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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艺考的第一场面试

几个老师发现了些破绽,一个接一个的像是在故意挑刺,“那你说不想让自己心爱的女孩参加相亲类节目,还是对此表示反对的啊?”“是啊,这和你刚才题板上最初的立场并不相符的。”“你认为相亲类节目上能真正碰到有情人吗?”

“我……相亲节目啊,这个,正是因为有了相亲节目,才给了,大家哈,一个展示自己的舞台,哎,对,才能广交英雄……美女,让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这个还片面给我们广大的男同胞施加了压力,无形的压力,为了保证,自己,心爱的女孩,呃,不走上这条路,所以我要加倍努力,给她幸福……”高歌把脸憋得通红,想尽可能组织更多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的意思,没想到越讲越糟糕。

高歌被接连而至的几个问题彻底堵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将脸侧过来,朝着叶穗尴尬的笑了笑,似乎是在寻求叶穗的帮助。

“呃,这个……”高歌的声音。叶穗有种感觉,这就像是在开棠城中学41班的讨论班会一样,身旁此起彼伏响起的都是熟识的面孔和声音,哪怕只是一声咳嗽也能根据音高频率来判断归属地,只是到头来却因为想得太多,给自己换来了一道无法破解的难题,叶穗轻轻咬了下嘴唇,心里有说不出的后悔。

“1号同学也可以回答这些问题,包括其他人还有什么质疑的话也可以相互讨论。”那个戴眼镜的男老师发话。

“那7号同学,这一组只有你和1号同学的观点一致,而整场下来你都没有任何的发言,请问你有什么需要为自己立场所辩解的吗?”一位坐在眼镜男旁边的胖女人问道。

“虽然相亲类节目并不一定能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但参加这一类节目至少要比自己生活的小圈子大了很多,同样机会也就随之扩大,能最后走到婚姻殿堂自然是好的,即便不能如此交个朋友也未尝不可。刚才7号同学说这无形中是一种压力,我很欣赏他的这种认识,如果每一个男孩女孩都能好好珍惜自己身边的人,大家都能坦诚相待,相信会让如今暴涨的离婚率有所下降,甚至能掀起一股新的交友热潮,形成一种得以流行的风尚。好客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之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那么将这种不分地域种族的交友文化长足发展下去也是可取的。”叶穗回答的很流利,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所震慑,高歌听了之后比自己发言还要兴奋,接连点头称“是”。

“可是……”林萧帆还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像被卡住了一样,叶穗能感觉到他那股想要表达的欲望,但一切都是徒劳。

只是黄一薇听了之后难免不爽,完胜的格局有所动摇,她还想再反驳几句,但被身边坐着的林萧帆轻轻拽住了手指,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太咄咄逼人,黄一薇感觉也确实应该适可而止,便不再说些什么。

“4号同学,请注意你刚才题板上的个人立场,一旦辩论开始就不能更改自己最开始做出的判定。”还是那位戴眼镜的老师,他在提醒林萧帆注意本场考试的规则。

走出考场后,叶穗浑身上下已经挂满了汗珠,尤其是后脊梁上,她甚至都能感觉出几颗滑落的轨迹。刚才在交号码牌时,恰巧与黄一薇打了个照面,这个女孩脸上果然写满了揣摩不透的笑,和自己刚才脑海中浮现出的一模一样。

“其实我感觉1号同学的观点也是可取的,这毕竟是由每个人不同的生活环境以及……”这声音也是从距离叶穗左侧不远的地方发出来的,熟悉的声线,林萧帆。叶穗心里萌生出一丝感激。

怎么偏偏她也参加艺考了,怎么偏偏也来南京考,还偏偏是同一所学校,同一个考场。她不是最讨厌艺术生的嘛,怎么就突然出现在这艺考阵线上了。叶穗琢磨不透这黄一薇究竟在想些什么,她也不想再去琢磨了。

此时叶穗脑子里一片狼籍,甚至比刚看到黄一薇的题板时还要混乱许多,她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用语言去捍卫自己的立场,毕竟那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信条,她悄悄望了一眼与自己相隔一个位置的黄一薇,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视觉神经却闪现出一张难以揣测的笑脸,她心里明白这并不是凭空捏造的。

伍廷浩正在考区外等着他们出来,身为带考老师的他也有说不出的紧张,看着一个个形色匆忙的艺考生们,他仿佛也看到了自己当年的样子。叶穗走得很快,将林萧帆高歌等人远远抛在身后,而这两个男生也只有小碎步紧紧跟着。远远望见伍廷浩焦急的身影,叶穗竟感觉到无以言说的依赖,眼泪终于没有忍住,砸向这滴水成冰的寒冷城市。

