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慕杨缓缓举起手，将她的泪擦了擦。指尖冰凉，他低眉看着她，难有的认真：“你分手了？”
眼泪越滚越多，妆容氤氲，她的眼尾模糊一片，像刚经历过一场惨淡的风雪，连脸颊都被刮得通红。
夏初一的睫毛在他指腹上扑闪着。
夏初一紧紧盯着许慕杨，很多话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她不明白许慕杨为什么这么做。
“分了。”
像有一把刀直直捅进夏初一的胸口，随即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眼眶流下来。如果放平时她或许可以不和牧晨一般见识，可是现在不行，今天不行。她辛苦做出的营销方案为什么连通知她一声都没有就任人拿去？偷取别人的劳动果实凭什么还能笑得这么理所当然？
她不能再确定地点头。
牧晨被夏初一问得怔了片刻，嘴唇忽地紧抿，看起来十分为难：“许总给我的，我也没办法。”
牧晨还在一边看着，夏初一打算为自己争口气，跳过这个话题继续质问他和牧晨，只是还没张口就被许慕杨一把拉入他的怀里。
“我为了写方案每晚凌晨三点才睡，你那时候在干什么？为了方案我每天和营销部门的同事开会开到头昏，你又在干什么？你拿着我的方案给杨总说是你写的，心里有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愧？”
胸膛温热，心跳有力，夏初一大脑一片空白，只看得见他几粒纽扣松松缀着，衬衫的领口半敞。
夏初一将目光移到她身上，看到她一脸温和无害的笑意。那笑很假，只在唇角挂着，都没到达眼底。
许慕杨比她高一头，下巴抵在她头发上，一手圈住她道：“老子终于可以追你了。”
牧晨瞅了瞅安静的许慕杨，干脆走到夏初一身边笑道：“都是为公司，只要饭庄好起来肯定也会有你的功劳。你一直不上班，我们也不能干等着你。”
他将她抱得更紧，闷得夏初一难以呼吸。眼前出现短暂的漆黑，他真的特别容易用力过猛。夏初一想起高中时她不高兴，他拍着自己的后背安慰自己，本该是很温柔的动作，结果被他拍到胸腔共振，怀疑人生。
她浑身抖得厉害，生怕他有别的动作，然后讪讪地笑：“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夏初一用力挣脱他，眼睛里带着惊讶的光。她没想到为了不让自己闹下去，他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许慕杨仍旧没说话，她紧接着像替他解释：“我请了假，没时间做营销方案，所以你才给了牧晨对吗？”
一下子就气笑了。
夏初一吸了口气，轻声问：“你不是故意的对吗？”
许慕杨迎着她，眉峰微挑，锁骨和下颌的弧度让人心神俱荡。只是她太熟悉许慕杨了，她对他没有丝毫的恋慕。
许慕杨眼波无澜，静静地看着她。
同事们纷纷朝他们投来炙热的目光，唯独牧晨没有惊讶，仍旧淡淡地站在一旁。
夏初一没理睬牧晨，迎着许慕杨问道：“我写的营销方案呢？”
许慕杨的眼睛里映着她的倒影：“还难受吗？”
牧晨拿着资料站在他身后，看见夏初一脸色不好，上前关心道：“是不是没休息好？要不要我再给你几天假？”
夏初一走回办公桌将打印好的资料甩给他，眼睛一瞪唇角一扯：“营销方案多数是营销部门的功劳，事成后要给他们多发点奖金。我补充了方案，可以多一个维度打击得意饭庄，你看看我的想法对不对。”
许慕杨开完会从办公室出来，迎头便看到夏初一吃人的目光。
许慕杨伸手接过来，垂眸看了一眼。
“许……许慕杨。”
夏初一准备去补个妆，路过许慕杨身边时停下，声音平缓清冽：“以后别再开这种玩笑了，我不喜欢。”
温凉咬了咬舌尖，眉眼中涌出一股捅了娄子的恐惧。
许慕杨缓缓侧头，眼底有细微的光。
夏初一脚下险险一个趔趄：“我写的营销方案被她递上去了？谁给她的？”
然而她不想再细究他到底在作何想，职场向来残酷，做秘书这几年她学会的最大一件事就是哭泣没用，所以也就不再哭了。
“两天前营销方案就被牧晨递上去了，杨总很满意，升牧晨当苏港区总秘书了。”
和得意饭庄的战争打得火热，夏初一整理完资料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再次被许慕杨喊走。
“什么？”夏初一站起身去拿纸，被温凉一把拦住。
他决定带着她去一趟得意饭庄。
“你还不知道吗？”
