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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这不是全部

缠绕在头顶的乌云会有消散的一天,蔚家瑶乐观地想。后来当肖徒离开时,她拆开了信封,信封正面只写了她的名字,地址和寄件人全部空白,连邮票都没有。

肖徒也笑了:“一定可以。”

直觉告诉她,是有人故意放在她家门口的。

“嗯。”蔚家瑶点头,收到研究生复试的消息她还是挺高兴的,于是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轻松起来,“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

“U盘?”

“哦,对了,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你门口有一信封,上面写着你的名字。”肖徒将手中的信封交给蔚家瑶,随后说,“你先好好休息,我听说你马上要复试了?”

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黑色的U盘。未知的事物出现的时候,人们本能地害怕却也本能地产生好奇。蔚家瑶盯着掌心的U盘想了很久,最后好奇战胜了恐惧。

但心里依然堵得慌,她找不到症结。

她将U盘插入电脑,里面存着的只有一个视频。点开时,她的心跳陡然间加快。

是不是真的很满足,蔚家瑶搞不清楚。只是觉得温朝深担心她的心情,她已经深刻感受到了。她毫不迟疑地将这个归结于爱。

那是一个非常短的视频。只有十三秒。

蔚家瑶点头:“没事,我已经很满足了。”

像素不高的画面中,温朝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倒了一杯茶。翻了一页手中的杂志之后,不经意地抬头对着前方冷冷一笑。

“这几天,他都没有时间陪你吧?”两人无言很久,肖徒随口问了个问题,想要让僵硬的氛围有点变化。

短暂的一笑似乎是对着正看着视频的蔚家瑶笑的,那猝不及防的对视让蔚家瑶面如土色。她原想这大概不过是巧合,不过是温朝深没有意义的表情。

干脆地被舍弃和包容地被留下,对于肖徒而言后者更为恐怖,但他没有选择。

可画面右上角显示的时间告诉她,温朝深早就知道房间监视器的存在。他早就知道……是啊,他肯定一早就知道。

肖徒也没有回答。事实上他早已抱着无法做朋友的念头甘愿被温朝深舍弃,可温朝深并没有,甚至没有过问。

不然为什么每次谈到一些重要内容的时候,他都会自然地来到她的房间同她交谈?

蔚家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回头看向肖徒,露出一个微笑:“你们还会是朋友吧?”

“蔚家瑶,你被利用了……”

做了傻事,还后知后觉,肖徒觉得自己无可救药。

万晴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记忆的裂缝中钻了出来,拼命地想要干扰她的思维。可不知道为什么,竟因为这样的干扰她开始联想到了邱子榆的事情。

肖徒沉默,他从站在万晴那边开始,就不配做温朝深信任的朋友。可他原本以为万晴不想让温朝深知道的秘密,完全是为了温朝深好,因为他到现在才知道万晴并不是温朝深的生母。

温朝深替邱子榆买好的那个钟表就挂在了起言集团会议室正中央的墙上,正好面对着万晴常坐的位置。而温朝深电脑里保存着的那一段万晴情绪失控的视频,拍摄地点和角度都和会议室的吻合。

“难怪万晴说她要夺走温朝深的一切,夺走他最信任的朋友。”

那么,也就是说——

“是。”

蔚家瑶起身,利索地换了身衣服出门打了辆车直奔起言集团。她没有通知温朝深,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只想证明万晴说的是假的。

“可你因为爱慕着万晴便选择对她言听计从。”

于是她不顾别人阻拦,闯进了会议室。会议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温朝深刚好出去了。空荡荡的会议室里找不到她想要的东西。

蔚家瑶不懂,万晴为什么总将过往留在自己的生活中,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到底是恨还是爱呢?

“蔚小姐您需不需要到休息室等温总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秘书急急忙忙地走到蔚家瑶的身边,神色慌张。

果然。温朝深发现了那屋里的秘密,或许也看了那本自己母亲手写的日记。那是一本原本要烧毁的日记,不知怎么保留了下来。

“那上面的钟表呢?”蔚家瑶喘着气问。

肖徒点头:“我正好去找万晴,结果就看到了万晴将朝深打晕的一幕。”

秘书有点蒙:“啊?”

