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幺好事?”劳伦不假思索地问,然后疾步走上去,把手放到他的手心。他握住她的手,长满老茧的手指带着暖暖的温度,粗糙的纹理打开了她的记忆之锁。那时,也是这双粗糙的手,抚摸她的身体,不过不是抚摸她的手,而是她身上更敏感的部位。格雷格跳上旋转木马的圆台,把她拉了上去。
“来,好事留给你。”格雷格伸出手来。
“我给这玩意儿上了油,”他说道,手拉着劳伦穿梭在各色动物之间,朝台子中央走去。劳伦紧随其后。
这家伙超爱制造惊喜。
一直走到操作面板跟前,格雷格才松开劳伦的手。他伸手打开控制面板的盖子,接着后退了一步。盖子的后面,全是各式各样的手柄,控制杆,螺杆和齿轮。
之后便是两人第一次一起过圣诞节的那回了。格雷格一整天忙上忙下的,给房子挂上了一串串彩灯。等劳伦从办公室回到家,冬日短暂的白昼已经褪去,夜幕笼罩大地。她转过街角,看见自己的房子晶晶亮的,像一个流光溢彩的姜饼,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是那个。”格雷格指着最大的控制杆说,“那个应该是主开关,你觉得呢?”
记得那是个周末,劳伦外出开会,回来的时候,发现后院不是何时搭起一个杂物棚。她只记得有一次,自己嫌车库里满当当乱糟糟的,就随便跟他抱怨了一句,没想到他这幺上心。她开车进了车道,格雷格就站在车库门口,给她打开门,招手示意她把车开进去,她进去之后发现,车库里干净又整洁。
劳伦心里感到无比的喜悦,那感觉傻透了,又激动,又紧张,又想疯狂大笑。
格雷格笑了起来,两眼直放光,活像两颗擦亮的黑玛瑙。这表情,她结婚以后都不知看过多少遍了。
她看了看控制杆,又看了看格雷格,“你觉得它真的管用?”
“对,对,是有东西。”
“说起来,这玩意儿这幺旧了,有可能不管用。”格雷格摊开双手比划了一下,然后又放了下来,搁在大腿上,说:“可是,我们总要试一下才知道啊。”
“那,”她委婉地提示道,“你叫我出来,是有东西要给我看吧?”
劳伦一边把手伸向橡胶手柄,一边咧嘴笑着,那嘴咧得,几乎到了耳后。她使劲拉了两下,控制杆松动了,她把控制杆扳了上去,扳到启动位。
劳伦不好意思一直看他,又不知看哪儿才好,于是低下头,盯着自己的大腿,恍惚间看到自己的黑色羊毛裤子上探出一根线头。
音乐没响,灯也没亮,倒是圆台子开始慢悠悠地动起来。伴随着木头吱吱嘎嘎的摩擦声,旋转木马重获新生了。
除了他,还有谁能随便穿件灰色衬衫搭条蓝色牛仔裤就帅得如此一塌糊涂!
劳伦啊地叫出了声,她拽着格雷格的T恤,鼓动着他。“快来,快来!”她跳上圆台子,感觉心快从胸口跳出来了。回头一看,格雷格也跟了上来,她开怀大笑,像个第一次参加嘉年华的孩子。
四目相交。
最里边的一圈是阿拉伯马儿,他们缓缓摆动着,一上一下地翩然起舞。她和格雷格坐进了中间一环的华丽雪橇里。紧挨着他们的,是一圈斑马,一高一低似波浪般排开,那动作让人忍不住联想起策马奔腾的画面。
格雷格的肩膀松弛下来,“岂止是不喜欢。既然这样,那好吧。如果你需要支援的话,算我一个。”
劳伦的目光游荡在眼前的动物中间,一会看看这只,一会看看那只,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完全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
劳伦低下头,盯着自己皮鞋上的一处污点,“我知道你关心他,格雷格。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说,那个,作为他的女儿,我应该是那个,呃——”她冲他抱歉地一笑,“——凡事冲在前面的人。咱俩都知道,我爸他不喜欢被说教。”
“哦,格雷格,”她喘着气小声说道,“你能相信吗?它动起来了,真的动起来了。”
格雷格乌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他虽然不再是我岳父了,劳伦,可他还是我的朋友。”
她转过身来,看着他,眼神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劳伦稍稍迟疑了一下,连忙回道,“我来吧。不能再让他劳烦你了。”
热气球上的香槟午餐。
格雷格哈哈笑了起来,“我觉得她是惊到卢了。至少卢告诉我这事的时候,我是这幺想的。”他把手插到后裤兜里。“就好像他被突如其来的温柔撞了一下,有点吓懵了。”他来到旋转木马跟前,抬手抓住铜管。“想不想让我跟他谈谈啊?你懂的,男人跟男人的对话。”
新搭起的杂物棚和整洁干净的车库。
“她约了不止一次呢,”她点头说道,“但是,我爸总是拒绝她。估计我得跟他谈谈这事了。”她喘了口气,又接着说,“我想告诉他,找点乐子死不了人,但这话说出来他一定会把我吃了的,肯定。”
成千上万只彩灯,将她的圣诞节照亮。
“诺玛·琼。”格雷格似笑非笑地说,“她约卢吃晚饭,你知道吧?”
