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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从前,我连告别都没有勇气。和你分开的这几年,我相过亲,可是却没有爱上过别的女孩子,只有想起你,只有你才是我心里的另一半该有的样子。我希望我自己拥有这个年纪应当有的成熟和担当,所以我回来后并没有立即联系你,先稳定好事业,然后……我来郑重地向你说——叶一朵,做回我女朋友吧?”程然的声音到了最后有些紧张地颤抖。叶一朵忘记擦头发,湿漉漉的水滴滴在脖子里她觉得有些难受,用毛巾擦了擦脖颈,才道:“你说什么?”

叶母微微点头,继续旁观这两人,面无表情。

“做我女朋友。”程然笑着道。他的声音依旧很温柔,外头的阳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好像这些年的光景都不曾错过。

坐在沙发一角的程然,冲她笑了笑,虽然他比从前瘦了一些,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子成熟的味道,可是他的眼神里,却比上一次见面时多了几分宠爱。“我从美国回来了,在s市开了自己的公司,已经过了过渡期,现在的发展还比较稳定。”程然平静地说着,他的眼神从始至终都看着叶一朵,充满了真诚,“我之前打了几次电话给你,你没有接,我换了号码,想你是不是不接陌生的号码,但是心里有些急,所以,我干脆就来了。”说罢起身对一旁冷静地看着这两人的对话至今不发一言的叶母道,“唐突了,伯母。”

叶一朵看着这样的程然,突然有些恍惚,她一下子觉得这个从记忆深处里翻出来的人,是那样的陌生又疏离。他站在那里,好像一副美得不行的画,但是从很早很早以前,她已经从他的那幅画里退了出来,成了一个旁观者,而如今,连旁观者都不是。她有自己的画,画里有属于她的那个人。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字一个发音,但是叶一朵立即醒悟过来,这个人不是易晓生,她迅速拨开眼前的长发,在湿漉漉的头发帘的空隙里,她看着眼前的人,说不出一个字。

叶家的门被推开了,两手拎着礼品来的易晓生一边低头换鞋,一边道:“小朵,忘记关门了。”随着易晓生轻轻扣上门,门锁发出的响声后,客厅内的三个人都将目光移向了玄关处越来越近的易晓生。叶母并没有出言救场的意思,相反,她原本平静的眼光里透露着一丝丝兴奋的意思,叶一朵迅速捕捉到了叶母眼里的情绪变化,回以一个“你是不是我亲妈啊”的眼神,被无情无视。

沙发一角的男人带着笑意回应道:“像。”

叶一朵万万没有想到程然会找上门来,她前几天似乎是有那么几个电话没有接到,可她着实没有什么印象,如今到了这个时候,她有些慌张的是,千万不能让易晓生误会,虽然此前她大大咧咧地嘲笑了易晓生没有常识误以为自己和程然有了孩子,但是她知道那种沉浸于对方已经有伴不去打扰的感受,她不想易晓生难过误会,所以她迅速做了一个这样一个举动——叶一朵一把拉过易晓生的胳膊,道:“这……这是我男朋友,我已经……已经有男朋友了!”顾不上思考母上大人是否能接受,只是生怕自己立场不够坚定让程然误会自己还有机会,所以她眼睛一闭心一横,干脆凑上去对着易晓生的脸颊“吧唧”亲了一口!

叶一朵用干毛巾擦着甩在脑袋前长发,突然想起两年前的圣诞节,易晓生来找自己,自己也是这副模样,于是动了捉弄他的心思,故意将头发垂在脑袋前面水哒哒地下了楼,一路轻车熟路,看见了沙发一角的一双男人的脚,便低着头颠颠地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道:“看,我这样像不像鬼?”

叶母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看见此情此景,扯了扯嘴角不忍直视地将目光移开了去,低下头优雅地喝了一口茶。

叶母咂咂嘴,带着嫌弃的滋味摇头道:“这些年,没少你吃少你穿,即使在你最贫困的这几年,爸妈也没有遗弃你,你这么庸俗这么拜金,到底是跟谁学的?”说罢转身下楼,“快点下来。”

程然看见这样的情形,哑然失笑道:“一朵,为了不做我女朋友,你也太拼了。”

叶一朵笑了笑,更好奇了:“都带了些什么吃的啊?”

