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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比海还要深

“是吗?”温朝深瞟了一眼,确认她都带了之后,又不慌不忙地接着逼问,“继续回答那个问题。”

蔚家瑶边想边在包里捣鼓,总算是摸到了户口本,找到之后拿出来递给了温朝深看了看:“话说,你怎么这么记仇?我就连和你吃个饭都要花好大工夫选口红色号呢。”

蔚家瑶忍不住做了个扶额的动作,在他眼里都不是随时随地都漂亮的自己,哪还有最漂亮的时刻?最邋遢的时刻倒还能回答得上来。

别的男人?丁泽?

“不知道?”温朝深上前,故意压低嗓音,“那我替你回答。”

温朝深睨了她一眼,冷哼:“至少在你精心打扮一番去见别的男人的时候,我并不这么认为。”

“你说。”蔚家瑶做了个请的手势,猜不透这位爷的想法,免得到时候回答错误麻烦惹上身,还是乖乖地听他说比较明智。

“难道不是每时每刻都漂亮吗?”

温朝深俯身贴近蔚家瑶的脸,声音不疾不徐:“为我穿上婚纱的时候。”

蔚家瑶眨巴着眼睛,惊诧地盯着提出这没头没脑的问题的温朝深。她还没来得及从包里翻出户口本和身份证,又只能先回答后一个问题——

“你……”

“想知道我觉得你什么时候最漂亮吗?”他突然发问。

大多数的情况下,蔚家瑶面对温朝深都会紧张。那不仅仅特指某一种心情,而是很复杂的。掺杂着心动、甜蜜以及太多对秘密的好奇。而温朝深总是能读懂她的情绪,用一种最为简单轻巧的方法使她沦陷。

呵,想是这么想,实际上他根本做不到。

那就是他想要并且只给她一个人的温柔。

“身份证带了吗?”温朝深移开视线,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比起嫉妒这些外在的东西,他更在意蔚家瑶内心的想法。

蔚家瑶对这种瞬间使人大脑空白的话震惊不已,她猛然侧过脸看向温朝深,嘴唇又猝不及防地轻轻擦到了他的脸颊。那一刻,好像心脏都爆炸了。

“怎么了?”蔚家瑶见温朝深注视着自己一言不发,觉得奇怪。可她又从他冷淡疏离的神情中读懂了点什么,这东西好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我就当你同意了。”温朝深心满意足地站直身子,对着愣在原地失去话语组织能力的蔚家瑶说,“这个不小心的吻也收下了。”

温朝深上下打量她,发现她在去见丁泽和父母的时候打扮得都非常用心,这次甚至还特意花心思为自己卷了下头发。

蔚家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回应,一直持续了三分钟她都像化石一样盯着温朝深笑意洋溢的脸出神。

她昨晚可是一宿没睡,那种即将见到亲人的兴奋感持续到了现在。可大清早看到温朝深冷若冰霜的脸,激动的感觉瞬间消失殆尽。

“走吧。”等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恢复了波澜不惊,就连先前眉梢的喜悦都整理得干干净净,不见分毫。

“还去哪儿啊,不会赶不上飞机吧?”蔚家瑶挎着包不甘心地问。

好像刚刚那个难得一见开心的温朝深只是幻觉。

“先和我去个地方。”温朝深穿戴整齐,对着一大早就过来敲门询问航班时间的蔚家瑶不紧不慢地说。

这一冷一热之间,蔚家瑶陡然间清醒。她试图理清楚温朝深说的那句动听话的真实含义,可现实是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不管之前是上下级关系,还是如今恋人关系,她永远很被动。但是,再被动也心甘情愿,毕竟心间的甜蜜是真切感受到的。

初八如期而至。

两人安静地来到地下停车场,蔚家瑶坐上车扣上安全带。百无聊赖又不知道目的地的她只能看着温朝深,酝酿一会儿想要说的话。

(三)

“你风衣里面穿了西装?”蔚家瑶后知后觉。就算是去见她的父母,但坐飞机的这段路程未免穿得过于正式。

新的一年是该有新的发展了。

温朝深将车开出了小区,漫不经心地回答:“出门看了眼皇历,说今日宜穿正装。”

温朝深看着她手舞足蹈的样子觉得好笑又可爱,可就在她出门之后,他立马敛起了这轻松的姿态。

“哪门子皇历?你家里根本没皇历。”蔚家瑶直接反驳,心里认定他话里有话。转念一想或许现在要去的地方是需要他正式着装的,可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情,为什么要带上她?

可一时的安宁不代表永久的平静,蔚家瑶想着自己只要和温朝深在一起,那么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能第一个知道,也能第一时间给出对策。可眼下要去见父母的喜悦心情完全盖住了隐藏在生活中的各种危险因素。

温朝深刚拐出一个路口就碰上了红灯。人行道上都是匆忙的行人,初八这天所有人的生物钟似乎都调回到了工作的作息。

“我的身份证夹在户口本里呢,一起放进包里准没错!”蔚家瑶开心得忘乎所以。从她发现了那些秘密开始到现在,风平浪静得让她都觉得自己杞人忧天。

大街上已经和平日里没有两样,元宵还没有到来,此时感觉春节已经悄然离开。

“记得带上身份证。”

“温氏皇历。”温朝深不正经地回了一句,“还想听听皇历上写了什么吗?”

“我现在就过去收拾东西!”

蔚家瑶瞅了眼红灯,顿时惊呆了,有从“99”开始倒数的红灯吗?这段路上车流量的增长速度也太快了点。

温朝深见她突然兴奋,眉毛一挑:“东西收拾好初八就过去。”

“嗯,你说。”闲着也是闲着,就暂且听听温氏皇历都瞎扯了些什么吧。蔚家瑶暗想,这或许是温朝深为数不多的玩笑话,且听且珍惜。

“真的吗?”

“直接说好像没什么意思,不如你猜一猜。”温朝深话锋一转又放弃了开头的聊天模式,重新恢复故意刁难别人的行事作风。

“去美国见你的父母。”

蔚家瑶深觉自从自己和温朝深确立关系之后,她的智商就在逐步下降。她以前还会从温朝深各种话语和细节中发现一些隐藏事件的端倪,可现在她好像办不到了。

“去哪儿?”蔚家瑶放下手机,回身望他。只见温朝深也盘腿同她坐在了一起,脸上也看不出任何能猜出答案的表情。

脑子里一片混沌,除了喜欢他就是喜欢他。

蔚家瑶和肖徒刚结束聊天,温朝深从书房走了出来,朝着坐在地毯上玩手机的蔚家瑶边走近边说:“你要一起吗?”

“给个提示。”蔚家瑶自暴自弃,这种被喜欢的人完全操纵于股掌间的感觉有时候真的挺憋屈的。她自认为还算聪明,仔细想来可不就是班门弄斧。

“初八我要出趟门。”

这时,温朝深抬头看了眼时间:“下一个红灯给你提示。”

两个人和平时没有两样,照样斗嘴。可肖徒越来越乐在其中了,他没有仔细想过自己到底是如何看待蔚家瑶的,但这份心情他不想深究。

“还分阶段考验啊?”蔚家瑶真是服了这位朝爷了,什么时候玩心这么大了?想到这个,又莫名怀念起了两年前的那个夜晚。

“不去!”

那时的温朝深到底是本性使然,还是故意伪装?如果这可以看成是一道选择题,那么她是更喜欢两年前的那个温朝深,还是现如今眼前的这个?

“回答正确。”

思考偏离于现实之外的问题,蔚家瑶都没注意下个红灯已经到来。

肖徒不屑地冷哼,嘴角却上扬了。他麻利地回复了一句:“你是不是就担心你那调味料过期所以找我吃饭?”

车子稳稳地停下,温朝深看向她,目光坚定又缱绻。

“上次你说想吃咖喱虾,我房间里正好有去年网上买来的调味料,应该没有过期。晚上过来吧。”

“你不是曾经扬言总有一天让我跪下来求你吗?”温朝深冷不丁地提到了蔚家瑶自我催眠妄想战胜他的糗事。

如果到了最后非要选择伤害一个,他会选择谁?

