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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其实,一样的不只是表象

“怎么了小妹妹,碰到哪里了?来,先坐一会。”女人起身,在沙发上腾出了一个位置给叶穗。

放下洋酒和拼盘之后,叶穗本想很快离开的,但谁想小腿竟然不听了使唤,因为酒吧里规定,服务生在给客人上果品时必须蹲下,就像当年升高中时军训的样子,这样一直又蹲又起一整个晚上,对于她这个年龄的女孩来说肯定吃不消,她在弹起来时腿部感动一阵剧烈的疼,一个趔趄差点趴到地上,幸好A包的茶几都是石质的,叶穗单手扶在上面才没有倒下去,她本想叫刚才的那个一起来送拼盘的小哥帮忙搀扶一下,却发现那家伙闪的出奇的快,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用麻烦的,谢谢您,不打扰了。”叶穗转过身去,尽力拔开粘在地面上的脚掌,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挪动不了。

叶穗很无奈,只得端着托盘和另一个男服务生送到A包里来,A包是整间酒吧最好的包房,推门进去,那个女人已经脱掉了鞋子,透过酒吧霹雳闪的光亮叶穗看到她腿上套着的豹纹丝袜,这是叶穗刚才没有注意到的,她想不到这个年龄的女人竟然也能穿成这样。

“你还是赶紧坐一会吧,是腿抽筋了?哎,干你们这行真是的,不要怕,我和你们老板都很熟的,要不我去跟她打个招呼?”

琦姐来不及解释太多,不耐烦的回答道,“就是皇家礼炮,你只管送就行了别问这么多。还有注意哈,A包厢的客人很难伺候,放下东西立马走人,不管客人怎么叫你都不要理会知道了吗。”

“不要不要,”叶穗紧张的说,“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表现不好会被炒的。”

叶穗答应着,又问了句,“21年是什么东西啊?”

“今天第一天上班,有点意思哈,那么担心被炒啊,这份工作对你很重要?”女人已经开始蹬起脚上的鞋子,看样子她是想来扶住叶穗坐下,这一个举动让叶穗顿时惶恐不已,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那双手就握住了叶穗纤细的胳膊,她感觉到那双手上掌纹很粗硬,没来得及做反映就一把拽了上去,叶穗的屁股挨到柔软的沙发,顿时感觉有了个强大的支撑,腿也不像刚才那么疼了,只是依旧没有力气站起身来,叶穗能感觉到身边的这个女人正打量着自己,她很是厌恶四处飘散的香水味道,刺鼻的气味充斥着整个包房。

正在她倚靠着吧台准备放松一下的时候,琦姐匆匆忙忙的走了过来,“A包上一瓶21年,还有一个大的水果拼盘,另外再上两桶冰,注意,是两桶哈。”

“你还是个学生吧?”女人好奇的语调让叶穗感觉她就像是在明知故问,叶穗并没有回答,依旧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这个时段的客人仿佛一下子增加了很多,叶穗来来回回感觉腿都要跑断了,其实这巴掌大的地方就算跑上一百个来回也没多远距离,只是酒吧里横七竖八的摆放着咖啡座,有的客人还习惯将酒瓶摆在地上,而且酒吧里还有不少的台阶,在昏暗的灯光下走一圈,小腿的肌肉都紧张的打颤,而现在这么多个来回,叶穗感觉小腿已经有些麻木了。

“缺钱花了?”女人打开那个标价一千六的皇家礼炮,叶穗见状赶紧帮忙倒上,女人很欣喜的望着这个女孩,“第一天上班就这么懂规矩,不错,要不你跟我吧,我会给你比这里高出很多倍的价格。”

已经忘记了几点钟的样子,酒吧里进来一个风韵十足的中年女人,大概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或许已经超过了四十岁,那个女人先是在舞池边站了一会,像是在朝着自己这边望着,但又像在等人。果然,琦姐从旁边的一堆人群中抽出身来,陪着那个女人走进酒吧那一排VIP包房,当她们从吧台经过的时候,叶穗能清楚闻到她老女人身上一股异样的气味,老女人的脸上应该搽了很浓的粉,身上也喷洒了不知什么牌子的香水,很像劣等货,但叶穗心里明白那一瓶香水足以自己几个月的生活费,只是让她的鼻孔好一阵不舒服。