“1号同学,针对3号同学对你观点的反驳,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那位年纪稍长一些的老师用手指轻轻推了一下眼镜,拿眼睛盯着坐在第一个位置上的叶穗,叶穗顿时感到对面几条视线霎时间齐刷刷的都聚焦在了自己这里。

这是叶穗此次南京艺考的第一场面试。

这时候上课铃敲响,叶穗顺着走廊把包裹箱一脚踢到林萧帆的位置上,然后转身向前不再搭理林萧帆,林萧帆自己也被搞得一头雾水,这些东西明显都是给自己买的,可是他不明白黄一薇怎么就突然想起要买这么多东西来,而恰巧又是叶穗去取。他也只得先回到座位上,待完全缓过来时那件衬衣竟都还搭在自己的腿上。他又拿起来瞅了一眼,到下课时把衬衣和鞋子使劲塞到黄一薇的桌洞里。

叶穗真不想和黄一薇分在一组,但由于报名序号中间只相隔一个人,而且自己的尾数是1,从自己开始朝后数十个,同一组的命运是摆脱不掉了的。昨天报名回去路上她是思前想后,上床不晚但辗转反侧很久才入睡。今天又起得很早,一路颠簸来到学校才发现比报名时约定的考试时间提前了许多,因此只得蜷缩在考区前的花坛边,像只等待风雪散尽的麻雀。

“我不就把包裹打开了吗,用得着上升到那种高度啊,我只是想帮你看下她的东西有没有损坏……”林萧帆突然之间停止解释,他看到了自己手里拿着的那件刚刚从包裹里取出的白衬衫,叶穗也瞄到林萧帆手上拿着的东西,那是一件男式的白衬衣,衬衣领口上写着175,衣服品牌是林萧帆时常挂在嘴边的牌子,包裹箱里还有一双男式的帆布鞋,竟也是林萧帆去北京时逛得最多的一家店。

林萧帆一直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来回踱步,刚刚又递给她一罐热饮,好像这个家伙很喜欢喝这个牌子的咖啡,而她只是紧紧捧在手里,慢慢的吸收着瓶体散发出的热量,好像全身上下的温度都是由这罐咖啡来提供着。林萧帆则蹲在一旁不停翻看着手机,早已喝空的易拉罐也摆在他的脚边,易拉罐的瓶口还朝外冒着热气,但随即就被一个捡破烂的老太婆扔进自己的背篓里,那竹编的背篓已经被各色瓶瓶罐罐撑得满满当当。

“就什么?”叶穗没等高歌说完,先把他的话堵在嘴巴里。

艺考流程中的初试一般都是面试,但面试也各有各的不同,这所学校的面试类型则是无领导小组辩论,即由这个小组的成员围绕一个话题进行讨论,根据准考证号的先后划分十人制的小组,每个人进场之前需要先随机抽取小组内牌号,根据1到10的顺序依次坐开,每个小组由抽得1号号码牌的成员从题卡中抽取一个话题,这话题便是该小组成员的讨论中心,而且在正式讨论之前要先将自己的大致观点写在题板上,阐明观点之前需要先亮题板,而且一旦辩论开始就不能修改题板上的任何内容,也就是说需要你将个人的最初立场捍卫到底。

“你真的误会了,我是真的怕一会再耽搁你时间,就……”

叶穗虽然已经站在零下十度的天气里等待了好久,可直到现在依旧精神十足,没有丝毫的倦怠。伍廷浩今天也跟了过来,他正在离考区不远的公告栏上看着什么,指尖还夹着一根燃着的香烟,看似很悠闲,但叶穗知道他对自己这班学生的期望很大,伍廷浩教学生很有一套,大家私底下关系也很是亲密,都开玩笑的叫他“小伍”,这不仅是因为他本身就姓伍,而且他在第一节课上就分析的贾樟柯的《小武》,之后这个外号也便流传开来。

“帮我?开玩笑,你是帮黄一薇吧,这包裹又不是我的。”叶穗没好气的说。

小伍是难得一见的好老师,毕竟很多人都是受他影响才走上的这条路,叶穗也不例外,叶穗曾发誓一定要好好发挥,不让小伍后悔收了自己这么个徒弟。

林萧帆被叶穗的高嗓门震了一下,手里拿着刚刚从箱子里取出来的东西,“我只是看你睡着了,不想一会你再麻烦,就先帮你打开了。”