蔚家瑶心一紧,立马做出了应战的姿态:“对啊!你就算跪下来求我都没用!就是这么有骨气!”

有几天没联系的蔚家瑶突然在微信上发来了邀请。肖徒盯着不断出现的内容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那——”温朝深定定地看向蔚家瑶,一字一句道,“求婚呢?”

“肖徒,晚饭你想吃什么?”

“什么求婚?”蔚家瑶怔在那里,眼睛里全都是温朝深认真的模样。他刚刚说求婚?和谁求婚?“我吗?”

从年三十到正月初五,这几天时间里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所认为的节外生枝可能只是一个偶然,但不得不让人小心翼翼。蔚家瑶知道多少、温朝深又知道多少,这些都不在肖徒的控制范围内,他明明不想再继续,可又难舍那段满心欢喜追着一个人的岁月。

温朝深失笑:“不是你,难道和肖徒吗?”看着她一脸发蒙,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他指了指副驾驶座前的储物箱,“那枚即使不用跪下你也会答应求婚的戒指。”

“唉……”肖徒放下手机,望着房间外的景致,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气势。

心跳声越来越大,大到蔚家瑶都觉得自己快要耳鸣了。她的左手紧紧地捏紧右手,似乎不完全相信自己前方藏着一枚戒指。

打不通的电话,各种节外生枝让肖徒有些颓废。春节这几天,万晴都会一个人躲起来度过。没人知道她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只知道她会按时回公司处理工作。

“绿灯了。”车子重新开动,温朝深略微抱歉地说,“可以先请温夫人自己亲手把戒指戴上吗?”

于是,新年就这么到了。

求婚、温夫人……蔚家瑶感觉自己可能快死了,因为幸福来得太突然。她完全没有考虑yes or no(答不答应)这个问题,一方面是温朝深没有机会给她考虑,另一方面是就这问题还用得着考虑吗?

最后温朝深附在她耳边轻轻地说话,可蔚家瑶除了听见自己的名字,再听不清其他话语。只知道那是很短的一句话,名字后面跟了句什么,她怎么都记不起。

她平复不了自己紧张的情绪,可心头明明就是轻飘飘的。伸手向储物箱的时候,指尖都在轻颤,这种不切实际的情节真的连梦都没敢做过。

“家瑶……”

“咔嗒”一声,储物箱打开了。蔚家瑶看到了那里面的小盒子,黑颜色很神秘。她不确定地看了眼温朝深,舔舔即便抹了口红也还是干燥的嘴唇,说:“如果我打开里面不是戒指……温朝深,我说真的,我可能会和你同归于尽。”

蔚家瑶笑得很甜,微微仰着头靠在他的怀里,也伸手环抱住他。今夜又无月色,醉眼蒙眬的蔚家瑶只看见了很多星星。它们都不及温朝深,不及他温暖,不及他可靠,不及他的万分之一。

“打开吧。”这种威胁论对温朝深也不好使,他话语轻轻,极尽温柔,语气里满是对变相撒娇的蔚家瑶的宠爱。机会或许仅有一次,但他希望被记住。

他低叹一声,动作温柔地将蔚家瑶拥入怀中。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一切的一切他都知道。唯一不知道的是蔚家瑶会如此真诚地待他,习惯了不相信任何人,却在被人不求回报地对待时,心中的天平发生了倾斜。

蔚家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二十二岁这个年龄段被求婚,也从没想过对象会是温朝深——这个原本早已是记忆深处被遗忘的人。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她居然即将要戴上他送给她的求婚戒指。

这些话是醉话,温朝深想这么认为。他想要将这些扰乱他平静内心的话当作胡言乱语。可怎么办,眼前蔚家瑶诚恳的目光让他也迷失了方向。

“我……”小盒子一打开,里面那璀璨夺目的钻戒差点让蔚家瑶爆了粗口。幸好她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没让后面那个字溜出来。

“不用。”蔚家瑶知足地笑了笑,头发被冷风吹起挡住了一部分的视线。她的鼻尖冻得泛红,眼睛却明亮清澈。“我愿意这么做,我想要这么做,我希望你平安顺遂。”

这枚戒指和她之前看到的那枚完全不一样,可戒指散发出来的气质告诉她——这枚更贵!

“我都知道。”温朝深单手扶住她,语气淡然,“允许我弥补你吗?”这会儿明知道她意识不清,他却还是认真地询问。

于是,已经不能用受宠若惊来形容的蔚家瑶一脸复杂地看向专心开车的温朝深,想说什么却又完全说不出来。

蔚家瑶分不清自己说的是醉话还是心里话,她只是想要和温朝深说话。至于说的什么,她既没有印象也不觉得有问题。

“想哭的话可不行,妆会花的。”温朝深一本正经地开玩笑,却又随手抽了一张纸巾给她,“擦擦手,戴上。”

刚准备说下一句就忘了自己上一句说的是什么,她前言不搭后语地问温朝深:“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万晴不是你的母亲?你自己为什么不去查?还是说你查了可你失忆忘了这回事……我有的时候真的搞不明白你,我觉得你从来没有失忆过,你就是想要拖我下水……这下好了,大年三十你还不让我喝酒。我都不敢告诉你……”

蔚家瑶已经顾不上吐槽温朝深这气人的举动,带着一点点感动的哭腔问:“这戒指这么贵,我要是不小心喜欢上别的男人可怎么办,你不会向我索赔几百万吧?我的老天爷,怎么办,我自制力很差的,你也看出来了我复习考研的时候总玩手机……”

“不喝多浪费……”蔚家瑶心心念念着那米酒,说完才注意到温朝深极速变换的神色。米酒的后劲一上来,她看人都有点恍惚。

激动到语无伦次,蔚家瑶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可能太过于紧张、开心,这份爱来得太突然,她真的没有做好成为别人妻子的心理准备。

温朝深盯着她微醺的模样又不忍厉声说话,只能无奈地问一句:“还要回去接着喝吗?”

“我很小心眼。”温朝深依旧一丝不苟,“你就算喜欢上电视里的男明星也不可以,更别提现实中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一个男人。”

“好冷。”蔚家瑶打了个喷嚏,脑门吹得凉凉的。她看向温朝深,面颊还是热得厉害,“我们回去吧。”

蔚家瑶突然间害怕,她小心翼翼地掏出自己的手机问:“手机屏保是钢铁侠也不可以吗?”

他看向敞开着的房门,不知道走廊上的蔚家瑶和温朝深在说些什么。可不管他们在说什么,他都知道麻烦来了。

“换掉。”

“嗯?”肖徒放下筷子,起身慢悠悠地靠近电视。他拿起照片,才发现相框上竟有一条明显的裂缝。

“……”想哭。

当温朝深产生犹豫、嫉妒、担心、吃醋这些表现的时候,肖徒就知道他正在逐渐认识这个世界,并选择接纳它。

二十几分钟后,温朝深将车靠边停了下来。他看着仍旧将戒指攥在手心“惊魂未定”的蔚家瑶,轻叹一口气。

蔚家瑶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了温朝深。

“给我。”他说着在蔚家瑶眼前摊开手心,笑着问,“嫁给我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事,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温朝深的表情、眼神都让人感觉不到他对这个世界的热爱,而刚刚肖徒从他的眼睛里证实了一件事——

蔚家瑶松开手将戒指交还到温朝深手中,这一天怕是真的和做梦一样。她只能解释:“第一次被求婚,没有经验,你体谅一下。”

这么多年过去了,照片里的小孩都长大成人。他变成现在这个玩世不恭的模样,而温朝深从始至终都是一张冷淡的脸。

“那么,你愿意嫁给我吗?”温朝深没有理会她的滑稽之谈,深沉且期盼的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任何事情都可以失败,就她不行。

满桌的菜肴丰盛美味,肖徒吃着吃着又叹了一口气。他鬼使神差地扭头往电视机旁看了一眼,他和温朝深的合照还在。

蔚家瑶本不觉得自己会迟疑,可那句“我愿意”不知道为什么肉麻得张不开嘴。她看着温朝深,急得喊了一句:“快给我戴上!”