叶一朵正要松口气,沉浸在自己应变能力之快上,听见程然这话,愣了半晌没有说话。

叶母嗯了一声:“带的还不少。”

就在叶一朵沉默的空隙中,易晓生将手中的礼物放下,然后对着叶母道:“阿姨,我和小朵在一起了。”他的声音平缓而沉稳,正式且严肃,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让叶一朵突然窜出来弄得搞笑的氛围一下子回归到了应该有的轨道上。

叶一朵边冲洗着头发边吃惊地道:“这么快……就来啦?”顿了顿想起那天在易晓生家里,他在电脑上搜索去丈母娘家要带着些什么,于是抹了一脸水侧脸好奇地问道:“他是不是带东西来啦?”

程然的笑意从脸上逐渐敛去,与之相反的是,坐在一旁一声未出的叶母,换了个坐姿,露出了一丝笑意,带着几分玩味看着面前的三个人,低头喝了一口茶。

当天下午,叶一朵正在哼哧哼哧地洗头,楼下门铃响了几声,过了好一会儿,叶母趿拉着拖鞋走到了二楼的洗手间,双手交叉置于胸前,用无比冷静的口吻道:“我说你这几天不大对劲,原来如此。他来楼下了。”

程然低头笑了笑,道:“如果你喜欢她,早一点……至少,我离开的时候,你就可以和她在一起,而不是现在这么突然,我没法相信,晓生,这像是一出恶作剧,我没法相信。”程然笑得很尴尬,说话的内容也有些颠三倒四,末了,他走到了叶一朵面前,挤出一丝微笑道,“一朵,我……这不可能……你是在报复我当年的不辞而别吗?”

叶一朵和易晓生在一起的事情,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母上大人,但她每天在家的状态完全是一副飘飘然的模样,让叶母生疑了好几回,但怎么也没有往情感方面想,无非是觉得叶一朵这样“小人得志”的模样可能是稿费多了一些钱而已。直到一个人的拜访,让叶母这段时间的疑问迎刃而解。

“如果是报复,我该在你不辞而别的时候,就和晓生在一起。”叶一朵回答完,她发现易晓生的眼神里充满了一种不可思议,这个不可思议的目光透露的是——你竟然有逻辑如此清晰头脑如此清醒的一天,叶一朵恨恨地瞪了一眼程然。其实她此刻内心世界十分复杂,但是在那么一瞬间,她只想着的是——保护易晓生,对,保护,她像守护儿时的毛绒玩具一般,生怕会让他受到一点点的伤害,她何尝不知道,在自己错过的那些年里,他受到多少委屈和心酸,叶一朵虽然不会直接地表达,但是她心里明白得很。王晓鸥问易晓生还能不能做朋友的时候,易晓生将选择权给了叶一朵,她还有什么理由,在此时此刻,让易晓生尴尬难堪呢?

……

“程然,我一直很喜欢小朵,在很久很久以前,发现自己喜欢她的时候,她已经和你在一起了,为了不让我们尴尬,也为了……不让她因为我是单身而有所顾忌难做,我一直告诉你们我有交往的女朋友。”就在叶一朵准备再次出声的时候,易晓生先说了话,他并没有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来表达自己的感受、陈述眼前的事实,听见他说这样的话叶一朵愣了愣,因为易晓生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说过这样的话,她不太忍心去追问那段时间里他的心路历程,但是易晓生平静无比地陈述着这段话,没有炫耀,没有作为筹码威胁谁的时候,触动了她的心。程然没有注意到叶一朵内心的变化,转身面朝叶一朵的妈妈,有些紧张地说道:“阿姨,我……是真心喜欢小朵的。”

易晓生不理会她折腾自己,腾出手打开了手机,直接搜索了“去丈母娘家拜访要买些什么”,叶一朵看见丈母娘三个字,嘿嘿嘿地乐呵起来。易晓生无奈地将她搂进怀里道:“你笑起来真的很像小弱智。”