一直到下午快两点的时候,叶穗所在的这一组才得以进场,而昨天报名的时候约考时间是早上十一点,现在竟推迟了近三个小时。高歌和黄一薇都在各自家里的宝马奔驰中,一直到进场才出来,看着大家整装待发的样子,叶穗也站起身来,或许是花坛台阶太低又坐了太久的缘故,小腿一阵酸麻几乎不听使唤,拍打揉捏了好一阵才能挪动几步,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叶穗发现放在身边一直没打开的那罐咖啡,便随手装进了背包里,猛一抬头,发现黄一薇正朝自己这边很挑衅的望着。

不知哪里来的火蹭的一下涌上叶穗的脑袋,在头颅里迅速转了一个圈又从嘴巴里喷了出来,“你为了朝她献殷勤何必都要在我面前装腔作势一阵,我有说不拆开看吗,才两分钟你就等不及了啊,你就等不及要朝她汇报了啊?”

昨天真不该往前插队,叶穗现在心里万分后悔。

就在叶穗即将进入状态时,胶带被撕开的呲呲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她努力睁开眼睛,发现林萧帆在座位底下正拼命想扯开那个包裹,看见叶穗醒了,还抬起头来笑了笑。

“排在这不挺好的吗,为什么非要朝前跑啊?”叶穗很讨厌随便插队的家伙,而现在伍廷浩竟然说服自己去前面插队。也确实今天报名的人数远远超出了叶穗的预期,队伍已经绕着偌大的校园围了一个圈,从南大门报名点一路捋过来,而此刻她所处的位置是学校的东大门,距离报名点还有好几里地。

临近高考的学生总是会感觉自己的睡眠被使了魔咒,该睡觉的钟点却总是睡不着,而大白天却总是精神恍惚恨不得抓住一切时间空间小憩一把。因此即便是这中午即将上课的时段,叶穗也会让自己的身体休眠一下,她感觉自己像被抛进了海里,面前是一片阳光照耀下的粼粼波光,晃得眼睛什么都看不见,而身体则不由自主的跟随着波纹荡漾。

“你这样排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大家都去前面了,就你一个最拧,听话,赶紧跟我一块过去。”伍廷浩软硬兼施,几乎用尽了一切办法说服面前的这个女孩。

林萧帆无语,到教室后把东西放到叶穗座位底下就回到自己位置上去了,临走时还说了句,“那你帮她看一下包裹吧,她说等你电话。”叶穗只是哦了一声,但却对座位下面的包裹置之不理,而是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说过了不去就不去。”叶穗很干脆的说。

“替她谢谢我,不必了,这东西你一直捧着都没舍得离手,还是让人家好好谢谢你吧。”叶穗漫不经心的说着。

“这总要有个原因吧,你要知道,在这里拱半天都走不了一步,幸亏高歌的妈妈今天来很早,那个位置如果照这个行进速度估计到下午两点左右才能进去报上名,而你这里,今天是甭想了,到明天其他人都考试去了,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继续排吧,我才懒得陪你,反正报不上名你自己吃亏,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去。”伍廷浩有些故意吓唬叶穗,没想到这一招还真有效,不一会功夫叶穗就跟在伍廷浩的屁股后面顺着队伍朝前奔去。

“说了,就是说让帮忙看一下她的东西有没有损坏,还让我替她谢谢你……”

其实,叶穗不想到插在前面是有原因的。高歌没有随队来南京,高妈妈亲自驱车来打探关系,而且今天天没亮就让司机来排队,现在那位置就快接近报名点了。只是关键原因并不在此,主要是还有另外一个也几乎是全家出动,他们两家住在同一个宾馆里,想必排队也肯定待在一起。

“难道刚才你是在对着话筒自言自语,她就一句话都没说?”叶穗紧逼着问。

叶穗想到的是黄一薇。

林萧帆这件事原本做的光明磊落,可与叶穗这么四目相视心里竟有些发毛,下意识为自己辩驳起来,“她哪有跟我说什么啊?”

她不想和黄一薇排在一起,一前一后站着,铁定会打照面,而又不知道究竟该寒暄些什么。如果只是这一会的功夫也就忍了,以后的几场考试叶穗都会和黄一薇挨在一起,毕竟准考证号是连着的,她尤其担心第一场面试,和黄一薇待在同一组不知道会不会对自己不利,但最起码都还算旧相识,相互之间很是了解,只要肯配合的话也能取得不错的效果,但假若真到相互拆台的地步,后果也是叶穗不敢去考虑的。

