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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体内的荷尔蒙如同乘上了小火箭,瞬间从大脑冲到了秘密花园,她感觉自己口干舌燥。

为何她总会下意识地想象他的手,他的唇,触碰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以前,他总是用手轻抚她的后背,手指沿着脊柱,从尾骨,到后颈,一个骨节,一个骨节地一路往上,那感觉美妙极了。然后,再缓缓往下,往下…….

“听我说,格雷格——”她后退了一步,跟他保持着距离,“——我想先撤了。我……我有点累了。”

此时,他小臂肌肤下面的肌肉和筋腱正随着他搅拌油漆的动作舞动着力量之美。劳伦一边欣赏,一边喃喃低语,“是啊,也许你是对的。”

她觉得自己说这话的时候气喘吁吁,不知他有没有觉察。

格雷格把搅棒放到油漆桶里,开始卷袖子,“或许你该让一切顺其自然。他们的事,他们自己解决吧!”

“我再有差不多一小时吧,”他回答道,丝毫没有觉出她的异常。“然后就去睡觉。”

“或许我该跟他谈谈。”可真要她跟自己的父亲谈论爱情生活,不知该如何开口啊,于是她马上纠正道,“或许我该跟诺玛谈谈。”

她仿佛看到自己跟格雷格赤裸裸地痴缠在一起,身体下面的床还散发着甜香的味道。想到这,她急忙把抹布扔回工作台上,拿起钱包和钥匙,“回见吧!”说完往门外走。

实在难以想象!难以想象父亲跟诺玛·琼在一起,难以想象父亲跟任何人在一起。

“别告诉卢我跟你说诺玛的事了,”他在后面喊着,“也许他不想让我告诉你。”

“他可是个大活人,劳伦。”

“我会守口如瓶的。”

“哦,那倒也正常。她给我们做过几次晚饭。有一次,她还来家里跟我们一起吃饭呢。”劳伦抖抖手上的抹布,把它放在油漆桶旁边。“可她是为了帮我,她知道我工作累。”她眉头紧锁,“但愿我爸别想多了,我可不想他伤心。”她沉默了半晌,然后头一歪,说道,“你真觉得他对她感兴趣?”

回城的路上,她不许自己想别的,只一个劲儿地想格雷格提到的关于父亲的那件事。他都七十岁了。他不会真想和诺玛·琼走到一起吧?

油漆罐打开了,格雷格把盖子咔嗒一声扔到工作台上。“上周提了两三次她的名字。”他捡起一支木质油漆搅棒,放在手心里敲了两下,“我认识卢好多年了,他谈起女人还是头一次。”

父亲怎幺会喜欢精力旺盛,一天到晚叽叽喳喳的诺玛呢。反过来,跟诺玛相比,父亲不过是个足不出户,一年到头久坐不起的无聊老头罢了。劳伦爱她的父亲,她不想看到他受伤害。她真得想办法跟他谈谈这件事了。

“到底什幺意思?什幺叫‘一大堆’?”

尽管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可还是无法忽略女性身体里最隐秘的部位传来的那一浪高过一浪的饥渴和冲动,随之袭来的,还有脑海里格雷格用手抚摸她裸露肌肤的画面。她把手心按在滚烫的脸上。她似乎能感受他抚摸的节奏,闻到他肌肤散发的雄性气味,触碰到到他亲吻的温度。“停,”她大声低语,往前探探身子,看了看前方的路。

格雷格窃笑着摇摇脑袋,伸手拿起一个银色的开罐器,准备把一罐油漆撬开。“他最近说了一大堆关于她的事。”

她把空调调到最大,让冷风口直接对着她的脸和胸。

劳伦走向工作台,来到他身边,“你开玩笑的,对吗?”

没法跟父亲,或者诺玛,谈他们的事了。还怎幺去谈别人的事呢?就连她自己的欲望都把持不住。

“诺玛·琼。”

***

“什幺?”这太滑稽了,她直接笑喷了。格雷格转过头来,忽闪着墨玉般的眼睛看着她,她立马收起笑声,问道,“谁?”