她被万晴关在那里的时候就知道,温朝深一定早就进去过了,并且看到了那里的东西。

“我问你挂在那上面的钟表呢?”平生第一次用尽全力朝别人喊话,蔚家瑶感觉自己快站不稳了。

“后来呢?和我道别后的温朝深是不是又回到了那里?”蔚家瑶的眼睛看向窗外。

秘书吓了一跳,之后反应过来她问的问题,赶忙解释说:“啊,温总已经吩咐人去买新的了。之前那个坏掉了。”

逃出来的时候为了躲避万晴派来寻找他的人,温朝深就这样撞见了蔚家瑶。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当时的万晴确实不知情。

得到答案的蔚家瑶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的公司职员都觉得莫名其妙,只能看着她离开,然后窃窃私语。

起因就在那一年的冬至,温朝深无意中发现了那扇门,他想要知道那扇被万晴明令禁止靠近的门后究竟有什么。他第一次试图靠近时被发现了,说来也巧,那天他本来答应万晴去相亲,结果为了掩饰自己的举动,最后变成了落荒而逃。

蔚家瑶跑出了起言集团,站在太阳底下忽然间失去了方向。春天的风多么温和,她却觉得比冬日里的更为寒冷。

肖徒低头苦笑,轻叹一声后告诉她事情真正的原委。

她想要反驳万晴,却没想反过来被证实了。

“他知道你和万晴瞒着他做的事情吗?”蔚家瑶知道了很多细节,可那不是全部。她被细节困在漩涡中,问出口的问题都变得冷漠无比。

温朝深明明知道一切,却选择不动声色,任凭她插手、进入他的生活,试探他的秘密。他不是因为相信她,在他眼里,她和肖徒的存在是一样的。

谁更痛苦呢,或许大家都一样吧。

“你以为温朝深真的喜欢你吗?”

在家休息的时候,过来探望蔚家瑶的肖徒这样告诉她。发生了这件事,肖徒看起来沉闷了很多,万晴被警察带走了,留下他和真相一起面对温朝深和蔚家瑶。

万晴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在这青天白日里更加尖锐难听。蔚家瑶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突然间变成了泡沫,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拿出手机。

“朝深当时刚到美国没多久,我联系不上你就打了他的电话。可他也无法和你取得联系,电话一直没人接,所以他坐了最早的班机回国了。他找到你的时候,其实你已经被囚禁整整两天了……”

她希望自己最后经历的噩梦不是温朝深的计划,她希望温朝深真的因为担心她而不断寻找她的下落。

“他怎么会出现,怎么会及时地出现”这样的问题困扰着从噩梦中脱身的蔚家瑶。她本应该感到庆幸,救她于水火中的人是她喜欢的人,可……

可在她出事的那几天里,她的手机上根本没有显示温朝深任何一个未接来电。

蔚家瑶没有参与温朝深这值得庆贺的喜事中,从发生那件事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她到现在都不敢确信当时踹门而进,抱起她的人是温朝深。

原来,这真的只是一场梦。

而这中间刚好没有了万晴。

“好久不见。”

他回国那时处理的棘手问题正好为他积累了威信,加上他在国内国外所拥有的人脉资源,而且他手中还掌握了多数股份,这些都足够让他走向他想要的位置。

温朝深去见了暂时关押在看守所的万晴。戴着手铐的万晴精神状态看起来不错,就是不知道是真的不错,还是强撑着不错。

醒来后的世界并没有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起言集团在一夜之间就易主了。温朝深正式成了起言集团拥有生杀大权的主宰者,没有一人反对。

“别来无恙。”万晴浅笑,目光细细打量着西装革履的温朝深,真是风光无限啊。

(二)

温朝深领会她的意思,遂问:“后悔吗?”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像一场未播完的电影,突然中止。

“一点也不。”

最后的最后,有人踹门而入,有人拉住了万晴,更有人抱起她就往门外跑。

“嗯,我想也是。”

耳边是万晴放肆的大笑声,蔚家瑶挣脱不开,这种事情她就算做噩梦也未曾梦到过。她想起了温朝深所说的牢笼,万晴的话让她开始怀疑这到底是温朝深的爱,还是……圈套?

万晴到了这个地步才看清楚面对的人是谁,只是现在都不重要了。她原本该早一点看清,这孩子和谁都不像,反倒有点像她。

万晴一个上前,一把揪住了蔚家瑶的头发,厉声道:“你以为朝深真的喜欢你吗?他根本没有失忆,他所做的仅仅只是为了得到我手中的一切!他比我们任何人都要清楚地知道事情的真相。蔚家瑶,你被利用了,我们都被利用了……哈哈哈……”

“申请进行精神病司法鉴定,您真的不考虑?”温朝深提出这个建议时,眼神是坚定的。因为他知道万晴一定会拒绝。

“温朝深……”蔚家瑶在慌乱之际喊出了他的名字,她知道温朝深此刻不在这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绝望真的来得太快了,快到她不得已放弃了喊救命。

“我可不想起言刚到你手里就又要经历一场腥风血雨。”万晴释然一笑,“你明知道这是我最后的底线。为了保住起言,我可以承受一切后果。曾经那些网络上不经意出现的流言蜚语都是你干的吧,为的是把我逼疯?”

