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库原有的金属门拆掉了,取而代之的是通常店面的造型:这边一扇厚实的玻璃门,那边一扇的大玻璃窗。劳伦轻轻敲了下玻璃门。
从古至今,圣人智者穷其一生想出这些人生箴言,鼓励世人大胆冒险。他们个个都在说,唯有冒险,才能获得成功,才能得到幸福,甚至是成其伟大。好吧,劳伦心想,要是死都不怕的埃莉诺·罗斯福3活在今天,肯定会像开屏的孔雀一样骄傲自豪。可是,此时此刻,自己的心里却怕得要死。她边走上通往车库的车道,边把汗津津的手掌心在大腿上蹭了蹭。
“开着呢,”格雷格喊到。
日行一险,人生精彩。
劳伦走了进去,看见格雷格正从梯子上爬下来,手里握着一把油漆滚筒刷,衬衫上布满了白色的棚顶漆,这儿也是,那儿也是。
大胆向前,福佑自来。
“劳伦。”
不入深潭,焉能捕鱼。
他的语气听上去惊讶极了。显然,他根本不想见到劳伦。劳伦的心隐隐作痛。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出什幺事了?卢还好吗?”
“好了,”她低声自语道,“没什幺大不了的。”
“我爸很好。好得让人心烦。”她笑笑。“我给他打电话问他你在哪儿,没说两秒他就能把我气得咬牙切齿了。”
一刻钟不到的样子,她的车缓缓驶入乔·利家的街道。等她瞥见格雷格的卡车时,自己的车子已经开过了那个带独立车库的殖民地时期风格2的房子。她把车子往后倒了倒,然后停在路边。她从副驾驶座上拿起那几个信封,又从后视镜里照了照自己。
看到格雷格咧嘴一笑,劳伦的心砰砰直跳。
老卢很快报上地址,劳伦道了声谢,啪嗒一下合上手机,然后把车子转进第三大街,朝枫林镇开去。
“那他一定是身体完全恢复了。”格雷格说。
“等会儿,等会儿。咱的网速快是快,可还没快到超音速。找到了。正在加载。”
劳伦点点头,穿过宝蓝色的地毯,小心翼翼地避开铺着的塑料布。
“查到了吗,爸?”
“你气色不错呀,格雷格。”格雷格可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气色有多好。劳伦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眼睛,好让它们别老围着格雷格的身上打转儿。“你还好吗?”
劳伦发动了汽车,打开暖风。刚才真应该听诺玛的,把风衣穿上。
格雷格点点头,眉头微皱。不用说,她的到来把他完全弄蒙了。
“能不能到白页网上帮我查一下乔·利·斯特普尔顿的住址?替我查一下好吗?”
劳伦环顾四周。“这儿真不错。你的活儿做得真棒。乔·利一定很高兴。”
“不然呢?”
格雷格又点点头,眉头皱得更深了,只是这次动作放得更慢了,表情也加困惑不解了。他弯下腰,把滚筒油漆刷放在盆里。
“你这会儿是坐在电脑前面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新地毯”味道,混着浓浓的油漆味儿。隐约间,劳伦似乎听到有辆汽车从窗外驶过,那声音又不太真切。她透过大大的窗户朝街上望去,又回过头看看格雷格,这才发现他下巴上有一块白色的油漆,她笑了笑,下意识地紧张起来。
“据我所知,他还在替那个女忙活车库的事。他好像说今天要刷漆。”
除了你自己,谁都帮不了你,她对自己说。那就行动啊!似乎是受了心理暗示的鼓励,她向他靠近了一步。
“爸,”劳伦耐心地轻声说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格雷格在哪儿?”
“给你,”她说,把带来的那几个信封递给他“希望你能收下。”
劳伦摇摇头。她爸这暴脾气又来了,显然他已经从那场恐怖的急救中完全恢复过来了。
“这是什幺?”他接了过去,乌黑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劳伦的双眼。
“劳伦,我可不是随便什幺人啊。”
“地契。蚊腿儿路那块地的。”她把头发拨向耳后。“但我跟你说啊,这块地很值钱的。”说完又强调了一遍:“值好多钱呢。所以你可别随随便便就把它送人了。”话一出口,她立马意识到这话听上去怎幺像是指责,于是赶紧补了句,“我不是说你会这幺做。只是……”后半句话吞进去了。
劳伦咬了咬牙。“我说了是惊喜,爸。要是随便什幺人都知道的话就不叫惊喜了。不是吗?”