直到此刻,程然才算相信,这不是一出恶作剧,但其戏剧冲突上来说,堪称剧本范本,他站在原地,尴尬的笑容僵在脸上,往门口慢慢走去。易晓生看此情形,并未流露出得意的神色,他看了叶一朵,轻柔道:“你去送送他。”末了从沙发上拿起一顶绒线帽,扣在叶一朵的头上道:“快点回来,还要吹头发。”

叶一朵笑着道:“我爹妈对你比对我亲多了,还拜访,啧啧,真够假惺惺的……什么?你要拜访他们,是几个意思?”她凑到易晓生前面,揉了揉他的耳朵,又捏了捏他的脸,问道。

叶一朵看着易晓生,她太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了,他可以说出这样的话,不是试探,不是打趣,而是一种尊重。叶一朵点头,追了出去。

易晓生倾身上前,按下叶一朵的手,捏在手心里,道:“戳瞎眼睛自然是找不到的。”见叶一朵要扑过来,一把将她搂住,哄小猫似的道:“我什么时候去拜访一下你父母?”

屋外阳光未落,懒散着发着光,一股子有气无力的模样,叶一朵喊了一声“程然”,程然的脚步轻轻顿了顿,终究没有停下。叶一朵追了上去,与他并肩而行,她正在想要如何开口,程然却先出了声,带着一丝寂寥一丝狼狈:“你和我告别的时候说,我回来,你不一定会有档期,原来是真话。”他侧脸看了看叶一朵,无奈地笑了笑,垂下头去,像是被雨淋了的洋娃娃,然后道:“其实我们在机场遇到的那次,你就已经放下了我对吗?我已经是快奔三的人了,放心吧,我不会再做出让彼此尴尬的事情。”他停下脚步,抬手想要揉一揉叶一朵的脸颊,像从前那般,可是悬在空中还是收了回去,他知道得很清楚,他选择不辞而别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断开了。叶一朵站在原地,看着他一系列的举动,有种浮生若梦恍若隔世的感觉,刚刚程然口中说“已经是快奔三的人了”,让她无比心酸,她爱过程然,在青春最美的年华里,虽然最后的分手有些凄惨,但是大部分时候他们很快乐。叶一朵看着越过自己继续前行的程然,喊道:“程然!谢谢你!”爱情的千回百转,终会有多种情绪来画上句点,有些是埋怨、有些是仇恨,但是这一刻,叶一朵对程然只剩下了感激,谢谢你,曾经住在我心上,有过悲伤有过不解,但是最终,但我们的人生彻底分开的时候,我还是谢谢你,抑或是谢谢命运的这一场安排。

易晓生的设计立即就要进行,他只接受了之前迈克刘的一个访问,然后就换了个号码,用于和叶一朵以及自己公司联系。他很快就要回到Z城的公司里去,并告之叶一朵行程安排,叶一朵从来没有像现在的阶段,如此感谢自己的职业,不但经济上终于独立了,最重要的是,她的工作很自由,不受地点和时间的限制。她听见行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拍拍胸脯道:“你看哪,像我这样优秀的女朋友,是戳瞎眼睛都找不到的。”说罢做了一个戳瞎双眼的动作。