叶穗感觉自己的脚能动了,起身拿起托盘,但脚筋依旧很疼,蹒跚着朝包厢门口挪动。

叶穗原先见到的那几个打着手电筒化妆的女孩现在已经扮作来买醉的可怜人儿,散落在酒吧的各个角落,她们自认为完美无缺的伪装败在了那双眼睛上,叶穗知道,被寂寞浸透的人眼睛不是那个样子的。

“我出一千块,要你在这里陪陪我。”女人喷吐着香气。

叶穗站在吧台里,由于她今天是第一天上班,只负责端送酒水,所以有大量的时间清闲下来让她去观察这究竟是群什么人,从琦姐熟练的游走在每个进门的客人之间可以看出,这应该都是些老主顾,叶穗站在吧台里注视着不远处琦姐的一颦一笑,或许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现在她能一直穿过舞池,清楚看到门口,耳朵里则灌满了舞台上乐队有些歇斯底里的声音,他们染着各色的头发,像舞台上开出的花。

一千。这两个字在叶穗的脑海中来来回回的撞击着,一晚上就能有一千块,从这个女人喝的酒来看,她应该不是在开玩笑。留,还是走,这是个问题。

酒吧一直到晚上9点多的时候才开始进客人,棠城果真是个夜生活丰富的地方,在很多人已经睡下的时候,另一部分人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从前我听说过一个故事,当你给一个人100块时,要他下跪,他或许不肯;但当你给他一千块,一万块,十万块,甚至于一百万一千万的时候,那个人恐怕就不会再坚持原本的立场了吧。”女人高傲的声音似乎能够压倒一切,“现在我出一万块,要你陪我一个晚上,一整晚,比起要你下跪来讲,这不算是过分吧?”

其实,一样的不只是表象。

一万块。叶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在十分钟之前她还在吧台边上埋怨辛苦的时候,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晚上竟然可以值一万块钱,而且这一晚上也仅是陪着喝酒说话,更神奇的是这个晚上不是给男人,而是给个女人而已。

琦姐又上下打量了叶穗一遍,“一定会,我敢保证,因为你穿上这身衣服,让我想起当年的自己,简直一模一样。”

叶穗犹豫了一下,把托盘轻轻放回到大理石桌面上,托盘下落,挤出了空气,像是吸在了上面一样。她又坐回到刚才的位置上,女人咯咯的笑了起来,“小家伙,看不出来你还挺贪心的吗,跟我讲讲这么急需用钱做什么啊?”

“说不定不会呢。或许我是个例外。”

叶穗想了想,感觉没必要把事情讲的那么明白,于是便扯了句家里有急事想搪塞过去,只是没想到这个女人要比想象中精明的多,女人端过酒杯,轻轻摇晃着,“家里有急事,不是吧,现在的孩子才不会为了家里的事情跑到这种地方来做服务,除非是她自己出了问题。”突然间女人猛的靠近她,在她耳边轻喘着说道:“是不是怀上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说你将来会后悔的嘛。”

转瞬间又迸发出的爽朗的笑,像灌进这间屋子里的水一样左冲右撞,叶穗突然感觉这个女人很是神经质,虽然她也没有陪过男性客人,但她心里有种感觉,这个女人一定要比那些男人们更难伺候。

“这个是我自己要求的,不怪他的。”

女人喝酒有个习惯,加进冰块之后立马仰头就灌进去,完全不等冰块的散发,喝完酒之后她会把杯中残留的冰块倒进垃圾桶里。冰块一点点减少,缠绕着的酒精味在逐渐加重,还有湿热的浓重呼吸,那股气体化作浆液一般浓稠的东西,顺着脖间向下滑动,沿着脊梁行过的痕迹让叶穗不寒而栗,如果说这一切都是胡思乱想的话,那突然之间就将叶穗拥住,抵在脖间的舌头应该不再是虚幻,还有女人那张手,在叶穗双臂细嫩的肌肤上划过,好像笔尖在洁白的纸上书描画着印记。

“呵,把你介绍到这种地方来叫不错,回头我才要好好数落他。”