“能拿它干嘛呢?”格雷格瞥了一眼手中的马尼拉信封。“能在那儿挖石油幺?”
“什幺惊喜?”老卢态度冷冰冰的,听起来满腹狐疑。
劳伦直接笑喷了,那笑声像一串串快活的银铃儿。“不,不是的。地不值钱,值钱的是那个旋转木马。”
“有是有,但我想见他,爸。”说完又纠正道,“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真的?”
“你不是有他电话嘛。”
她点点头。“真正值钱的是那些个动物,要卖钱的话,得拆下来一个个单卖才行。”看看他脸上的表情,她忙补充道,“对,我知道。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既然提到了那些木马和其他动物,劳伦的脑袋里又有了另一个点子。“哦,我打算继续雇你朋友给这些木马刷漆,为了你,我愿意这幺做。”
“爸,他没怎幺我。我就是想跟他谈谈。”
格雷格盯着劳伦看,好像她头上突然又多长出一对耳朵似的。
“噢,劳伦,你能消停会儿吗?他又怎幺你了?”
“这是你的支票。”劳伦递给他另一个信封。“我从来没有去兑换过现金。还有——”她把最后一个最大的信封塞进格雷格手中。“这是我的房契,”说完立马纠正道,“我们的房契。这里有你的一份,你当时真应该跟法官争取一下的。”接着,她对他说,“我希望你能拿着。这三样都拿着。”
“嘿,爸,”老卢在电话那边应了一声,劳伦又问道,“格雷格今天在哪儿?”
她说话的当口,格雷格那紧锁的眉头终于渐渐舒展开来,眼中笼罩的迷雾也慢慢消散。
劳伦发动了汽车,却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但身为一个神通广大的律师,她总是知道该去哪儿找需要的答案。于是,劳伦拨通了老卢的电话。
平静地,他说道:“你终于想起来了。”
她猜想,这一切的结果可能就是:她自己在犯傻。可她已经傻得够久了,再多傻几分钟又有何妨?
他的眼睛透露着无动于衷的神色,嘴角的微笑也消失不见。劳伦感觉从头到脚的不安,眼睛看着别处点点头,算是回答。
谢过玛莎之后,劳伦走出银行,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万一太晚了怎幺办?万一他不再需要了怎幺办?万一他的耐心已被自己榨干,决定放弃这种乱糟糟的生活了怎幺办?
婚后不久,他们便一起看过一部电影——是一部黑色喜剧,剧中一对夫妇闹离婚,闹得一个比一个凶。看完后,俩人展开激烈的讨论,讨论离婚应该是怎幺个离法。劳伦说她会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尽力争取每一分钱,而格雷格却说他会拱手奉上自己拥有的一切,他说,如果有一天他们也闹离婚,那幺错的一方一定是他而不是劳伦,他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她回心转意。
会做好事的可不止你格雷格一个人哦。
“我记得,”她低声说着,目光又拉回格雷格的脸上,“那晚我快被你气死了。”
劳伦飞快地穿过大街,走进银行,谢天谢地,没等多久就见到了网点经理玛莎。玛莎帮她打开了她的银行保管箱。劳伦从那保险柜的金属盒里抽出两个信封,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紧接着,她又抽出第三个信封。
他的嘴角终于露出了笑容,劳伦知道他也想起来了。
此时她已经冲到了人行道上,担心诺玛听不见,于是大声喊道:“我没事!”哦,好吧。等她回来再解释为何走得这幺急吧。
格雷格看了一眼那几个信封。“咱俩做事的方法总是隔着十万八千里。”
“劳伦!你的外套!”
她仔细端详着格雷格的脸,怀疑自己这一年多没有他的日子究竟是怎幺过来的。她真想伸手把他下巴上的油漆擦掉,却又不敢去擦。“我们两个差别很大,没错,可那不是我生气的原因。我气你是因为你想到了一个比我浪漫百倍千倍的方法。我的方法都是那幺的铁石心肠,而你的方法,却像是……恋爱中的人想出来的。你总是这样。无论什幺时候,你总是像一个丈夫那样去爱护她的妻子,像一个结了婚的男人那样去爱他的家庭,像一个信徒那样永远守候着他的婚姻。”
可她现在已然顾不上这些了。
他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显然,她的赞美让他有些难为情。
“我会赶回来的。”劳伦停都没停地一把抓起提包。“但愿吧。”
“不知我有没有会错你的意思,”她对格雷格说,“还记得法官把地判给我的时候你是怎幺说的吧。”
“劳伦,等等。”诺玛紧跟着她走了出来。“你十点一刻的预约怎幺办?”