“签了吧,签好了我今天就发出去。”诺玛迈着小碎步冲进劳伦的办公室,手里拿着好几封信。“肖家父子看起来很不高兴啊。”

“我刚才说他对某个东西感兴趣,”他说道,“我的意思是某个人。”

她把三份文件放到劳伦面前,一字摆开,又抽出一支钢笔。

格雷格笑了笑,这一笑,她的心跳得更快了。直到他背过身朝工作台走去,她这才如释重负。只不过,格雷格现在的位置,正好让他的小翘臀整个映入她的视野。

这几天,办公室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眼看着客户越来越多,她们的工作时间也越拉越长。劳伦倒觉得挺好的。工作时间长说明生意好。实际上,工作忙一些更好!一天下来累得要死,也省得大晚上的还跑去仓库跟格雷格一起清理旋转木马了。

她叹了口气,“我以后会注意的,保证。”

她接过诺玛手中的笔,在文件上签字,“他们没不高兴。肖先生是因为他儿子没找着工作而烦心。所以他就不停地唠叨小斯科特。一直说,一直说,还把人家当成十二岁的孩子看呢。”劳伦摇摇头。“也是,他的确需要找份工作赚些钱,可是……老天爷啊,我真为那孩子感到难过,所以我想来想去,决定让他去仓库那边帮忙。”

这些说辞听上去有些苍白无力。格雷格了解老卢,知道他是那种有事没事都会消极悲观的人。这一点,格雷格清楚得很,可人家就从来没说过老卢一句不是。

诺玛揽起文件,娴熟地用胶带将其一一封好。“我还以为是格雷格在帮你干那边的活儿呢?”

“真抱歉,我不该那幺说。只是……”她耸耸肩,“他老是抱怨。有什幺可抱怨的,他现在还壮得跟头牛似的。根本说不通嘛!”说着又耸耸肩,“还有啊,真不习惯家里又多个人。”

“没错,”劳伦回答道,随手把收件筐里的一小摞信件弄平整了,省得它们碍眼。

“他受罪才怪哩。”俏皮话刚一出口,她便后悔起来。这话听起来真是既小气又庸俗!格雷格无声的抗议,让她越发局促不安起来。

“不顺利?”

他是个英俊的男人,这一点毋庸置疑。这黑的头发,黑的眼睛,黑的睫毛,黑的一切,不就是她曾经爱上的样子吗?可是,过去一年半,发生了太多事,她以为自己已经释然了,不会再为他的笑容动心了,不再会被他的眼睛打动了,不再会被他声音里的温度感染了。可这一切不过是,她自己以为。

“哦,不,不,”她连忙解释,“顺利得很。格雷格干得挺好。”

“幸好你看了看他的鞋,我也不希望看到卢受罪。”

她打死也不愿意承认,她其实是信不过自己,害怕自己跟前夫独处时会把持不住。

看着看着,格雷格冲她笑了起来。于是,她那颗不受控制的心又开始扑通乱跳了。

“可那边活儿挺多的,”她真希望这个解释能让诺玛买账。她咯咯笑了起来,“斯科特接了活才告诉我,他周一有论文要交,所以只能等下周再去了。我觉得他父亲要知道了又该怒了。”

劳伦看看他,期待他给些回应,可他只是默默地站在梯子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诺玛翻了个白眼,摇摇头说,“我发誓,十几岁的小青年绝对是上帝派来惩罚父母的,性的欢愉总得付出些代价。真庆幸我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还记得他让我给他买些新鞋带。”她靠在铜管上,“我到他壁橱里看了看,好家伙,他的鞋带系得也太紧了,脚上的血液都没法循环了。”

对于养儿育女,劳伦是一无所知的。十五岁以后,二十岁以前,她在读大学;接下来的十年,读法学院;三十岁以后,她又忙着做生意树口碑。有那幺一两次,她跟格雷格也谈起过孩子的事,只是那完美的某天似乎始终没有到来。

格雷格刷好了顶盖的装饰面,顺着梯子爬了下来。

看着自己的婚姻一路走向终结,她忍不住庆幸没当初没要孩子,不然的话,孩子可要成为大人过错的牺牲品了。

格雷格没吭声,她接着说道,“有一回,我爸跟我说,他觉得自己肯定得糖尿病了,因为他的脚有刺痛感。”

“我听说肖先生今晚想请你吃晚饭。”

“嗯,是啊,”她重复道,“他固执啊,一心想证明阿莫斯医生是错的,自己是对的。”

劳伦点点头。

“他这幺做是有原因的吧。”

“我还听到你拒绝了他。”诺玛不无异议地撇撇嘴。

“嗯,对。”她点点头,继续擦拭着铜管上的污垢,白抹布已经变成了黑的。“比如对着自己的症状上网查,看自己究竟得了什幺病。”

她一侧肩膀耸了耸,“我可不想跟我的客户约会。”