老女人就这样抚摸着叶穗,仿佛很沉醉的样子,喘息着,呼出的酒气和香水味一起朝着叶穗的脸上扑过来,令她浑身都在不停的发抖,打死她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女人摸遍全身,怎么会被一个老女人用舌尖舔舐着脖间吮吸着耳垂,虽然在进到这间酒吧之前她已经想到了一切可怕的后果,唯独这个却是始料未及的。

“我和他只是在网上认识,他人很不错的。”

叶穗终于再也无法忍受,突然惊醒般挣脱老女人的怀抱,来不及抱起托盘就跑出包房,躲到吧台里不再出来,直到琦姐四处找寻不到几乎快要动员全体员工的时候,叶穗才从后面怯生生的出来,下巴还粘着泪珠,胸前的纽扣很明显是匆忙间系上,一排下来扣差了几个,背上的内衣纽扣也被解开,肩带松松垮垮掉到了小臂上,胸前更是堆了一大摊扭曲的罩杯。

原本沉寂的脸上突然裂开很不自然的笑容,“这个浩子,连这个都告诉你,太不像他的风格了。”

琦姐只看了一眼叶穗,脸色就变了。

“琦姐是不是也曾后悔过,我听说你以前是表演系的,呃……”

出事了。

“我想以后一定会后悔你今天这么冲动的付出。”

到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叶穗才悄悄的回到家,捻手捻脚走进屋子才发现方阿姨一直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她回来。

“也不是特别想进吧,只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而此刻的她身上满是酒气,脸也像刚哭过一样,两颊都是肿起来的。

“你就那么想进艺术学院啊?”琦姐将烟掐灭问道。

方阿姨见她这副模样,并没有过多言语,先是打了热水让她在房间里悄悄的洗干净,然后又要她将衣服脱下来换上睡衣。方阿姨说,幸好叶父今天喝醉了酒,否则的话就真要出事了。

叶穗不知道是该说实话还是编个故事,但当两个原本素不相识的女人能够面对面的坐在一起,在这种场合下如果再说谎的话想必以后一定会后悔少了一次倾诉的机会,于是便将自己的事情讲了出来,没想到琦姐在听了之后只是报以淡淡的笑,那股上扬的嘴角就像是在嘲笑一个未经事故的小孩子一般,但却又有所保留。

“怎么你也喝酒了啊?心情不好?”方阿姨憋了好久才瞅准时机问了一句。

“先在我这坐一会吧,离来客人还早得很。”琦姐坐在梳妆台前的那张椅子上,两腿并排在一起,“怎么想来这里了,不上学了?”

叶穗只是恩了一声,虽然她并没有喝酒,可现在自己的这个样子,说实话反而带上了谎言的味道,方阿姨见她憔悴的样子,也不忍心再说些什么了,就在叶穗准备睡下的时候,方阿姨走进她的房间,将一个信封塞到她的枕头下面,“这里面有三千块钱,你拿去吧,虽然不多,但我也存了不短的时间。你也知道我们家里的情况,真的,你爸就别去指望了,我能拿出来的也就这么多了……”

不知为何,叶穗很反常的接过衣服,当着琦姐的面就把裙子套上了,大小正合适。这时候琦姐刚刚点燃一支烟,衔在嘴巴里,烟雾徐徐上升,划过她棱角分明的脸庞,像一艘快艇在刚行过的水面上画下的清晰涟漪。

整个晚上叶穗睡的特别踏实,她有种幻觉那三千块钱是那个老女人给自己的,是自己的胴体被出卖后的报酬。叶穗很庆幸昨天并没有到失身的地步,其实在她决定进到酒吧的时候就已经做足了打算,自己的那份贞洁留着又有什么作用呢,她现在已经对男人这种生物失去了信心,由无语继而转变到失语的状态。一个女人这一辈子会遇到很多的男人,当女人还是块洁净白纸的时候,第一个留下痕迹的男人就像是一支红笔,热烈而鲜艳但并不长久,而最后一个遇到的会是一支黑笔,暗淡而浓重,但不会被轻易抹杀,当然,女人也会遇到很多白色的粉笔,纯洁而闪耀,只是不会留下痕迹。

“你先把这件衣服换上,虽然我比你高一点,但应该还算合身。”琦姐甩出一件制服样式的连衣裙给叶穗,“到这里来上班,不管怎样都要守这里的规矩,虽然浩子嘱咐过我要好好照顾你,但如果真出了差错我也罩不住你。”

这一晚叶穗睡的很香甜,枕下了一颗安定的心。

叶穗突然记起伍廷浩曾经说过,琦姐是有一段故事的,而今天这么一看她愈发感觉出这是个有故事的女人,处处都透露着一丝不便言说的与众不同。

稻穗:在?

