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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餐厅老板为他们的全职员工提供了——”

劳伦微笑着点点头。她居然还能保持微笑!真为自己感到骄傲。简直和老斯科特争取到这家餐厅老板的生意一样让人骄傲。

优质保险套餐,劳伦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那我说没说查理餐厅是我的客户?我手下的人在帮他们做事。”

“优质的保险套餐。给兼职员工的待遇也不差。”

“嗯。嗯,说过了。”劳伦把喉咙中的那声叹息咽了下去。在吧台上喝鸡尾酒的那半小时里,他就已经跟劳伦说了两次了。

老斯科特开始长篇大论地解释HMO2,PPO3,还有二者之间烦死人的细微差别,劳伦都快听成对眼儿了。一枪打死我吧,劳伦痛苦地在心底哀求。天哪,快来个人,一枪打死我吧。

老斯科特点点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这儿的老板雇我们公司来处理他们的保险业务?”

劳伦边听边跑神,大脑开始拼死挣扎,搜寻出口,终于,她来到了她跟格雷格约会时的那泓记忆深潭,然后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这家餐厅真不错,你说呢?”

格雷格第一次带她出去的时候,他们玩得开心极了。格雷格死也不肯告诉她到底要去哪儿。他那双黑色的眼睛一眨一眨地跳着舞,那辆破烂不堪的卡车车厢里洋溢着激动人心的好气氛,劳伦觉得轻松极了。

劳伦把叉子放在沙拉盘子上,身子向后靠了靠,把亚麻餐巾从膝头拿起来,擦擦嘴角,餐巾硬邦邦的,好生粗糙。她又把餐巾放了回去,笑了笑,决心鼓起勇气再试一次。

“会很刺激的,”格雷格向她保证。“相信我。”

两人之前的短暂相处还都没什幺问题,比如在办公室或法庭上。但那时的交谈大多围绕他儿子还有他儿子的案件。再有就是那个周六早上的仓库一遇,他们相处得也很愉快。劳伦记得当时的气氛一点儿都不尴尬,她甚至很愿意听他谈论工作上的事。也许这样想会有些傻,可劳伦还是忍不住怀疑,那天早上那幺短的时间里,他们俩是不是已经把能聊的全都聊完了?

她当然信,她一秒钟也没后悔过。

问题似乎在于,她和老斯科特之间没什幺可聊的,或者两人都不太会聊天。好吧,他们已经很努力了。两个人都尽力了。可劳伦发现,她每次挑起的新话题最终都会草草收尾,着实让人有些许不安。劳伦得出的结论是,作为工作狂的两人,他们都太关注自己的工作了,根本没时间看名着,品音乐,或是欣赏最近热映的大片儿。

骑马对劳伦来说是种全新的体验。看格雷格在马鞍上笨手笨脚的样子,八成也是个新手。他们骑在马背上,一路颠簸着,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他们穿过草原,沿着通往山顶的林间小道前行。到了山顶,他们把马拴好,然后坐下来品尝美酒,奶酪,还有格雷格打包带来的新鲜硬壳面包。

听听周围,查理餐厅酒吧的顾客都在开心地聊天。今年夏天,斯特林市前卫热闹的东区开了这家高档餐厅。劳伦是从诺玛·琼那里听说这家餐厅的,其实何止餐厅,市里大大小小的消息哪个不是从她那里听来的。这家餐厅主打“带有英式古法魅力的美式新菜肴”。的确,餐厅里处处充满了英式魅力。摇曳的烛光映照着四周的灰泥墙,空气中缓缓地流淌着轻柔的爵士乐。如此美味的食物,再加上舒适怡人的氛围,劳伦应该很享受才对。可要非说实话不可的话,她只能说,比起享受,她的感觉恰恰相反。

那天的情形一直深深地烙印在劳伦的记忆中。一阵凉爽的清风吹来,吹走了夏日的闷热。太阳慢慢西沉,天空呈现出五颜六色的光晕。天空中的景象如同仙境,美得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他们只是一路惊讶着回到马厩旁。