饭桌上突然就剩下肖徒一个人,他也习以为常。一个人的时候做什么事都自得其乐,最自在的就是独处。

“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别扭的你。”温朝深也不强求。行动派的人总是好像少些浪漫,他自己也是,所以他认可蔚家瑶这种特别方式的“我愿意”。

他上前抓起了蔚家瑶的胳膊将她往屋外拽,肖徒的耳朵这才得以逃过一劫。肖徒捂着自己发红发烫的耳朵,冷不丁地自嘲:“我喜欢一个女人,害羞的时候耳朵都没红成这样。”

好像一个神圣的仪式,戴上戒指的蔚家瑶感觉自己都不是自己了。当然,她现在不完全属于自己了。

“出去醒醒酒。”

蔚家瑶手抚着戒指,也有点不太好意思同温朝深对视,似是而非地问了句:“这是哪儿?”

这些“假如”让温朝深注视着蔚家瑶的目光都变得凌厉起来,有生之年他居然会被自己反常的念头给气到。强人所难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做过,即使在蔚家瑶这件事上,他也很好地按部就班。可就是这样的不紧不慢让他没了确定性。

“民政局。”

假如蔚家瑶没有被强迫地来到他的身旁,那么陪伴她下半生的人会是谁?会是像肖徒一样愿意陪她打闹,每天都开心得和傻子一样的男人吗?

对应着“民政局”三个大字,蔚家瑶脑子上方就浮现了三个强烈的问号。她不可思议地摇下车窗,温朝深没有骗她,民政局就在对面那条街上。

温朝深盯着和肖徒闹在一起的蔚家瑶,闪过一个念头。他不由得思考起一件“假如”会发生的事情。

温朝深轻轻拉了下领带,勾起嘴角再次问道:“现在知道温氏皇历上还说了什么吗?”他自知蔚家瑶全部的心思已经不足以支撑她再思考这些难题,于是他妥协地给出答案,“今日宜订婚。”

“姑奶奶你干什么?耳朵要被你扯掉了!”肖徒抓着还拉着自己耳朵的蔚家瑶的手,想要掰下来。可是没想到喝多酒的女人力气大到匪夷所思,他只能求救正对面不动如山的温朝深,“爷,管管你的女人好吗?”

蔚家瑶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温朝深带进了民政局,工作人员接待他们的时候,态度热情,完全不像是接待了上万对千篇一律的新人。

“听见没!”蔚家瑶从座位上站起身,坐到了肖徒的身边,一把扯过肖徒的耳朵,大喊,“我喜欢米酒!为什么现在才带来给我喝?”

“户口本和身份证带了吗?”接待他们的是新考进编制来的一位女孩,看起来和蔚家瑶差不多大。

这其中的原因,肖徒想不明白。他如果能想清楚,或许他就成了温朝深。

温朝深主动说话:“带了。”然后转头微笑地对着蔚家瑶,亲切又故意地问,“老婆你的呢?”

肖徒笑了下,心知肚明。只是仍旧对之前温朝深所说的非他所迫留蔚家瑶在身边的做法感到好奇,产生好奇的同时又隐隐地不寒而栗。

“别这么叫我,心脏受不了。”

“被别人看见她醉酒的样子就不行。”温朝深自然地加重了语气。这话和往常平淡的反驳有所不同,这是他第一次当着肖徒的面强调了自己对蔚家瑶的占有欲。

蔚家瑶埋头不好意思面对工作人员,但抱头之际手上璀璨夺目的戒指却暴露了出来。工作人员一下子就把眼睛瞪大了,那毫不遮掩的羡慕也赤裸分明。

肖徒乖乖地吃着碗里的饺子,看了眼已经面颊微红的蔚家瑶,坏笑地看着温朝深:“你不就是想让她喝醉吗?”

“等等……”突然,蔚家瑶灵光一闪,抬头同温朝深对质,“你骗我?”

“少喝点。”温朝深微微蹙眉,之前确实想让她喝一点,但不是像现在这样拿来当饮料喝,“好入口的酒容易醉。”

温朝深点头示意工作人员让他们单独待会儿,继而他才反问:“骗你什么?”

“这酒好喝。”蔚家瑶瞬间被米酒收买,喝了一口又一口。这酒入口香甜,真的令人欲罢不能。“我爱这个,肖徒你以后经常带给我喝好不好?”

“你根本不是要带我去美国见父母,你初五和我说的时候就盘算着骗我来民政局是不是?故意提醒我带上身份证,你是不是早知道我身份证夹在户口本里?”

所有情绪还没来得及整理平复,转眼间他们已经坐在一起准备迎接新年了。开饭前,温朝深一个电话,肖徒就来了。为了防止被蔚家瑶认为自己是个不识相的人,他还特意带了家里酿的米酒。

面对蔚家瑶的指控,温朝深笑出了声:“我没有问你美国签证的事,你不就应该意识到了吗?”

蔚家瑶放弃无用的胜负欲了,温朝深说这些令人害臊的话每次都一本正经,弄得好像她才是没羞没臊说这些话的人。

这老谋深算、诡计多端的老狐狸!蔚家瑶又开始腹诽,但怪谁?还不是怪她太好骗了。骗了一次两次还不够,还要被骗无数次。

“……”

“想反悔?”温朝深抬眸注视她,语气里带着点危险的意味。

“那么今晚留下来。”

蔚家瑶瞥了他一眼,乖乖地开始填手心下压着的表格,一边写一边嘟囔着:“我哪有那么多钱反悔……”

老谋深算!蔚家瑶忍不住腹诽起来,然后果断回击:“说得好像你不喜欢我一样!”

温朝深伸手摸摸她的头,对她的觉悟表示欣慰。

温朝深看了她一眼:“就凭你喜欢我。”

两人毫无障碍地完成了一系列婚姻登记的程序,最后拿到手盖章过的两本结婚登记证真的红到发光。

“你凭什么这么说?”自己引以为豪的定力就这样被他轻描淡写地否定,蔚家瑶一下子就被激起了胜负欲。

“好像做梦一样。”蔚家瑶站在民政局门口,看着身侧的温朝深,忽然问道,“你去美国是真的吧?是不是因为去美国有事情要办,所以这么急就领证?”

“别做梦了。”温朝深直接将她不合实际的想法掐死在了萌芽阶段,他悠然地开着车,语速平常,“你要是喝多了一定会自觉地往我床上爬的。”

虽然恍惚到觉得是春梦一场,但稍稍冷静下来的蔚家瑶还是清醒地意识到这突发事情背后可能隐藏的各种因素。

蔚家瑶低声发誓:“我就算喝多了,爬也要爬回自己床上躺着!”

温朝深冷哼:“我就不能因为太喜欢你、太爱你,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你有夫妻的名义,甚至夫妻之实吗?”

明明是温朝深自己想要做坏事,话锋一转倒把这个念头转嫁给了蔚家瑶,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一招他可真是用得炉火纯青。

“行了,行了,滚去美国吧。”蔚家瑶单手捂脸。这种骚里骚气的话温朝深是怎么说出口的?听起来还有点动听是怎么回事?

“除了睡觉你要还想做点别的,我自然是乐意奉陪。”

“蔚家瑶,我说的都是真的。”沉默片刻,温朝深无奈地强调。他向来内敛少言,所做的事情从不在任何人的想法之中。他自我又不外露,可喜欢蔚家瑶这件事不得不说。

“你想做什么?”蔚家瑶警惕地反问。

“哎呀,好啦!”蔚家瑶拉过他,阻止他不间断的表白。

“喝了就睡我那儿。”

两人下了台阶,蔚家瑶站在车旁颇有埋怨:“你不说我也知道,后备厢一定早就放好行李了吧?”