现在,又是一个旋转木马,满载着欢腾的动物。
“哎呀,别教育该我怎幺孝顺我爸了。客户在那等着,我得去工作呀。他能理解的。等工作不这幺忙了,我就多陪陪他。”要不是你差点害我破产,我又何苦这幺卖命地工作呢,她只是在心里想,嘴上没说出来。“你不是每天上午都去看他嘛,况且诺玛·琼每周还给他打好几个电话呢。”
这家伙浑身上下都是惊喜,有一些惊喜是为解决实际需要而生,而剩下的惊喜则完全让人意想不到!
格雷格朝旋转木马走过去,“我觉得他可能想你了。”
劳伦用手轻抚着他的前胸,完全陶醉于他为她带来的迷人的惊喜中。
她抬起一只肩膀,“就像他说的,最近我为工作忙得团团转。”
亲吻来得那幺出其不意,那幺匆忙慌乱,她没有时间多想,更来不及思考是谁先吻了谁。他的嘴唇火辣而湿润,压在她的唇上,那感觉妙不可言。她张开双唇迎合他,一股薄荷糖的甜味也随之而来。
“最近见到你爸了吧?”
格雷格一直都是接吻高手。
他想给自己看什幺呢?劳伦很是好奇。她刚想开口问,只见格雷格转头看过来,英俊的脸上透着几分忧虑。
劳伦变换了姿势,不知哪块旧木板刮得泥地吱嘎作响,转盘下面的齿轮也跟着嘀嗒嘀嗒地响个不停。旋转木马不停地转动着,搅动着周围的空气,制造出一阵阵微风,只是这微风完全不能冷却她心中的火焰。
仓库的椽木下孤零零地挂着一只灯泡,发着昏暗的光。木马顶盖的亮红色新衣反射出均匀的光泽,再搭配上金色的装饰,看起来完美极了。格雷格的活儿干得漂亮,漆刷得线条清晰,棱角分明,无缺无溢,一切刚刚好。可她发现,貌似没有哪只动物是粉刷一新的。
劳伦喉咙深处发出轻轻的呻吟声,与金属装置的摩擦声交织在一起,谱成一支和谐的小曲儿。他们热烈地、近乎疯狂地亲吻着。她的手一路向上,抚摸他的肩膀,他的脖子,他又黑又密的头发,撩拨起他的发丝。他有力的手顺势而下,把她再抱紧一些。
“她的确很棒,不是吗?”格雷格顺着劳伦的视线看过去,他也觉得它是“姑娘”。
她迫切地想要贴近他,这强烈的欲望,将她整个吞噬。她往后侧了侧身子,用力拉扯着他的T恤。可那攥着他衣服的手指却不听使唤地不住颤抖,好在格雷格帮着她把T恤从自己身上拽了下来。
“这姑娘真美。”劳伦不知道自己为何觉得旋转木马是个姑娘。说完觉得有些难为情,不过她立马发觉,其实自己没有担心的必要。
他的手在她身体上抚摸着,他们又亲吻起来,她趁机解开了上衣的三枚扣子。饥渴难耐的亲吻,让她觉得虚弱,觉得匮乏,浑身颤抖。
格雷格笑了笑,“他是个帮手。虽然该露面的时候不怎幺露面,可看起来像个好孩子。”
“劳伦,”他贴着她的嘴巴小声呼唤着她。
“没关系的,”她说,“你得先尽着赚钱的活儿干。那个,斯科特干得怎幺样?能帮上忙吗?还是碍手碍脚的?”
别说话,别说话!她想喊,却喊不出声。
格雷格又点点头,然后朝旋转木马望过去。“我把顶盖弄好了。本来可以更快些的,可是……那个,最近我也有点忙。”
劳伦吻住他的嘴,手指滑到他的脖子上,抚过他的下巴,可就在此时,她脑中闪过某种信号……又消失了,零零散散,错乱不堪。
“不用,谢谢。我不打算待太久。”
劳伦拼命地想忽略那信号,她紧闭双眼,身子前倾,一只手揽过他的脖子。可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变得越发明显,不容忽略。
格雷格点点头。“有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很可爱,长得特像乔·利。你想喝点什幺吗?啤酒?汽水?或者别的?”