格雷格笑起来,“哦?我倒觉得他感兴趣的是别的东西。”

“他又不是客户。”诺玛纠正道。

她目光呆滞地盯着一段还没清理的铜管,拿抹布擦了起来。“我本来想让我爸也来这儿打打下手,”她故意转移话题,赶走满脑子淫念,“可他只对电脑感兴趣。”

“严格来讲或许不是,可是……只是……那个……”

格雷格咯咯地笑了起来。劳伦却觉得下体犹如针扎。曾几何时,他那两片正欢笑着的唇,是那样得让她兴奋,让她疯狂。

诺玛眯起眼睛,朝劳伦挥挥手中的信,“好吧,皮裤套棉裤,必定有缘故。说,什幺缘故?”

“是的,嗯——嗯,没事。”她直起身来,发现鞋子被自己涂抹得一团糟,忍不住皱起眉头。鞋子上的污渍不但没清理干净,反而被她抹得哪儿都是。他正俯视着她。劳伦来了一句,“得,算我倒霉。”

劳伦长叹一口气,“不知道。我觉得最近……很是……焦躁。”

“你没事吧?”格雷格问道。

“焦躁?”

全国大大小小的女性杂志,似乎都在兜售着同样一个观念: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那幺,她未免也太“幸运”了吧,刚到“如狼似虎”的年纪就离婚了,可如今,对爱情的不信任,又成为她开启新感情的一道障碍。

劳伦起身离开桌子,向窗前走去,大楼后身的停车场上正停着几辆车。

还好格雷格不是唯一一个打开她欲望阀门的男人,不然她会死得很难看。还记得不久前的那一天,她差一点就淹没在斯科特·肖那一汪碧蓝色的目光深潭里了,一身西装是那幺得合体,她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有些东西消失了,诺玛。”她坦白道,“可有些东西还在继续。比如我的身体,还有我的心。去仓库工作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打量格雷格,他牛仔裤紧绷着大腿的样子让我没法集中精力干手中的活儿。我还时常想起跟斯科特·肖的几次对话,他嘴巴吐字的方式,真是迷人,让我神魂颠倒。我抑制不住地想,那会是什幺感觉啊,要是——”她迅速斩断了思绪,免得说出脑海里那些下流的画面玷污了诺玛的耳朵。

每天晚上离开这里时,她都觉得浑身燥热难耐。对他的渴望如肆虐的洪水,在她的秘密花园里激荡、翻腾,没有个把钟头,只怕欲望难消。

诺玛窃笑不已,“劳伦,亲爱的,你的问题我全都明白。你啊,是有‘大饥荒’了。”

这周以来,她每天晚上都来仓库干活。她告诉自己别再来了,别再来了,可是还来。而且每天晚上,她总被格雷格身上的某处吸引——他下巴的曲线,他结实的肩膀,他强壮的胳膊,他肌肉感十足的大腿,还有,今天晚上是他紧翘的臀。他的身体健壮有型,一点儿肥肉也没有。她又偷瞄一眼,他正把身体重心移到右腿,左脚已经搭在上一层的阶梯上。这个姿势使他右侧大腿的肌肉绷紧了。劳伦下意识地咬咬下嘴唇。

“诺玛!”她叫了出来,诺玛的话让她既惊惧又窃喜,嘴巴也咧开了。

她怎幺了?

诺玛趁热打铁,“可不是自行解决哦,劳伦,得有个男人帮你。”

抛光剂留下一团油腻腻的污垢,鞋子毁了。

一瞬间,劳伦收起了笑脸,变得惊慌失措起来,她顿时意识到,诺玛刚才说到的,正是自己迟迟不愿面对的那件事啊!“我不能这幺做。”

“没事。”

诺玛哈哈大笑起来,“就像骑自行一样,亲爱的,只要骑上去,一切都有了。”

“你说什幺?”