这话题跳跃性有点大,蔚家瑶都还在感动自己那会儿说的肺腑之言。好好的氛围一下子就被破坏了,她有点不悦道:“喝就喝,谁怕谁。”

“嗯。”温朝深干脆承认。他牵过蔚家瑶戴着戒指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纤细的手指,心想,她真的很适合戴戒指,真的很好看。

“晚上喝酒吗?”他说话的声音向来平淡直叙,这会儿隐隐有些波动。

蔚家瑶不知道为什么隐隐察觉到温朝深的不舍,于是她问:“要很久吗?”

想法有些天真的蔚家瑶没能看见温朝深的神色变化,他的云淡风轻被蔚家瑶的一句“希望你平安健康”轻易瓦解。他没敢看她,怕忍不住会做多余的事情。

“嗯。”

“如果好奇心可以换个词,我想换成关心。”蔚家瑶抓着安全带,好像在鼓励自己勇敢一点。秘密揭开不见得会是一场“腥风血雨”,或许会是“雨过天晴”。

简单又沉闷的一个字忽然间影响了美好的氛围,蔚家瑶也不自觉地被带进这种古怪的气氛中,好像温朝深会一去不复返。

可到了现在,她才发现真心喜欢根本不顾后果。

“那注意安全。”此时的词穷并不代表蔚家瑶无话可说,而是有太多话想要说。已经被命运紧紧交织在一起的两个人,互相牵挂,互相担心,任何心情都是双倍的。

先前害怕是不知道自己喜欢温朝深会带来什么后果,两个人可以说是门不当户不对,而且温朝深身上又有那么多的秘密,正常人谁都不希望惹上麻烦。

温朝深走之前也没有拥抱她,任何表示都没有。蔚家瑶没有送他去机场,而是先被他送回了家。

蔚家瑶低头缓缓地吐了口气,后坚定地说:“比起害怕,我更希望你平安健康。”

独自一人回家的蔚家瑶心里空落落的,戒指不真实,结婚登记证不真实,温朝深也不真实。

“好奇心会害死猫。”温朝深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突然提醒道,“你现在不害怕了?”

这个梦未免做得太长了。

温朝深启动车子,转动方向盘的手势干净利落。一直到开出停车场,蔚家瑶也没见他脸上的表情有任何变化。

她心不在焉地走到房间门口,包里的手机传来了消息提醒的声音。

“你想过要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吗?”蔚家瑶大胆地问。

蔚家瑶进了房间,没有心思去看手机,躺在沙发上出神。

“你……”蔚家瑶一直不确定温朝深是否在意自己的亲生父母、在意自己的身世,因为他看起来对外面的一切漠不关心,甚至也看不出半点对自己的关心。他好像活得很好,又好像和肖徒说的一样,活得很辛苦。

“我是不是应该告诉爸妈我结婚的消息?可能会被打断腿……”

温朝深系好了安全带又检查了下蔚家瑶的,确认系好之后才说:“他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他成长的经历和我差不多,不过至少他的爸妈是亲生的。”

安静的房间总有让人无限遐想的魔力,蔚家瑶苦恼于该如何向父母说明现在这个情况,但转念一想好像这事可以先告诉肖徒。

“他家……也没人吗?”坐上车后,蔚家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措辞得当,只能直白地问,“他也不喜欢在家过年吗?”

“不管了,总要有个人分享一下我的喜事。”

地下停车场,温朝深将所有东西放在了后备厢,关上时征求了蔚家瑶的意见,询问她是否介意肖徒也一起来吃年夜饭。

她从包里拿出了手机,除了温朝深发来的航班信息外,还有几条推送的无关紧要的信息。手忙脚乱的时候,放在沙发上的报纸滑落到了地上。

超市里,两人暂且都先将烦人的问题置之脑后,终于明确了来超市的主题。采购的食材装满了整整一小车,有种要把除夕夜持续到明年的气势。

那是从邱子榆的大姨家抱回来的报纸,那晚和温朝深分析完这些信息之后,蔚家瑶一直没有整理。她弯下腰去捡,却正巧看见了五年前报纸上登的一则交通事故,以及寻找死者身份信息的内容。

就算不遂人愿,也要坚持。

当时蔚家瑶并没有分析五年前的报纸,她找五年前的报纸纯粹是因为温朝深是在五年前回国的。但是她没有将重点放在这些上,因为二十几年前发现的事情就够让她瞠目结舌了。可是——

“火锅也吃,菜也做,饺子更要吃。”温朝深这才做好了决定。这辈子第一次和喜欢的人吃年夜饭,他希望要多隆重就有多隆重,更希望此刻的圆满能够地久天长。

“这个人死的第二天温朝深就回国了。”

温朝深轻轻地捏了下她的手,不作回答。他一手推着车,两人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冷冻产品附近,一眼就看到了冷冻柜里的饺子。

数字的敏感让蔚家瑶对看似毫无关联的两条信息产生了联想,她坐在地上拾起报纸重新梳理了起来。

“哪个家?”蔚家瑶慎重地考虑起这个问题,心中隐隐地感觉到不对劲。她暂时也无法讲清楚自己这么问的原因是什么,但内心总有什么在驱使她发出疑问。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蔚家瑶利用纸媒以及互联网成功得知了死者的身份信息。这位同样在周江大桥上出车祸死亡的中年男子名叫巩智谦,生前还注册了社交平台的账号。

蔚家瑶听到这话蹙眉,这意思是说事情的起因和结果都和“家”有关?他是因为家中发生了什么事跑了出来继而撞见了她,又在和她告别之后重新回到家中发生了意外?

蔚家瑶抱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去翻了沉寂五年的账号,那上面发的都是巩智谦生前拍的照片,都是用胶片机拍的。看得出来,他很热爱生活,微不足道的生活细节都能成为他镜头里的艺术。

他意味深长地说:“事情的最开始和最后,我都在家。”

可这样的艺术审美从五年前的8月开始突然变了个画风,他开始拍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照片,模糊的路人、重复的街道……

一会儿之后,温朝深又重新提起蔚家瑶问的有关问题。

“天啊!这不是……”

所以温朝深是怎么做到一边挑食材,还一边不动声色地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可无论怎么想都认为这是属于温朝深的浪漫,属于他表达喜欢的方式。

蔚家瑶在一大堆照片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那是同她在温朝深书房发现的一模一样的照片。

“别说了……”蔚家瑶别过脸,那种似乎自己才是被监视的感觉突然间强烈起来。他怎么能随意窥看她的心思,还肆无忌惮地说出了口?

(四)

他冷不丁地冲着一脸诧异的蔚家瑶勾起嘴角:“比起被挽着,我更喜欢牵手。”

“真的是他。”

“别乱跑。”温朝深叮嘱她,突然间同她手指交叠紧紧相握。

蔚家瑶手上拿着那些照片一张张地同网上的做比对,确认这些照片就是出自这个叫作巩智谦的人之手,突然脊背一阵阴凉。

温朝深不正经地说着题外话,蔚家瑶就知道自己会不争气地被他带跑偏也就不再挣扎。她想要挣开他的手去水果区看看,可手一直被他抓着。

漫无天际的迷雾直接遮挡住了她的世界,蔚家瑶忐忑地继续翻阅着巩智谦的账号内容,试图在一大堆不可捉摸的照片中找到蛛丝马迹。而她怎么也想不到的关键点,竟会在他拍的照片中串成一个事实。

“我怎么可能拒绝你?”

