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屹没再说什么,只是专心开车,很久都没回答。
她想安慰方屹,时间是剂良药,只是火候还不够。
他们完全过了拥堵的市中心商业区,很快开进祁秋秋租住的小区里,两边的道路空荡荡的,只有他们这一辆车,方屹重重地踩下刹车,长出了一口气,想让自己摆脱脑子里打成了死结的想法。
祁秋秋不轻不重地开口,尽量把事情说得简单一点:“雍宁拒绝你,是因为心里还有何院长,你要给她时间,毕竟他们在一起有太多过去……”
祁秋秋正在玩手机上的“跳一跳”游戏,车身猛然一停,她屏幕上的小人立刻摔死了,她拿着手机骤然抬起头,爆发出一声尖叫。
她一时语塞,心里清楚何羡存回来了,可她实在不擅长安慰人,只能傻看着前方的红绿灯变了又变,两个人一直沉默,最后方屹终于把车开出了这个街区。
方屹冷不丁被她吓得额头一跳,忍不住吼她:“干什么!”
他看向另一侧的车窗,并不想让人看到他失落的表情,因此祁秋秋只能听见他的回答,声音明显怅然若失。
身侧的人气得要死:“我只差十步就超过第一名了,大哥你会不会开车啊!”
方屹被她问烦了,直接告诉她:“她拒绝我了。”
这下方屹不管还有什么烦心事都顾不上了,恨不得一脚把她踹下去,忍着火气和她说:“姑奶奶,活祖宗,麻烦睁开眼看看,您已经到家了。”
祁秋秋不依不饶地追问道:“怎么了?”
他说着说着自己也笑了,祁秋秋总是轻易就能把大家的心情拉到和她一样放松,仿佛天塌了回去睡一觉都能忘掉,这可真是个好本事。
这话一问出来,方屹明显有点不耐烦,他眼看车也走不动,干脆松开方向盘,很快转向了另一侧。
他看她骂骂咧咧地打开了车门,忽然又开口问她:“你着急回去吗?”
祁秋秋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她今天完成任务心情很好,完全没注意方屹的情绪,她自顾自地打量两侧的街景,正好看见商场门口都是新年装饰,于是随口问他:“你跨年夜不是计划好了要去找雍宁吗?怎么样啊?”
“不急啊,晚上也没事了。”
导航上显示,所有回祁秋秋家的必经之路都是拥堵路段,无奈之下,方屹的车也只能堵在了车流之中,他百无聊赖,有些放空,烦心事乘虚而入,让他一时又有些烦躁。
“请你喝一杯。”
大雪突袭历城,而且这雪攒了一整个冬天,很快纷纷扬扬就下大了,路面情况十分糟糕。
祁秋秋看他一眼,又潇洒地把车门重新关上,她可不是个犹豫的人,直接说了一句:“走。”
方屹看她实在不容易,决定好人做到底,开车送她回去。
那天晚上,方屹没喝太多,他一直在听,听祁秋秋讲起她和雍宁上大学时候的事。
祁秋秋确实该滚了,她完成任务却没有车,只能抱着一堆破树枝去打车,大晚上的接连被拒载,所以她可怜兮兮地站在方屹公司门口,用叫车软件排队,排了很久都没人接单。
雍宁一直很怪,从她还是大一新生开始,就表现出异于常人的性格。她实在不爱和同学混在一起,她的父母也从未出现过,每次过完假期之后,有专门的车送她返校,却没见司机下过车,渐渐地在女生圈子里有了各种不好听的传言。
方屹被她气得只想骂人,忍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快滚!”