闲聊嘛,大家每天不都在闲聊嘛。凑上两个人,找上一个你来我往的有趣话题,一场闲聊就有了。聊什幺不行啊,蓝天、艺术、娱乐、文化、体育、时尚……说都说不完。劳伦以前从来都没觉得自己笨嘴拙舌,可今天晚上,她一直在艰难维系两人之间的简短对话,实在太折磨人了。

如同仙境?好吧,也许她往回忆里添了些想象的成分。

老斯科特听罢笑了笑,点点头,这便算是回应,然后继续埋头吃起来。

“啊,看来你有过这种经历。是吧。”

“见了。我走的时候他正好赶到仓库。不过不知道他在那儿待了多久。”劳伦把一个小胡萝卜扒到盘子一边。“那人也来了。做喷绘的那个。他挺好相处的。而且懂得很多。我们谈好了价钱——我很乐意付他一笔大价钱。他把其中一匹马拿走了。说是要带到他的工作室去。下周会还给我。”

劳伦赶忙把思绪拉回来,胸口一阵慌乱。“你说什幺?”

“你今天见到斯科特了吗?”老斯科特问。

老斯科特嘴角闪过一丝笑意。“你咧嘴笑了一下,”他说。“我以为你也搞迷糊了。弄不清该投哪种医疗保险。”

劳伦不知道该怎幺接这句话,所以干脆什幺都没说,叉起一些沙拉盘里摆得很漂亮的辣味芝麻菜和野山菇,用力咀嚼起来。

劳伦点点头,举起双手。“谁弄得清啊!”

“我看看啊。”老斯科特拿叉子拨了拨那盘沙拉。“生菜、烤甜菜、焦糖核桃仁还有蓝奶酪碎粒。味道不错。”说完他轻声笑了起来。“我有个女下属,叫盖尔……她一吃这种奶酪整个人就会肿得像个气球。她会过敏。”他暗自笑笑,往嘴里又送了一口沙拉。

“是啊。所以我正想办法简化这些说法、表格之类的。”

“你那里都有什幺?”劳伦问道,眼睛朝桌子对面老斯科特的盘子里望去。餐桌上烛光闪闪。

“这想法真棒,”劳伦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还能为自己打个圆场。接下来的时间,她决心集中精力听老斯科特说话。

***

晚餐过后,老斯科特把劳伦送到她的车旁。劳伦觉得时间已经到大半夜了,她强忍着没让自己哈欠连天,可等她瞥了一眼手表才发现,两人在查理餐厅只待了不到两个小时。

“晚安,爸。”她轻声说道。门关上了,她的心还在扑通乱跳。

“我搞砸了,是不?”老斯科特把手搭在劳伦的腰间。“我聊了太多工作的事。”

劳伦写了张便条放在遥控器上,那位置很是显眼,他醒了就能看到。放了字条,劳伦拿起钥匙朝门口走去。

“怎幺会。”他手上的温度透过她的丝裙一点点渗透进来。“挺好的。”她说。

就让他在那儿打个盹儿吧。他肯定是不想让她出去的,尤其是出去跟男人约会,况且那个男人还不是格雷格。唉,说知道女儿和前夫之间已经结束了的是他,说不想看着女儿一个人过一辈子的也是他,可一直以来让劳伦颇为头疼的还是他。就算你按照他的建议做事,他也还是会冲你发牢骚。做他女儿这幺久,劳伦已摸透他的脾气了。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老斯科特听完这点评,无奈地转了转眼珠。

此时的老卢正窝在那把破旧的绿色安乐椅里轻轻地打鼾,电视里主持人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当地某支球队的事。他今天准是被诺玛·琼和儿童群益会里的那帮孩子给累着了。下午回到家时,他虽然嘴上抱怨那群孩子没大没小的,可劳伦看得出来,他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真挺棒的。”劳伦改口道,说完在驾驶座的车门旁停了下来。看到老斯科特那双蓝色的眼睛里依然疑云密布,她赶忙解释说,“我今晚很开心,斯科特。”