“好了,就当我没说,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叶穗望着林萧帆问。

叶穗正想着,耳朵里已经传来了尖尖的笑声,她将视线在人群中定格,林萧帆和黄一薇两个人正打得火热,黄一薇也看到了叶穗,渐渐的将笑声收住,同时身子朝林萧帆那靠紧了半步,这样从叶穗的角度看去,黄一薇的右侧肩膀正好叠在林萧帆左侧肩膀的后面,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林萧帆有些莫名其妙,“明明是你让我接的,再说,你刚才不是在系鞋带吗。”

高歌正拿着手机看小说,直到叶穗插进队伍时他才注意到,立刻将手机收起来,一副很关心的样子,问叶穗刚才到哪里去了,打电话也不接。叶穗说自己在后面排队,见高歌很有接着问下去的趋势,便将脸侧向一边,恰巧听到黄一薇在言语,“我说这队伍怎么老是不见走,就是有些人太不自觉,总是插队。”她说完之后,一群并不认识的人在她身后开始随声附和着,这下更增长了黄一薇的嚣张气焰,大声叫嚷着让前面的挪动快一点,又朝林萧帆说,“咱还是去后面吧,好像后面队伍要快一点诶,要不然某些人怎么喜欢朝后钻呢,要请上好几遍才愿意过来……”

林萧帆挂上电话后,长嘘了一口气,叶穗一脸鄙视的接过电话,说,“看见黄一薇打来的你就兴奋了是吧,如果换了别人你才不会抢得那么快。”

林萧帆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警惕性的朝叶穗哪里瞧了几眼,见叶穗正和高歌聊的起劲也就放心了。只是没想到这些话叶穗都听见了,一清二楚。

“喂,是我,我林萧帆,刚刚在校门口遇到叶穗,她在系鞋带呢,啊,你的包裹在我手上,我一只手就举起来了,你里面装的是什么啊?哦,好的,我回到教室就帮你看,好的,拜拜啊。”

叶穗这组进到侯考区没一会功夫就被带进了主考场,刚才在侯考区抽取了他们这组每个人的序号,叶穗竟抽到了1号,也就是说一会儿将由她第一个进入,由她抽取这一组的辩论题目。当时大家都将希望的眼神投向她,似乎在期盼1号能有个好运气,抽到一个简单点的题目,唯有黄一薇看完自己的号码牌之后又望了一眼叶穗的,怪声怪气的说了一声,“哎呦,这下可完蛋了,咱这组撞霉运了。”

叶穗直起身来,从林萧帆手掌里接过手机,鼻孔间轻轻哼了一声,已经按下接听键正顺势拿到耳边,又被林萧帆一把夺了过去。

高歌抽了个7号,正在兴奋的说是自己的幸运数字,没听懂黄一薇嘴中的霉运是什么意思,便追着她一直问着,林萧帆没好气的白了一眼黄一薇,拿着自己的4号号码牌闷在一边,眼睛不时朝叶穗那边打望,几个人之间的气氛很诡异。

林萧帆答应着拿起手机,发现手机来电人那一栏竟然显示的是黄一薇,铃声在手掌里聒噪着却迟迟按不下接听键。

当排在第一个位置的叶穗被考务人员带进面试考场时,这一排人便顺着那条走廊一直走进最深处的那个房间。推开房间门,墨绿色的地毯映入眼帘,然后是对面墙上的一面大镜子,叶穗看到大概六七名监考老师坐在对面,靠墙的这一面是一排椅子,椅子上写着从1到10的数字,每一把椅子上还放着一支水彩笔和一面塑料题板,考务人员示意叶穗到监考员那里抽取题卡,叶穗有些怯生生的上前,把拿着题卡的那位戴眼镜男老师逗笑了,说,“不要紧张,从这里面随便抽取一个就可以。”

林萧帆哦了一声,继续朝前走,这时他们已经进入教学楼里,叶穗拿出手机,准备给黄一薇发条短信,说包裹已经收到,恰巧发现鞋带开了,就顺势把手机放在楼梯上,弯下腰去系鞋带,这时电话却响了起来,叶穗撇到电话屏幕上的黄一薇那几个字,就跟林萧帆说,“你帮我接一下电话,我系鞋带。”

叶穗捏住最上面那一张,却又没有把手收回也没有翻开题卡,眼镜男又说,“如果确定是这一张的话就抽出来,给大家朗读一下题目。”

“我说过了不是我买的,我怎么知道里面装的什么?”叶穗有些没好气的回答。

叶穗轻轻的翻开,深吸了一口气,“请你对时下相亲类节目的火爆做出评价,并且对目前太多女孩为拜金逐利找个金龟婿而参加相亲类节目做出有个人见解的评断。”

林萧帆好像完全没听到叶穗在说些什么,将包裹很轻易的一上一下掂量着,“这么轻,包装倒不小,里面装的什么啊?”

