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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没事就好

单挑不输一场,这个成绩很厉害了,周窈竟然是个手游高手!

“真的是solo完胜哎。”

不过很快,江嘉树看出端倪:“那个,和你对打的那个怎么……都是一个号,好像是……”他稍作辨认,诧异抬头,“许泽?”

众人兴致高昂,都没将他的话放在心里。江嘉树凑得最近,在周窈拿出手机点开游戏后,上前确认她的战绩。

陈许泽的游戏账号,他还是认得出的。

陈许泽蓦地咳了一声:“没什么好玩的,算了吧。”

陈许泽端起果茶,喝了一口,没接他的话。

大家便纷纷要周窈拿出来看看。

“对啊。”周窈说,“我都是和陈许泽单挑的,因为和别人玩,遇到脾气不好的,容易骂人。”

“这么厉害……”

原来是这么个原因。那她能场场胜过陈许泽,说明她也很厉害,毕竟,陈许泽可是他们这群人里,游戏水平最高的。

“真的假的?”

江嘉树和其他人跃跃欲试,要和周窈一对一单挑。石头剪子布安排先后,江嘉树被排在了最后。

大熊看了眼周窈,说:“上次我不是不小心加到你的游戏号了吗?我看了一下你的战绩,你的solo成绩全都是胜哎。”怕其他人不信,又补充,“完胜!没有一场是输的!”

由大熊开始向周窈发起挑战,结果,不知为何,从第一场开始,周窈就一直在输。

“什么?”

“不对啊……”

其他人好奇。

其他人诧异万分。这周窈怎么这么好杀?操作也太菜了吧?抱着想不通的心理,和周窈单挑的人数过半,全都赢了她一遍。

大熊喝了口果茶,忽地道:“啊那个啊!我知道,周窈特别厉害!”

周窈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输得多了,难免有些脸红。

大家看了眼江嘉树的脸色,尚且还算正常,便大胆地继续聊最近火爆的那个手游。

还没到江嘉树,他忽地一顿,而后摆手:“算了算了,我累了,不打游戏,我们来看动漫吧……”

电竞比赛没有继续看,再看下去,怕是江嘉树要把电视机砸了。好不容易等他情绪稳定,一群人玩起别的,不知谁又提起游戏。

提议一出,其他人想想也觉得看节目比打菜鸟有意思,纷纷同意。

江嘉树被男生们抱着,肢体抓狂,不停吼着:“这个丢脸的东西!我要告诉她爸她妈她亲哥!她死定了啊啊啊啊啊啊——”

那边陈许泽和周窈在说着什么,大熊和另一个人脑袋碰脑袋悄悄说话:“我搞不懂了,周窈这个水平,陈许泽是怎么死那么多次的……”

迎念倒是一点都不害臊,捧着脸,笑吟吟看着坐在场上准备比赛的队员们。

江嘉树已然看破内幕,老神在在地饮尽杯中果茶,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这番场景出现在大屏幕上,整个现场都轰动了,甚至SF战队里也有人注意到现场的骚动,似乎在和喻凛然说着什么。

还能怎么死的?

不仅如此,迎念还带上了帮手,她身边坐着的几个姑娘应该和她相熟,都是老粉丝,关系不错。左边一个头顶上戴着“喻凛然娶她”,然后上面有一个朝向迎念的大红色箭头,右边的那个头顶上也戴着一个灯牌,写着“喻凛然娶她”,大红色箭头指着的方向仍旧朝着旁边的迎念。

送死的呗。

“我”字旁边是一个红色的箭头,朝下指着。

回家的路上,陈许泽和周窈决定走一段路,等走到下一个公交车站再上车。

“喻凛然娶我!”

相识多年,总有许多话能说,天上的云,云边的月,月下的星,周窈什么都有兴趣,而她说什么,陈许泽都愿意听。

灯牌上的内容是——

途经便利店的时候,周窈进去买水,她问:“要不要一起进来?”

周窈看得目瞪口呆,迎念的头上,顶着一个长方形的灯牌,上面写着几个硕大的字,闪着耀眼的光,清楚分明,没有谁会看不清。

陈许泽懒得动,便站在外头等候。

“江哥江哥,算了算了,哎,怎么都是自己的表妹。”

买完东西,周窈看着小票上的内容,在自动门“叮”的一声打开以后走出去,往陈许泽的方向走。

几个男生都上去抱着拦他。

“许泽——”

“该死的!这个丢人的家伙,我要杀了她!她最好不要回来,我要她的命!”