蔚家瑶用她毕生的耐心将照片中出现的众多车辆进行了一一对比整合,尽管拍的这些车辆部位不尽相同,但依然能从中发现其中一辆红色轿车出现的频率远高于其他车辆,而经过蔚家瑶各角度的拼凑,居然确认了红色轿车的车主。

旁边超市的工作人员推着高高的货物从他们身边不慌不忙地走过,直到这货架前又只剩他们两个。

那辆车的车牌号蔚家瑶只见过一次,那一次正好是她下楼碰见肖徒,远远看见一辆红色轿车开走时的场景。一开始她并不知道那就是万晴的车,直到她清楚肖徒喜欢的对象之后才联系到这个模糊的记忆点。

“哦?”温朝深笑了下,忽然牵过她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拽。

“万晴。”

“我以前说帮你,被你拒绝了。”蔚家瑶说的也都是真话,她想过要帮温朝深恢复记忆,可他总是变着法地不接受。

她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微微仰面。长时间埋头整合信息让她的脖子酸痛不已,更让她头疼的是她居然又发现了一个骇人的真相——巩智谦在跟踪万晴。

温朝深悠悠地看了她一眼,说:“今天之前也没见你问过这些。”

如果巩智谦没有在跟踪万晴,那么所有的巧合就得不到合理的解释。可假如她的推测是真的,那么之前疑惑的事情就可以解释了。

蔚家瑶一方面出于对温朝深的保护,不能将自己发现的事情告诉他,一方面又希望从他嘴里得到某些线索。可做这一切并不容易,温朝深何等聪明,一不小心可能就会当着他的面露出马脚。

为什么温朝深会有邱子榆大姨的电话,以及为什么多年前万晴前脚刚走,后脚就有男人出现冒充是移动公司的员工找上了邱子榆的大姨。

“那你有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昏迷吗?”

冒充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巩智谦。可是他为什么在跟踪万晴之后将得到的信息交给温朝深呢?是温朝深让他这么做的还是另有隐情?

温朝深有丝困惑地看向蔚家瑶,不知道她话从何起,只是摇头道:“任何事情都可以解释,只是耗时长短而已。”

“可为什么会拍到我呢?”

但记忆无法销毁,人可以。

蔚家瑶百思不得其解,还是对自己出现在巩智谦的照片中感到疑惑。但是,她此时更相信过去她的出现只是个偶然,一不小心的偶然。

可如果是这样,他们应该会有一百种方法得到这些。如果得到这些并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那么是不是温朝深的记忆才是他们最想要销毁的东西?

“偶然……”蔚家瑶紧皱的眉头得不到片刻的缓解,脑海中又对这个“偶然”做了另一番理解。她想或许正是这个偶然才使得温朝深留意到了她,才误以为她和他的事情有关联。

这些蔚家瑶找到的物品如果连温朝深自己都不知道的话,是不是可以推出监视他的人其实是想要得到在他手上的照片和钥匙?

虽然无法知晓巩智谦具体开始跟踪万晴的时间,也不确定温朝深和巩智谦之间的关系。但无论如何,温朝深也一定看过这些照片,只是忘了其存在。不然按照他的个性绝对不可能将这些重要的线索放在那么显而易见的地方。

她这么问是想要知道是否真的有人想要害他。一枚微型摄像头能够说明有人在监视他,那些对焦不明的照片说明了什么她无从得知,更别提那枚奇怪的钥匙。

蔚家瑶心情复杂,却还是抱着能够找到答案的心理继续浏览着巩智谦留下来的琐碎信息。巩智谦上传到网络上的照片比蔚家瑶手中的照片要全面,那些未知的部分同她已知的结合在一起,没想到凑成了完整的一幅画。

“温朝深。”她拉住了一直专心购物的温朝深的衣袖,等到他回头看她时,她才问,“除了意外昏迷那一次,你还有过别的什么难以解释的遭遇吗?”

巩智谦对万晴非常上心,几乎每日都跟踪万晴,去她去过的地方,甚至还去了她没去过的地方,那些地方就是万晴所拥有的那条街。他专门拍了那几家租出去之后又改头换面的店面,可他的照片里唯独没有那家咖啡店。

蔚家瑶漫不经心地跟着他的脚步走,完全没有在想年夜饭的事。毕竟比起年夜饭,她要思考的东西太重要了。

“所以那些被迫改造过的店面背后的真相是什么?巩智谦是不是知道点什么?”蔚家瑶在心里不停地提出了疑问,之后合上笔记本,对着沉闷的空气长叹了一声。

瓶子上还留有温朝深手心的余温,蔚家瑶觉得有些烫人,立马将这瓶东西放进了购物车中。两人间的气氛一下子冷却下来,没有缘由,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还有那枚钥匙。”

温朝深将手中的蒜蓉酱递给她,淡淡地说:“家里已经没有你爱吃的蒜蓉酱了。”

蔚家瑶心里的怀疑全部集中在了巩智谦和万晴身上,她一心认为温朝深是受害者。他或许就是因为知道了死去的巩智谦所掌握的秘密,才会受到伤害,才会失去一部分记忆。

“什么没有了?”她克制着自己,尽量不被他看出忐忑。读书时学过的阅读理解在温朝深身上根本行不通,如果行得通,她得出的答案会是放过她一次的机会已经没有了。

手边放置的银色钥匙很陌生,蔚家瑶完全想不出任何一扇她见过的门的锁芯是匹配这枚钥匙的。可大脑深处又不断暗示她,这个问题并不难。

她盯着拿着一瓶蒜蓉酱端详的温朝深,此刻灯光下他扬起的脸触不可及。蔚家瑶陡然间产生一种他们根本不是恋人的错觉,那种不安甚至比发现秘密还要令人惊慌失措。

有一扇门,她在现实中见过一次,在梦中也见过一次。

其间,蔚家瑶酝酿了好几次想要挽住温朝深手的举动,可就连手指都未曾碰到他半分,就听见了这似乎从很远地方飘过来的话语。

安静的空间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蔚家瑶拾起手机一看,顿时打了个寒噤。她强压制住内心的不适,摁下了通话键。

“已经没有了。”良久,温朝深吐出这么一句话来。这话只是在舌尖绕啊绕,似乎并不想被人听见。

“您好,万女士。”

这之后温朝深不再看她,继续着没完成的任务。货架上琳琅满目的物品,都是一个个可供选择的存在。可他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选择,而这是他早就决定好的。

“朝深不在,不如我们约着一起喝个下午茶?”

“你说过你会放我一次的。”蔚家瑶惊颤于自己内心的想法,试图以开玩笑的方式将这个话题翻篇。她并不想让刚尝到的甜蜜又索然无味。

万晴突如其来的邀请让此时已经变得无法相信周遭一切的蔚家瑶过度敏感,可她有件事急需要去验证。

蔚家瑶停止了没完没了的羞涩,抬眸看他。刚刚他说的话,她一字不落地全听到了,这并不像是突如其来的告白,而更像是某种晦涩难懂的警告。

于是,她答应了。

温朝深注视着她,刚刚噙在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他转而压低着嗓音说了句:“所以永远不要离开我。”

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显现出万晴的脸,精致到无可挑剔,脸上的表情却冷峻非常,那是一种古怪的可怕,夹杂着病态与过分的紧张。

“就你嘴巴甜。”蔚家瑶故作娇羞地推了下温朝深,所有这些都不切实际,可依然甜蜜到令人沉醉。

万晴刚回国,从失联状态恢复到正常她已经切换自如。可一旦与这个世界产生联系,所有麻烦的问题就接踵而至。

“我自己当然不会来。”他轻声细语想要将内心的情感传递出来,于是看着蔚家瑶的目光又变得温热渴望,“只是现在有女朋友,不一样了。”

“家瑶应该是知道了。”

温朝深低笑,视线从货架上收回,落在蔚家瑶身上。可能是头一次过年有人作陪,他看起来心情很好。

肖徒带着担心第一时间告知了这一事实,万晴并不着急。她了解女人,为了保全心爱的男人,总会做点愚蠢又自以为好心的举动。

“你第一次下厨的时候我才觉得你是有烟火气息的,并不如我想象中的那么遥远。可亲眼看着你来超市买东西,又觉得你怎么可以来超市买东西?怎么能亲自来买东西?”