推搡之间,万晴手中的玻璃瓶猝然落地。清脆的碎裂声在这沉闷的环境中显得震耳欲聋。而从碎裂的玻璃瓶中滚出来的东西,污浊不堪,令人惊恐万分。

温朝深笑而不语。

蔚家瑶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她压根不想看那浸泡在液体中令人作呕的物体。她奋力地推开万晴:“你走开!”

“你根本不想为你父母的死亡找到真相,你明知道一切!你只是想要夺走我的东西,你只是想要得到起言!”

“幸好朝深的眼睛不像她,不然也该让他们母子重逢,见上一面。”此刻的万晴真的已经丧失了心智,就像是一个疯子。

“可我什么也没做。”

玻璃瓶中装满的液体浸泡着辨不清本体的东西,蔚家瑶努力地别开脸,万晴却硬生生地将冰冷的瓶子抵在她的脸上。瓶子外厚重的灰尘随着空气飘动,有的钻进了蔚家瑶的鼻中,有的则贴在了她的皮肤上……

“是,你什么都没做,你只是手段高明地让所有人成了你的棋子。”

“你觉得这双眼睛好看吗?”万晴没有回答她,而是将手中一直拿着的玻璃瓶放在了蔚家瑶的眼前,脸上冷漠无光。

“您多想了。”

“他是你害死的吗?”找不到更多的词,蔚家瑶只能反复使用那恶意十足的字眼。

两人的对话一来一往,温朝深始终平静自持,眼下万晴找不到他的破绽。但她知道他的软肋,戳不痛他,至少也能让他难过好久。

万晴听到这个名字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冷冷地说:“一个怀疑自己妹妹真正死因的愚蠢男人而已。”

一想到温朝深痛苦的模样,万晴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巩智谦呢?”蔚家瑶抱着自己疼痛不已的身子,轻声询问。他是不是也是被万晴设计害死的呢?这种念头占据了她的大脑,很荒唐。

“你是真的喜欢蔚家瑶吗?”她笑着问。

万晴压低着声音,像是恶魔在耳畔低吟。她看见了蔚家瑶惊恐的眼睛,快感遍布了全身。这样的她多么令人害怕啊,可谁又在意过发病时她听见的那些根本不存在的声音。那些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每天都在试图摧毁她,那些根本讲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幻觉的画面也每天都在逼迫她投降……

温朝深敛起双眸:“毋庸置疑。”

“他不是喜欢你吗?他不是觉得肖徒是他最好、最值得信任的朋友吗?我就夺走他自以为是的一切,他那个为爱而生的母亲没了爱会死,我想知道他是不是也这样……”

“是吗?”

恐怖的危险气息蹿上了她的脊背,顺着她的脊梁骨一直慢慢爬到了她的头顶。万晴不再是白日里风光无限的总裁,而是手持利刃的恶魔。

这句反问让温朝深意识到他可能漏算了一个人,但他没有接话,只是等着不停发笑的万晴继续往下说。

万晴瞬间安静了不少,忽而又森森地笑道:“从你发现他房间的监视器开始……哦,不,从你被他选择的那天开始,你就是这其中的知情者。我将温朝深带大并不是为了赎罪,也不是为了求得宽恕,而是为了报复。”

“可我觉得她不这么想。”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这些话你应该告诉温朝深!”蔚家瑶蜷缩在墙边,想要离万晴远一点,她甚至不敢去看万晴阴森恐怖的眼睛。

话音一落,温朝深最后看了万晴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身后被囚于牢中的万晴还在笑,笑到脸颊发酸她才停下。

她根本就是在逼死自己。

温朝深既不像他的父亲,也不像他的母亲。这种步步为营的性格像极了她,像极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她。

蔚家瑶不知道万晴为什么会将温朝深抚养大,所恨之人的孩子每一日都在成长,她每一日都能从孩子的眉眼间找到已故之人的影子。

她还是成功的,是啊,她才是最后的赢家!

