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不知我告诉你了没,那个——”他又上前一小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想吻你。”
“幸运女神,哈!”劳伦被他赤裸裸的调情搞得意乱情迷,一时之间乱了方寸,只好鹦鹉学舌般地重复着他的话。
他站在劳伦面前,靠得很近,他的眼睛,铁灰的底色上闪耀着蓝色的眸子;他的温暖的气息拂过她的面颊。
他嘴角向上舒展着,舒展成一朵淡然又不失性感的微笑。他松开手,任她的秀发从指间滑落。
诱惑,让人无力反击,无处可逃。她只需要轻轻依偎在他怀里,只需要伸手抓住他的毛衣袖子,只需要一个浅浅的微笑,就足以传递她甘愿被俘的讯息。
“我来之前并不知道你在这里,”他说话的语气温柔似水。他把劳伦的秀发举到鼻尖,感受那芬芳的味道,又把它贴近脸颊,触摸那柔顺的纹理。“每次我碰运气的时候,幸运女神总会对我微笑。”
可她没这幺做,反而提醒他说,“你儿子随时有可能走进这扇门哦。你不想他看到我俩行事……”她顿了一下,在脑海里搜索着合适的词,“鲁莽吧!”
“你很可能来了也见不到我的。即使斯科特来了,我也未必都在。我们俩达成了一个君子协定。工作台上有个笔记本,他会把他的工作时间都记录在上面。”
这答复丝毫没有冷却他的热情。
“特儿跟我说了他今天会来这儿干活,”他轻声说,“你看,我约你出去,你又不肯答应,所以我想着来这里跟你待上些时间,帮你干干体力活,好让你看看我是多幺棒的一个男人!”
“特儿不是小孩子了。我敢肯定比这更糟的他都见过。”
老斯科特走到劳伦身边,空气中飘来丝丝森林系古龙水的味道。他伸出手来,挑起她的一缕卷发,在指间轻轻抚弄。
劳伦抿起嘴巴,强忍着没笑出来。然后,她摇了摇头。
劳伦不忍心告诉他,他儿子仅仅来过为数不多的几次,工作记录上的时间加在一起不超过八小时。按照这个速度,要想赚回他爸垫付的律师费,他得再干上几个月才行。
老斯科特轻声低语,“劳伦,你的影子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老斯科特走下旋转木马,朝劳伦走过来,“哦,特儿一会儿就到,我敢保证。”
劳伦被他语气里的真诚打动了,她笑了起来。可惜,笑是一回事,束手就擒却是另一回事了。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我有办法。”
“我们?”劳伦笑着说,“我没想到你会来。我等的是你儿子。”
他的眉毛轻轻挑起,眼睛里充满好奇——也许不是好奇,而是欲望——蓝色的眸子闪动起来。
老斯科特点点头,目光又回到了旋转木马的动物身上。“那幺今天我们,呃,先拿砂纸把这些宝贝儿打磨一下?打磨好了才能喷漆呀?”
劳伦手一抬,头一歪,咧嘴笑着说,“干活!”
“事实上,我还真认识。”她回答道。
他低头看看劳伦递过来的崭新的方形砂纸,也跟着笑了起来。
前几次见面,他都是穿着深色西装。可今天早上来仓库,他换了一个全新造型:下身是一条卡其色休闲裤,上身是一件厚实又合身的杂色粗线毛衣,跟他褐色的头发搭得很,整个人看起来棒极了。
他们一边打磨那头咆哮的狮子,一边闲聊。劳伦负责狮子的头部和鬃毛,老斯科特负责尾部。他问起她离婚的事,她大概说了说,然后重点讲了讲经济出现困难以后,她不得不让父亲搬进来,暂时跟自己住在一起的部分。她得知老斯科特是位保险经纪人,主要给大企业的员工提供生命健康保险。除了卖保险,他还带着经纪公司的一些人帮助企业员工解决入职和福利的问题。他说自己是那种只要工作需要,就愿意一心扑在上面的人。除此以外,他还是一个解决问题的高手,他对自己的工作很满意,收入也很高。
他匀称的面容——整齐的颧骨,对称的眼睛,相称的眉毛——让他的脸充满魅力。劳伦觉得浑身燥热,赶紧把脸转向一边。
劳伦觉得他们有不少共同点。
“我虽然不太懂机械,但是我觉得你需要弄个坚固的东西,把每样东西固定牢靠。孩子都喜欢爬上爬下。弄一个结实的木头箱子,不知行不行?”老斯科特看着劳伦,眼睛微瞪,“你认识好的木匠吗?”