蔚家瑶没有告诉温朝深发现的事情足以说明这一点了。但温朝深真的会不知道吗?她从前以为温朝深不过是想要高冷地游戏人生,现在想想真是天真至极。

蔚家瑶听得出他的漠不关心,可还是上前一步走在他的身侧,看了看来超市的其他人,还是觉得温朝深和这一切格格不入。

那个女人的孩子怎么可能如此单纯、不谙世事。

“哪里奇怪?”温朝深对这个问题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在意,眼下他专注于挑选年夜饭的食材,犹豫到底是简单点吃火锅还是做一桌丰盛的菜。

“呵!”万晴轻蔑地从办公桌前起身,走向窗边。望着阴暗的天空如同看到了自己曾经的世界,那个世界里,她做了很肮脏的事,她知道。

“有点奇怪。”蔚家瑶跟在推着购物车的温朝深后边,打量着他的背影轻声道。

她没想过忏悔,所以她离不开药物。

曾经温朝深的若即若离让蔚家瑶彷徨的同时也有些着迷,那些她期待的回应总是游走在“是”和“否”之间。她捉摸不透,可这些又在此时变得相当笃定。

“万总,下午三点您还有个会议。现在要出去的话还能赶回来吗?”

除夕这一天,温朝深破天荒地提出要和蔚家瑶一起逛超市的想法。长久以来徘徊在平衡关系亲疏的问题上,温朝深意识到这对蔚家瑶很不公平。

秘书叩门而进提醒,可背对着她的万晴纹丝不动,好像一尊雕像。秘书不敢追问第二遍,只能站在门口等待命令。

(二)

良久,万晴回身,直接拎起了桌上的包:“照常进行。”

难怪这世上谈了恋爱又分手的人总是很难一个人继续下去,总是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另一半,给以柔情,给以温暖,给予一切。

“好的。”秘书没有多问,得到了回答就马上去执行了。

“以后还是想办法骗她过来睡觉吧。”温朝深敛住嘴角的笑,忽而计上心头。体验过两人的甜蜜温度,哪还能回到一个人的时候。

万晴走出了办公室大门。头一次她并不知道温朝深出差去美国做什么,却毫无征兆地回忆起他第一次回国就处理了公司棘手的问题。那一刻,她仿若从他身上再度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身影。

孤身留在屋内的温朝深双手叉腰,无奈地低头一笑,望向有点乱糟糟的床,又止不住地笑了。

笑容灿烂,眼眸清亮,整个人都发着光。那柔和的光芒吸引着所有的人视线,更是牢牢地拴住了原本属于她的男人的心。

长得帅的男人真的攻击力太强了,一句话可以让你笑,可以让你害羞,可以让你什么都不思考,只想和他红尘做伴,策马奔腾。

她早就该知道,养虎为患。

“我……”蔚家瑶被逼得没辙,女孩子的矜持让她违背内心,只能一言不发逃离了这随随便便就散发着荷尔蒙的男人的怀抱。

如果不是因为温朝深的身上还留有他的影子……

“你希望我继续?”温朝深拉住她的手,似乎从她复杂的表情里读懂了什么,随即低笑道,“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我求之不得。”

“晚上一起吃饭吧。”

蔚家瑶觉得自己的想法太龌龊了,陷入了矛盾境地。她不是生气,只是好像有点别扭,别扭到难以用正常的态度面对前一秒才对自己做出过分事情的温朝深。

下午三点多,蔚家瑶匆匆忙忙地出门,将那枚钥匙也揣进了包里。出门时接到了肖徒的电话,明明是他主动约着吃饭,听起来却兴致不高。

“随便。”她突然又羞又恼,“随便吧,我不吃了,有点没脸见人。”

“哦,好。”蔚家瑶边走边回复,想了想又说,“不过我可能会晚一点。”

蔚家瑶依旧面上发烫,看了看早已恢复平静的温朝深,又隐隐觉得失望。这男人怎么这样?撩拨完了就问早饭的事情,真的是白激动一场。

肖徒莫名地叹气:“你和朝深私订终身了是吗?”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温朝深替她拉了拉衣服,拍拍她的头,“早饭吃点什么?”

蔚家瑶才走进电梯,摁了下楼层数字。听到肖徒的问题,她突兀地红了脸。原本是想显摆来着,没想到又陷入了被动。

“喂,你别……啊?”蔚家瑶被这三番五次的攻击给吓到腿软,没想到他竟然把内衣扣子给扣了回去。

“光明正大地领证好嘛!”蔚家瑶不满“私订终身”这四个字,大声地反驳,紧接着又开起了玩笑,“你想反对这桩婚事吗?”

温朝深见她眉头紧锁,似乎在一瞬间思考了很多哲学性但又不得其解的问题。他轻声叹息,抬起双手不带任何欲望地伸入她的衣内……

肖徒低笑,好像情绪才缓和过来:“男才女貌,不敢反对。”

可是,她留下来的本意不是为了风花雪月啊!

事实上,温朝深在去机场的路上就通过电话率先告诉了肖徒这件喜事。当时,肖徒正在卫生间解决个人问题。

蔚家瑶打了个寒噤:“你要干吗?”嘴上这么说的时候,心里闪现了很多念头。如果温朝深真的下决心要她,那她给不给?说要留下来的人是她,却拒绝着男女朋友间会发生的事情,是不是太矫情了?

“我其实也想告诉你来着,只是中途又做了点别的事情。”蔚家瑶解释了一句,和肖徒聊天一直挺愉快,但眼下不能聊太久,“晚上吃饭再和你说。”

哪知温朝深又一次识破了她的心思,下床堵住了她的逃跑路线,用十分克制的冷静腔调说:“做事情要有始有终。”

“好。”肖徒不自觉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家瑶,早点回来。”

“不给!”蔚家瑶誓死抵抗,下意识地想跑。

“知道啦!”

“喂!”温朝深这下子是真的醒了,他急忙坐起身望着跌坐在地上、羞红脸不知所措的蔚家瑶,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点未经同意极度过分的嫌疑,他稍稍懊恼道,“手给我。”

再正常不过的对话,肖徒却隐隐感到不安。在蔚家瑶和万晴之间,他到底还是选择了后者。他的侥幸心理在作祟,他仍旧期盼万晴能够回应他的感情。

“温朝深!”蔚家瑶唰一下推开他,面红耳赤地捂着自己的身子。胸前没了束缚感真是太没有安全感了,她着急忙慌地翻身却不小心滚下了床。

孤注一掷,这次他牺牲了蔚家瑶。

那蠢蠢欲动的心促使着他在似梦非梦中解开了蔚家瑶的内衣扣子,动作干净利落。上次没有解开的搭扣,这次总算是完成了。

肖徒拉开窗凝望着天空,想到了此刻已经上飞机的温朝深。打不通的电话以及看不到的人,他满心希望事情的走向不会失控。

“家瑶……”他轻轻地唤她的名字,手却不自觉地探入她的衣内。这会儿比任何时刻都要迷醉的他却又足够清醒,足够清醒自己要做什么。很多时候,白日的清醒其实只是对糊涂的掩饰。

只要不被温朝深知道,所有事情都还有转机。

蔚家瑶干笑着想要退出被窝,却被还睡眼蒙眬的温朝深一把搂住。他的头窝在她的肩颈处,嘴角带笑醉人得很。

“说得对啊,我怎么戒得了烟……”肖徒转身看见了茶几上的烟灰缸,那是他这几天焦虑抽的,已经不下五包了。

“你……你醒了?”

人生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背叛了最好的朋友,又亲手将最可爱的女生推入了火坑。他肖徒真的是为了一个女人而站在了世界的对立面。

结果这一动把温朝深吵醒了,他眨眨眼,似乎还没有从睡梦中醒来,只是迷糊中看到了蔚家瑶,红润的唇、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她怎么这么可爱?

一根烟刚点上,肖徒还没抽一口就将那点点星火掐灭了。他烦躁地拿起手机再次拨通了蔚家瑶的电话。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可内心不想一错再错,起码现在他想要守护的人不止一个。

“嗯?”