然而没人应,一点声响都无,周窈脚下一顿,忽然产生不好的预感。

她化了淡淡的妆,笑容洋溢,眼睛朝着SF战队辅助位的方向,眼里再无其他。这些都不算什么,能让导播把镜头切到她身上,并非只是因为她长得好看,而是那个令江嘉树“腾”地跳起来一把将遥控器摔在地上的灯牌——

她站了两秒,巷子里传来一声闷哼,当即,她拔腿冲进去:“许泽!”

迎念漂亮稚嫩的脸,不仅出现在比赛现场的大屏幕上,更出现在江嘉树家的电视机上。

拳头或是什么重物落在肉身上的声音清晰可辨,陈许泽闷哼了两声,喊出一句:“走——”

谁知这画面一切,一张熟悉的脸就出现在了客厅众人眼前。

时间已经来不及,巷子中段,将陈许泽堵在墙角殴打的那几个人发现周窈,马上有人朝她快步行来。

镜头一般挑选现场观众里长得比较好看,或者是灯牌手幅较为新鲜有趣的,看了能让观众讨论的画面。

像是被触动了什么机关,原本躺在地上毫无反击之力的陈许泽,忽地起身还手。

画面刚切过去,就听导播们正在说话,不懂电竞的人听得不是很明白,江嘉树因为迎念,故意不关注电竞,正觉得没意思要换台,就见现场导播给在场观众切了个画面——

几人就这么打了起来。

正说着话,大家起哄,让江嘉树把电视调到正在直播比赛的那个台,他家接的是无线信号,网络节目随时可以收看。

陈许泽一把将愣住的周窈拉到身后,朝另一处出口挪动,挪了两步,拔腿就跑。

江嘉树向来也不具备“高三生”的自觉,但骂起迎念来,那词儿是一套接一套,就跟骂自己一样。

身后几人反应过来,很快追上,陈许泽一打三,吃力招架,只对周窈又吼了一遍:“走——”

“还好吧,也没有喜欢太久,她看上了人家队里的一个成员,天天有比赛就追着跑,压根没有半点自己是个高三生的自觉。就这样老师还夸她,还给她准假!我看老师的眼睛都被鸡屎糊了!”

不知是谁寻仇,在这个深秋的夜晚,仿佛能感受得到冬日的霜气,每一拳每一腿,都更加令人痛苦。

周窈知道迎念喜欢电竞战队,但知道得不算太多,适时发问:“她喜欢的那个队叫SF,是喜欢了很久吗?”

陈许泽顽强地撑了一分多钟,倒下两人,最后一个抄起地上的铁棍,瞪着眼向他而来。铁棍挥动,陈许泽的心就在这一刻沉沉落下。

一群人忍不住感慨。

然而——

脑子好用就是好啊。

“砰”的一声,一块板砖砸裂在面前男人脑门上,周窈不知什么时候冲出来,身体微微颤抖,指尖亦是发着颤的,面色苍白如雾。

问话的人没再继续往下说完,心里已经明了。还能为什么?全校第一的宝贝,比赛必拿奖,就算是缺课半天,也比那些实在念不好的多读半天有成效得多。

铁棍“哐当”砸在地上,男人应声倒下,三个人不再动弹。

“准假?为……”

周窈惶惶转身,动作稍显滞顿:“陈……许泽……你没事吧?”

“挨骂也是她活该!”江嘉树恨不得她被批个狗血淋头,奈何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他幽幽喝了一口果茶,道,“老师给她准了假。”

她抬起僵硬的手,去触碰他的脸,顺着太阳穴往后摸,捂着他半个脑袋。突然,她一惊,缩回手,看着手上的血,眼一下就红了。

“迎念赶得回来吗?路程都得大半天呢,明天上午没去学校,她得挨骂吧……”

“你出血了?

“SF和一个什么什么战队在那边打比赛,就今天。”他看了眼钟,“再过个七八分钟就开始了。”

“你头破了?

“应城?”

“哪里破了?疼不疼?会不会有问题?”

江嘉树盘腿坐在自家地板上,一脸厌烦:“她啊,滚去应城了。”

每问一个字,声音越发颤抖一分。

“哎?”坐下没多久,喝着江嘉树家高级的果茶热饮,有人发现少了个人,“迎念去哪儿了,人呢?怎么不在?”

“周窈。

准确地说,也就是大家谁都懒得动弹。爬山玩水斗鸡走狗,这种活动已经不适合他们这些即将步入社会的“老年人”。

“周窈——

江嘉树家俨然已经成了他们的聚会场所,学业繁忙,一个星期甚至一个月,难得就那么两三天假,与其思考去别的地方放飞玩耍,倒不如找个好去处休养生息。

“周窈!”