叶穗则吃惊的望着那个打开的衣橱,里面各式长裙短裙都整齐的挂在衣架上,琦姐的那双腿完全可以用完美来形容,走在大街上一定会吸引住所有男人的目光,怪不得她这么喜欢穿裙子,叶穗没敢紧盯着那双腿细看,怕看的久了自己难免会自卑,于是便把目光转移向其他的地方。房间并不大,属于单间配套的类型,从外面看显得极其老旧,或许是装修过的缘故,房间里面并不是那么的破旧,四周贴着淡粉色的墙纸,床上的床单被罩都是粉色的,可见琦姐对于粉色的偏爱。靠在墙角的梳妆台上并没有像这个年龄的女孩那样摆满各式化妆品,而仅仅是一盒看似护肤霜之类的东西,还有一瓶保湿露,这一点叶穗倒是很惊奇,毕竟做这个行业的化淡妆都属于罕见,烟熏妆算是正常,在她的印象中,那些小姐们都恨不得在自己的脸上画一幅山水油画。

盛夏去看雪:恩。

“随便坐吧,这间屋子是我一朋友的,她在外面上学不会经常回来,恰巧离酒吧很近我便一直住着,平日里都是我一个人,有些乱了点。”琦姐一边打开衣橱一边头也不回的说。

稻穗:如果在你那里学专业的话,大概需要多少学费?

没想到的是,这个房间并不像她自己想象的那样糟糕,相反而是收拾的井井有条,甚至于盖过自己的那间窄小的卧室。

盛夏去看雪:这个要按具体情况的,现在马上就要开课了,对外都是4800元,我向上面说一下,只要你4000吧,教材费就免去了。

琦姐脸上并没有画很浓艳的彩妆,头发也那样随意披散着,衣服鞋子也很是平常,完全不像常年混迹在酒吧的装扮。琦姐个头高挑,而且还穿了一双细长高跟,叶穗跟在她身后感觉像躲藏在一面屏扇后面。琦姐一直把她带到酒吧的后门,虽然这间酒吧从外面看上去很是狭小,但里面的空间却很大,后门出去能看到一座红色焊铁楼梯,盘旋着转到二楼,琦姐说她就住在这上面。不知为何,叶穗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她家公寓楼里那个拥挤着发廊妹的房间,不知不觉的感觉到恶心想吐,在上楼梯的过程中,她已经做好了一切思想准备。

稻穗:好的,一会给你打电话,我去找你。

“好吧,早来总比迟到好,你先跟我进来。”琦姐说着就转过身,叶穗就跟在后面乖乖的走了进去,这时候在旁边化妆的那几个女孩已经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但并彼此之间也都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抬头望了她几眼,紧接着就又把头低了下去,继续化妆。

盛夏去看雪:怎么,钱弄来了?

叶穗很不习惯被人盯着看,被她这么一打量有些不知所措,或许也是被这个女人的气质容貌所震慑。“因为第一次过来,就早来了一会……”

盛夏去看雪:……

这个女人走到叶穗的身边,只用眼珠上下打量了一遍,“那个什么叶就是你吧?怎么来这么早啊?”

对话框中的那串省略号一跃而出,蹦到了现实中的键盘上,坐在屏幕前的伍廷浩盯着屏幕,眼睛里充满了屏幕上反射的亮光,他正瞅着这个名叫稻穗的头像,这时,电话响了起来,伍廷浩将平躺在桌面上的手机轻轻仰起,嘴角露出了微笑。

由于没开空调,酒吧里一股阴潮气味,让人顿生凉意。中央有个大舞池,围着舞池是一圈的过道,通道很狭小,有齐腰的围栏与舞池相隔开来。叶穗转到吧台前面,才猛然想起掏出手机给琦姐打电话,响了一通并没有人接听,一直到第二通电话都响了很久的时候,叶穗才注意到在酒吧深处一个闪烁的亮光正在靠近自己,叶穗瞪大了眼睛使劲瞧,应该就是电话中的琦姐了,由于太黑的缘故,叶穗只能看到她穿着很短的裙子,一双修长白皙的腿冒着晶莹剔透的光,蓬松的卷发垂在胸间,脖间应该有一条精致的项链。走到近处了才看清楚她上身穿的衣服颜色。

