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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绑架

又有人敲门。祁静抢在头里去开,又回头对洛筝挤眉弄眼,“还有一个道理要告诉你,叫树欲静而风不止。”

“我知道你被冯少杉伤着心了,可我告诉你呀,再深的伤疤也有结痂的时候,有些事说不准的……”

宋希文一进门就看见两张截然不同的脸,洛筝尴尬,祁静则嬉皮笑脸。

洛筝道:“感情太累,婚姻也太累,我离婚,就为让自己活得轻松些。”

“小祁也在啊,巧了!”

“天哪!”祁静叫起来,“你才26岁,就要把自己封闭起来吗,这是何苦?”

祁静道:“我马上就走啦!”

“以后我也不会再结婚了,不管和谁。”

“这是什么道理,我一来你就走?”

祁静狡猾,“你是说,等你们离了婚以后……”

“有事呗——聂小姐,我走啦!你跟宋先生慢慢聊!”

“不是。”洛筝垂眸,说了实话,“我和冯少杉还没离婚呢,不想在这种时候弄些别的事出来。”

宋希文瞧着她扭出去的背影嘟哝,“这丫头,怎么鬼鬼祟祟的!”

祁静见她真急了,有些不解,“难道你还讨厌宋先生?”

他正要把门关上,洛筝赶忙阻止,“别关……我们出去走走吧。”

“你再说,我可生气了!”

宋希文弯腰去查看她的脚,“已经能出去走了?”

“我没误会,宋先生派头好,待人周到体贴,可真要有谁靠上去他就躲开了,人家怨他也是在这上头,这回不一样了,天天上门关心腿啊脚的……”

洛筝把脚往后一缩,“可以的。”

洛筝脸上的笑容逃了一大半,“你别误会……”

一夜北风将街面刮得干干净净,树叶都被归拢到路两旁,反而成了风景。洛筝脚伤还没完全好,只能慢慢走,宋希文一步一顿陪着她,像在丈量土地。

祁静笑道:“好些人说宋先生风流,其实都是传出来的,他精着呢,都拿捏好分寸的,逢场作戏的多......不过他对你倒是真上心。”

“剧本怎么样,有新想法吗?”

洛筝顿觉不自在,又解释道:“他约我写个剧本,所以常常来问我进展。”

“有,昨晚上又想到一个。”

祁静盯着她,一脸狡黠的笑。

“哦?说来听听。”

洛筝被问得尴尬,支吾道:“他么,有空会来坐一坐。”

洛筝摇头,“不说了,每告诉你一个,就被你否定一个,这回我打算先写出来,否则永远完成不了。”

“宋先生是不是每天都来?”

宋希文觉得冤枉,“我没说不好,只是给你提些意见,舞台上那些故事和你平时写的还是不一样,要夸张,要有冲击力,要让观众看得流眼泪或者哈哈大笑,才算成功了。”

“已经好很多了。”洛筝走了几步给她看。

“我明白你是好意,不过一个故事参与的人不可太多,否则条理就乱了。还是等我写完了再讨论吧,至于好不好,也只能到时再说,反正我尽力了。”

祁静已从宋希文嘴里得知了事件始末,但没提到被放走的行凶者,显然宋希文没告诉她。

冬天的黄昏来得要更早一些,尤其是那些没有太阳的日子。光线变暗后,各种夜宵摊出现在马路两旁,白花花的蒸汽浮在空中,汤里飘着葱花,那香气最容易勾人食欲。

“还在查。不过他仇人太多,要彻底侦办明白还得费些时间——你脚怎么样,好些没有?”

洛筝停下脚步,“我得回去了,张婶的晚饭也该做好了。”

洛筝好奇,“知道是谁干的吗?”

“哦,好。”

喝着茶,祁静告诉洛筝关于酒吧爆炸案的后续,炸伤了两个日本人,主要目标夏臻襄只腿部受了点轻伤。

宋希文跟着她折返,理所当然似的,洛筝再次止步。

洛筝道:“也许将来有一天会改变罢,只是咱们大约是见不到了。”

“你没别的事吗?”

祁静深有感触,恨恨道:“真是这样啊!想想就好气,女人简直是受气包——难道就没办法改变了吗?”