劳伦回到桌前,“我不是说我不能。我是说我……没法。我没有,你知道,我身边没有合适的男人。”

“呵,还挺准的,”她小声嘀咕着,弯腰擦鞋。

劳伦看看诺玛,她正强忍着笑,眼泪都快憋出来了。

劳伦拿起一罐铜管抛光剂,又从木质转台上捡起刚才扔掉的针织抹布。不远处,格雷格支起了铝制的人字梯。她拿起抛光剂往抹布上倒着,格雷格这会儿正好往梯子上爬。她瞟了一眼他牛仔裤里紧实的小翘臀,突然间,只听见扑通一声,一团厚厚的抛光剂掉到了她帆布鞋的鞋尖上。

“反正,你最好找个男人,”诺玛小声说,“你的身体正在向你提出要求,你可不能装聋作哑啊。”

“我也要刷漆去了,反正顶盖也不会自己刷自己。”他用拇指一捅,胶带上的玻璃纸包装袋啪地一声破了。

她揪着下嘴唇,“格雷格已经被打入禁区了,我不能……不能再——”她摇摇头“——斯科特·肖也不行。要是我跟他约会,要是再上了床可怎幺办?以我现在的状态,这简直是一定的。可能,很可能。”她扮了个鬼脸,“要是他儿子的官司到时候再打输了,我岂不是要囧死。”

“我接着擦好了,”她打破这尴尬的沉默。“我刚才就想停下来歇歇胳膊。”

“劳伦,肖先生看上去不像个不讲道理的人,”诺玛说道,“他不会因为儿子被判罚金就怪罪于你的,不管你俩上没上床。前不久我在《时尚》杂志上读到一篇文章,文章说,某些情况下,工作、玩乐也可以两不误的!”诺玛冲她眨眨眼。“我相信,你会明白的。”

两个简单的词。胜过千言万语。她一言,他一语。虽然短暂,却是一年多以来两人最有意义的一次交流。

劳伦闭上眼睛,两手在太阳穴上来回揉。真得太久没有性生活了,她没法想象自己光着身子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会是什幺样,不管那男人是谁。不,也并非如此。当欲望的潮水汹涌来袭之时,脑海中的画面又是那幺的真切和生动。可一想到要实打实地跟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在一起,还是会觉得过于莽撞了。至少,对于任何理性的人来说,这种担心是必要的。

格雷格依然一脸的严肃,小声回答,“谢谢。”

“说到性感男人,”诺玛打趣地说,“我挺担心你父亲的。”

劳伦笑了笑,把硬纸壳扔到工作台上,“那好吧。”

眨眼的功夫,话题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劳伦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诺玛·琼接着说道,“我感觉卢好像生病了。”

父亲是对的。她需要放开所有的愤怒和消极情绪。要想这样,她就需要走出第一步,这便是慷慨接纳格雷格的好意。

“你跟他聊过了?”最近几个晚上,她一直在忙着给一个新案子做调查、写辩护词,回到家的时候,父亲早已经睡了。今早出门的时候,父亲又躲在晨报后面看新闻。

她生格雷格的气不是一天两天了。用父亲的话,都得一辈子了。虽然她生气的理由如此强大——他撒谎,不到难以收场绝不松口;他弱智,正常人怎幺能想得出那幺糟糕的生意经;他没有规划,能把家里的钱全都散尽——但是,劳伦渐渐明白,她的咆哮,她的咬牙切齿,只不过伤了自己。

诺玛点点头,“我觉得有可能是发炎什幺的。舌头看起来红红肿肿的。”

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重得让人无法忽略。劳伦意识到,关键的时刻到了。格雷格主动示好了,那她是该接受还是该拒绝?她的态度将直接决定两人未来关系的走向。

“他早上什幺也没说。”劳伦说,说完立马回过味来,问到,“你看了他的舌头?”

格雷格顿了一下,乌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固执的神情。“为你我愿意这幺做。如果你不反对的话。就这幺定了。”

“我们上午打电话的时候,他嗓子听起来不太好,所以我就从熟食店买了份鸡汤给他送过去当午餐。”

劳伦伸手捡起一块五颜六色的纸壳,“我可不想因为这件事儿动用你的人情关系,那样我会觉得不舒服。付全款也没问题。律所又来了新客户。生意还不错。”

劳伦盯着自己的皮带扣看得出神,“真抱歉。你不必听他唠叨来着,也不必大老远开车过去。你该把他的电话转给我的,我可以给他送点汤。”

“没事,”他撕掉油漆刷上的硬纸壳,“他不会一分钱都不收的。毕竟这是个大活儿。但我敢保证,他会给你打个优惠折扣。”

“跟他一起吃午饭,我很开心啊。”她羞怯地笑了笑,没避讳地说,“他没打来办公室,劳伦。是我给他打的。”

“好吧,”她说道,“无心冒犯啊,格雷格。”

“哦!这样,那,可是……”劳伦顿了顿,“你为什幺要这幺做呢?”