“喂,你好。”

在六点刚过的时候,叶穗好像跑错了轨道一般冲了进去,因为她看到那扇门已经打开了,就那么沿街大敞着,从路边看里面黑乎乎的一片,走进去了也只有吧台那个地方亮着微弱的光,一旁的沙发座椅上坐着三四个穿着艳丽的女孩,年纪也不大的样子,正借助着茶几上一把昏黄的手电筒光亮挤着一面不大的镜子化妆,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在另一侧也有一堆年轻女孩,好像在从事着相同的工作。

“是师哥吗?我是叶……”

这间酒吧有着和门很不相称的巨大招牌,上面用霓虹缠绕着酒吧的名字:BAZA。当你不经意从旁边走过的时候都不甚留意原来还有这么一处酒吧,连它的门框上都贴满了洋酒的海报以及各种促销优惠活动,叶穗看到“大优惠”后面紧跟的数字依旧大的惊人,叶穗几次萌生了进去的冲动,但最后还都是注视一会就快步离去,又不敢在门前驻足太久。

“恩,我知道,你现在在哪呢?”

叶穗早早就从学校里跑了出来,今天晚自习班主任都去开年级大会,班里已经溜走了一大批,但按常理来说最后一节晚自习的时候班主任会习惯性到班里视察一下,那时候班里大多数人会再转回去。而叶穗这次打算出来之后就不再回去露一脸了,她先是沿着那条街一直走到头,然后又走回来,这样往复循环不知多少遍,也不知多少次从那间酒吧的门前经过。

“我在网吧,你呢,在学校吗,我去找你吧,把学费给你。”

叶穗哽住了,因为她想不到实在不行的话还有什么样的办法。

“钱弄来了哈,怎么弄的?肯定特惊心动魄刻骨铭心吧。”

几乎容不得叶穗说些什么,对方就已经挂上了电话。听那个沙哑的嗓音,应该是还在睡觉的,可叶穗注意到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多,她无法说服自己那是在睡午觉,难道自己到那里工作了之后也要睡到这个时候吗,而且如果回家太晚的话也不好交代,今天还是先去看看吧,实在不行的话,实在不行的话……

“你在不在学校?”

“哦,想起来了,叫叶什么是吧,你怎么现在才打来啊,他昨天跟我说你还挺急的,那你晚上先过来吧,尽量早来一会,8点就开始上客人了,你6点半左右的样子过来,到了再给我打电话。”

“哦,在的在的,你过来吧。”

叶穗怯生生的回答道,“琦姐你好,我是伍廷浩介绍过来的,想在你那……”

伍廷浩挂上电话后,看着那个头像蓦地一下变成灰色,笑着摇摇头。

那间酒吧虽然距学校也不算太远,但位置比较偏僻,一般很少有人发现那个地方。叶穗在得到电话后并没有当即就打过去,而是酝酿了好久的情绪,一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才拨通了那个号码,对方响了好久才接起来,一个软绵绵的女声:“喂,谁啊?”

叶穗下午回到学校的时候,发现教室里空旷了许多,问了下同桌才知道这群人在早晨的时候都已经集体请假出去参加艺术培训了。

稻穗:行了,别啰嗦了,真像个耗子呢……

叶穗有意朝林萧帆的位置上望了一眼,虽然现在是下课,还不能确定他也出去参加艺考培训,但叶穗有种感觉,今天她是见不到那个男生了。

盛夏去看雪:……好吧,我会跟她打个招呼的,你到那里就听这个姐姐的吧,她人真的很不错……你一定要注意……

平日上课并没有怎么感觉出来,但少了这些人教室一下变大了许多,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叶穗在睡了一节课后伸了个懒腰,起身准备朝办公室走去,这时候黄一薇从身后挽着她的肩膀,“走,陪我去上厕所。”

稻穗:快点把她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啊,哎呀,怎么婆婆妈妈的啊你。

高中的女孩有个习惯,总是喜欢成群结队的去厕所,仿佛一个人会很没有安全感。

盛夏去看雪:算了吧,背着别人聊私生活不太好,我看你还是别去了……

叶穗很平静的说,“你自己去吧,我要去办公室。”