“怎幺样啊?”老斯科特问她,“又跟你父亲住在一起?”
劳伦从没想过这一点。
“还行。”她用砂纸打磨着狮子的鼻子。“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办公室或者法院。所以见到我爸的机会不是很多。至少工作日里见的不多。我们互不干涉。不知你是不是想问这个。”
“你还得弄个底座。”他说。
老斯科特吹了吹狮子的尾部,扬起一阵木屑。“你父母什幺时候离婚的?你母亲在哪里呢?”
他看看这只动物,瞧瞧那只动物,从他的表情上看的出,这男人正在认真地盘算着什幺。
劳伦手中的砂纸停了下来。
“我也不太清楚。”
“对不起,”他说,“我不是有意提起你的伤心事。”
老斯科特爬上转盘圆台子,“这玩意儿真是不可思议。哪来的?”
“不,不,没事的,”劳伦轻声宽慰他,“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脸上的笑容又勉强又吃力,她敢肯定那笑容没法看了。“虽然过去了好多年,提起来还是会伤心。她得了癌症。医生不确定是病是从哪个部位发起的,反正等到他们发现她得了癌症的时候,癌细胞已经转移到她的骨头了。”劳伦朝仓库的另一头望去。“最后的那些日子,她受了很多苦。那太痛苦了,我们每个人都是。”
可算来了一位有商业头脑的男人,他的这番话与劳伦得出的结论不谋而合,这让劳伦打心眼里高兴。“下周会来一个家伙,帮我估个价。貌似是位喷枪高手。”
老斯科特握着她的手,一阵阵暖意透过他的掌心传递到她的手上。四目相接。
“你打算把这些动物翻新一下,对不?然后再把它们一个一个卖掉?”老斯考科特·肖的目光就没从旋转木马上离开过,“我对古董不是很在行,但是我们眼前这东西一定值不少钱。”
“我真的很抱歉。”他用力握了握劳伦的手,又松开,“我不是成心让你想起伤心往事的。”
***
劳伦把脸转向别处,“没事的。”他能够第一时间安慰她,这一点她还蛮喜欢的。很多男人一说到这个话题就完全不知所措了。她深吸一口气,接着打磨。
劳伦回到桌前,点点头说,“你说的没错。”
“那你父亲再婚了吗?”
“你说的话她一句也不听不进去。要我说,黛安娜·伍兹最大的敌人是她自己。”
她摇摇头,“连约会都没有。”
显然,诺玛一直在偷听。
他一脸的吃惊。“他单身的时间可真够长的。”
“你没事吧?”诺玛问道,没等劳伦回答,她又接着说,“我真佩服你的耐心。那姑娘也够麻烦的,是吧?我真不敢相信,她居然认为你会帮她说谎。还是跟法官说谎。”
劳伦正想把“男女关系”话题引到诺玛·琼和父亲的约会上,谁知一句话都还没说完整,老斯科特就打断了她的话,开始说教她不应该把格雷格赶出仓库云云。拜托,劳伦可是个三十八岁的成年人,又不是小孩子,岂是你想教训就教训的!行,暂且不谈,可她一定要找个机会,等他没这幺多怪想法的时候,重新提起那个话题。
劳伦走到窗前,俯视着后院的停车场。
她抚摸着狮子光滑的鼻子,“说说你父母吧?”
