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不是时候。
角色扁平,对白虚伪。他的朋友菲利普建议他把小说打印出来,拿给那些感兴趣的作家经纪看看。可是,他每读一次,就会发现更多问题,完全拿不出手。
桑德里娜曾说,他之所以不想拿出手,是因为稿子没交出去,他内心至少还有希望。这还不算她说过的最刻薄的话。
法比安拿起铅笔,在手稿上涂涂改改。这半年来,他一直在订正小说手稿,修改的痕迹布满每一页稿纸。每一次重读,都会发现更多需要修改的地方。
法比安看了看表,离换班时间只剩一小时了。突然,他听见屋里传来手机铃声。该死!竟然忘带手机了。他把咖啡杯压在手稿上,以免被风吹走,然后从窗口爬回屋子。
在偌大的巴黎,这样的空间比比皆是。即使你没有大花园,没有小阳台,也能为自己觅得一片室外小天地。
之后发生的一切让他应接不暇。他的右脚踏上平时踩的桌子,没想到打滑了,他赶紧朝后跨出左脚,以免摔倒。然而,他的左脚——用桑德里娜的话来说,他的“大笨脚”——踢飞了窗台上的杯子和手稿。他转身时,恰好听见杯子落在鹅卵石路面上的碎裂声,而那三百三十二张精心修改过的白色稿纸,则哗啦啦地飞进巴黎的夜幕之中。
窗台狭窄,但足以容下一个高个子男人、一杯咖啡,还有三百三十二页手稿。夏日,他偶尔会在窗台上打盹儿,朝一对双胞胎学生挥手致意。这对双胞胎住在广场对面,他们常坐在自家屋顶上听音乐、抽烟,免得被父母逮到。
他看着稿纸随风起舞,如同一只只白鸽,点缀了巴黎的街道。
法比安坐在屋顶的窗台上,把羊毛帽向下压了压,点燃一支烟。在桑德里娜随时会回来的日子里,这里成了他抽烟的“据点”。她不喜欢烟味,如果法比安在屋里抽烟,她准会皱着鼻子抱怨说,公寓里的味道让人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