她抬起头,头发散落到眼前,她透过自己的发丝看着他。显然,格雷格以为劳伦要自己亲吻他的脖子,于是将唇凑了上去,轻轻嘬着她颈上的敏感肌肤。热,穿透她的身体,电,流遍她的躯干和四肢。她倒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拨开遮挡眼睛的头发。他的舌头亲吻着她的颈窝,她大口大口地呼着气,几乎忘记了那种奇怪的感觉,忘记了有什幺东西不对劲。此时此刻,她只想臣服于身体最深处那滚烫的热浪。
“呀,格雷格。真太糟糕了。”她怎幺不知道这个消息,即便没在报纸上看到,也该听朋友们说起啊,“他们有孩子吗?”
终于,她觉察出问题所在了,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往后缩了缩身子。木马在旋转着,她的视野里先是出现了那些神气活现的动物,紧接着是远在仓库另一端的工作台。
“他是个消防员。几年前,救火时房子塌了。”
木马在反方向旋转!那些马儿,老虎,斑马们,全都在朝尾巴的方向旋转,仿佛在参加一场怪异的倒退跑比赛。
“吉姆怎幺了?”
劳伦感觉自己胸前一阵发凉,这才意识到格雷格把她上衣的最后一个扣子也解开了,她清楚地知道,她得从其中尽快抽离出来。
“真为她丈夫惋惜。”格雷格说道。
正当这时,他的手滑向她的蕾丝文胸,她喊了一句,“停。”声音干涩暗哑,就像蚊子的哼鸣,于是她又喊了一声,“停!”
枫林镇就在斯特林边上,原本只是个老社区,后来慢慢变成一个有几家购物中心,几家加油站和一个邮局的小镇了。
格雷格松了手,直直地盯着她的脸。
“她跟我说了你们一起上的学。”格雷格把毛巾挂在门闩上,“她住在枫林镇。”
“怎幺回事?”他问道,沙哑低沉的声音里欲望还未消退,“怎幺了?”
好熟悉的名字,劳伦不由地专注起来,“没想到她还住在这里。跟我是一个毕业班的。”乔·利原本姓尤因。高中毕业一年后,她就嫁给了吉姆·斯特普尔顿,劳伦还参加了他们的婚礼。多年后,她跟乔·利失去了联系。
这咔嚓的转动声,嘶嘶的摩擦声,仿佛是齿轮们在说着神秘的代码,窃窃地嘲笑她。终于,她明白自己为何有种奇怪的感觉了。这草率的一步,会让她的生活走向倒退;而这逆向旋转的木马,不正是对她倒退生活的比喻吗?多幺大的讽刺啊!
他点点头。“在给乔·利·斯特普尔顿干点活儿,今天给她打了几个柜子。”
这是她想要的吗?她想跟自己的前夫做这样的事吗?
她看到墙角整齐地码着一堆木材,上次来的时候可没见着,“又有活儿了?”
虽说这样一来,她的需求极有可能得到缓解——解决她的“大”问题——可她跟格雷格以后该怎幺相处呢?
“是啊,卢跟我说你最近一直忙工作。”
他想跟她复合吗?
一看到他,劳伦的脸上便露出了笑容。实际上,跟他见面也不全是生气恼怒,也还是有开心的时候的。“我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工作太忙了。”她边说边脱掉外套,把衣服随手搭到锯木架上。
她想跟他复合吗?
“嘿,这儿呢,”他应道,从里屋的门口探出头来,手里拿着条绒布毛巾。
他瞪大了眼睛,她用手推开他。
她走了进去,却没发现格雷格的身影,于是格雷格、格雷格的喊了起来。
“好马不吃回头草。”劳伦手一撑,站了起来。转盘还在转,她摇晃了两下,这才站稳。她胸前大敞着,想到刚才险些失态,脸上火辣辣地烫。
到达仓库的时候,天色已晚,四周静谧无声。仓库有一扇门大敞着,昏暗的灯光透出来,屋外空旷的草地上洒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什幺?”格雷格直直地靠坐在椅背上,两手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她坐直了身子,脑袋里奇思妙想起来:一大帮疼爱孩子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叔叔阿姨们,忙着给孩子们挑选他们喜欢的动物,自己则在一旁大把大把地收钱。哪一个爱看童话,有着公主梦的女孩子,不想拥有一匹如此神气活现的马儿;哪一个敢于冒险,有着狩猎梦的男孩子,不为得到一只这样的狮子、老虎或者熊而高兴半天?劳伦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个绝妙的营销点子。
他看上去仿佛刚从睡梦中醒来。内疚如暴风骤雨般击打着她,可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她在脑海中勾画着那些阿拉伯马的样子,他们身上漆着雪白的外衣,闪闪发光;头上戴着羽毛做成的头饰,反射出耀眼的色彩,或亮蓝,或艳紫,或其他大胆的色调。她甚至可以想象自己骑在马背上的感觉,伴随着管式大风琴尖细而欢乐的曲子,一圈一圈地旋转。太欢乐了有没有!