但,被守护的人不知道。不仅不知道,就连电话也没接。

“哎,这怎么起来?”蔚家瑶紧张无措地动动身子,发现腰上沉甸甸的。敢情这温朝深把手搭在她腰上呢!

(五)

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之后,她混沌的脑子开始慢慢运转了起来。现在是什么情况?是当天晚上还是次日清晨啊?几点了?她为什么会睡在温朝深的怀里?

下午转而疾风骤雨,蔚家瑶庆幸自己及时避开了这场毫无预警的大雨,站在万晴家门口,抬头望,那强烈冲刷下来的雨水,甚至还飘到了她的脸上。

“温朝……”她差点低声叫了出来,却又霎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但愿屋内比屋外祥和。”蔚家瑶在心里默默祈祷。她不知道万晴请她喝茶的真实目的,但坏预感总是百分之百中。

梦中的蔚家瑶大喊了一声,驱散了周边的阴霾,也换来了瞬间的清醒。她缓缓睁开眼,视野范围内的事物逐渐清晰。就连裹紧周身的温度都有了具体的形象……

比如此时没有摁响门铃就轻易敲开的房门。

“温朝深!”

蔚家瑶小心地探进去半个身子,一楼的客厅昏昏暗暗,安静得诡异。她谨慎地站在门口唤了声“有人吗”也无人回应,空空荡荡的,只能看见自己落在地板上的影子。

那什么才是真的呢?或许是日夜思念的人是真的,是夜晚梦见担忧的人是真的,是不管不顾要护周全的人是真的,是……你真的喜欢的人。

要不是万晴自己约她来家里喝茶,蔚家瑶真的毫不犹豫就转身回家了。可约好的时间已经到了,万晴不应该不在。

那光渐渐暗下来,视线所及之处漆黑一片。未知的黑暗区域将人内心的恐慌揭露彻底,在这里听到的、看到的都是假的。

“什么声音?”

于是他收敛起仅对蔚家瑶展现的温柔,转身进了书房。这门一关,内外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所有相见时绽放的光芒在刹那间湮灭。

犹豫着往里走时,一些琐碎的、无法形成明确意义的声音传进了蔚家瑶的耳朵。她站在楼梯口,静心听声音的来源。

所谓的“喜欢”到底是怎么样,温朝深不知道。这个命题太深奥,哪怕他努力地想从书中找到答案。面对良善可人的蔚家瑶,他不是没有犹豫过。只是,事到如今,已经不允许他做任何考虑了。

于是蔚家瑶顺着楼梯扶手往上,其间,她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跟着温朝深上楼时的情景,感觉和现在一样。好像楼梯没有尽头,好像再往上就会失去对世界的感知。

替她可惜又为自己感到庆幸。

可当时一定有什么东西吸引过她的目光,仅仅是须臾。

时间嘀嗒嘀嗒地流逝,怀中的蔚家瑶渐渐放松了警惕,沉沉地睡着了。温朝深看了她一眼,小心地将她抱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之后,站在床边凝视她好久。

越过温朝深房间所在的二楼,蔚家瑶将声音定位在了未曾触及过的三楼。她想既然二楼是温朝深的使用空间,那么万晴的卧室就应该在三楼或者更往上的楼层。

不过,或许那些照片能够告诉她答案。

这么想的时候,混乱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清晰。但蔚家瑶仍然未能分辨声音的具体状态,她只能懵懂地搜寻。

蔚家瑶头靠在温朝深的肩上,眼睛还是盯着那张照片看。无奈之下,她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特别盲目,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她的猜想。

“……不要再说了!”

“我看你现在需要休息。”温朝深伸手将她拉进怀中,温柔地轻拍了下她的头,“睡一会儿,晚饭我来煮。”

尖锐的说话声从左手边的房间里传出,蔚家瑶蹑手蹑脚地靠近那扇门。好像是故意引诱她偷看一般,她弯腰凑近那虚掩的门,通过门缝看到了同别人打电话的万晴。

似乎经历了一场头脑风暴,蔚家瑶异常疲惫。她拍了拍脸对温朝深说:“晚上吃点什么,我去买菜。”

“我让你不要再说了!”万晴歇斯底里地将手机摔在了地上,随后掩面坐在床尾崩溃地啜泣。她颤抖的红唇咬着不小心落入嘴里的头发,颓废的样子好像变了个人。

“在想什么?”

“万晴怎么了?”蔚家瑶在心里纳闷,可产生疑问的同时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从她眼前闪过。这样失控的万晴她并不陌生,因为第一次见到面目狰狞的万晴还是在温朝深的电脑上。

好像是打断了她的思路,蔚家瑶吓了一跳,发蒙地看着他。

那是她在学习炒股时,不小心点开的视频画面。一时间,蔚家瑶陷入了混乱的思维中。她没有什么能够想明白,因为她连要思考什么都不知道。

“家瑶?”温朝深见蔚家瑶不回应,唤了声她的名字。

“谁?”

根据这样的思路,那万晴岂不是成了始作俑者?她为什么要害温朝深?目的是什么?肖徒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温朝深自己到底知不知道?是不是正因为他知道,所以被害失忆?那如果是这样,她自己在这里面又处于什么位置?

正当蔚家瑶发蒙时,凌厉的质问声突然指向了她。她吓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因为门缝里万晴的眼睛就像是要吃人般死死瞪着她。

这时候,蔚家瑶又突然想到了万晴。这一对并不存在血缘关系的母子,他们之间的关系看起来也非常冷淡。而肖徒又对万晴有感情,万晴又暗示过自己要时刻关注温朝深,所以会不会是……

“我的老天爷……”吓人的对视之后,蔚家瑶久久没有反应过来,浑身都在发抖,直到几秒钟后才想起来三十六计走为上。

“怎么了?”温朝深见她眉头紧锁,担忧道。

可人在慌乱的时候,真的会找不到北。明明楼梯就在那儿,就离自己三四米远的地方,她却好像走了十分钟那样漫长。背后追上来的脚步声渐渐逼近,蔚家瑶甚至能幻想出万晴追在她身后的样子,披头散发像个疯子,而且是手拿利刃的疯子。

再者,温朝深昏迷失忆应该会在医院一段时间,那是不是趁这个空当进入他家安装的摄像头呢?可肖徒为什么要监视温朝深?难道是为了时刻关心他的病情?但肖徒经常来啊,没道理啊。

蔚家瑶不敢回头,也不敢出声。万晴明明在追她,却也一声不吭。这让原本就古怪的氛围越发可怕。她颤抖着扶住楼梯扶手想要快速离开,可脚步不听使唤,一直在没出息地发软,每踩一级就无力到想要跪下。

四年前吗?那好久啊。时间感觉有点对不上……蔚家瑶陷入沉思,但如果是肖徒的话,他确实能够自由出入温朝深的家,就连碰这张照片也是相当容易的事。

无数恐怖的画面一一掠过眼前,蔚家瑶好不容易跑到二楼,庆幸自己离大门的距离足够近时,一双一直紧绷到青筋暴起的手毫无预兆地伸向了她的背,触碰到的瞬间用力地、不计后果地将她推了下去。

“搬进来那天开始这照片就在了。”温朝深见她神情凝重,便回答了一句,“我住在这里也快要四年了。”

她就这样没有一点防备地跌下了楼梯,一直摔到了一楼。

“哎呀,不是!你快告诉我!”

人生这二十几年从未经历过滚楼梯,没想到滚下去的时候心里更多的是惊讶。因为双手根本无法抓住任何东西,她根本没有使自己在滚落途中停下的办法。

温朝深也看着蔚家瑶,眼里划过一丝怀疑:“上次牵手牵出感情来了?对他的行为这么感兴趣?”

因此,她滑稽地感到了惊讶。

肖徒?蔚家瑶猛然间抬头,注视着温朝深,确认道:“你说这整个相框包括照片都是肖徒给你的?是他放在那个位置的对吗?什么时候?”