“没有。”他似乎很奇怪她这样问,“有就不会来找你了。”

洛筝道:“如果真有其他被欺负的人,大约也和我一样,只想息事宁人,羞于公开。即便公开,他也未必能得到惩罚,闲言碎语最后都会落到女人头上。世人总喜欢把账算在女人身上,亡国了是女人的错,红颜祸水;男人有了新欢,是女人的错,不够贤妻良母;被欺负了,也是女人的错,必定是你哪里迷惑了他。”

“可是快吃晚饭了,你不打算回家呀?“

祁静立刻又自责起来,“那我饶了他岂不是纵容他?”

“不是跟你一块儿吃么?”他比洛筝还惊诧。

“也许有过。”

拒绝的话总是很难说出口,又不得不说,洛筝硬着头皮道:“可是,张婶没做你那份。”

洛筝回忆当时情形,黎云絮不像临时起意的样子。

“没关系,我吃得不多,你胃口也小,那点饭量足够了。”

“我在想,他有没有欺负过别的什么人,比如他的学生?”

这宋希文不知是脸皮厚,还是真听不出来。有些话无论如何得跟他说清楚了。

虽然如此,祁静心里却是矛盾的。

“宋先生,我很感激你这些日子对我的关照,剧本我会用心写的,在我完成之前,能不能请你,别再来找我了?”

洛筝说:“这样最好,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宋希文这才收了笑,双臂往胸前一抱,眼睛微微眯起来。他当然不傻。

“他敢!”祁静杏眉倒竖,不过很快又缓和下来,“我本想找他太太告状的,可是他使劲求我,我见不得他软骨头的样子,想来想去,只能算了。”

“是不是冯少杉对你说过什么?”

“他没为难你吧?”

这疑问在他心头盘桓几天了,也不难理解,先是酒吧爆炸那晚再次见识了冯少杉的冷脸,之后洛筝就总想撵他走,他表面上无所谓,心里早窝了一股子邪火,不仅对冯少杉,也是对洛筝——怒其不争。

“一分一厘都要算清楚,绝不能便宜了他!”

不出所料,洛筝摇头,“他没说什么。”

祁静是来给她送钱的,从黎云絮那儿要来的工钱。

宋希文拉下脸来。

洛筝抿唇接着笑,“没什么事,看见你觉得开心——你怎么电话都没打就跑来了?”

“你别遮遮掩掩了。我就纳闷,不是决定要跟他离婚吗?为什么还由着他摆布,既然这么听他的话,那还离什么婚呢?”

祁静道:“你笑成这样做什么?有高兴的事要和我说吗?”

洛筝也气起来,“我离不离婚,和你有什么关系!”说着撂下他便走。

谁知来的是祁静,洛筝一秒就变脸。

宋希文被堵了个哑口无言,碍于脸面没再跟上去。他双手叉腰,瞪着洛筝的背影,眼见她头也不回,心里的火像添了把柴,越烧越旺。

开门的时候洛筝的眉头都是皱巴巴的,埋怨的话也已涌至唇边,只等见了面就发作出来。

洛筝勾住冯少杉脖子的那条胳膊又一次横在他眼前——人家不过是夫妻赌气,自己却当了真,猪八戒照镜子!

不过她说了也是白说,宋希文的性子就是那样,我行我素,来去自如。

他本该撒手,再不管她的闲事,然而一口气按捺不下,胸腔里横七竖八全是不平。

她不光是顾虑到左邻右舍的议论,还得考虑冯少杉的感受。洛筝不想再惹恼他,否则这婚离起来更加困难重重。

一辆货车从他身边开过去,忽然紧急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仿佛骤然而起的警报,在他耳边回旋,但他还在气头上,反应不如平时那样迅捷。

“……总之你别来就是了。”

洛筝在车旁蹒跚走着,货车的油布篷子分开,里面跳下四个彪形大汉,其中一人手上还拖着条米口袋。

洛筝简直百口莫辩,不过这些事她对宋希文怎么能说得出口呢。

见此情形,宋希文脑子里轰然一声响,撒腿就朝洛筝狂奔过去,“小心绑匪!!!”