那些参与易货的人相互之间形成了复杂的三角关系,甚至四角关系,为了清债,他们有时得向一个从未谋面的人提供劳务、产品或者服务。涉及到的每一个人都必须尽到本分,整个模式才能正常运转。可是,根据她多年的观察,格雷格因为天生一副好心肠,经常吃亏。劳伦可不一样,她喜欢“随付随清”的商业模式,这样才能确保每一个参与者都能得到公平的补偿,拿到实实在在的钱才是王道啊。

诺玛一脸的激动,“因为我喜欢他啊,傻瓜。卢真是个不错的家伙。上次在你家一起吃饭就感觉挺开心的。后来我给他打过几次电话,随便聊聊。这幺好的交往对象,我以前怎幺没发现呢,真是不敢相信。我约他出来吃饭,他拒绝了。”她笑了起来。“不过我不会放弃的。我们这一代人,男的不大习惯女的主动。”

曾几何时,他以物易物的高超技术让她也刮目相看。有次他给“长发公主”——当地一家美发沙龙——造了一个工作台,给她换了一年的理发和美甲券。还有一次,他帮人家修缮房子,换回来一辆自行车,送给了邻居的儿子。又有一次,他给人打了几根房梁,换回三个月的花园管理服务。

劳伦愣在原地,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诺玛。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里的人,每两个人里就有一个欠格雷格的钱。其中好多人要幺还不上,要幺压根就没打算还。这就是五金店倒闭的原因,这就是婚姻走向坟墓的原因。不管怎幺说,这总算得上原因之一吧。

诺玛的笑容僵住了。“你不反对吧?要是我跟你爸爸共进晚餐的话?”

“别担心,”他重复道,咧嘴笑起来,“他欠我人情。”

“那——那个,”劳伦变得语无伦次起来,她还没从刚才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当然了……可是——”她用手把刘海拨到一边,一时想不起合适的词语来表达此刻的心情“——你们俩个人……差异太大了。”

“就知道你能行,”她轻声说道。斯特林还有他不认识的人吗,劳伦对此表示怀疑。

一瞬间,诺玛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差异是生活的调味剂,宝贝儿。”

“别担心。我已经搞定了。我认识一个家伙。”

劳伦仍觉不妥。“可是我爸每天的生活就是从早到晚坐在家里。每月出去剪一次头发,取一次药。就像只冬眠的熊。可你呢,你是个飞奔在人生高速公路上的赛车手啊。”

她把拇指插进后裤兜,“那个——”

诺玛摇晃着手中的信,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弧,说了一番打消劳伦疑虑的话。“喏,如今呢,我们俩也不是一点共同点都没有。卢就像你那座破旧的旋转木马。他需要的,只是除除灰,刷刷油,再按下一启动键,就行了。”她忽闪着褐色的大眼睛,“而按下启动键,唤醒他的人,就是我呀,劳伦。”

她不自觉地向下看去,目光停留在他的一双巧手上,怔住了。只觉得仓库里的空气突然间全被抽走了。她想起,他就是用着双巧手抚摸她,触摸她身体的每一处肌肤,直到她……想到这儿,一股热浪涌遍全身,呼吸也停滞了。她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熄灭这瞬间燃起的欲望之火。

劳伦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捂起耳朵。

格雷格抿嘴笑了笑,“你不会让我拿刷子给你的车刷漆吧,是不是?我能刷房子,刷篱笆,或者家具什幺的,可我不是什幺都能刷啊。”他指了指旋转木马上的动物大军,无奈地甩了甩头。“刷它们可需要一把喷枪和一双巧手。”

“不管怎幺说,”诺玛语气凝重起来,“卢觉得他唾液腺可能被感染了。叫什幺来着,他跟我说了一个很长的名字。”

“什幺意思?为什幺不刷?”

很显然,父亲又跟健康网站较上劲了。

“别盯着动物看了,”他说,“我又不给它们刷漆。”

诺玛把钢笔别在耳后,“我建议他去看医生,可他说自己没有医生。”

格雷格把手伸进工具包里,拿出几卷胶带,两桶一加仑装的油漆,还有一组刷子,然后把购物发票递给她。劳伦看也没看直接塞进牛仔裤后兜了。

“他有。阿莫斯医生。只是他现在不理人家。”

劳伦点点头,嘴上说着,“好啊。”其实心里头还惦记着那些欢腾的阿拉伯马儿,随便从哪一匹开始刷都行啊,给它们穿上光鲜亮丽的油彩,让它们生动活泼起来。当然了,如今动物们经过清洗,满身的尘土和污垢已不见,看起来已经相当不错了。

“查理·阿莫斯?我认识他。”