程然站定,迟迟没有转身,只是微微侧了侧脸,然后点了点头,他没有回头直视她的勇气,最终大步流星离开,走得快又决然,不曾回头。

《等爱》的反响十分好,叶一朵在圈内的身价也涨了很多,宋主编找她聊了聊关于开专栏的事儿。宋主编维持着一贯的冷静是这样说的:“价格呢,就是这个价格了。专栏的内容,老总的意思是让你做一栏情感答疑顺带指导迷茫男女的爱情问题,我已经帮你拒绝了。你现在的智商和情商,不,你以后的智商和情商,都不足以做这个专栏。所以,我给你量身打造了一个小品文的专栏。你看一下具体的方案策划。”叶一朵虽然觉得宋主编否定了自己的情商和智商,但却无言反驳,看见了宋主编为自己量身定做的方案,十分感动和钦佩,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叶一朵站在原地没有追上去,她想起很多次她目送过程然的背影,他穿着校服、他穿着运动衣、他穿着衬衫……那一路远去的背影,是她的初恋,是她最初的懵懂和悸动,是她曾经欢喜悲伤与共的人。叶一朵转过身,往家里慢慢走去,路边梧桐、房前的栅栏、伫立的邮箱……十年如一日,伴随她的蜕变和成长,她的初恋也好、她的青春也罢,她感谢程然给她带来的快乐与忧伤,到如今已没有半点埋怨,悉数只剩下感恩与祝福,或许,只有千帆过尽后的雨过天晴,才最自然吧。可以爱,可以忘,是人生的奢侈。在叶一朵送程然出门的这段时间里,程然和叶母发生了如下的对话——

……

“阿姨,我对小朵,是真心的。之前那个女生,是妈妈觉得我们合适介绍的,我和她没有谈过恋爱。我妈妈一直不知道我喜欢小朵的事情,如果知道,她会很高兴。”

叶一朵这才放下心来,舒了口气,蹭了蹭易晓生道:“快跟我说说,你没有我的日子里,是怎么生不如死的?”

“那个女生的情况我从你妈妈的口中了解了一些,我个人认为,你们更般配。”

易晓生揽过叶一朵道:“怎么可能,分明是说我不配你。”

“阿姨,我对她没有一点儿那方面的想法。我只对小朵一个人有想法。”易晓生一脸真诚。

叶一朵回过神来,问易晓生道:“刚刚,她说什么诸多不配,是个什么意思?我不配你吗?但是我这么好,这么美,这么机智,难道我还不配你?”

“……”

易晓生点头道:“我女朋友说给,那就给。”话说得一本正经,但是语气中充满了哈着另一半的意思,让王晓鸥震惊了,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转身而去。

“我在Z市的公司有稳定的收入,曼安的设计后,销售应该会有所提升,所以养着她问题不大。”

叶一朵虽然没有听明白她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听见最后一句迅速明白了过来,连忙道:“给给给!”

“但是她很懒。”

王晓鸥无奈地看了一眼叶一朵,眼神里写满了“这愚蠢的人类啊”的神色,点点头道:“既然你和你喜欢的人在一块了,虽然有诸多不配,但是人类的感情嘛,魅力似乎就是在这些不可能的事情反而会发生,并且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里面,哦,对了,如果我不住在你这里,我的预算里超出的部分,请你补贴给我。”

“没关系,她不用做家务,想吃什么我给她做,家务我来做,我没有时间就请保姆。”

叶一朵“啊”了一声,她还沉浸在刚刚王晓鸥说什么要和易晓生“凑合”“肉体”的话里头,没有反应过来,等到易晓生这话说出口,她才回到他们的对话中来,连忙道:“他的灵魂和肉体都是我的,你不要对他有非分之想啊。”

“而且她很蠢。”

易晓生看了看叶一朵,道:“问她。”

“没关系,我不蠢。”

王晓鸥依旧没有因为易晓生的表情生气,十分淡定地回复道:“你母亲大人让我来的,想必是还想撮合我们俩,虽然身处国外,仍旧被这种传统压力束缚,我原本打算来和你谈谈这件事情,要不我们俩凑合一下得了,我也不需要你的肉体,想必你也不需要我的肉体,因此我们只要有结婚的名义就可以避免很多麻烦,但是现在……”她目光落回在二人牵着的手上,耸了耸肩膀道,“现在我们还是……人类常说的那种朋友吗?”

叶母终于起了身,往楼梯方向走去,一边道:“你用不用出去看看她?”

叶一朵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脖颈,看了看易晓生。易晓生倒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表情,冷冷问道:“你怎么又来啦?”