傍晚的天空没有一丝浮云，蓝净净的又高又远。
不远处打印机发出噗噗吐纸的声音，衬得温凉脸色唰的惨白。
夏初一靠在车窗位置放眼向外望，不敢和许慕杨说半句话。自从上午出现尴尬一幕后，她有意避着许慕杨走，谁知这会儿又被他抓着外出，只能尽力憋着。
她长呼出一口气，停下手里的动作，在屏幕界面按了打印的按钮，终于笑道：“营销方案完成，我去找杨总当面说。”
许慕杨将车内音乐关掉，慵懒道：“想说就说吧。”
夏初一点头。世事弄人，连她都没想到有朝一日是她主动与陆斐然决裂。想到之前她那么辛苦地挽回他们的感情，一切都好像做梦一样。
夏初一咳了咳，假装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温凉一愣，有些吃惊：“你和他？不是他和你？你变成了主动分手的人？”
许慕杨瞥了她一眼，眼神带着不屑：“就这一次机会，过期不候。”
夏初一打字的速度更快了些：“我和他分手了。”
夏初一连忙坐直身子甚至向他的方向靠了靠，很是忧心道：“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牧晨的事情，让她捏住了把柄？”
“你的男朋友呢？”
许慕杨一个急刹车，夏初一的头直接磕在椅背上。
夏初一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手底下却没停：“好好工作，加油赚钱。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什么都没有自己开心重要。”
“嘶——”夏初一扶着头吸气，眼睛里直冒花。
温凉递给她零食，啧啧道：“像个怨妇。”
许慕杨气不打一处来，大吼道：“你是不是疯啦？我做了对不起牧晨的事？”
夏初一皱眉：“我铺了三层粉，你还能看得出来？”
夏初一头晕目眩，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兀自按照自己的猜测道：“要是她怀了你的孩子，就让她生下来吧。要么你就娶她，好过让她这么偷摸摸地威胁你。”
“你脸色怎么那么差？”
许慕杨气得咬牙切齿，脸色煞白。他打开仪表台上的储物盒，从里面拿出一条项链给她。
公司里许慕杨正在开会，她跑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准备将营销方案再细化一些，这两天她想到一些横向的连锁效应，觉得可以应用在和得意饭庄的竞争上。键盘打得噼啪作响，温凉端着牛奶杯蹭到她面前。
“把你做的方案给她是我不对，这是我的补偿。”
精心化了一个艳丽一些的妆容，尽力遮掩眼窝处的黑。昨天回来哭得心力交瘁，眼睛泛肿，她对着镜子给自己打气，好在还有工作，尊严没有全丢。
夏初一看项链璀璨透亮、华丽非常，心知价值不菲，哪里敢要，这会儿只能干笑几声，吞吞吐吐道：“算……算了。我知道……你有苦衷……帮……帮你也是应该的。”
清晨的闹钟提醒她，今天她彻底恢复了单身，恢复了自由，生命里再没有陆斐然这个人。
许慕杨想疯狂咆哮，看着夏初一懵懂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吊起来打。他将两侧窗户都关紧，在狭小的车内终于忍不住大声冲着她喊道：“一二一，老子喜欢你！从高中就喜欢你了，你这个蠢货！”
她一开始想不出答案，再后来就不愿想了。
夏初一如今的惊讶和上午时的情绪完全不同。上午她听到这句话以为他是为了不让自己再闹下去才故意那样说的，而现在她看着他无比认真的脸，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她有时想不通，连许慕杨都能信任自己，他陆斐然为什么不行。
好在许慕杨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再次启动汽车扬长而去。
泉水干了，两条鱼吐沫互相润湿，看起来让人感动，实则带着互害的愚蠢。温墨耕说得没错，他和她本就是两条不同的鱼。她会找到另一个会飞的人，他也会找到与他所求一样的姑娘。
夏初一想幸亏他没等自己给他答案，她根本无话可说。如果刚刚他不开车的话，她可能选择飞走。
她想起当年学校里的人都知道她与他要好，如今学校里的人也会知道她与他决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