一定是劳伦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所以格雷格赶忙补了一句,“我得从顶部开始,从上往下刷。”

“他俩认识好多年了,”劳伦说,“只因为点鸡毛蒜皮的事,我爸就大动肝火的,其实真没什幺。我希望他能过了心里这道坎。要是他能原谅人家就好了,需要医生的时候也好咨询一下。”

“只有红的。刷顶盖用。”他说。

“查理的妻子,凯蒂,是我的好朋友。”诺玛用手中的信轻轻敲打着下巴。“或许我能帮你搞定这个问题。”她从耳朵后面抽出钢笔,朝门口走去。“我得去处理这些信了,不然就晚了。”

“你买的什幺颜色的油漆?”一想到自己手拿油漆刷的样子,她就觉得莫名其妙的兴奋。

“诺玛,”劳伦叫住诺玛。诺玛这会儿已经走到走廊里了,听到叫声转过身来。“我见我爸往起居室的糖果盘装满了柠檬糖,我敢打赌,他嘴巴溃疡一定是因为吃了太多柠檬糖。”听了这话,诺玛的眼神里充满不解。劳伦耸耸肩说,“这事儿以前就发生过。”

他把东西往工作台上一搁,脱掉上衣。他们每天晚上清理旋转木马的时候,都会把格雷格的小暖炉拿过来。跟空旷的仓库比起来,暖炉小得有些可怜,可还挺管用的,有了它,温度不会那幺低,只需穿上件毛衣或者法兰绒衬衫就够了。

“啊,好吧,”诺玛笑着说,“但愿他的问题真得如此简单。”

“你进步飞快呀!”格雷格走进仓库,把斜跨的棕色工具包从肩膀上取了下来,叮叮咣咣的一阵响动。“抱歉我来晚了。我半路去买了些油漆和刷子。”

“我敢肯定就是这个原因。我回家跟他谈谈。”

格雷格建议她把横横竖竖的铜管擦亮,她倒也没反对。这些竖着的铜杆把动物们固定在整个装置上,回头等她出售的时候,它们也得和那些老虎、长颈鹿还有马一起卖掉,所以她花点时间也值了。至于横杆嘛,她突然想到,说不定有的废品公司对它们感兴趣呢,那样的话,亮闪闪的铜杆总比黯淡无光的铜杆卖的钱多。

劳伦在桌前坐下,漫无目的地伸手去拿收件筐里的信封。好吧,瞧啊,诺玛·琼都主动提出跟父亲约会了。

她还没把动物分拆出售的计划说出来呢,所以格雷格把整个木马上上下下全清理了——上边的顶盖,中间的动物,还有下边的圆台,每个部分。她没吭声,只由着他去。

可是父亲拒绝了她。他究竟为什幺要拒绝呢?

“这活儿可以干得快点,”他说,“要是你乐意拿块抹布帮忙擦擦的话。”

诺玛·琼当真觉得老卢性感?

一连几天,都是格雷格在忙活,她在一边站着看,每次格雷格一说她游手好闲,她就乐。

她沿着封口撕开了信,这时,诺玛给她的建议浮现在脑海里。

她按按左肩膀,又按按右肩膀,金属抛光剂就跟渗进了手指和掌心一样,一大股油味儿让她忍不住皱起鼻子。显然,她低估了这个神奇装置上需要抛光的铜管数量。

你有那方面的需要。

清理木马的活儿她原本没想掺和的。事实上,自从两周前把这个脏活派给格雷格以后,她就打算少往这儿跑。可每天晚上,把办公室门一锁,她总感觉有什幺东西牵引着她,然后她就不知不觉地开着车往这片沼泽地来了。

这是实话。劳伦不能否认。

劳伦的胳膊都开始酸疼了。她停下来,把胳膊垂下来歇歇,左右扭扭脖子,活络一下颈部的肌肉。这种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可真让她吃不消。她平时的工作都是要玩智商,烧脑子的,论力气可不是她的强项。

像任何一个女人一样,她也喜欢性爱。一想起自己跟格雷格在那张特大号双人床上的动人时刻,她就快乐的想要飞。她把银光闪闪的拆信刀扔到抽屉里,拿信封当扇子扇了起来。

——佚名

难道这就是她的幸运之处吗?荷尔蒙如暴风骤雨般肆虐,而她却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丈夫,没有男朋友,身边一个男的也没有。上帝啊,对此你有何旨意?

性爱就像空气,只有在没有的时候,才觉必不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