去。
“哈哈哈哈哈哈，南姐你太牛了，填空题都写的2.5还能对一条！”
“好嘞！”同学们笑嘻嘻的。
“还有你这总分是不是意味着十全十美？”
厉教官登时瞪眼，压低声音道：“现在都给我闭嘴！”
“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很给面子大声回：“好！”
南柠喝着宋成彦带过来的水，冷静地白他们一眼。
前面有几个班口号喊得有气无力，厉教官站在方阵一侧低声给5班同学提醒：“一会声音都给我放开了！别跟没吃饭一样，小年轻拿出点朝气来！”
白陆坐在位子上收拾东西，余光瞥到了那张答题卡。
每个班都有各自的口号，按照班级序号踩着整齐的步伐依次从国旗下走过。
总分：10。
为期两周的军训很快就过去了，最后一天新生们接受校领导的检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