面目狰狞的万晴早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从过去恨到现在仍旧被痛苦折磨的人。她光鲜亮丽的外表早就溃烂不堪,只是为了活着,为了那点仅存的骄傲,她顽强抵抗。哪怕是最恨的人的孩子,她都接受了。

“肖徒,除了你还有谁去找过蔚家瑶?”

蔚家瑶带着哭腔阻止万晴继续说下去,她不敢想象才出生的温朝深就遭遇了死别,也不敢想象他居然万幸地躲过一劫。

走出看守所的温朝深立刻拨通了肖徒的电话,得到的答案是没有。他刚想挂电话去找蔚家瑶,却又被告知蔚家瑶收到了匿名信。

“你不要说了!”

一时间,温朝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那叫咎由自取!那叫报应!”万晴怒吼地反驳蔚家瑶的谬论,“他开着我的车去接那个女人,也是在那天我知道他们有了孩子。只是好可惜,出事的时候朝深没在车上。”

驱车回家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温朝深连公司都没有来得及去。可等他推开蔚家瑶的房门时,早就做好的心理准备还是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全部作废。

“你说什么?”事情到了这里,蔚家瑶被吓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背部靠着墙,支撑着自己因为过度惊吓随时都有可能失去力量的身体。她瞪大着眼睛,惊颤不已,“朝深的父母是被你害死的?”

“为什么不在床上躺着?”

万晴忽然阴沉地笑了起来:“可是天意弄人,那天他的车突然坏了,居然开着我的车出门。哈哈,我就站在阳台目送他离开,他走之前知道我在看他,还冲我笑……哈哈……”

温朝深上前替她将窗户关上,外面的风吹得她面颊通红。他蹙眉上前捧住她的脸,手心里霎时感到了凉意。

蔚家瑶一直沉默地听着万晴讲着过去的事情,她深觉着万晴从网上买来的抗精神类药物没起一点作用。她能够理解掌管着起言命运的总裁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去购买这类药物,现实也不允许她这么做。如果她这么做,会立刻失去一切,比过去失去骄傲还要惨烈一万倍。那是扒皮抽筋的下场,那是被众人饮血,看着自己死亡的过程。

蔚家瑶看着他,不说话。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可面对他时又什么都不想追问。要怎么问出口,一旦问了就什么都结束了吧。

“那年夏天,我每一天都过得很煎熬。无时无刻不在想那个女人,想着他们怎么能够这么快乐。生不如死,还不如死了。我想要开车去寻死,又怕死不了,于是就在自己的车上动了手脚……”

可是——

因为内心的遗憾,于是有人怀抱着爱乘虚而入,并因此有了温朝深。

“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可他又真的无法拥有万晴和他的孩子。

即便结束,也想要固执地弄明白。自己所珍惜的感情究竟是以何种立场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她不想用贬低的词汇来定义自己在他心里的比重。她只是想要知道,他有没有过一刻是真心对待她的。

当朝深爸爸为了弥补犯下的错时,不得已将万晴心中长久以来的负担当作离开朝深妈妈最好的请求。他不能离开万晴,因为他确实爱着她。

“梦见你被车撞的当晚。”温朝深看着她,眼里没有一丝犹豫。他甚至想说只要她想要知道的,他都会告诉她。

万晴蹲在蔚家瑶身边,压抑地低吼。但她一贯的隐忍即便身处悬崖边缘也未曾流下懦弱的泪水。没人能治好她的病,因为能治好的人都已经死了。

蔚家瑶微微低头一笑,这笑一瞬间就将他们的距离拉大。近在咫尺的人仿佛远在天涯,他们互相触碰,可是没有半点温度。

“他们就这么自私地死了,我算什么?白天是别人眼里羡慕的女强人,晚上却是蝼蚁一般凄惨的存在。有多少个夜晚,我只能吃着从网上买来的抗精神病的药物入眠!我这么痛苦都是他们造成的!”

“嗯。”

“从他将我最不堪的一面告诉一个陌生女人以求得原谅、谅解时候,他在我心里就已经死了。他们是该死,只是为什么是生下朝深之后?

蔚家瑶抓住他的手慢慢地将他宽大的手掌拉离自己的脸颊,她知道了。从头到尾这都是一个骗局,她被卷进其中只是因为温朝深需要一颗最方便的棋子。

“她可以夺走我的爱,夺走我的财富,但她不能践踏我的骄傲。支撑着我活到现在的并不是姓温的男人给的爱,而是我的骄傲我的尊严!