稻穗:复杂?该能怎么复杂嘛,聊聊啊。

“办公室?”黄一薇很是惊奇,因为她知道,即便是有些时候老班叫叶穗到办公室去,她都不一定会搭理,而今天竟然主动要去办公室。

盛夏去看雪:你想的太简单了,我和她关系挺好的,知道一些事情,很复杂的……

“你去办公室做什么啊?”黄一薇问道。

稻穗:哇,你们学院表演系的,那岂不是很漂亮,怎么会到酒吧呢?表演系出来的应该去拍电影啊。

“跟他请假,去参加艺考培训。”

盛夏去看雪:呃,其实那是我一个师姐,我们学院表演系刚刚毕业的,现在就在那家酒吧做领班,如果你去找她的话应该能给你安排一个工作……我看你还是别去了吧

“什么?你要去艺考?”黄一薇叫的很大声,班里很多人都听见了,这片区域在瞬间集聚了几十双眼睛迸射出来的鄙夷。

稻穗:说嘛,赶紧告诉我,是你认识的朋友在那做事吗?

黄一薇将叶穗拉到教室门外,没好气的问:“叶穗同学,你还真就那么决定了?去做个低人一等的艺术生?”

盛夏去看雪:是吗……

“怎么低人一等了嘛?艺术生也很好的啊。”叶穗满不在乎的说。

稻穗:怎么会呢,你还怕我被占了便宜?我可是地地道道的山东女孩,可不像你们棠城女孩那样小鸟依人,我强悍的很哦。

“只有那些下三流的学生才会去学艺术呢,那都是些在老师眼中的差等生,而你虽然成绩不太好,但至少在老师那还没留下太坏的印象,你就没必要再将你仅存的完美形象抹杀掉好不好?”黄一薇像是在开导她。

盛夏去看雪:我只是担心……万一你出了事,我可就成了罪人了。

“我没你成绩那么好,也没你遭老师喜欢,如果不学艺术的话我考不上大学的,学艺术你以为我想啊,可我是真没办法了,这就像街上那些棒棒,你以为那是他们的爱好啊,他们也想像白领一样朝九晚五啊,这就是现实,哎不跟你讲了你不会明白的。”叶穗说的很激动,黄一薇也听得很激动,脸憋得通红,不过也无话可说,一甩头走回教室,倒连厕所都忘记去了。

稻穗:我等不了了,现在在学校里简直就要把我憋疯了,浩哥,给我介绍一下那个酒吧啊。

叶穗对着外面的阳光,又伸了个懒腰,梳理了下头发就朝办公室走去。

盛夏去看雪:我感觉你还是再等几天吧,这不离艺考还有一段时间的吗。

“什么,你要学艺术?”老班扶了下架在鼻尖的眼镜,终于朝叶穗投来了一束目光,从刚才进来一直到刚才,老班只抬头看过叶穗这么一次,毕竟像她这种毫无特征的学生确实引不起老师的关注。

稻穗:快点告诉我吗,浩哥,快点快点撒。

“你也要去学艺术啊?你说你跟着他们学什么呢,是不是一看别人可以不上课在外头耍,心里痒痒了?”老班很义正言辞的说。

盛夏去看雪:呃,我看还是算了吧,那种地方……

叶穗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刚才她已经表明了自己的观点,现在她的任务完成了,所以她也没必要再言语太多。

稻穗:是吗,那赶紧给我介绍一下,在那工作怎么样啊,是不是赚的很多啊?

“叶穗啊,这我可就要说说你了,做学问,不能跟着大鱼上窜,尤其你现在处于关键时期,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盛夏去看雪:哎,我倒还真认识一个在酒吧做的,而且就在我们棠城。

“我没有放弃啊,只是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艺考同样也能上大学啊。”叶穗觉得不能在这样沉默了,否则会被扼杀掉的,只好开始解释。

稻穗:我说了我什么都愿意做的,去酒吧陪酒都行,我酒量特别大的。

“艺考确实能上大学,可你上那样的大学有什么用呢?混日子?四年之后拿到的文凭还不如一个专科,到时候有你哭都没地方去。”