易晓生坦诚地回答道:“不用,那毕竟是她的初恋,应当好好告别才是。”

门外站着一位故人——王晓鸥。王晓鸥的身旁放着一只行李箱,看见易晓生后,目光立即落在了叶一朵身上,随后又看见了两人握着的手,冷静地说了一句:“恭喜。”

叶母嘴角微微浮动,转身说道:“晓生,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和小朵的事情……”

叶一朵点头,供认不讳,正要接着升华易晓生对自己的感情,不想外头的门铃又响了起来。两人面面相觑之后,易晓生拉着叶一朵前去开门。

易晓生觉得曼安最后的设计竞选也没有此刻让他紧张,他看着叶母大气不敢出。

“什么叫就算?”易晓生有些不大淡定,瞬间反应过来什么似的,道,“你在我不在家的时候,来过我家?”

“不可以退货的。”叶母丢下这句话,端着咖啡杯不紧不慢地回了楼上的房间。

“好嘛好嘛,就算不是偷的……”

易晓生站在楼梯处,细细回味叶母刚刚的那句话,突然间傻笑了起来,然后用手背蹭了蹭下巴。他侧身微笑的模样落在了叶一朵的眼里,她没有像从前那样条件反射地嘲讽他,只是站在玄关处静静地看着他,突然间她觉得自己与他好像经历了沧海,到如今才重新认识了一样。刚刚走的那个男子,带走她的青春中重要的部分,而眼前的这个男子,却见证了、参与了她的整个青春,用最温润、最体贴的方式存在着,不露痕迹、不曾离去。叶一朵是幸运的,更幸运地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幸运的。

易晓生松开她环抱过来的双手,转过身,解释道:“那是我和食堂阿姨买的,不是偷回来的。”

易晓生转身看她,面露难色道:“似乎有点难办。”

叶一朵站起身来,从后面一把将他抱住,说道:“你不在家的时候,我来过这里,看见你给我准备的零食,看见角落的圣诞树,看见你书房抽屉里我的肖像画,还有,你从学校里偷回来的砂锅……”

叶一朵停住靠近他的步伐,愣了愣,脑海中浮现出一系列的猜测,最终这些猜测都指向唯一一种可能——母上大人嫌弃自己配不上易晓生!于是她罕有地头脑清晰地想出了应对的法子:“我现在赚的比从前多多了,而且……而且我以后会更努力,我相信我妈以后肯定会同意的。我可以和你去z市,你知道,我是有一颗不羁放荡爱自由的心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可以在所不惜……”

易晓生脸色绯红,被叶一朵窘的说不上话来,却又故作镇定道:“哪有什么爱你爱到不行不行的,分明是你爱我爱到不行不行的。”说罢又抬手蹭了蹭下巴,起身要往楼上。

话说到这里,终于让易晓生听不下去了,一把将叶一朵搂了过来,道:“你除了蠢,其他都还蛮好的。”

不等易晓生反应过来,叶一朵便砸了一个靠枕过去,道,“什么孩子啊,你在机场看见的那是我姐姐的孩子,我在美国待了那么久,都是住在姐姐家,后来也和他们一起回国,在机场的时候,碰巧遇到了程然而已。你倒好,问都不问,觉得我就已经是别人老婆,还生了孩子,大哥,你算算好吗?我去美国才多久,我孩子都能爬了吗?你有没有常识?”易晓生还是头一次被叶一朵说的回不了嘴,但是下一刻,他却突然笑了出声。叶一朵见他这样,顺势又踢了一脚,“还要帮我养孩子,看样子,你爱我爱的是不是不行不行的啦?对了,你刚刚还夸我什么来着?很有写作天赋,迟早会成功?你再说一遍,再夸我一下,你好像从来都没有夸过我呢……”

……

这是叶一朵有生以来,头一次觉得占了上风,戏弄了易晓生。她心里觉得又好笑又满足,简直欲罢不能。她故意皱着眉头,一脸无辜道:“我当然不知道跟你是不是比跟他好啊,因为我又没有跟他再好过,没有跟他结过婚,生过孩子啊。”

叶一朵自然不知道,自己能够拖着行李箱和易晓生奔向Z市之前,叶父和易晓生有过一场谈话。

一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易晓生有些急,道:“肯定的啊。”一低头,看见叶一朵已经笑抽抽的脸,摸不着脑袋道,“怎么,你笑什么?”