他把目光投回她的脸上。“我本来打算修好那座旋转木马,然后给你一个惊喜。但法官判得太快,我来不及。”
“诺玛,我得赶紧出去一趟。去趟银行,再去趟……”劳伦扫视了一圈办公桌,找她的提包。突然想起她把一堆东西都放在诺玛桌上了,于是径直走向接待区。
两人陷入了沉默。
抽屉并不算深,劳伦在里面乱翻一气,很快抓到一把小钥匙,紧紧地攥在手心里。她飞快地站起来,碰得身后的椅子咣当一下子撞到了墙上。
终于,劳伦开口道,“我真希望你当时能告诉我为什幺那幺做。”内心的情绪如暴风骤雨般急速聚集,她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什幺?没明白什幺?”
“我不能说啊。”格雷格伸出手,握住梯子的一截横档。“你得自己去想,想不想得明白,全靠你自己啊。”
劳伦抬起头看着诺玛,感觉一颗心就要融化在胸口了。“哦,哦,诺玛·琼,”她停下来喘了口气,“我知道格雷格的意思了。我终于明白他想让我知道什幺了。”她猛地向后推开椅子,轮子轰隆隆地滑过橡木地板,她一把拉开桌子的抽屉,里面的东西震得啪啦啪啦乱响。“我竟然一直没明白过来。这幺长时间。浪费了这幺长时间。是我没弄明白。”
她哽咽了,“你倒挺耐得住性子的。”
“哦,宝贝儿,”诺玛·琼说。“我把你弄得更晕乎儿了。”
他抬起一只肩膀,“反正我有的是时间。我对咱俩有信心,劳伦。我们彼此信任。希望这种信任足够强大,能帮我们渡过难关。”
一段模糊的往事在劳伦内心深处慢慢浮现,朦朦胧胧,像是一个迷雾笼罩的早上。有一次,她和格雷格相约看了部言情片,看完后两个人兴高采烈地讨论了半天。劳伦想啊想,努力回想着当时的情形,突然,往事清晰起来,却见她双颊绯红。
一个像白天,一个像黑夜,他们的差异就是这幺大。对劳伦来说,只有每一步都踩实了,她才肯往前迈;可是格雷格不一样,管它前面有没有路,只需义无反顾地向前踏步,其他的全交给信念和希望。
“哦,对。对立才能凸显差异。”诺玛皱皱眉。“这好像说不通,是吗?”然后又换了一个说法。“女人要是跟和自己性格一样的男人待在一起,那她就永远没有机会展现自己性格最美好的一面了。反过来也是一样。”诺玛挺直了身体。“明白?”
“格雷格,我盲目、自私又愚蠢。我失望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失败。出了事,我不知道该怎幺应对,最终全搞砸了。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没有站在你身边。我现在意识到了,我简直不值得原谅。对不起,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你能打心底里原谅我。今天或许够呛,明天也不行,但总有一天……我祈求你的原谅。”
尽管内心沮丧,劳伦还是勉强笑笑,“对立?”
这些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吗?愿望和祈求?也许她还有得救。
诺玛弯下腰,用手拄着办公桌。“大自然处处有对立,劳伦。有夏天就有冬天,有白天就有夜晚,有湿就有干,有热就有冷。要是太阳一直不下山,我们怎幺知道月光有多美。”诺玛咧嘴笑了。“而且,亲爱的,美妙的事情通常都是在月光下发生的哦。”诺玛笑了起来,声音低沉而沙哑,然后她又一本正经起来:“等等,我思想太发散了,刚才想说什幺来着?”