盛夏去看雪:呵呵,钱哪有那么好赚的,如果我知道的话还不自己去了,你啊还是别在这异想天开了。

“还有很多综合类的大学也开设这个专业的,并不只有艺术类的学校,待到毕业的时候由学校来颁发毕业证书,和学校里的其他院系是没有区别的。”

稻穗:是吗,我倒没怎么觉得,哎呀,先别讨论叫什么的问题了,浩哥你赶紧给我支个招,我都快疯了。

“那些学校是你家开的啊,自以为知道的那么清楚,不要去相信那些,都是胡诌的,就是专门骗你们这些不长脑子的家伙,四年学费也交了,到时候你也没辙。”

盛夏去看雪:你名字真好听哈。

“这些都是那些学校的师哥师姐说的,他们不会骗我。”

稻穗:我叫叶穗,你叫我叶子或者稻穗都行。

“嗬,不会骗你,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他们都是和学校有联系的,学校在招生前都会跟他们讲好条件,招进来一个奖励多少钱,你不懂还在这瞎掰掰,就像咱们学校,不也是……”突然间老班感觉像是说走嘴了,赶忙打住。

盛夏去看雪:好吧,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总之,你给我在教室里好好学习文化课,内心不要有什么其他的起伏波动,一些小想法不要有,也不能有,毕竟这个现实呢不允许你有,你呢赶紧回教室,多像那些好学生看齐,你看人家黄一薇,就是一门心思钻进书本里,你们经常在一起,可以向她取经啊,如果以后心理上有什么波动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我以后会特别关注你,你看,经我这么一开导,肯定颠覆了你刚才的想法了吧。”

稻穗:耗子……不太好吧,我还是叫你浩哥吧。

“我还是要去学艺术。”叶穗很认真的说。

盛夏去看雪:呃,别叫我师哥了,听着挺别扭的,我名字叫伍廷浩,叫我浩子吧。

经过一番软磨硬泡之后,老班终于大笔一挥开了假条,其实叶穗发现,如果不是电脑上农场的吸引,老班恐怕不会如此轻易就善罢甘休,对他来讲,菜园子中的菜自然要比一个活生生的人听话的多,那么偷菜肯定要比教书育人有趣的多。

稻穗:哎,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当初如果不知道这回事还好,可自从了解艺考之后就迫不及待想去尝试,而且愈是给我一种无法到达的幻觉我便愈是想冲破那些障碍,师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老班在签完字后摆了摆手,似乎是示意叶穗赶快离开。从那一刻起,叶穗感觉自己仿佛历经了一场突然间的变身,如今的自己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自己了,她已经做好处处遭白眼的打算。班上那群人脑袋像装了同一根弦,艺考生就是这根弦所无法承受的砝码。

盛夏去看雪:赚钱,你一个小姑娘家能赚什么钱啊。

在叶穗回到教室的时候,黄一薇已经将原本放在自己桌角的那一摞练习册搬回到了自己桌子下面,而且原本放在她们之间共用的水壶也不见了踪影,似乎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和自己划清界限,和不伦不类的艺术生划清界限。

稻穗:是的,我已经不指望家里人了,师哥,你有没有赚钱的门路啊,现在要我去做什么都行。

不伦不类。这是黄一薇的原话,她在刚刚发信息来说,如果自己真去学了艺术的话就永远绝交。她说,她不能忍受自己跟一个艺术生混在一起,那样她会感觉自己也传染上那种艺术生特有的不伦不类。

盛夏去看雪:怎么,家里还是不同意吗。

叶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知道这些异样的眼光究竟是针对她一个人还是针对艺术生这一如此庞大的群体,但不管是为了哪般,终究都要忍住,毕竟还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条路,或许真的像旁人眼中看到的那样呢?

稻穗:我没钱,不知道该怎么办。

今天刚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手中捏着那张班主任和年级主任亮亮同志一起签字画押的长期假条,叶穗心里竟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这东西如果放在以前铁定是做梦都向往的东西,因为有了它,无论你什么时候进出校园都会变得畅通无阻,而现在,叶穗觉得那像是一张死囚犯的胸牌,无论到谁那里都会砸来无数的白菜鸡蛋。

盛夏去看雪:恩,决定好了没?

图什么呢。

稻穗:在?

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