叶父对于叶一朵和易晓生的事情上,是整个家里听说了此事后,最不舍的一个。而其他的人反应普遍在——“易晓生确定是真的喜欢我们家朵朵吗?”“虽然有点意外,但是不得不说朵朵的命还是很好的”以及“赶紧把握住,错过这班就没有了”。唯一觉得这并非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的是叶父。

叶一朵握住易晓生的手,低头道:“为什么跟了你,就一定会比跟他好啊?”

叶父和易晓生是这么说的:“小朵是我的女儿,你纵有千万般的好,在我看来,总还是会挑剔出毛病的。譬如……”叶父顿了顿,咳了咳嗽,道:“总是会挑出毛病的,对吧?”

易晓生双手将叶一朵搂住,一边道:“你本来就很有写作的天赋,又这么努力,成功是迟早的事情,至于程然,除了杀了他,你想要我怎么做帮你出口恶气都可以,当然,我觉得一日夫妻百日恩,既然你有了我,以后肯定会更好,那已经是给他最狠的报复了。”

易晓生连忙点头说对对,又给叶父添了点茶。

叶一朵在他的怀里咧开嘴无声地笑着,却感觉到易晓生将她搂地更紧了。“我追着程然到了美国,还生了孩子,真的没有想到,他竟然始乱终弃,背叛了我,我只好拼命写书,还好我才华横溢,有了今天的成就……”说着说着她实在忍不住,颤抖地更厉害了。

叶父打量了番正襟危坐的易晓生,叹了一口气道:“她从小不愁吃不愁喝的,我倒不是担心你以后给她过不了好日子,就是……就是以后不要总是从智商上碾压她,你看她,虽然笨笨的,但是……但是也很可爱嘛。”最后的转折叶父明显下了点决心。

此情此景落在易晓生的眼睛里,他上前一把将叶一朵搂进怀里,道:“我们把他接回来,我会好好待他,视如己出,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陪着你。”他拍着叶一朵的肩膀,柔柔地真诚地说道。

易晓生连忙点头说对,又给叶父添了点茶。

叶一朵锁着眉头仔细回忆,很快她就明白了过来,一年前她和姐姐全家一起回来,在机场取行李的时候,偶遇程然,没有想到竟然会被易晓生碰上,想到自己因为看见他和王晓鸥的种种而产生的误会,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易晓生的心境恐怕和自己是一样的吧?她心里涌出无数感动,却突然蹦出捉弄他的念头,她低下头,咬着唇,半晌才道:“孩子,在美国,没有跟我一起回来,我很想念他。”因为内心深处实在很想笑,因此低着头的叶一朵声音有些颤抖。

叶父看着已经快漫出来的茶水,补充道:“要常回来看看。”

他也很害怕勾起叶一朵的伤心事,毕竟带着小孩儿,现在又恢复了独身,想必期间的委屈心酸并非三言两语能说完的,他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他是来陪她共同承担的。

易晓生连忙再点头,抬起茶壶又要添茶才发现茶杯里的水都快漫出来了,赶紧恭敬又讨好地笑了笑,轻轻搁回茶壶。

易晓生宽慰似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叶一朵的头顶道:“去年,我在机场,看见你带着孩子回来吗,还有程然……”

在那次的会谈里,两人都竭力想要表现得很轻松,却又都有些紧张和忐忑,因此会谈进行的非常……沉闷,好在最后叶父是同意让叶一朵和易晓生同去Z市了,也算两人不枉费一下午的干耗枯坐。

叶一朵停下手中的动作,不解地问道:“我的小孩儿?哪个小孩儿?”

叶一朵离开S市的那一天,万里无云,天气好得不像话。易晓生一边帮她整理最后的行李,张罗着她的小茶杯、睡觉用的靠枕等等零碎的小东西有没有带齐之类,叶一朵也都逐一做最后的清点,在一旁喝着咖啡袖手旁观注视着两人的叶母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叶一朵,我到底把你养成了多废物的一个人呢?”