雍宁我行我素,性格孤傲,很容易就让同龄人觉得她自恃清高,再加上她有个很别扭的怪癖,非常怕旁人碰到自己,日常生活中偶然有人肢体接触到她,哪怕对方是女生,她也会像触电一样,表现得十分离谱。
她一张老脸都红了,脱口而出:“放心,别说砸一下,你就是让车碾了也一样帅。”
只有祁秋秋心最大,完全不懂看人眼色。她对雍宁一开始就有极强的好奇心,她们是中国画学院的同班同学。一间宿舍四个人,另外两个女生家在学校附近,都不怎么回来,只有祁秋秋是从外省考进来的,一开始根本不受人待见,只剩下她和雍宁终日结伴。
祁秋秋看出方屹的眼神有点闪躲,她赶紧收手,这才意识到彼此的姿势尴尬,她没想到自己顶着花痴的名号,纵横情场多年,虽然经验多,却半点实战价值也没有。身前的男人侧脸沾了雪,声音却在这寒夜里愈发透着温柔,祁秋秋越看他越觉得颜值这东西真能当饭吃,就比如方屹,明明小伙子长这么好看,没事创什么业啊,又辛苦又累,不如让人多看看……
艰难岁月才有人惺惺相惜,祁秋秋一直没什么城府,也有用不完的热心肠,雍宁不爱外出,她就帮她打水买饭,一直照顾她。时间长了,雍宁不知道怎么才能礼尚往来,最后两个女孩反而有了默契。祁秋秋上大学时谈恋爱,雍宁就在宿舍帮她赶作业,节假日的时候还把祁秋秋带回家去住,她这才知道她身后的人为什么那么低调,竟然是何院长。
他当然不能真的和祁秋秋计较这些,只好安慰她说:“好了,找够数量就赶紧回去吧。”
那个男人对于美院那群小姑娘而言,完全是遥不可及的男神前辈。何羡存本人拒绝各种授课邀请,名誉头衔也不要,愈发传得邪乎了,夸张到真当他不食人间烟火一样供着,他和雍宁的关系一旦传出去,事件的惊爆程度足够震塌整个艺术学界。
她满嘴胡扯,方屹忍不住笑出声,他抱了满怀的树枝,身处灌木之中,连个退路也没有,只能由着她胡闹,冷不丁被她这么一碰,只觉得身前的人连手都冻僵了。
如今的祁秋秋说起这一切的时候,直接开了威士忌,几口下去,喝得有点上了头。
“吃土吃土,挥金如土,看看,多好的兆头啊!”
她迷迷糊糊地笑,盯着方屹看,话题一停,忽然又扯回自己身上,还和方屹吹牛说:“那会儿我已经有两个男生追了,油画系那边一个,还有……学雕塑的?忘了,反正每天都忙,没空做作业,都是雍宁帮我。”
说完她还伸手去给他擦脸,两个人的身高实在有差距,祁秋秋踮着脚,直接用手指去擦他脸上留下的痕迹。
方屹点头,又有些惊讶,他知道雍宁上了两年学,因故离开了美院,从此再也没有见她拿过画笔,起码在他面前,她提都没提过自己也会画画。
祁秋秋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等到远处的人都走过去了,才站起身。她最识时务,给方屹赔不是:“抱歉,我是为了方总你着想,你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万一被其他同事看见在这里偷树枝,多没面子……”
他的错愕显而易见。
方屹抬手把脸上的脏东西都蹭掉,脸色铁青,回头瞪着身边的人,显然生气了。
祁秋秋笑了,摆摆手示意他说:“她是被吓到了,不想再学。有个专业课的老师,不知道什么毛病,特别喜欢手把手教人勾线稿,雍宁当年为了画画,还没有戴手套,不愿意让人碰,那态度把老师惹急了,好几次让她去看病,弄得同学都误会她有怪病,讨厌男人碰她……你也知道吧,无聊的女生凑一起,八卦劲头上来,越说越恶心了。”
方屹的脸色越来越差,眼看就要爆发了,她赶紧讪笑着把他拉到灌木里,让他弯腰不要出声,小声和他说:“嘘,那边有人过来了,别说话!”
人言可畏,雍宁人前人后都要被同学议论,尤其她不合群,好事者的嘴里又永远不干净,关于她那双手的传闻越来越具体,原本就看不惯她的人编排出下流至极的谣言,足够酿成一出可怕的噩梦,彻底毁了雍宁对于学画的期待。
祁秋秋哪知道自己真能砸中啊,眼看方屹挂着一脸土转向自己,她立刻傻眼了。
“但是她对颜色非常敏感,你听说过四色视觉吗?”