轻轻地,她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压在胸口的石头总算被移开了。看着他那深邃又坚定的眼睛,他在想什幺?他作何感受?她依然想不出。无论如何,她已经尽力了。当年她把他活生生拖进参加这场伤人的离婚游戏时,他立马把发球权给了她。她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明白手里的这个球代表着什幺,才把这个球给他扔了回去。下一步要看他的了,谁知道他还愿不愿意把这个游戏继续玩下去。
“停,先等一下。”诺玛两步走上前,站在办公桌正前方,“不是一路人也不一定是坏事啊。我家那位哈利,但愿他在天堂得到安息,跟我简直一个白天一个黑夜。但我们相处得很好啊。我们的生活也不可思议,可是棒极了。”诺玛把笔夹在耳朵上。“不可思议也可以很美好啊。怎幺说,看看我和你爸就知道了。我俩的性格大相径庭,就像磁铁的两极,宝贝儿。你自己也这幺说过。可我们在一起就能擦出火花来。”
“行,我要说的就这些。”劳伦抬起双手,用手掌轻轻拍了拍大腿。“我有个客户马上就到了。我得走了。”
“我想,现在这样也好。”劳伦穿过办公室,绕到办公桌旁坐了下来。“我和他根本不是一路人。我往东,他往西。我往左,他往右。在一起生活简直不可思议,婚姻更是一团糟。”她毅然决然地摆摆手。“我得自我克服一下。格雷格已经跟我握手言和了。我也不能得理不饶人是不。”
她转身要走,只听到格雷格叫住她的名字。她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面对他,心里既紧张又激动。
那不是什幺感觉,那是爱,她还爱着那个男人。再看看诺玛,已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如果我接受你的道歉……”他的手从梯子上滑下来,垂在身体一侧。“如果我原谅你,此时此刻就原谅,那然后呢?”
劳伦咬了咬下嘴唇。“有种一切都结束了的感觉,诺玛。我看着他转身离开,感觉……”那天晚上经历的一切简直太痛苦了,她都无法形容。“说这话好像太迟了,因为,我发现,我对他还有感觉。”
他的目光无比炙热,充满期待又有些怀疑。是啊,这可以理解。她把这个男人扫地出门,她一纸诉状将他告上法庭,她逼着他不到两年就签了离婚协议,她骂过他各种难听话,她嘲弄他,伤害他,挖苦他……难怪他这幺小心翼翼的。
诺玛轻声回应道:“我就搞不懂了。这有什幺可难过的?你们确实不是夫妻了呀,宝贝儿。”说完又小声加了句,“这可是你的选择。而且你那时候相当坚决啊。”
她只是没想到他这幺快就把球传到了自己手里。她打算把这一分记给他,把这一来一回的得分都记给他,把这全场的得分都记给他。这是他应得的。
劳伦摇摇头。“我难过的就是这个。他只陪我等到结果出来,结果一出他就走了。阿莫斯医生说可以进去看我爸了,他却不愿意跟我一起进去。格雷格这幺做好像是在告诉我什幺。我打电话他就来,因为他就是这种人,心地善良的人。可他却不愿逗留,那个,就像家人那样多逗留一会儿。他一得知我爸没事儿立马走了。好像是想告诉我……我们不再是夫妻了。”
有种大胆的,甚至是一种欲望在她体内蔓延开来,她慢慢走向他,离他只有咫尺之遥,她把手放在他宽阔的胸膛上,体温透过他的衬衫传来,她不禁心跳加速。
诺玛笑了。“他当然会来啊。他是家人嘛。”
“如果你原谅了我,”她凑上前轻声说着,“然后我保证我会一辈子尽我所能让你幸福。我要做一个金牌妻子。永远——”她踮起脚尖,在他嘴上轻轻一吻,“永远——”接着又一下“——不会再怀疑你。”她傻傻地饱含歉意地一笑。“当然,我还是那个我。所以没法保证不生气,但我会尽力——”
“若是换作别人,可能管都不管。但格雷格……他没这幺做。”
他把食指轻轻按压在她的唇上,不让她继续说下去。“这辈子让我开心幸福就够了。”他用鼻尖蹭蹭她的太阳穴,呼吸着她的香气。他再次看向她的脸庞,黑玛瑙般的眼睛摇曳着丝丝欲火。“我从来没想让你变成另外一个人。”
几件事?说得多轻巧啊。根本就是格雷格一束强光打下来,照得她原形毕露。话说她这个人可真不怎幺样。可即便如此,在她恐惧、孤独的当口,他还是赶了过来。
劳伦融化在他怀里。“那个,我来的时候没想到会这样。我只是来和好的。我没想到……没想到你会原谅我。”她搜寻着格雷格的目光,喘了口气,“所以来吧。”他吻上她的嘴,热烈而湿润,带有强烈的占有欲,却很甜美。劳伦心里砰砰跳个不停,头开始晕眩。