“然后,保护她。”

陈许泽两手捉住她的肩膀,一直喊她,喊了好多声才让她冷静下来。

“我要变得很强大。

“这不是我的血。”他说,“是你的。”

那一年,陈许泽对着巨大无比的生日蛋糕,对着烛光,对着生日这天的仙灵,对着许许多多无从表述的内心情感,许下了第一个认真的愿望:

周窈看着他,愣了一下,视线落到自己手上。手指被碎裂的板砖刺破,流出的血,弥漫在指间。

因为,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愣怔地看着,眼里突然一下涌出泪,看向他,又突然笑了出来。

“……”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为什么?”

她的眼睛里有笑有泪,慢慢凝成一团,一点一点将陈许泽的心塞住。

他抿着唇,沉默了几秒,破天荒地说:“不告诉你。”

又或许,早在很多年前,他的身心血液,脉络的每一处,就因为她,再没有顺畅过。

唯独周窈转学离开那所小学那年,陈许泽过生日时,许了一个愿望。周窈悄悄问他:“你今年许的什么愿啊?”

陈许泽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在寒冷深夜巷子里,轻轻把受惊的她抱进怀里。周窈吓到了,呜咽哭着,并未注意其他。她紧紧揪住他的衣服,像小兽泣然。

随便它们灵不灵验,他并不在乎。

周窈或许没有发现,陈许泽也从没有告诉过她——每当这种时候,她那双好看到像天上星辰的眼睛,里头满满当当全是他。

他便撇嘴:“随便。”

也只有他。

她皱眉教训说:“愿望讲出来会不灵的。”

这不是第一次,或许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连停顿都没有,立刻就告诉她。

陈许泽觉得喉咙里哽着什么。从很久前开始,他从未说过,他怕他们所想不同。

陈许泽每年的生日都会许愿,在他看来,愿望无关紧要,周窈偶尔开玩笑问:“你许了什么愿啊?”

可是他仍旧会想。

但在这长长久久的许多年里,他们每天都一起上学,放学就在公交车站碰头,然后一起回家,就像是最开始,走一条路,看一样的风景,不曾分开。

直到这个深秋冷夜。

小学没毕业,周窈就从那所学校转学,和陈许泽分开,后来初中两人也考进不同学校,直到高三,她被引进成为七中的学生。

他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很多东西。

那时候他抬手,摸到一滴她的眼泪,陈许泽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孩子的泪水,滴在手上的时候是那么那么滚烫。

有惊惧,有害怕,有担心,有一切。

这是陈许泽第二次见周窈哭,在她以为他落水命悬一线的时候,将自己最大的缺点暴露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毫无顾忌,一往无前地冲向他的所在之处。

也有,属于他们的这一生。

周窈一如往常,并无任何改变。

像共同期许的那样,长长久久。

陈许泽一看就知道,周窈是被人耍了。她的脚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次成了全场焦点。回到学校后,就连不知道周窈的其他年级的学生,从此也晓得了,他们学校有一个女生,是个瘸子,跑步特别难看。

如他所想,如他所望。

陈许泽静静地看着崩溃的她,视线扫过四周,所有人都在看热闹,那几个和她有过节的女生,跟到湖边来看好戏,挽着胳膊捂嘴笑嘻嘻的。其中几个还是隔壁学校的。

陈许泽和周窈没有走,发生这种事,周围邻里被惊动,连许多商铺老板也小心地进巷子里来探查情况。

她一边哭一边问,陈许泽身上干净的衣服在她眼里仿佛并不存在。

得知是两个学生遇袭,马上有热心的群众帮忙报了警。

“你没事吧?”

出警很快,被打倒在地的三个男人只是受了伤,或是因疼痛一时晕厥,人被带回了局子里。

“你没有掉下去?

周窈和陈许泽自然也是要去的,周窈受伤淌着血,旁边有站着的大妈看见,好心提醒:“小姑娘,手破了先包一下吧,疼的呀。”

“你没掉进水里去吧?

有人说:“还是别,先验伤。”

“我以为你真的死了……

各有各的说法。周窈谢过他们,随警察上车。

“他们说你淹死了……

陈许泽侧眸,声音带着少许无力感:“有没事?”

“他们说你掉水里了。

周窈除了脸色白,其余还好,摇头:“没。你呢?”他同样摇头。

她“哇”的一声哭出来,站在他面前,脸皱成一团,憋得通红,眼泪鼻涕淌下来,难看极了。

两人在警察的陪同下坐上车,因为伤势不重,意识也是清醒的,可以不用紧急送医,一群人先往局里去。

“嗯?周窈你……”

陈许泽先上的车,他坐在靠里的位置,朝要上车的周窈伸出手——左手,周窈未察觉许多,握住他的手掌,借力上去。

“陈许泽!”

车一路行驶,车上除了警察偶尔询问几句,两人都不怎么说话。旁边一个警官家里也有个周窈这么大的女儿,带上同理心,多少有些心疼,两人话多了点。

“……嗯?”他不明所以,伸手碰了碰她的胳膊,“你干吗?”