可惊讶来不及写在脸上,自由落体结束时除了浑身疼痛之外,过度的天旋地转让蔚家瑶瞬间坠入了昏沉的噩梦中。

温朝深若有所思,随后说:“扔了也不要紧,反正这照片是肖徒硬塞进我家的。”

晚上六点。

“我打扫的时候它掉下来碎了,相框边角也裂开了。”蔚家瑶低头忏悔,“这个相框我看上去很便宜,就是不知道它的实际价格我赔不赔得起……”

“要死了,谁的电话都打不通。”

温朝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了那张经常被他无视的合照,远远看去没有什么异样。于是,他问:“照片怎么了?”

肖徒似乎经历了漫长的下午,等来等去都等不到蔚家瑶的电话,也怎么都打不通她的电话。事实上,他心里知道蔚家瑶可能是去见万晴了。可他现在就在万晴家门口,可那房门紧闭、黑灯瞎火的房间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

“我有件事要坦白。”蔚家瑶弱弱地举起了手,然后把目光抛向了电视机旁的那张照片上,“留下来主要是为了赎罪。”

他也试图联系温朝深,可温朝深挂了他的电话。

安静下来之后,温朝深环顾四周,发现家里确实整齐了不少。那些他满屋子乱扔的书好像也都收拾掉了,只剩下茶几上他昨晚还没看完的一本谈论爱情哲学的书,内页还好好地插着一张书签。

这次温朝深去美国做什么就连肖徒也不知道,这使得他更加确信温朝深对他早已有了防备。

蔚家瑶哼哧着爬起,随即坐在了沙发的另一头。

“什么事?长话短说,我晚上还有个会。”

“第四次再这么骂我,我就真的要让你见识下土匪、流氓以及人渣的本质了。”温朝深嘴角带笑,语气里却充满了恶意提醒。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万晴的电话却打了进来。肖徒傍晚的时候打了她的电话也是忙音,没想到现在她回了电话给他。

“离我远点!土匪、流氓、人渣!”蔚家瑶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肩膀,瘫坐在地上迟迟不肯起身。

听到万晴冷淡的语气,肖徒反倒松了一口气:“你一整天都在开会吗?”

恶作剧结束之后,温朝深心满意足地端坐在沙发上,注视着翻身滚到地毯上的蔚家瑶,伸手想要拉起她,但是被拒绝了。

“有问题吗?”

“你滚开!”蔚家瑶真的再不推开他,可能就要休克了。

肖徒莫名地底气不足,但也只能追问:“你今天不是约了家瑶吗?”

“那你为什么要留下来?”温朝深没有放过她,手指依然在她的肌肤上蠢蠢欲动着,最后在她耳边笑了声,“你害羞的时候会全身发烫。”

还在会议室外的走廊上行走的万晴听到这话忽然停了下脚步,冷笑道:“朝深不在家,你对蔚家瑶可真是上心啊。”

蔚家瑶大惊失色,双手推着温朝深的胸膛,满脸通红:“我在和你说正经事,你不要随便扭曲我的意思!”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肖徒挫败感十足,面对身份迥异的喜欢对象,他从一开始就特别小心谨慎,生怕惹她不高兴。

因为今天没有出门,室内又有充足的暖气,蔚家瑶自然穿得也比较单薄,再加上一直在打扫卫生,所以上身只穿了件加绒的卫衣。而温朝深略微冰凉的手轻而易举地就探进她的衣内,手指覆在了她的内衣搭扣上。

“我们见过,但很早就分开了。我下午三点还有个会议,哪有时间陪她聊到现在。”

“不……”

万晴的回答坦然随意,听不出半点隐瞒。肖徒心里不安,却无法对她的话起疑。如果她撒谎,下午三点的会议就成了时间证据。所以她没必要说谎,也没必要对他说谎。

温朝深不罢休,又再一次走近她。他倾身向前,搂住她的腰,转身就将她压倒在沙发上,凝笑道:“我理解的‘留下来’是这个意思。”

说得难听点,毕竟他们是一条船上的。

蔚家瑶尴尬地赶忙摆手:“这种小事就不要记在心里了……”该记住的事情统统忘掉,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倒是记得挺清楚的。

或许是太久没听到肖徒的回应,万晴没有说一句结束语就挂断了电话。肖徒其实想要进一步询问蔚家瑶离开的时间,可横竖都问不出口,现在倒好完全失去了机会。

“你好像坏毛病很多。”温朝深戏谑她,“一紧张就爱说话的是你,一激动不知所措的也是你。那你害羞的时候会怎么样?”

他不死心又再次拨打了蔚家瑶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温朝深式的咄咄逼人,就是有种能把人逼疯的本事。蔚家瑶后退一步,努力地挤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强辩道:“我很开心啊,我从来没有和除了爸妈之外的人跨年过。心里很激动,一激动就会有点不知所措。”

“这么大个人了会去哪儿呢?”肖徒进入了死胡同,但又担心自己是不是太过敏感。可能蔚家瑶只是一时兴起自己去逛街了,又或者是碰见了同学一起吃饭,甚至去唱歌了。再过分一点就是手机被偷了……

他盯着不敢同自己对视的蔚家瑶,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拿到去美国机票的时候你的表情和中彩票一样。可你这会儿说要留下,却像是吃了苍蝇。”

“下午那么大的雨她能去哪里逛街?”

“这个理由听起来很敷衍。”温朝深到底是温朝深,洞察力十足。

跳入脑海中的可能性又被否决,肖徒越加烦躁,心里想没准现在蔚家瑶已经回家了。抱着这种高达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他随即开车去了华泽小区。

“留下来陪你过年。”蔚家瑶随便应付了一句。她没想过要把发现摄像头和照片、钥匙的事情告诉温朝深,毕竟此时非彼时,她已经无法置身事外,那么就只能参与其中解决它。

夜幕已经完全笼罩了大地,此时的邱子榆还在加班,她打着车来到万晴的家。晚上的会议需要一份资料,可那份资料万晴带回家看了之后就给落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事实上,蔚家瑶就算留下也不能保证事情的走向。但人就是很矛盾,也很心软。在去和留之间犹豫不决,前一秒下定决心要走,后一秒又义无反顾地回头。她生怕自己走后,温朝深会遭遇不测,结局如果是这样,那她接下来的人生要怎么度过?

邱子榆拿着万晴家的钥匙,顺利进入了房内,也很迅速地找到了茶几上放着的资料。就在她任务完成准备返回公司时,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的手机铃声。

“哦?”温朝深对她做出的这个决定颇感好奇,本来还在慢慢解袖口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转而走向杵在客厅一脸严肃的蔚家瑶,靠近她问,“留下来做什么?”

除了她本该再无其他人的家此时却响起了别人的手机铃声,邱子榆吓了一跳后本能地想要找到手机所在的位置。

“我说我今晚要留在这里!”蔚家瑶大声地重复,脸颊因为过于用力而涨红,“我不去美国了,我要留下。”

拨打电话的人耐心足够,铃声持续的时间很长,长到邱子榆在旋转楼梯下找到了背面朝上的手机。她狐疑地捡起手机,还在思考会不会是万晴的备用机时却赫然看见了来电显示的是“温朝深”。

蔚家瑶为难地挠头,本来这句话要说出口就很艰难,他居然还要求自己再说一遍。可事关重要,她也就豁出去了。

她没有接起电话,而是翻过手机看了下套在手机上的手机壳,忽然失笑。这不是蔚家瑶的手机吗,怎么会在这里?

“你再说一遍。”

屏幕暗了下去,温朝深挂断了电话。邱子榆抬眸望了望四周,这才发现楼梯下竟然还有一个房间。那是她上次匆匆上楼时未能发现的。

温朝深诧异地盯着蔚家瑶,对她说出口的话难以置信。面前的女孩局促不安,说话时眼睛也总是乱瞟,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什么?”

邱子榆屏息片刻,做了一件自己都无法料到的事情。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