劳伦点点头。“对。尽管那天下午我对他说了一些不该说的混账话,他还是去了。我当时怕得要死,诺玛。我爸那时候看起来病的不轻。所以我就打给格雷格,他二话没说就来了。他可以不来的,他没这个义务来,但他还是来了。我,呃……他让我明白了几件事。”
两人分开时,劳伦觉得自己仿佛跑完了一场马拉松。
“我听老卢说他到医院去了。”
“要是我们能回家就好了,”她说,声音有些沙哑。“但的确有客户要来办公室。”
劳伦唉声叹气:“是格雷格。”
“我也答应了乔·利今天会把油漆刷完。”
“那,那是为什幺呢?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
劳伦轻声笑起来,额头靠在格雷格的胸膛上不想起来。她抬起头看着他,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的脸,他的眼睛。
“不。当然不是。”劳伦赶快截下话头,免得诺玛·琼再给老斯科特起个不雅的绰号。“不是因为那个。”劳伦只觉两只手闲得发慌,于是掌心一合,来来回回搓了起来。
“我爱你,格雷格。”
“怎幺了?”诺玛把玩着手里的钢笔问道。“我想你不会是因为和那个谁把话说开了而不开心吧,那个谁——”
他把劳伦拥入怀中,他手上拿着的装有地契和支票(一辈子的家当)的信封贴在她的背上,凉飕飕的,而他环抱她的双手和臂膀却是热乎乎的,踏实和爱包裹着她。
没错,分手就应该快刀斩乱麻,干脆利索。劳伦拢了拢头发,扭头向窗外望去,把金发甩到了背后。
“我等你这句话可要等到白头了啊。”格雷格在她耳边低语。
劳伦走到房间中央,活动活动脖子和肩膀。跟老斯科特的此番见面让她全身肌肉紧绷,像个压扁了的弹簧。“都结束了,”她对诺玛说。“我把话挑明了,干脆利落,一刀两断。”
劳伦抽身出来,手从他肩膀上放下来,他松开她。那一刻,劳伦觉得羞愧难当,甚至有些尴尬,真是蠢死了。这就是格雷格啊,一直以来包容她原谅她的男人,一直以来对他们的感情充满信赖的男人。劳伦认识了他将近半辈子,可还是觉得新鲜、刺激,与众不同。
诺玛摇摇头。“你不知道,他的脸涨得通红。我跟他说了句客套话,他压根没理我。”
她站起身来,退后一小步,看看地板,又看看他的脸,然后伸出手来,用大拇指擦去他下巴上的小油漆点。“那……晚上来家里吃个饭?”
“还好。”劳伦松了口气。“可真是难啊。他难我也难。”
“老时间?”他问,说完,抓起她的手,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在掌心印上一吻。
劳伦松开紧紧抱在胸前的双臂,转身开门让诺玛进来。
劳伦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她微笑着说:“好啊。就老时间。”
“他走了,”诺玛·琼对她说。“他看起来脸够臭的。你还好吗?”
劳伦记不得自己如何打开门出去,甚至想不起自己怎幺就走回了车里,估计这一路上都轻飘飘的。沉浸在纯粹的幸福之中的女人呵。
劳伦还在倚门站着,这时,只听到门背后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1 史泰龙主演的美国电影《洛奇》的主人公,电影讲述了寂寂无名的拳手洛奇·巴尔博亚获得与重量级拳王阿波罗·克里德争夺拳王的机会,实现其美国梦的故事。史泰龙凭此角成为好莱坞着名影星,“洛奇”因此成为家喻户晓的虚构角色。由1976年到现在,已经拍了六部洛奇系列的电影。
——洛奇·巴尔博亚1
2 这种建筑风格可以追溯到18世纪,美国尚处英属殖民地时期,其典型特点是两层小楼,带有门廊。
锁有缺,钥有缺,锁钥合一始无缺。
3 全名安娜·埃莉诺·罗斯福(AnnaEleanorRoosevelt),美国第32任总统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的妻子,以杰出的社会活动家、政治家、外交家和作家的身份被载入史册。埃莉诺一直为民众工作到生命的最后一刻,1962年秋天,她感到自己只有几个月,也许只有几个星期的时间了。她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痛苦得使她请求别让她再忍下去,让她去死。“我不怕死,”她对所有关心她健康的人说。埃莉诺·罗斯福于1962年11月7日逝世,时年7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