周窈和警官聊着,全然没注意到,陈许泽的右手一直插在兜里。他的衣服面料厚,包裹着,即使有什么,淌不出渗不透,什么都看不出来,毫无异状。

“陈许泽?”

三个混混是帮人办事,说是要让他们受点伤吃些苦头。在局里醒过来以后,他们知道事情败露,立即坦白经过。

她站定在他身前,哧哧喘气,声音里仿佛带着哭腔。

警官带着梁璃这个名字来问周窈和陈许泽的时候,他们微愣,而后脸上已无过多情绪。

“你……”

“认识吗?”

当陈许泽听到动静,感受到周围的诧异目光,朝周窈看去的时候,她已经跑到了他的面前。

“认识。”

那些声音,随着耳旁风钻进耳里,又消失无踪。周窈眼里没有其他,只有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边的那个园心湖。

“有过节?”

皮到老师都管不住的一些男孩子,则拍手大笑:“瘸子哈哈!瘸子在跑步啊……”

“嗯,以前是同学。”

“哇,她是不是瘸啦!”

“什么过节?”

“那个女生跑步好难看啊……”

“她哥哥以前在学校时追过我,后来表白我拒绝了他,晚上他去飙车,出车祸死了。梁璃认为是我害死了她哥哥,一直记恨我。”

而那些不知道她跛脚的人,则睁大了眼,和人议论:

事情很简单,也很荒谬。警官们在进一步核实完毕后,立刻行动。

知道她是个跛子的,盯着看,露出稍带嫌恶的目光——并非出于什么恶意,而是因为她和正常人不一样,这种不同,自然而然让人心里产生隔阂。在这么小的孩子心中,这种情绪实在很难控制。

梁璃随父母被叫到局里来,进门那一刹那,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她的父母则是不明所以。听办案人员说完经过,梁父大惊站起:“不可能的!我们家女儿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这肯定……”

她跑步的姿态就像是小丑,奔跑的一路吸引了两所学校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犯案人员已经全部交代完毕了,他们手机通话记录中有梁璃的号码,银行卡里也有汇款记录。”

话还没说完,周窈转身就朝湖边冲。

罪证确凿。

她蹲在地上,疑惑地转头看过去,这个面生的女孩子焦急地跑来告诉她噩耗:“男生在湖边,陈许泽好像掉水里去了,没捞到他,快淹死了,你快去看看……”

“那这个……”梁父愣了半晌说,“受伤的两个学生在哪里啊?我……我们去给他们道歉,给他们赔偿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这样就可以了吧?”

“周窈!周窈!不好了!周窈——”

梁母在后面连连点头:“对对,我们赔钱,赔多少都行!”

她正摆弄着紫色的小花,突然有个女生着急地跑过来——

“赔钱?”

女生和男生是分开活动的,周窈在女生区域一个人待得好好的,出于怜惜,老师也会过来和她聊几句。但这姑娘不爱说话,热情不起来,也就作罢。

一道稍显尖锐的女声伴随着高跟鞋踩在地面的脚步声靠近:“打伤人就赔钱了事,你们想得倒是很美。这是没出事,万一出事了,谁负责?”

事实却容不得她不在意。

众人看向走来的这对夫妇,不等警官发问,他们道:“我们是陈许泽的父母。”

匆匆世界,过客寻常,她清理着花根之间的杂草,想: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为什么要在意呢?

两人之间稍稍隔着半步距离,显得不是那么亲近,但都是如出一辙的气势凌人。

周窈仿若没有听到,一遍又一遍,一个接一个。

陈父道:“我儿子在哪儿?我现在要见他。”

“她的脚是瘸的,别跟她玩!我们来跳皮筋吧——”

一群人转移位置,陈家人终于会面。

周窈依旧无人理会。大家聚在一起吃带来的零食时,兄弟小学的学生看见她落单,会好奇地过来和她搭话,往往她还没开口,和她不对付的那群女生就会有人过来扯对方袖子,将人拉到别处小声说:

周窈对陈家夫妻不是很熟,相比之下,她印象里的陈家人,只是亲自抚养陈许泽长大的陈家老夫妻。

直到学校组织校外活动那一次,他们年级选定的是附近的建市公园,正好和另外一个兄弟学校选在了同一处,但都只有一个年级的学生,四个班,场地足够,大家便没有互相谦让,各占一块地,举办自己的活动。

这样的情况下碰面,她站起身,微微鞠躬:“叔叔,阿姨。”

一天又一天,属于他们的时间,在日升日落之间,变得浓郁绵缠,谁也分不开。

陈家夫妻对周窈的态度一般,和对其他邻居无异。不过这种时候,他们当然还是保持统一阵线:“你和许泽都伤了哪儿?是这帮人袭击的你们对吗?”