“好,大家有三分钟的时间考虑,尤其是第二问,你是赞成这种做法还是反对此种做法,要事先写在题板上,哪怕你只写一个字,‘正’就是赞成,‘反’就是反对。而且三分钟一过讨论开始,就不能对你写下的立场做任何更改。考试要求大家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不必做太多啰嗦,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吗?”眼镜男环视了面前这十个稚嫩的少年,

“不是我买的,替别人拿的。”叶穗又加重了口吻说,“替黄一薇拿的。”

“好,现在开始计时。”

“这么大的包裹,你买的什么啊?”林萧凡很少会在公共场合这么主动过来跟叶穗聊天,他接过包裹,很轻易的用一只手就捧了起来。

究竟是赞成还是反对。叶穗从刚才念完题目就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如果就她个人来讲肯定是反对的,她一向看不起富二代们,更不用说去参加什么相亲节目找一个终身伴侣了。只是现在身在考场上,要综合各方面的利益考虑,一味说真话而不去迎合某些人观点的话会被视为异己排斥掉,而且这一组里还有个黄一薇,这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平日里就处处作对,现在正是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刻,指不定她使出什么损招呢,只有将自己摆在和她同一个立场上才是保全自己的办法。

包裹看上去挺大,但其实并不沉,叶穗抱在胸前却刚好能够挡住她的视线,这时候正是学生中午返校的时间,人流都朝着学校内涌进,叶穗抱着包裹走得很缓慢,一个个急促的身影就从她的左边右边窜倒前面。只不过叶穗走出去还没两步时,胸前的包裹就被抽离出去。

叶穗想了一会,对,按照她的思路来,至少不会将自己陷在于她的对立面上,而依照黄一薇的个性肯定会赞成这种做法,她一向吃不得苦,对于找男友的条件也很是苛刻,因此叶穗断定她一定会写“正”,就这么办吧。叶穗挥笔写下几个字,对面的老师便发出了时间到的信号。

叶穗不明白为什么她非要给自己打电话,她大可以把这件事情直接甩给林萧帆抑或是其他人,叶穗当时接到电话的时候就产生疑问,但是她不想去过问,她知道每次对黄一薇问及到为什么时她总能列出一大堆的借口理由。

“好吧,现在大家将手中的笔放到座椅下面,然后听我口令统一亮出题板。来,都准备好,一二三,题板。”

黄一薇的这套作息时间据说是黄妈妈向一些高考专家取经得来的结果,而且黄一薇每天的看书学习也是调制高考模式,棠城的高考时刻表是早上考语文和英语,黄一薇有时即便到了教室也不会顾及课程老师的教授内容,只看语文或者英语。

十张白色的题板齐刷刷对准七名监考老师,叶穗通过监考老师脸上的表情感觉这场无领导辩论似乎出了点异样,十名同学也相互之间审视着对方的题板,叶穗赶忙将视线黏在了黄一薇的题板上,但看样子黄一薇在和她左边的林萧帆说着些什么,题板一直朝向左面,十几秒过去了题板才转过来,叶穗看到那个大大的字在眼前呈现出来时,脑海里像丢进了一块巨石,刹那间掀起了巨浪。

黄一薇现在已经完全按照高考时间作息,早上要八点半左右才到教室,下午即便接近三点还经常见不到她的身影。现在是中午休息时间,黄一薇自然不会来学校,所以快递只得让叶穗帮忙拿一下。

反。

昨天中午时分叶穗在楼下等黄一薇包裹的时候脑袋里一直都没停下胡思乱想。她是在接到黄一薇的电话之后下来的,电话里的黄一薇一副特别焦急的样子,好像那东西对她很重要,连跟她说话的口气也软了许多,叶穗一时想不到理由推辞而只得答应。

黄一薇题板上写的是“反”。

看到黄一薇,叶穗不由自主的想起昨天中午的事情,叶穗有时对黄一薇只能用无可奈何来形容,而且大多数时候还容易令人措手不及,她现在越来越摸不透黄一薇的脾气,青春期的所有弊端似乎都无一例外的在她身上得到展现。叶穗之前还将自己和她比作同时行进的列车,甚至是一前一后行驶在同一条铁轨上,但经过一个岔路口之后便分道扬镳,再也没有回到一起的可能性,也或许是叶穗想多了,她和黄一薇从一开始就不是同一类人。

叶穗盯着自己题板上的“正”字,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刚刚亲手写下的。

叶穗又朝下瞥了一眼,呆呆的望了很久,因为她确实不敢相信,楼底下站着的那个正是因为自己成为艺术生而和自己闹翻的黄一薇。

当时那一组里只有叶穗和高歌是赞成这种观点的,其余都是反对。监考老师经过接近一天的面试,第一次出现如此大的正反落差,顿时都提起了精神,想看看2对8的辩论究竟该如何进行。还是坐在最中间戴着眼镜的那个老师率先提问,他上下打量了下叶穗,问道,“1号同学,你对于那些为嫁个富家子弟而参加相亲类节目的做法,是赞成的?”