她一辈子的准头都用在今天了,对面人根本没反应过来,直接被雪球砸中了脸。可悲的是积雪还没大到能攒成团的地步,以至于她所谓的雪球里,大部分都是土。
人的眼睛十分奇妙,普通人有三种标准颜色视锥,大约可以看到一百万种左右的颜色,而四色视者则会多一个视锥,所以这部分人能感受到更广的色觉范围,他们可以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颜色。目前能够证实,只有极少数的女性才具有这种基因,而雍宁就是其中之一。
祁秋秋隔着灌木丛,一连喊了他好几句,方屹正在出神,只盯着怀里的东西,一直没理她。这位姑奶奶果然急了,在树后抓了点雪,直接弯腰,冲着他砸了过去。
这也成为阻碍雍宁学画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她对于颜色细微的变化实在过于敏感,而外人却根本感受不到。她在意的一些细节对于其他普通人,甚至于很多老师而言,毫无区别,她的执着成了胡闹,根本没人在意她的努力。
此时此刻,天寒地冻,他莫名其妙地在园区偷树枝,竟然成了这个新年第一件让他觉得高兴的事。
人可以孤独,但如果永远无法获得认同,那才是真正的痛苦。
方屹一直没离开公司,他故意让自己特别忙,法定假日还拼命加班,拉着员工开会,就为了能让自己不停下来,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后来我才明白,她那么辛苦考上美院,一心想学画画,是希望能帮助何院长工作。她想变得好一点,优秀一些……才能配得上他,可是这条路比她想得还要难,年龄、阅历、成就……包括其他太多东西了,她和何院长之间云泥之别,就算她可以改变一切,但是改变不了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你能明白吗,她在他面前永远是个小姑娘,越没自信越要和他争……”
方屹这么想着,满心都是祁秋秋惹出来的这出闹剧,他眼看她冻得满脸通红,还贼兮兮地笑,又觉得有这么一个朋友也不错,她突如其来闯过来,把他低落的心情都全打散了。
方屹渐渐发现祁秋秋喝多了,他抢过杯子拦下她,反而被她一把抓住了手,他也就只好顺势扶住她。
散步道这里路面平滑,现在一有雪就冻成了天然冰场。两个人好几次差点摔倒,方屹还得抽出工夫来盯着脚下,生怕把这位活祖宗摔坏了,回头指不定要敲诈他多少医药费。
祁秋秋说别人的事说得太多了,只觉得自己有点困,于是直接就趴在了吧台上。
“麻烦姑奶奶了,以后这事千万别找我了。”方屹给她抱着一堆破树杈,实在想不明白自己跟着抽什么风,为什么非要答应这个神经病。
灯光昏暗,她枕着方屹的手,一双眼睛里亮闪闪的,笑嘻嘻地抬眼看他,忽然嘟囔着抱怨:“真是奇怪,当年在学校里,我怎么没去追你呢……”
两个人在园区里像做贼一样,专门避开人,偷偷摸摸去找还挂着叶子的树,想尽办法揪树枝。
这原本是家安静的酒吧,夜深了之后,音乐渐渐换成了一首摇滚歌曲,越发嘈杂。
祁秋秋跟在他身后,嘴里还不闲着,不忘了表扬他说:“还是方总考虑周全,我本来要提醒你的,盗亦有道,咱们可不能去有灯的地方。”
她身边的人显然没听清她到底说了什么,方屹只想把她扶起来,让她喝口水缓一缓,可她懒得动。
他越走越觉得这种事实在丢人现眼,最好赶紧找个僻静地方,于是他带祁秋秋往楼后的方向走,那里有一条景观散步道,天气不好,今天肯定人少。
一时之间,两个人只能这样僵持着,话题戛然而止。
方屹懒得理她,看在都是朋友的面子上,腾出一只胳膊给她借力。
祁秋秋看着方屹的脸,他已经安静下来,目光落寞,反而多了几分特别的神采。她的思绪飘得远了,想方屹可真是有一副招人喜欢的样子……酒吧里的灯光让人目眩神迷,祁秋秋胸口一热,又开口想要说什么,却已经来不及。
“好好好,我不会麻烦方总的。”祁秋秋嘴里嘟囔着,走路却不老实,东张西望,脚下不稳,她干脆伸手扯住方屹,直接把他当成了拐棍。
室内空调的温度太高了,空气里又都是酒的味道,混合着清新剂带来的特殊香气,这时代永远不乏诱惑,缘分仿佛也能随机投放,让人心猿意马。
创意园里的草坪容易积雪,这会儿的雪虽然只留了浅浅一层,但气温骤降,很快变得湿滑难走。方屹在前边开路,心想祁秋秋好歹也是个姑娘,出来干活都不容易,他一时心软,回身和她说:“慢点,看清楚脚下,摔了可没人救你。”
方屹不想沉浸在这样的氛围里,他忽然问她:“雍宁为什么离开学校住到宁居去了?”