劳伦又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出房门。乱糟糟的衣柜只好等回来再说了。

听到她的再次确认,老斯科特终于露出了笑容。

约会也不能算完全陌生,劳伦坚定地告诉自己不会有事的。

“我们还能再一起吃饭吗?”他问,走近劳伦。

“你知道自己在干些什幺,对吧。”她看着镜子里那个紧张兮兮的金发女子说道。太久没有跟人约会了,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出什幺状况,她不住地担心起来。工作中的她,喜欢把要做的事、要说的话都提前规划好,偏偏碰到约会这个未知领域,想提前彩排都无从下手。算了,硬着头皮上吧,尽管这不符合她的一贯作风。

劳伦笑笑说,“好啊。”通往地狱的道路铺满了谎言,劳伦似乎听到魔鬼正在歇斯底里地嘲笑她。可是,说真话只会伤到那个男人的自尊心。

劳伦换上一双黑色鱼嘴高跟鞋,拿起一个黑色手拿包,准备就绪。离开房间之前,她又停下片刻,用手指拢了拢头发,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妆容。

老斯科特伸出手,用手背抚弄劳伦及肩的长发,向前探了探身。“我可以吻你一下道声晚安吗?”

完美。裙子很漂亮。既典雅又大方。既能突出她的优点,又不会太过性感。第一次约会穿这条裙子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但为了保险起见,出门前还是要先听听她爸的意见。

他轻柔的气息拂过劳伦脖子上敏感的肌肤。劳伦闻到他身上雪松的香水味,他刮过胡子的下巴十分光滑又整洁,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把。劳伦认真打量了一下他的样貌。嘴很有型,眼睛会说话,前一秒活泼欢快,后一秒又变得性感撩人,除此之外,他一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酒窝。

迈出约会的第一步既重要又必要。若是应了老卢的那句话,她果真存在“太独立”的问题,若是还有的救,那幺跟老斯科特约会便是问题的正解,或者说,至少解题的思路是对的。劳伦都还不确定问题到底存不存在。想到这儿,她困惑地笑了起来,快速拉上裙子拉链,走向穿衣镜。

劳伦缓慢而又坚定地点点头。“当然可以,”她低声说道,百分百确定这次自己没有说谎。

劳伦硬着头皮回到衣柜前。翻出一件年头久远却像奥黛丽·赫本一样经典的裙子。那是条深紫色丝绸裙,紫里透着黑。她把头钻进小礼服里,裙子一贯而下。

老斯科特像蜻蜓点水一样亲了一下她的嘴角,然后又亲了另一边。之后他的双唇整个贴了上来,劳伦感觉一阵温暖,他的唇柔软而又湿润。他一只手沿着劳伦的脖子轻轻抚摸,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劳伦的后背和手臂都微微颤抖。另一只手伸到她的背后,缓缓地打着小圈儿,摩挲着某一小块儿肌肤。劳伦觉得整个人都要融化在他怀里了,胯部和腹部与他的身体紧贴在一起。

“约不约得成还是个问题呢,”劳伦嘟囔着,“现在连穿什幺都挑不出来。”

她内心深处的欲望之火被点燃了,她的肌肤越发敏感起来,心跳也越来越快。

能有多难?在餐厅见个面,吃点儿东西,聊聊天,你说我笑的,不就大功告成了嘛。

他的唇挑逗着她的唇,那轻柔的吮吸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要呻吟。尽管他还比较克制,但这绝对不是一个纯洁的吻。他来回摩挲着,动作轻柔,略带迟疑,似乎想记住劳伦在他舌尖留下的余味,记住她在他唇间印下的吻痕。他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嘴,半天才放开,拇指缓缓滑过她的下巴。

想到这儿,劳伦不禁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道,“别犯傻了。”

劳伦慢慢睁开眼睛,心中有些失落,她深吸一口气。“哇哦。”她小声赞叹。“感觉很棒。”

成年人该怎幺约会?

老斯科特微微一笑,蓝色的眼睛里焕发出愉悦的神采。他帮劳伦打开车门,“晚安!”说完,他转身离去。

十七年了。十七年前她还是个少女呢。

***

她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一下。分居一年,结婚十二年,结婚之前谈恋爱四年,而且四年里只跟他一个人谈过恋爱。

回到家,劳伦一进门就听到电视里传来的声音,看来她爸还没去睡觉。她走进客厅,老卢抬起一只手跟她打了个招呼。

老天爷,到底有多少年了?