张婶见她如此羞涩,不由拍手笑道:“哎哟!用不着难为情的,聂小姐人长得这么好,追求的人自然多,我懂的。”

他嗓音都扭曲了,洛筝于惊疑之中转过脸来,被米口袋一把罩住了脑袋,眼前霎时漆黑一片,好几只手同时抓住她,将她往某个方向使劲拖。

洛筝给她追问得说都说不清楚,一张脸越发红若晚霞。

宋希文随即追到近前,奋起一脚踢在其中一名绑匪的后腰上,他趔趄着躲开,和另两名匪徒同时松开洛筝,转过身来对付他。阵形顷刻乱了,宋希文乘势抓住洛筝的胳膊,用力将她拖到身后。

“也不是,我,我没什么男朋友……”

“别怕,是我!”

“哦,这样啊!”张婶一脸糊涂,却不甘心,“照这么说,聂小姐的男朋友还是昨晚下楼来的那位先生喽?”

洛筝听到他的声音,终于不再那么恐惧,她急忙扯去头上套着的口袋,想看明白周围正在发生什么。

“不是!”洛筝赶紧又澄清,“我和宋先生不是那回事。他就是工作上有来往的朋友而已......”

很快,宋希文多了个帮手——赵大海赶来了。两人将洛筝夹在中间,虽是以二敌四,但绑匪大多只有蛮力,不如这两人身手活络,宋希文刚才憋着的那股火也算有了用武之地,打起来格外痛快淋漓。

她磕磕绊绊编出这一个谎来,张婶听了马上又问:“那聂小姐的男朋友还是宋先生吧?”

大马路上绑人讲的是速度快,拖延越久越危险,绑匪深知这一点,眼见打来打去沾不上便宜,围观的人倒多了起来,为首那个朝其余几人使个眼色,四名歹徒突然一哄而上,直扑洛筝,要硬碰硬抢人。

“嗯,他是我的......一个朋友,昨晚上一起来的,有点东西在我这儿……别人托我转交给他。”

宋希文和赵大海同时拔出了手枪。

她看见的是冯少杉,又不明说,显然是给洛筝挖了个坑,洛筝的脸迅速红起来。

“都别动!谁敢上来我崩了谁!”宋希文厉声喝道。

张婶眼珠子滴溜转,“可我起来解手的时候,看见有个男人从你楼上下来,怎么瞧也不像宋先生呀!”

绑匪头子笑道:“宋先生,这里可是租界,枪一响,你就等着进巡捕房吧!”

洛筝点头称是。

宋希文盯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那天张婶把她的午饭端上楼,又殷勤地给她布置好,才笑眯眯问她:“昨晚上是宋先生送你回来的?”

“呵呵,《申江晚报》大名鼎鼎的老板宋希文,我要是连你都不认得,还怎么在道上混!”

洛筝一时语结。

“你们究竟是哪一路的?”

“说什么?”

“你不用管我们是谁,兄弟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宋先生,你乖乖把这位小姐交给我们,我保证不为难你!”

“邻居见了会说闲话。”

宋希文道:“这位小姐是我朋友,我要是把她交给你们,那我宋希文以后有何面目在上海滩露脸?”

“为什么?”

匪徒之一乘他们说话时偷偷往洛筝的方向挪了一步,似要有所行动,宋希文立刻察觉,一枪打在他帽檐上,帽子被打飞出去,那劫匪瞬间脸色惨白,一动不敢动。

她让宋希文以后别来了。他当然不高兴。

宋希文道:“第二枪可就要见血了,不怕死的上来试试!”

人与人的情感或许是相通的,经历过酒吧惊险后,宋希文似乎也感觉到两人比以往亲近了许多,但洛筝及时遏制了这种发展,哪怕仅仅是友谊。

远处传来警笛声,有人报了警。

她终于爬起来,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下,敲门声还在持续,大约又是宋希文来了,这几日他每天都来,说是不放心洛筝的脚。

劫匪心知今日无功了,七手八脚爬回车上,货车很快呼啸而去。

昏昏沉沉的下午,洛筝躺在床上,感觉怎么也醒不过来,有只手在将她拼命往梦里拽,可她听到了敲门声,连续不断的笃笃声像另一只手,轮换撕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