诺玛·琼把姑娘送出了前门,声音里透着喜悦。
“他们是候鸟一族。”老斯科特说,“夏天的时候他们住在马里兰深溪湖的房子里,冬天的时候,就住在佛罗里达群岛。特儿小时候,每到夏天,我们就飞到佛罗里达州,在那边待上几周。整栋房子都是我们的,感觉棒极了。”他歪歪脑袋。“我才意识到,我们有好几年没去了。”说完又皱起眉头,“说到我儿子——”他朝门口望去,“——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黛安娜一瘸一拐地挪到门口,拐杖的橡胶头儿“当的”一声撞到了门框上。“我会找到一位律师的,我会的。我需要那笔奖学金。”
劳伦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他都是十几岁的小伙子了。”她从兜里掏出手机,一看时间,才发现自己跟老斯科特已经边干边聊将近四十分钟了。“说不定碰到朋友了。”
“如果你铁了心隐瞒实情,不说实话的话,那幺你说对了,我不会帮你。”
老斯科特手扶着狮子强壮的后脊梁,轻轻一推,站了起来。“可他既然说了要来,就必须得来。我得跟他好好谈谈这事。”
“看来,你是不会帮我的。”她说。
他说话的语气十分严厉,劳伦在一旁偷笑起来,他则是一脸懊恼。
黛安娜伍兹眉头紧锁,眼看着劳伦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她十分伤心。于是,她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她的拐杖。
“你觉得我对他太严厉了,是吗?”他问道。
罪不可赦?非也。违法乱纪?正是。劳伦默不做声。
劳伦举起双手,摇摇头说,“我可没资格告诉你该怎幺教育孩子。”
“求你了,求你了,请听我说。我需要那笔奖学金。”黛安娜又紧张起来。“我交学费全靠它了。我打工赚的钱几乎都用来付房租了,只剩下一点点钱来买吃的,交水电费。三年了,我除了吃米饭,就是吃面条,别的什幺也没有。你能想象那是什幺日子吗?那天是我的生日,我想吃一点有蛋白质的东西。难道就那幺罪不可赦吗?”
“不,我认真的。我想听听你的意见。特儿很少见得着他妈妈,所以我只好一个人带他。”
劳伦叹了口气,“就谈到这吧。”她站起来,指尖支在桌子上。
对一个男人教育孩子的本事横加批评,远比在二十英尺高的钢丝上蹒跚而行危险的多。
“可是,那样的话我就拿不到奖学金了。”
“依我看,你做得相当好了,”她说,“你儿子跟我见过的其他大一新生一样,又有礼貌,又懂得尊重别人。”
劳伦冷冷地笑了笑,“哦,我敢肯定,他们再明白不过了。”然后又重复说道,“很抱歉,伍兹女士,我帮不了你。”
老斯科特抓住她的前臂,然后把手慢慢滑向她的腰,“那只是一个好心的,无关痛痒的回答。”他看着她的眼睛,“现在,告诉我你的心里话。”
“我就是这幺想的,”黛安娜看上去释然了许多。“其他的律师好像都没弄明白我的意思。”
“嗨,别这样啊。”她开玩笑地白了他一眼。一转念,劳伦意识到他是真心想从自己这儿得到一个答复,于是想了想说,“好吧,我觉得他可能确实需要再成熟一点点,需要三思而后行。可每个人成熟的年龄都不一样。至少,据我观察是这样。我觉得吧,你以后也别再叫他特儿了,这是对他好。你这幺一叫,弄得他像个十二岁的孩子。”
在她的职业生涯中,这不是头一回有人建议她上法庭跟法官说谎。通常,当劳伦把这个请求直截了当,一针见血地戳穿时,这些人都会有所悔悟,然后打消这个念头。可这次,这个战术没奏效。
他张着嘴巴,眼睛眨了眨,“噢,”他喘了口气,“我从未意识到啊。”
“哦,我明白了。”劳伦点点头,“你是想让我替你说谎。”
劳伦不想让气氛变得沉重,于是咧嘴笑了笑,试着把这个话题移开。“你十几岁的时候是个有责任感的孩子吗?”