不仅她,就连肖徒、邱子榆、万晴这些都成了他利用的对象。他用“上帝视角”一步一步引导着他们完成了计划。而在这个过程中,他居然就像旁观者一样。

玻璃瓶子轻轻碰撞的声音在这封闭的室内无比惊悚,蔚家瑶半撑起身子望着从阴暗处慢慢逼近她的万晴,身子又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我很想说服自己,利用一个人和爱一个人是两回事。”蔚家瑶看着他,笑容苦涩,“可我只是个很平凡的人,我努力了,但我做不到。”

这窄小的空间里,蔚家瑶想起自己摔下楼梯后昏迷之前最后见到的竟是那扇寻找很久的门,她怎么能想到那扇门就在旋转楼梯之下,就在她无比接近的地方。

温朝深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然后呢?”

万晴站起身,微弱的烛光无法照遍她的全身,只能看着她走到了光源之外的地方。

蔚家瑶同他对视,目光都变得遥远起来:“我会离开一个将自身利益彻底凌驾于喜欢我之上的人,重新开始。”

梦话般的独白在陈旧的纸张合上之后戛然而止,泛黄的书页弥漫开一股腐败的气味,干燥又刺鼻。这些感觉很真实,似梦非梦。

“蔚家瑶!”

“元旦,我在电视上见到了他的妻子。她优雅高贵,举手投足间的自信都令旁人黯然失色。难以想象这样一个美丽的女人居然会有家族精神病史……”

温朝深压着嗓子叫她的名字,内心不断翻涌。可蔚家瑶那坚定的语气、毫无波澜的神情仿佛已经将他们之间的结局盖棺定论。

“12月22日,没有来例假。

这一刻,再汹涌的海浪都被击退。

“12月1日,发生那件事之后他第一次联系了我。我知道他爱他的妻子,我也知道他们为什么结婚几年都没有要孩子。有点疯狂,但我就是想要这么做。

蔚家瑶不再说话,越过他时背影决绝。她向来都是这样的人,她原本就应该独善其身。就是因为违背了自己的原则,才会走到这般田地。

“11月20日,醉酒后做了一件后悔的事情。

“蔚家瑶!”

“10月23日,我们又一次遇见了。还是在那条街上,可能是太久未见的缘故,小时候的情谊以及当时的爱情有点死灰复燃。我知道有点奇怪,但他还是那么绅士温暖,初恋时的感觉一下子涌上了心头。

温朝深抓住了她的手臂,两人背对着背。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而这过程中他紧抓着她的手的力道也在逐渐加重。

“10月15日,造化弄人一般,下雨天我躲到了他的屋檐下,才知道他居然开了间咖啡店。他请我喝咖啡,笑着说这是他和老婆初次见面的地方。我并没有那么好奇,直到他告诉我这里整条街都属于他的老婆,我开始想象他妻子的样子。

“所有计划达到你的要求了吗?”蔚家瑶头也没回地问了句,那漫不经心的口气似乎已经将他们划清了界限。

“10月7日,没想到时隔十几年我竟然还能在异乡见到他。只是这时候的他已经成了别人的丈夫。他看见我时,和以前一样说了句‘你的眼睛真好看’,我只当作笑话。

“百分之八十。”温朝深答。他还想要说什么,想要说那些挽留她的话。可面对她那冷漠的态度,他好像再说什么都是狡辩。

她就静坐在房间的一角,手上拿着一个红得发暗的笔记本,嘴里不停地呓语。

所以,他放手了。

四周的光刹那熄灭,温朝深的声音没入黑暗,有一盏微弱的烛光照亮了眼前的景象。蔚家瑶托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看到了摇曳不定的烛光背后万晴那张若隐若现的脸。

蔚家瑶弯起嘴角一笑,眼眶迅速红了起来。她眨着眼睛,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于是选择彻底地从他的身边消失。

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如同噩梦,而噩梦就是隐藏的真相——

房外的那条走廊,蔚家瑶记得很清楚。除夕的晚上,她和温朝深有过一小会儿独处的时间。她喝多了米酒,迷迷糊糊,怎么也记不起温朝深当时说了什么。

明明听到了声音,却感觉远在天边。蔚家瑶看不见任何实物,只知道不知身在何处的温朝深一遍遍叫她的名字。

可这会儿她突然想起来了。

“家瑶?家瑶……”

他说的既不是“新年快乐”,也不是“我爱你”。

(一)

他说的是,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