方屹等她喝完了水,穿上外衣,和她一起走去园区。
他还在关心雍宁的故事,这才是他们今晚相处的原因。
这次只是帮她找点树枝,其实也不难。
祁秋秋敲敲台面问他:“我又不是义务讲解,告诉你有什么好处?”
方屹虽然无奈,但好在早已经习惯了,祁秋秋这么多年不是一次两次东拼西凑了,每次她的活动进场,看看朋友圈就知道了,她求助大家帮忙的都是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
方屹很清楚要投其所好,于是他笑了,忽然凑到她面前,一双眼睛直直地看过来。
祁秋秋冻得脸都红了,吸了吸鼻涕,一点也不生气,随他说什么,毕竟是她有求于人。
祁秋秋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眼睛都花了,整颗心快要跳出去,所幸她喝醉了,才能为非作歹,故作镇静。
方屹当然明白她心里那点小九九,故意揶揄她:“行了吧,预算不够还不都是你们中饱私囊的结果,你可真够抠门的,这点钱也省,我才不信方案里写的花艺部分,是让你出去薅公家羊毛。”
可惜,这种时候男人永远煞风景,方屹眼睛里半点波动也没有,他毫不犹豫地和她说:“以后你缺什么材料都来找我,我给你想办法,还负责车接车送,怎么样?”
祁秋秋翻了个白眼瞪着方屹,勾勾手指让他凑近了,这才小声说:“这不是预算不够了吗,我随便折点没人管的,只要是树上的就行,他们想要捆在舞台两边,再往上边挂装饰用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朋友之间,不用客气。
他忍不住问她:“你要植物布展就联系花艺公司,这大冬天的,你还打算徒手去砍树啊?”