主任今天骂人的时候好凶哦,那个演讲的同学被吓得咬到了舌头……

周窈点头,将身上的伤处露出来,她天生皮肤细腻,又白,尽管穿得不薄,陈许泽让她赶紧跑的那会儿,摔摔撞撞,身上也多了不少瘀青。

茉莉种在厕所旁边是为什么呢,那么香,又不想过去闻。

陈许泽脸上更是青了两块,嘴角破裂,带着血迹。

今天的花开得很好看。

“赔钱?”陈母一看就怒了,指着梁家夫妻怒道,“你看看两个孩子,赔钱?笑死人了!这两个孩子各有各的优秀,都是学校里最好的学生代表,你伤着他们,万一出了什么事,谁来负责?”

原本以为生活会这样矛盾又平静地一路过下去,即使没有别人,但每天一起上下学的陈许泽,已经足够周窈倾诉那些心里的话。

陈父话不多,语气也淡,只说:“我们不同意私了。”

谁都不搭理谁。

梁家夫妻脸色大变:“你们还想怎么样?还要怎么样?赔钱还不行啊?人又不是我女儿打的,你说你们……”

比起曾经在巷子里,还有许多邻居家的小胖孩朝她扔石子,唱童谣,在上小学这个年纪,他们表达厌恶的方式就是简单直接的——“拉钩上吊一百年,再也不跟你玩了”。

说着说着就要吵起来,这时候,梁璃总算感到一丝害怕。

跑完步,做完操,解散以后,她们三五成群玩游戏,没有人会邀请周窈,她总是落单,孤零零一个人。

警官拍拍桌子,面色冷凝:“不要在这里喧哗。”

平时遇见,她们都斜眼看周窈,或是在不远处窃窃私语。上体育课,跑步的时候,她们一边跑一边指着坐在树下的她笑,听不清说什么,但绝非好话。

他们各自稳住,比起气势,梁家夫妻哪里是陈家夫妻的对手,陈母深深吸一口气,翻了个白眼,像看地里的烂白菜一样,气得梁母脸色发青。

陈许泽弄哭女孩子,被老师罚站,周窈从此也被那些人孤立。

“我们是有教养的人家,和暴发户不同,什么事都用钱钱钱来解决。而且说实话,我们也不差那两个钱,要比这个,你们还未必入得了我们的眼。”

这件事周窈没有告诉陈许泽,但后来他冲到他们班,黑着一张脸二话不说,踹翻了那个女生的凳子。女生吓得瑟瑟发抖,一群人挤靠在一起,惧怕的目光里,充满了对他“欺凌弱小”的谴责。

陈母往凳子上一坐,典型的女强人姿态,双腿交叠,却不会让人有跷二郎腿的即视感。

大概,从接受自己脚有问题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开始接受,对当时而言,属于“将来”的这一切。

“那你究竟想怎么样——”

周窈躲进厕所,想哭,但是很奇怪,眼泪怎么都流不出来。她掬起一捧凉水泼在脸上,眼睛被水浸得红红的,像是布满血丝,她却始终掉不出泪。

梁父也急了,在她面前一拍桌,陈母还未说话,陈许泽忽然动了。

这份友情没能坚持很久,在发现那个女生偷偷学她在镜子前练习走路的姿态给别的同学看,并笑话她的时候,所谓的“友谊”,就在那刻戛然而止。

“妈。”

周窈不好说什么,被损被嘲讽,但她真的不想把陈许泽的事情当作和别人闲聊的谈资。

他清清淡淡的一声,叫陈母愣了一下。他和父母都不亲近,两人早年只顾着赚钱,后来想和他拉近亲子关系,才发现孩子大了,且莫名地对他们有种说不出的排斥,性格孤僻难以沟通,遂只好作罢。

周窈对此并不多言,到那种时候,她们就会扫兴地“哦”一声,觉得她拿乔不配合,烦闷地摆摆手:“哎呀哎呀,不说就算了,谁不知道你们是邻居,他有什么你不知道的。”

有的时候陈许泽回市区的家里,见着他们两个,也不会出声叫人,只略略点头,就算是问候过。

算不上特别快乐,但有一点点。有的时候,她们也会问她有关陈许泽的问题,他头脑好,但是不爱讲话,却总是和周窈一起上学放学。

在这方面,陈家夫妻拿他真的没办法。但这么优秀一个儿子,聪明,自律,懂事,从来不让人操心,都说他是天才,小时候夫妻俩也确实带他去检测过智商,的确是高,这一声“天才”完全担得起。

当时她眼里的真挚那么从容确切,周窈就那样和她玩在了一起。她们踢毽子的时候,周窈会站在一旁帮忙计数;她们跳皮筋,周窈不参加,但总是唯一一个不轮换的“木桩”,每一局都做牵皮筋两人中的一个。

或许天资聪颖的小孩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夫妻俩这样想着,也就释怀了。再者,这样出色的后代,人人艳羡,邻居说起来都眼红,谁不想要?