后来班里有人传言,说每天中午大课间的时候,都会有一个女孩站在底下的院子里等林萧帆,那一包包的零食也都是那个女孩带过来的,都已经持续了一周多。叶穗半信半疑,但直到一天她还真在课间的时候从窗户口发现了一个身影,披肩发小裙子,拎着一包零食站在院子中的花坛边朝上张望,之后叶穗瞅了一眼林萧帆,应该是感觉到了震动,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便起身赶了下去。

叶穗顿了一下,她心里写满了一万个不赞成,但无奈自己面前的题板上写了一个“正”字,只得答应说是。

但现在这会林萧帆的位置上已经空缺了接近十分钟还不见人影,直到快要上课的时候,他才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跑进来,手中则多了一袋零食,叶穗注意到那里面装了一些薯片酸奶而且酸奶还是榴莲口味的。叶穗一直认为这么变态的口味只有黄一薇才会喜欢,没想到一个男生竟然会一下课就跑去买榴莲酸奶。但之后的很多天,叶穗发现林萧帆每次课间都要下去好久,然后在上来的时候手中都会多一包零食,更奇怪的是这些零食他基本上都不会动,拿到教室里之后都会很大方的分给周围的人,而高歌则是最受益的一个,每次他都会先将酸奶牛肉干之类的东西挑出来赛到桌洞里慢慢消化,这样不到一周,叶穗感觉到他脸上的肉又肥了一圈。

“那你对有些女嘉宾放出‘宁可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要坐在自行车上笑’的言论有什么看法?难道你也赞成?”另一位老师紧接着问道。

林萧帆一般很少出教室,他不像高歌那样一听到下课铃就如坐针毡,即便是上厕所他也会在三分钟之内就回来。厕所很近,空间很大,学生不多,不用排队。这点叶穗倒很是欣赏,毕竟在学校的那会,课间下定决心上厕所就像思前想后终于决定上战场一样,挤进厕所就像打仗,而成功解决之后再挤出厕所才算是打了胜仗。

叶穗从来没听说过这种狗屁言论,她此刻真想说自己并不是这样想的,而之所以这么写是因为……

在印象中,这个男生好像只在西西弗斯的时候和自己说过话,无论在学校里还是私底下都装作互不相识,有时叶穗已经鼓起勇气和他打个招呼,但还是被那面无表情的冰冷哽咽回去,或是匆忙的擦肩一笔带过。因此叶穗就也开始学会了在他面前保持冷漠,做个不会被阳光融化的雪人也未尝不好。

“1号同学,请尽快回答我的问题。”那位老师开始催促。

偶尔闲暇下来的时候老毛病难免会再犯,她还是会顺着教室的位置从门口开始捋一遍,每当视线滑到林萧帆的时候都会停滞好久。

“是赞成的。”叶穗慢慢的说着,“我不能说能够嫁个有钱人是每一个女孩的梦想,但至少大多数的女孩是这个样子,少奋斗二十年的事情摆在眼前的话不可能没人动心。”

由于班上的很多学生都是北中的,甚至还有一些就是本班里的,更有林萧帆和高歌这两个熟面孔,叶穗几乎感觉这就是在北中的教室中,所学习的也都是政史地的扩充版而已,而且每当听到高歌接老师话茬惹得下面一阵阵哄笑的时候,叶穗的那种感觉就愈发强烈起来。

“我反对1号同学的观点。”黄一薇大声的说,“我认为青春不是出卖的商品,不能用物质条件去进行兑换,而且对于我们而言,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结婚也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族多个家庭的结合,是需要进行慎重考虑的,如果仅仅依靠物质条件来判定的话难免太片面。如果这种风气一旦形成的话,对于整个社会的价值观将会产生不利的影响,如果一味追风参加相亲活动而不顾及后果,恐怕难免促成家庭的和睦幸福,对于共建和谐社会也产生不利影响,因此我反对1号同学的观点。”