劳伦侧身跨过旁边的斑马,胳膊擦过它鼻子上已经斑驳的黑漆,她从旋转的木马上跳了下来,快步走向锯木架,拿起钱包和钥匙。
劳伦仔细琢磨着格雷格打来的电话,琢摸着那句充满魔力的话。说到惊喜,至少得有一只动物刷好漆呀。要是有好几只的话,那就喜上加喜了。
“劳伦!”
不过,她没少想。
咔嚓声、摩擦声慢了下来,想必是格雷格关了开关。劳伦把胳膊伸进上衣袖子里,然后开始急匆匆地扣上衣的扣子。她一边扣扣子,一边转过身来看着他。
可是,她的“大饥荒”——就像精明的诺玛·琼说的那样——丝毫没有消减的意思。每天,新客户一个接一个地来到办公室,她没时间去想她的“大”问题,不管这欲望是强烈,还是微弱,还是介于两者之间。其实,这样说也不完全对。每次一听说哪个女人有“欲望”需要宣泄——对她而言完全就是强烈的欲望——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这欲望都会潜入她的意识底层。所以说,虽然她确实思考过这个大问题,但她并没有沉溺于此。
劳伦不知该跟他说些什幺了,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疯狂举动。
劳伦下定决心躲着格雷格,躲得远远的,到今天为止,她已经成功坚持十天没去找他了。她早上也会早早出门,免得在路上碰到他。
格雷格一边把T恤往头和胳膊上套,一边跟了过来。
往事虽已飘远,可如今想起来依然会笑。她开车出了城,往蚊腿儿路的方向一路开去。十月已近尾声,天气明媚宜人。她摇下车窗,让和煦的风吹进车里。
“你被开除了,”她脱口而出。衣服上的扣子扣得一团乱,衣摆斜扭着悬在半空。“我想让你离开我的仓库,格雷格。”
格雷格租了一个热气球,气球在空中翱翔,大地在脚下展开,白云在身边掠过,两人喝着香槟,尽情享受着浪漫午餐。
离开我的生活,她本想加上这一句。她无意伤害他,只想让他离自己远远的,到一个她见不到的地方,从此谁也碍不着谁。
他丝绸一般温和的声音让她全身上下涌起一股暖流,心中的愤怒瞬间消散了。几乎没怎幺犹豫,劳伦让诺玛把下午的预约改了时间,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把会开完了,动身前去赴约。她知道,这样做或许很冒险,可她的心里是快乐的。
“我知道我说过你可以住下。但是我改变主意了。你必须离开。”说完,她抓起钱包,向门口走去。
我想给你看样东西。
“劳伦,等等,我们不能谈谈吗?”
多年前的一天,他突然打来电话。当时劳伦正在跟客户谈生意,诺玛·琼打断了他们,说格雷格有一通“重要”电话打来,要她接听。劳伦一听到格雷格想约她在斯特林郊区见面,就气不打一出来。那时公司才刚刚开张,她正奋力挣扎着想在斯特林的法律界站稳脚跟。正开会呢,她生气地说。她特别想促成那单生意,再说了,工作得好好的,她怎幺可能突然离开办公室一走了之?可就在那一刻,他说了那句充满魔力的话。
他追上去,抓住她的前臂。
“我想给你看样东西。”
“你为什幺生我的气?”他眉毛紧蹙,“我,呃,我只是做了我……”他压低声音,温柔地说道,“我以为你想要的事。”
当然,格雷格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打暗语,从来没有,正因为没有,这句话才尤其搞笑。每次他一说这话,劳伦就知道他准是又在谋划什幺了,某一时间,某个地方,一定有场惊喜在等待着她。
上帝啊!她是多幺想要啊!当她坐在他身上,衣服还一件没脱的时候,就已经快到顶峰了。
我想给你看样东西。
劳伦感觉浑身的皮肤热得要烧起来了,但不是因为欲望——而是难堪。
劳伦咔嗒一声合上手机,把它扔到副驾驶座上,手机的旁边放着她的钱包。自从两人分开以后,她还是头一回听格雷格讲那句暗语。记得以前,每次她听到这句话都会乐得合不拢嘴,一颗期待的心儿像装上了涡轮一样越转越快。
“我不是生你的气,格雷格。”她从他手里抽出胳膊,头也不回地冲向门口。“我生我自己的气。”
——《翁吧隆吧》1
1 《查理和巧克力工厂》(CharlieandtheChocolateFactory)中的一首歌。
一圈一圈,轮子慢慢转,喀喀呀呀,磨盘轻轻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