周窈愣了,回头却没在她脸上看到恶意。她亲亲热热地过来,抱住她的腰身说:“没关系啦,我觉得你人很好,我们可以一起玩啊,踢毽子什么的……或者跳皮筋……哦不,反正就做手工啊,折纸折星星什么的都很好玩,我们可以一起。”

此刻听陈许泽叫了一声“妈”,陈母差点“腾”地站起来,意识到还在人前,她堪堪稳住激动情绪,说:“妈妈在呢!你说,你要说什么?”

那一天,落日余晖下的教室,周窈倒完垃圾回来,对方朝她笑着说谢谢。扫了两排桌椅以后,对方忽然说:“哎,周窈,你走路是不是有一点不方便?”

在众人的注视下,陈许泽面无表情,缓缓从右手口袋里抽出手。

但藏是藏不住的,尽管再怎么遮掩,周窈别扭的走姿还是无法完全隐藏起来。其实那个时候,这事也并不是同龄小学生会时不时拿来调笑的话题。直到后来,周窈交了那个“朋友”。

他将手伸出,给所有的人看。

在小学三四年级,周窈的腿疾其实并不怎么引人注目。她动弹得少,总坐在位置上,走路也很努力地在向正常人学习。小孩子注意力没有那么集中,活力释放不完,路边一颗石子都能成为他们研究半个小时的星球。

仿佛不是自己的手一般,他平静地说:“我的中指,断了。”

陈许泽至今也分不清,那是周窈第一次哭,又或者是他自己,第一次无声落泪。

局里的吵闹差点变成厮打,陈母刚听儿子喊了一声“妈”,正是母爱泛滥的时候,在周窈父母赶到的瞬间,就见那位一向很在意形象的陈太太,正揪着一个女人的领子,活像是要掐死她。

却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待得知事情经过,周窈的父母沉默下来,竟也觉得陈母的行为一点都不过分。

她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叫他“十三哥”的时候,他好像看到了她眼睛里的眼泪。

三个混混用来袭击他们的铁棍,在挥舞过程中,不知撞上了墙壁还是哪儿,裂开了一条缝隙。就是那条铁缝,将陈许泽阻挡的右手中指,生生剜去了一大块肉,露出其中森森白骨,连骨头都碎了。

带着橙子香味的拥抱,从此,萦绕了他整个记忆。

他一路将手塞在口袋里,将口袋兜儿翻出来一看,全是血。

后来爷爷奶奶去世之后,又或者有时难受、痛苦,觉得迷茫的时候,陈许泽总会想起那个病房里的拥抱。

陈许泽当场被带去做伤检,报告出来后,医生摇了摇头。

所以,那一年所有唱童谣的小孩,被陈许泽打得缺了牙,肿了眼,或者被打到流鼻血。哪怕是被父母,被爷爷奶奶摁着头要他道歉,他也没有为这个低过一次头。

“来得迟了,骨头断了,再接也没办法长到和以前完全一样,伤好了以后,中指算是废了……”

陈许泽知道周窈躲在房间里练习走路有多痛,有多难,最开始甚至不肯让他看,因为姿势别扭,特别丑。

陈许泽是要参加高考的高三生,就在千军万马即将渡过独木桥的这一年,他的中指废了,这对他高考有多大影响,谁都清楚。

跛子跛子真可笑!

原本他或许会去参加保送学校的面试,笔试也是其中一部分,如今,能不能成,变成了未知数。

捡不到,哭花脸,

事态一下严重,陈母揪着梁母的头发,少见的歇斯底里:“你赔啊!你倒是赔啊!我儿子从小就是天才!他随随便便就能考全校第一,名校抢着要他,他的中指出问题了,你给我赔啊——”

面前有枚金铜钱,

不等梁母还手,陈母揪起躲在她身后的梁璃的头发,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梁母正要去阻止,陈母正反两下,又是两记响亮耳光,打得梁璃霎时大哭出声。

摔跤摔跤起不来,

陈许泽却像是个局外人,无比平静,握着他手腕的周窈眼睛都红了,他反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对视一眼,周窈一愣,忽然想起什么,眼里的潮红缓缓退去。

小跛子,爱摔跤,

那根铁棒,在他们等待警察来时,确实是裂了一条铁缝的。但当时陈许泽两只手并没有哪里受伤。

他的小周窈,从这一年开始,变成了“跛子”。在学会和正常人一样走路之前,很多时候她经过巷子,所有小孩都会指指点点,笑着唱讥讽的童谣:

周窈记得清清楚楚,他用右手摸了她的脸颊,让她别害怕。

后来陈许泽才知道,周窈说的“今天的事情”,不仅仅是指他那对高知父母的事,还有她被他推下山坡一事。

周窈愣愣看着陈许泽。

没有我们,只有她和他。

那厢大人吵闹,陈许泽站着,平静出声:“爸,妈。”

她贴到他耳边说:“十三哥,今天的事情,我们都会保密的。”

这时候儿子的喊声听起来脆弱无比,陈家父母的慈父慈母心瞬间被激活,眼眶都忍不住红了。

他垂下眼睛站到床边的时候,坐着的周窈很艰难地微微朝他靠近,她哭过的声音还有少许沙哑,两只手搭在他肩上,因为脚被束缚,只能是半拥抱他。

“在呢在呢,你想说什么?”

陈许泽想,如果她想打他耳光,多少下他都愿意承受。

陈父还道:“儿子别怕啊,爸给你联系最好的医生,一定给你好好看看!”

没有人过来训斥他,他站在床尾,床上靠坐的周窈因为初始的痛已经哭过一轮,此时镇定如常,朝他招了招手。

陈许泽对这些并无反应,他的视线淡然扫过被扇红了脸、哭得像个小丑的梁璃。

然后他被叫进去病房,说是周窈找他。她的脚被固定住,除此之外,其他地方似乎没有异样。大人们和医生在一旁商量,愁眉紧皱。

他说:“这件事,我不想私了。”

如果认错受罚有用,他什么都愿意做。

陈父连连点头:“好,好!”

他听大人们在交谈,周窈的脚,后遗症很严重。

“我十八岁,她也十八岁,”陈许泽看着梁璃,冷然如冰,“我要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那天在病房外,陈许泽的脸色从未有过那般衰败。他微垂着头不言不语,眼里布满红红的血丝。

陈家父母稍作反应,马上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没有谁能想到,周窈会就此滚下山坡。从那一天起,身体病根加上心理阴影,她再也不能好好地跑跑跳跳,有时走路,脚掌会忽然像从中间断裂开来一样,一下一下剜着疼,有时前脚掌又或者后脚掌完全无法着力。

“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爸明天就去给你找律师,找最好的律师,咱们以前打过交道的那些律师朋友,都在呢。不怕,谁犯事儿谁承担,爸一定不会让那些小人逍遥法外!”

他猛地转身,一把将她推远。

他扭头瞪了梁家三人一眼,就差“呸”上一口。

周窈在后面紧紧地追,好不容易等到他停下,她喘着粗气靠近,想伸手触碰他的手臂:“陈许泽,你……”

陈许泽的右手中指断了,从此以后,会落下病根,写字都成问题。这件事在七中的轰动程度,难以想象。原本是红榜第三的人物,在高考前一年遇上这样的事,无人不唏嘘。

“十三哥——”

而梁璃有可能受到刑事处罚,众人听闻,只觉得大快人心。

“许泽——”

毁了别人的人生,就应该受到这种惩罚!

“陈许泽——”

陈许泽没有什么变化,照常上课。老师们心疼他,对他多有照顾。江嘉树像是疯了一样,要不是迎念拦着,他差点就提着铁棍冲进梁家。

陈许泽一路往小山坡上跑,一路跑,越跑脸色越白。他没有落泪,只是呼吸哧哧响起,和风声一起刮过耳边。

对此,陈许泽出言阻拦,只说了一句话:“我没事。你不信我的能力吗?”

手还没碰到他,他突然推开门冲出去,周窈随后跟上。屋里的两份热切,没有察觉到屋外的惊心动魄。

江嘉树差点掉泪,他倒是想信,可陈许泽现在写字都比别人慢一半,要是因为这个,害得他没能考上好的大学,找谁说理去!他明明那么聪明。

呼吸都是颤抖的,可是尽管怕得要落泪,周窈还是颤巍巍伸出手,想要给快失去神志的陈许泽一个拥抱。

陈许泽劝过,便不再多言,但在江嘉树走出教室的刹那,他破天荒喊住了对方。

他的脸色白得吓人,仿佛随时要变成碎落的纸片,被风吹走。周窈也很怕,他们不是很懂,但都知道,这不是他们认知中的那个世界,他们也不应该看见这些。

江嘉树以为他有事:“怎么了?”