叶穗每次在上伍廷浩的课程时都会不由自主间就开了小差,甚至在看影片的时候,被伍廷浩发现后,他都会以不同的方法将叶穗重新拉回来,有时发条短信,有时震两下铃声。从小学到现在,叶穗还从来没有被哪个老师这么关注过,每次看到伍廷浩那盯着自己的不经意的微笑,叶穗都不知道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黄一薇的发言结束之后,在场的几个老师都对其报以赞赏的微笑,坐在她旁边的林萧帆心里着实吃了一惊,没想到面前这个女孩嘴巴倒挺厉害,竟然还上升到政治高度了。高歌也是惊讶的合不拢嘴,看来黄一薇不仅是平常嘴皮子功夫,在这种场合也丝毫不怯懦。

伍廷浩在学校里是教他们影视评论,后来这门课程被一分为二,成了电视评论和电影评论。这算是戏文编导专业最重要的一门课程了,基本上每一个学校都要考到这两项,因此伍廷浩教的很是认真,他每堂课都有整理完整的教案,在学校里算是唯一一个,其他的老师都是想到哪说到哪,而他所讲的一些都很有条理性。伍廷浩从上大一开始就已经开始在培训班上课,带走了两届的学生,据传言他的学生现在遍及北电中戏北广的各个角落,但一直都没有得到他个人的证实。

“话是这么说,道理大家也都明白,但如果真放到你面前,恐怕3号同学刚才阐述的立场就会有所动摇了。这个社会教会我们必须认清现实,需要的是我们去适应社会而不是社会适应我们,经济飞速发展,很多人已经无法跟紧其步伐,有如此之捷径我们为什么不走,假如说给我足够的资本,我能为国家社会创造更多的财富,那便是令我们崭露头角的一个平台,我愿意不在乎别人异样的眼光紧紧把握住这个机会,如果一味排斥盲目愤青的话恐怕会适得其反。”叶穗这次的发言比刚才显然有条理了许多,当然这也让考官为之一震,都提起了兴致观看这场辩论究竟鹿死谁手。

教故事写作的是一个已经读研究生的师姐,但她长的很没有研究生的样子,一脸的青涩,就好像刚从高中走出来,和底下这群学生基本上就没什么区别,一副不谙世事的天真无邪流露于言表,因此她最是受班里男孩子的青睐,经常一下课就有黑压压的一片跟着涌出去,借着讨论故事构思的话题套近乎,而聊着聊着就会扯到周末有没有时间啊有没有男朋友啊家住在哪里啊这些话题上,不过这个师姐是这所学校里学历最高的一个,据说也是拿薪水最多的,毕竟也是在读研究生,都快要修炼到去大学教课的水平了,来这里带她们这群小毛孩子自然是绰绰有余。只不过她讲的一些东西学术性太强,就目前来讲还不能让叶穗之辈们完全吸收,因此对于迫在眉睫的艺考来说并不具有太强的实用性,不过叶穗倒感觉听一下也没什么不妥的,虽然灌进肚中异常生涩,但还是会在许久之后回味起来时依旧唏嘘不已。

“我并不认为会适得其反,倒是1号同学的观点令我很是忧虑,如果现今社会连我们90后高中生都时刻抱有希望被人包养的侥幸心理的话,我想……”

只不过这位师哥对《红楼梦》倒有些研究,因为他在讲到明清小说的时候曾称赞《红楼梦》乃天卷之作,是真正可以称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然后又占用了大半节课的时间讲解小说中的人物关系脉络,说王熙凤是个缺心眼的拜金女,王夫人是个更年期的家庭主妇。叶穗倒挺喜欢他的那半堂课,虽然底下很多人依旧如往常一样打瞌睡,但叶穗心里明白这一觉自己可睡不起,因此即便再无聊也都强打着精神去听。

“我并没有说希望被人包养!”叶穗听到这种字眼竟然针对自己,立即反驳起来。

这里的课程并不多,但分量都挺大,毕竟这也算是临时抱佛脚,只能采取强硬而笨拙的灌输方法,教文艺常识的是一名大一的师哥,戴着眼镜,总是蓬头垢面,穿着也很随意,并且经常是踩着铃声进学校,就算站到了讲台上也是照本宣科,他充当的角色和民国时期的私塾先生倒有些接近,他的任务就是将一些重点的文艺常识在教材上标注出来,而且在整本书讲完之后还说了句,“我画过的有可能不会考到,但你们一定要背到;我没画的那些也有可能会考到,但你们也不能完全不知道。”叶穗听了之后感觉这完全是一句废话,而且她已经听了他很多节课的废话。