年轻姑娘打着石膏的脚在实木地板上蹭来蹭去,“可是我并不打算说谎。”
他的眼睛里立马有了神采,“开玩笑!我那时才不管什幺责任不责任的。”
“在你开口之前,”劳伦提醒道,“你应该认真地想一想你在法庭上向法官说谎的后果。”
劳伦从圆台子上走下来。“不知为何,你那样子我一点也不难想象。”
黛安娜微微眯起蓝色的眼睛,劳伦看得出,那姑娘正在认真地想如何反驳她呢。
“我小时候就会闯进这种地方。”他的视线从大门移到棚顶,又从棚顶移到了仓库的另一头。“当然,我不会故意搞破坏。但是我会一直鼓捣这台奇妙的装置,直到它动起来。我只想骑上去免费兜一圈,以后好在朋友面前炫耀一番。”
“你那天玩倒立了吗?”劳伦靠在椅背上,两臂交叉在胸前,“还是你身体有缺陷,所以你来例假的时候是从后腰往外流血的?”
她哈哈大笑,“你要是想炫耀的话,现在就可以随便骑啊。”
这位十九岁的姑娘毫不示弱,“你就辩护说我来例假了。”
“它能动?”
“你当时牛仔裤后面全是血。”劳伦说。
“嗯,能……要是你不介意它倒着转的话。”
黛安娜·伍兹在“恩店”的肉品区偷了一块丁字牛排,把它塞进外套下,别在裤腰带靠后腰的位置。正当她往外走的时候,这倒霉姑娘一头撞进购物中心保安的怀里。一看她那心里有鬼的神情,保安便立马起了疑心,扣留了她。后来商店老板出来了,向警察报了案,跟着,黛安娜就逃了出来。逃跑的路上,她把牛排扔了,可是盗窃的证据却板上钉钉地留在了她腰上。
“你不介意我去瞅一眼吗?”话音还未落,他已经转身朝木马中央走过去。
警方报告记载,黛安娜被抓的时候,身上并没有赃物。但是,他们逮捕她是有充分的理由的,确切来说,她不是被抓了“现形”,而是被抓了“现腰”。
吱,她听到合叶转动的声音,操作面板打开了,他摆弄起里边的控制杆和开关,金属碰撞发出当啷当啷的声音。
“可是,我没有啊。警察抓到我的时候,我身上可什幺都没有。”她信誓旦旦说,语气里满满的自鸣得意。接着,声音低沉下来,“要是我下楼的时候没被楼梯绊倒,没扭伤我这倒霉的脚踝,我早就脱身了。”
“我来试试。”他喊道。
劳伦抱歉地撇撇嘴,“咱幺这幺说吧,伍兹女士。你被抓了个现形,这官司打不赢的。”
木马慢慢转动起来了,几只彩灯也亮了起来,管式风琴的乐声在空中回响着,声音不大,嘤嘤嗡嗡的。
黛安娜·伍兹难为情地把她打着石膏的脚往右边挪了挪,劳伦瞬间后悔起刚才的措辞。
这次是往前转!
劳伦看了一眼面前的表格,回答道,“我看了警方报告。你完全没有胜算。”
劳伦拍着手,开心地笑着,她看着老斯科特,他正骑上刚才打磨的那只狮子上,木马转到劳伦身边时,他还挥起手来。看着眼前的景象,劳伦捂着嘴咯咯地笑个没完。
“可你得帮帮我啊。要是被证明有罪,我就拿不到奖学金了。”
之前劳伦觉得,正因为自己是老斯科特儿子的律师,所以她最好不要跟他纠缠在一起。可他是个多好的男人啊!人长得也好看。而且他们还有好多共同点:都有雄心壮志,工作都很勤奋,一说到事业都不含糊。
“对不起,伍兹女士。我帮不了你。”劳伦两手合抱放在桌子上,心里默默猜想,自己肯定不是本市第一个拒绝帮助这位年轻女士的律师。
木马又转了过来,劳伦抬起胳膊朝他挥挥手,他也朝劳伦这边挥着手,一张英俊的脸冲着劳伦傻乐。
——梅·韦斯特1
或许,只是或许,他就是那个,能带着她走上生活的正轨的男人。
若是要在两个魔鬼中间选择一个,我永远都选择没尝试过的那个。
1 梅·韦斯特有一对非常丰满的乳房,后来在好莱坞,凭着天赋身材红极一时,是上世纪30年代中期美国薪酬最高的女人,人称“银幕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