在呼吸可闻的柜子里,柜门开了一小条缝,尽管如此,周窈还是听到了陈许泽像是要冲破胸腔的心跳声。

陈许泽只是凝视了他两秒,然后说:“谢谢。”

他父亲和一个女人在左边的房间,他母亲和那个男人在右边的房间。客厅窗外枝丫轻晃,光影斑驳摇曳,一块一块落在地砖上。

偶尔在周家留宿时,周妈妈会炖一些汤给两个孩子喝。因为陈许泽手指受伤,这回分量煮得过多了。

就在陈家三楼空出来平时无人住的客厅里,陈家夫妻分别和那对夫妻各自调情,最后各进了一间屋子。

他们在屋里讨论题目的时候,大人都在前头麻将馆照顾生意。两个孩子单独待在屋里,没人觉得不应该,或许是,这么多年以来,早就习惯了。

就在那一天,陈许泽和周窈亲眼见到成年人的龌龊世界。他的父母因为答应和老人家吃饭,特地从市区赶来,还带了一对夫妻朋友。

周窈正解着一道题,陈许泽握着汤勺喝汤,瞥她一眼:“再精简一步。”

三楼一般是没有人的,除非陈许泽的父母回来,这个时间点他们还未到,于是他们俩着急忙慌,连鞋子也不脱,直接钻进了客厅电视机下的柜子里。

“一样的。”周窈难得犯懒,“解完我好喝汤,我的汤都凉了。”

陈许泽把巷子里所有小男孩揍得服服帖帖以后,成了孩子王。他们玩捉迷藏,其他人在巷子里乱窜,周窈和陈许泽左右绕圈,最后决定从后门躲入他家。

陈许泽一听,放下汤勺:“你喝吧,我来。”

如果没有那一天。

周窈转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两秒的沉默弥漫开,她没说话,把手里的笔递给他。

陈许泽带着周窈一块儿玩的那些时候,是周窈记忆里最轻松的时候,没有人敢欺负她。他们总是两个人蹲在草丛里找蛐蛐儿、天牛,下田去摸鸭子吃的田螺,还上巷子后的小山坡,躲着大人爬树登高远望。

陈许泽接过笔——用左手。

他们夫妻俩是“高级知识分子”,工作单位好。后来这两人开始做生意,没有吃亏摔跤,反倒节节高升,陈家的条件越来越好,甚至在市区中心买了房子,还有车。

下笔自然又流畅,他在草稿纸上将那道题完整演算了一遍,比她所用步骤精简得多。没有停顿,没有不习惯,更重要的是,他左手的字迹,和他右手的字迹……一模一样。

周窈很爱跟在陈许泽身后。在年幼的她眼里,他和自己差不多大,却比自己高出那么多,他的一切都很美好。巷子里的人都知道的,陈家和他们稍有不同,陈家都是有学问有教养的人,陈先生每每穿着得体走过巷子,住户个个都跟他问好。陈太太亦是如此,优雅得体,完全不似这市井中人。

周窈喝了几口汤,用纸巾擦擦嘴,将他解答的步骤记下,然后撕碎那张有他左手笔迹的纸,自己在习题册上解答了一遍。

小时候,周窈还会跟人打架,活泼好动,越来越早熟以后,变得沉默,直至而今。不过那时,陈许泽最看不过一帮男孩欺负女孩,那边一帮人,他们就两人,对着丢石子,能把那帮人砸得哭着跑回家。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陈许泽有两只手,在意外面前,比别人多了一重保障。即使右手“坏了”,到真正上战场的时候,他仍旧还是那个他。

那几年邻里关系不怎么样,后来搬走几家最泼辣凶狠的,之后邻里才渐渐亲近起来。没有人再说周窈“哦哟可惜了,是个女孩子”,但最开始那个会抱着她边摇晃边说“妈妈的幺幺哎”的周妈妈,也早就被婆婆和一干长舌妇磋磨至消失无踪。

陈许泽是个天才,大家都知道。

“生的不过是个女儿,有什么了不起!”这句话,在孩子们打闹惹事后、家长互相说理之时,周妈妈曾听过无数次。

他两只手都能写字,且字迹完全相同,这件事,却只有周窈知道。

但随着时间变迁,周妈妈终日在邻居三姑六婆的轻蔑和婆婆的指责中度过,对周窈的疼爱,在这样的日渐磋磨之下慢慢消失了。

自己动手,将手指上的肉剜下来,甚至剜碎骨节,这种感觉该有多痛?其他的人,包括为自己行为付出代价的梁璃,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

周窈的脚,在她九岁之前是健全无碍的。五岁之前,周家夫妇对她很是疼爱,一度将对死去儿子的爱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但陈许泽知道,这种感觉有多痛彻心扉。

三次,他只见过她掉过三次泪。泪珠像两颗轻盈的、透润的球,柔软而无声地砸出了他对这些年,最沉重的记忆深坑。

——于他而言,那就是在看到周窈手指划破的那刻。

陈许泽在周窈的眼里,看见过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