“可从你刚才的言论中至少可以推断出来,你是有这种意念的,什么‘不在乎别人异样的眼光紧紧把握这个机会’,这不是被希望包养是什么?通过你刚才所亮题板上的‘正’字,我彷佛看到你向权贵附和谄媚的笑脸,举在胸前的板子上赫然写了三个大字,‘求包养’!”黄一薇也毫不客气的回敬了一句,只是她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扫向叶穗的方向,好像一副与其划清界限的样子。

来这里教学的老师,据说大多数都是各个艺术高校里在读的学生,他们是刚刚闯过那道人生第一个重要关卡的幸运儿,当他们站到讲台上的时候,叶穗能感到从自己背后以及身体四周射向讲台的目光,掺杂了羡慕与嫉妒。叶穗也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像他们那样高谈阔论的说,肆无忌惮的笑,只是不知道那还要等多久。

“我的意思是说……”叶穗还想辩解些什么,被眼镜男叫停,“别人在阐述观点的时候,请待到对方讲完再做反驳,那个,3号同学,请继续。”

来这里上课的学生,都是棠城各个学校的高三毕业生,还有一些是已经上到高四了的。叶穗看到北中高复班里的几个熟悉的面孔,以前都只是擦肩而过,现在终于有幸可以近距离长时间的观看,那一张张曾经真实经历过战争的脸庞,叶穗着实看不出和自己有什么区别,在她的心里,这些人应该像古时战败后逃回来的俘虏,虽然没到缺胳膊少腿那么严重的地步,但至少也会有一些伤疤。可是从一张张笑靥如花的脸上,叶穗读不到任何战争失败带给他们的苦楚,或许是他们早已将那段记忆淡化,或许那压根就没有叶穗想象中的可怕。

黄一薇听后朝考官报以礼貌的微笑,继续说着。“刚才提到90后,我们身为这个时代的主力军,将来要担当起这个社会的大任,如果现在就存在投机取巧侥幸心理的话,恐怕将来成为不了社会的栋梁之才反而是发展建设的蛀虫。1号同学刚才提到说她急需一个展现自己的平台,需要为社会贡献力量的资本,我们也可以将1号同学的这种观点看做立功心切,但我们万不可再走一次大跃进的错误路线,还是应当脚踏实地稳扎稳打。”黄一薇讲完之后,身子稍微前倾,朝叶穗的方向望了一眼,但发掘叶穗还没死心,仍有继续挣扎的趋势,黄一薇便赶忙继续讲下去。

“嘿嘿,是啊,今天挺热。”高歌并没理会叶穗,赖在那个位置上并没有动弹,这个小子虽然平日里看上去五大三粗,但其实也是一个特别容易害羞的家伙,说不上两句话就会脸红结巴的那种。而林萧帆对于叶穗的到来则显得特别平淡,只是抬起头来望了一眼,紧接着又将头深深的埋到了臂弯里,仿佛早就已经预知到她的到来。

“如果说按照1号同学的说法,最终取得了成功的话,那么你对那些任劳任怨从零做起的其他人是报以何种态度,或者是与他们共处一室,别人通过燃烧自己的青春奋斗到你用其他渠道获得的地位时,你又是何种心态,难道你不感觉到羞愧吗?甚至当别人辛苦奋斗一辈子只做了一个小角色,但他同样尽其所能,难道你身为一个资本家就会瞧不起那些劳动者吗?盲目贬低劳动者创造财富的能力也是1号同学处事待人的态度之一吗?”

“刚刚报的名,哎,你离我远点,热死了。”她扯过一个笔记本用力的扇了起来。

黄一薇最后的问号让叶穗有些不知所措,这个问题被黄一薇无限扩大化,现在已经上升到价值观取向的问题,叶穗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刚才所说也都是真心实意句句肺腑,倒是黄一薇,能说出这样的话出来她自己竟不觉得脸红,是谁整天花痴说要找一个富二代为自己买香奈儿皮包,又是谁抱怨现在学习太苦太累又无奈没有机会偷懒,如果真有这么一条捷径的话,黄一薇肯定会是第一个踏上去的,而且是毫不犹豫,叶穗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这个心口不一的家伙。

“你怎么也来这里了啊?什么时候过来的?真是神奇,我睡了一觉你就坐到这个位置上了。”高歌贴了过来,紧挨着叶穗坐下。

“1号同学,针对3号同学对你观点的反驳,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那位年纪稍长一些的老师用手指轻轻扶了一下眼镜,拿眼睛盯着坐在第一个位置上的叶穗,叶穗顿时感到几条视线霎时间齐刷刷的聚焦在了自己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