易晓生理解地点点头,微微吸了一口气道:“就是你的那个小孩儿……”

易晓生连忙圆场道:“不废物不废物,挺好。”

叶一朵头也不抬地问道:“什么孩子?”

叶一朵转怒为喜,带着沾沾自喜的口气道:“妈,易晓生说我不是小废物。”

“关于孩子的问题……”易晓生的表情是严肃的,声音是沉稳的。

叶母和易晓生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笑。

叶一朵眨了两下眼睛,“哦”了一声,又埋头看食物包装袋上的日期。

关于“小废物”的讨论,在他们离开S市的时候,杜可曾经郑重提出过这一点。首先他看见了对面两人紧握着的双手,感受到了世界最大的恶意,颇为不舒服,最终叹了一口气,对叶一朵说:“虽然,我很不喜欢你,但是我会试着喜欢你。”

易晓生颇为无奈,按下她的手道:“别看了,回头我再买给你。”见叶一朵一股脑儿地还在找,扳过她的身子,无比严肃地看着她,让叶一朵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易晓生清了清嗓子,道:“有件事情,我说一下我的态度。”

易晓生微微一愣道:“你为什么要喜欢我未婚妻?”叶一朵听见未婚妻三个字,心里甜得不行,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易晓生。

易晓生看着怀里的叶一朵,觉得她玩手机的样子挺呆的,随后又舒了一口气,还好很呆,这样呆呆的感觉带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于是谁也没有想到,易晓生和叶一朵互诉衷肠后的第一场谈话,是如此的庄重严肃。他先起身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了叶一朵面前的茶几前,叶一朵看了看水杯,抬头感激地看了看易晓生,然后无比熟练地查看着茶几抽屉里的零食,检查着哪些没有过期。

杜可听见未婚妻三个字似乎被什么戳了一下,又看见两人这样默契的互动,无奈地看了一下叶一朵,带着一种“你丫赚翻了”的眼神,道:“看样子,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易晓生微微一愣,看了看正在刷手机玩儿的叶一朵,不动声色道:“挂了。”

叶一朵又是一愣,看见杜可吃瘪的样子,心里有些暗爽,道:“是呀,其实我是很有实力的呢。”

“什么?看都没有看。好好好。”杜可有些生气,“那我问你,你不但要负担她,你还要负担她的小孩儿,你想清楚了吗?”

杜可冷笑一声道:“你的实力体现在你的运气上。”

易晓生抑制住笑,冷静地打断了他:“我没有看你的邮件。”

叶一朵没有听出讽刺的意思,连忙点头道:“那就是我的实力!”

杜可的声音有些激动,“晓生,你再仔细地考虑考虑……”

杜可完全被打败的模样,冲易晓生摇了摇头道:“我可不能走你这条路,我得喜欢和我类似的人,比如……”

“晓生,你有没有认真阅读我的邮件?”易晓生啊了一声,正要打开手机邮箱,杜可的声音又传来,“我觉得两个小时应该可以看完的,但是你之所以没有看完,就是因为你恋爱了,你的智力下降了,没有想到你竟然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易晓生看见杜可破天荒地提到男女感情问题,来了兴趣:“比如?”

当时易晓生正和叶一朵依偎在壁炉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王晓鸥就很好。”杜可说道。

杜可得知易晓生和叶一朵在一起后,写了很长的邮件给易晓生,邮件的内容里,还包括了目录、引言、正文、结尾,而正文中还划分了好几个主题,来论证两人在一起不合适。但是易晓生并没有回复,邮件发出去两个小时候,杜可终于忍不住,打了电话给易晓生。

这次轮到易晓生和叶一朵相视一笑了。

纵观叶一朵和易晓生之间的感情过程,总结起来其实很简单。那些在外人看来的鸡毛蒜皮,却足以引发他们之间的惊天动地;而那些在旁人看来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是他们之间的鸡毛蒜皮罢了。譬如他们的重逢,譬如他们努力的互相遗忘却又一触即发的爱意,等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