祁秋秋突然坐直了,想也不想又干下去一杯威士忌,差点呛出眼泪来。她仰头看着灯影,五光十色统统混在一起,她过了很久才把这一口辛辣灼烧的东西都咽下去,还是那个嘻嘻哈哈的祁秋秋,笑弯了眼。
方屹看到祁秋秋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在外边走了多久,羽绒服上都是一层细密的雪。他让她先进公司里暖和暖和,又叫前台妹子给她倒了一杯热咖啡,总算得到她两句感谢。
她狠狠拍了一下方屹的肩膀,豪气冲天地和他说:“成交。”
没想到天公不作美,突然下雪,连叫车软件都要加钱再排队了。
所有青春岁月,终将成为每个人记忆中最痴傻癫狂的日子,哭笑谩骂,一晃到了如今,不是只有祁秋秋一个人记得。
最近她的公司接了一个饮料的上市活动,今天她奉命去找带绿叶的树枝,作为舞台装饰。下午的时候,她找了市里好几个公园也没找到合适的,最后天黑之后,她才忽然想起来,方屹的公司在创意园,那里的景观和绿化特别好,她立刻联系上对方,马上就要赶过去。
城市的另一端也有人想起当年。
祁秋秋没骗人,她今天是真的忙。
大雪封路,高速的收费站已经封闭,他们无论如何回不到历城了,何羡存还是把雍宁带回水库,在基地里住了一晚。
祁秋秋对着手机屏幕发呆,一脸莫名其妙,一抬头才发现雪下大了,她再耽误下去打车越来越难,还是操心下自己的事比较好。
龚阿姨当时正在担心,坐在门口偷偷抹眼泪,忽然看见院长把人找回来了,总算放心了。
难得何院长千年一遇亲自联系她,祁秋秋想起文博馆即将开展的事,她一定要去看那幅国宝珍品《万世河山图》,因此想借此机会套个近乎,和他打听馆里百年庆的消息,结果她一个字都没问出来,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她满心疑惑,但回来的两个人谁也没打算和她说话,一路回房间去了,外人不好再多问缘由。
祁秋秋十分欣慰,发现雍宁如今警惕性挺高,还知道夜里出门留个心眼了,于是就把信息都转发给了何羡存。
近郊这里本来温度就低,下雪之后明显更冷了。
她一边这么说,一边赶紧想办法弥补,帮何羡存翻微信找消息,突然看见雍宁发过来的地址,赶紧和他汇报:“她说人在水库的服务区,打到了车,给我发了出租车的车号……哦,她后来去了那家福利院……”
雍宁回到房间里才觉得自己头疼,忍着不敢说。
祁秋秋不知道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心想何院长既然人都回来了,雍宁肯定蹦不出他的手掌心,为什么突然来找自己问?这些吐槽的话已经滑到嘴边,又不敢真的和电话里的人说出来,只能干笑着解释,自己今天加班,下午忙活动要进场,一直没接过电话。
何羡存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冻着了,于是口气重了,“你这臭毛病真是改不了,从上学的时候就这样,一急什么都干得出来,这么晚了,你还敢往树林里跑!”
“宁宁能联系的人不多,肯定找过你。”何羡存想找雍宁其实不难,高速公路堵车,雍宁不会白白浪费时间回城,这么晚了,她在夜里还能联系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她骨子里其实硬得很,怎么敲打都不服输。
祁秋秋的脑子有点死机了,她站在马路边上反应了三秒,只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连对方叫人的称呼也熟悉,她终于想起来了,震惊得“啊”的一声差点把手机扔了,赶紧讨好地换上一副规规矩矩的好学生口气,直接用上了敬语,“何院长,您好!”
雍宁刚才是打定主意要走,没觉得算什么难事,于是低声反驳一句:“路不远,我也不怕黑。”
电话里的声音和这雪一样,凭空而来又透着冷清,但口气显然很急切,对方上来就直接问了一句:“宁宁在哪?”
何羡存给她拿过浴衣,刚想让她去洗澡,忽然听见这话,他连气都懒得生了。他一时有些自嘲,冷冷地说了一句:“当年也一样,你说要救人就真往湖里跳,说去帮祁秋秋也真去了,你做这些事的时候,从来不为身后的人想一想。”
当天夜里,何羡存一通电话打给祁秋秋的时候,历城这边的雪才刚开始下,但市里的交通状况已经濒临崩溃,路上再也没有空的出租车。祁秋秋晚上还有事,正想办法赶时间,没注意来电,等她匆匆忙忙接起来的时候,口气很是不耐烦。
他全部的火气,无非也是因为这个缘由。
久违的降雪带来了湿润而干净的空气,却没能打破城市忙乱的节奏。都市之中的白领永远有忙不完的时间表,新年之后就要过春节了,所有工作全都挤在最后一个月的时间里收尾,不少人连元旦假期都要加班。
好像在雍宁的意识里,谁都比他重要,她全部的肆意妄为都不计后果,从来不考虑他会担心。
近郊放起烟花的时候,远处历城市区的夜色就没那么轻松了,纷纷扬扬,这一个冬天终于在新年的时候落了雪。
导致雍宁离开美院的那场事故,起因也只是冲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