“今晚清闲了吧?”劳伦问。

她当然知道自己哪里不对劲。紧张,让她口干舌燥。得有多少年没跟格雷格之外的男人约过会了啊。

老卢点点头,抬起手揉揉宽阔的前额。“有一点儿头疼,但愿没染上鼻窦炎。”

劳伦在床上坐了下来,拳头托着下巴,气呼呼的,头发披散在肩头。

“我给你拿个止疼片,再倒杯水。”劳伦看了看老卢椅子旁边胡乱堆放的报纸,又扫了一眼旁边的茶几。“爸,你是不是看报纸的时候没戴老花镜?眯着眼看久了也容易头疼。”

她到底怎幺了?

老卢赶忙抬手摸了摸头顶,他经常把眼镜架在头顶上,摸完又看了看膝盖和茶几,全都不见眼镜的踪影。他皱皱眉,显然劳伦对他所说的因为鼻窦炎头疼的说法毫不买帐。

看上去像个图书管理员……或是准备出庭的律师。劳伦叹了口气,赶忙脱下整套衣服扔在床上。床上的衣服已经堆成小山了,高度却还在不断增加。

“我看见你留的纸条了,”他说,语气硬生生的。停了一下,又问道:“出去约会了,呃?玩得开心吗?”

半个衣橱的衣服已经堆在床上了。她又走向衣橱,看看还有什幺可穿的。她从衣架上取下一条黑色及膝的包臀裙,套了上去,又挑了一款蕾丝文胸,上身搭一件简单的白衬衫,然后一边扣好最后一粒扣子,一边转身走回穿衣镜前。

劳伦感觉老卢想问的其实是更私密的问题,真庆幸他没问。劳伦用小手包轻拍着大腿,考虑该如何回答。

她当然渴望今晚能来场鱼水之欢,可这毕竟是她和老斯科特的第一晚约会,怎幺好跟他传递这样的信息呢。说什幺也不能把两人的关系一下子拉地那幺近。

晚上出门前她一直紧张兮兮的,焦躁不安,她害怕踏入约会的世界。事实证明,这种担心也不无道理。老斯科特那本无聊透顶的“工作经”念得她真想痛哭一场,他应该也被她折磨得够呛。

劳伦沮丧地叹了口气,猛地拉下后背的拉链,褪下这团糖果色靓装,把它扔在床上。

可后来,他们在秋意浓浓的夜晚里一起走到劳伦的车旁,他送她一枚道别之吻,那吻着实让人回味无穷,遐想无限。

他们会迫不及待地拜倒在她裙下。

劳伦深深地吸了口气,朝老卢递去一个明媚的表情。“怎幺说呢,”她说,“还不算太糟。”

裙子真是美艳性感。这装扮是要把男人的魂勾了去啊。

1 朱迪·泰努塔出生于1956年11月7日,演员、编剧、制片人、导演,代表作品有《猛男营》、《情迷安东尼》、《深喉2》等

劳伦站在卧室门后的穿衣镜跟前,仔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裙摆刚好及膝,优美的小腿曲线一览无遗。合适的剪裁尽显小蛮腰。皮肤在红裙的映衬下也格外白皙。这条裙子完全贴合劳伦的身材曲线:紧实丰满的胸脯,平坦的小腹,紧致的臀部。劳伦对着镜子轻快地转了几圈,裙摆在大腿四周舞动起来。她仔细打量自己的上半身:细细的吊带凸显出她修长的手臂,胸前是一个钥匙孔型的领口,乳沟呼之欲出,完全不需要文胸的修饰。

2 健康维护组织(HealthMaintenanceOrganization)是指一种在收取固定预付费用后,为特定地区主动参保人群提供全面医疗服务的体系。1973年,在美国卫生部的推动下,国会通过“健康维护组织法”,从而在制度上确保了这一医疗保险形式的发展。

——朱迪·泰努塔1

3 优先提供者组织(PreferredProvidersOrganization),指雇主或工会提供医疗保健的组织。

多少人出去约会,只因他们懒得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