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问我我问谁，我又没跟陈让谈过。”
走过冰淇淋店，季冰突地停下脚，倒回去。
“你说，陈让那人，谈起恋爱会是个什么样子？”左俊昊皱眉，“真有人能受得了他？”
“要个原味。”
以前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猜测，但自从发现了那个贴吧……
老板在窗口应声，下单。
下午放学，齐欢在小卖部和陈让说的话，他们虽然站得远，但听到了一些。
“都降温了，你还吃冰的。”左俊昊吐槽他，扭头道，“我要抹茶味的。”
“我哪知道。”季冰道，“可能吧。”
季冰懒得骂他。
走着走着，左俊昊突然说：“陈让会不会跟齐欢在一起？”
两人一手一个冰淇淋，没走两步，迎面走来一个人影。
难得不用上晚自习，临时放个假，左俊昊和季冰却闲得发慌在压马路。先前打电话给陈让，他说不出门。他们去网吧玩了一会儿，嫌无聊，两个人出来逛，打发时间。
比他们矮得多，留着乖乖的齐肩短发，怀里抱着新买的书和本子，走路也是稍稍低头的姿态。
广场西南方向，有一片消遣去处，两条面对面的街上，全是诸如奶茶店、电玩店、游戏厅之类的地方。因为大多是学生去玩，久而久之就多了个别名——“学生街”。
季冰往旁边让了点，却见左俊昊拿着冰淇淋就迎上去，故意往人家面前挡。
好安静好安静的夜晚街道，静得连彼此呼吸，都能听得到。
“撞人了嘿——”
脚踩在地上，细小的沙砾和鞋底摩擦，沙沙作响。
纪茉猛地抬头，往后退。
“……”
左俊昊居高临下看她，挺帅一张脸，噙着笑，薄唇勾得十分好看，“小妹妹，投怀送抱呢？”
她低头，咬了咬吸管，“我说的，不是奶茶。”
季冰：“……”
“我知道。”
狗东西，明明是自己送上去的。
“很甜哦。”
纪茉是出来买资料书的，平时只能抽空去逛书店，正好遇上今天临时不上晚自习，干脆利用这个时间把预备要买的书都买了。碰上左俊昊，完全在意料之外。
“嗯。”
“对不起。”抬眸后看清人，她低声抱歉。当即就要提步绕过他走。
“陈让。”
左俊昊往旁边迈，又挡过去。
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挨在一块，变成了一团。
“先别走啊。”
并肩而行，齐欢拿出先前那杯奶茶，两个人静静一人捧一杯，一时没了声音。
她不得已停下，“有事？”
齐欢总觉得，他快甜齁过去了。
季冰不知道左俊昊要作什么幺蛾子，管不着，彻底懒得管他，站在旁边默默做一个吃冰淇淋的围观群众。
真的假的。
“你是齐欢的朋友对吧？那天我们在校门口小卖部见过。”左俊昊说。
“……”
纪茉嗯了声。
喝了三分之一，他拧着眉，说：“马马虎虎。”
“这么走路不行啊，好在今天撞的是我，换成别人那就不好了。”
他撇嘴，很快适应那个味道，就那么带着淡淡的不爽喝起奶茶。
“……我下次会注意。”她又致歉，“对不起。”
“你不喜欢就别强迫自己……”
左俊昊睨她。
“甜得要死。”
在学校的时候，他碰见过她好几次，斯斯文文没什么太引人注目的地方，但一低头，就像现在这副模样，看起来莫名就让人觉得太好欺负了。
陈让没言语，略带嫌弃尝了一口，皱起眉。
好几回他想着看在齐欢的面子上，打个招呼，怎么着也是齐欢托给他照看的人，可每次没等他张嘴，她总是一刻也不停就走了。有的时候明明看到他，迎面相对，她也当他是空气。
“你干吗？”她微愣。
想一想，还真有点不爽。
还没送到嘴边，陈让伸手，从她手里接过去。
“没有事我就先走了。”
已经戳破的那杯装在塑料袋里，挂在她手腕上。她拿出那杯原本买给他的，持着吸管戳破。
“哎，等等——”
“别啊，多浪费。”她说，“愿赌服输，两杯我都喝了。”
纪茉被拦住，抿唇。
陈让睨一眼，“扔了吧。”
“这样碰上也是缘分，既然你撞了我，赶早不如赶巧，我请你吃个冰淇淋吧。”左俊昊随口扯了个理由。
踏出台球馆大门，齐欢动动肩膀，顾不上酸，先心疼起奶茶，“都凉了……”
没别的，她越是避他如蛇蝎，他越是想在她面前碍眼。
齐欢练了好几把，准头还是不够。陈让没兴趣跟她玩，差不多时候便结束此次活动。
“……”季冰在旁边店门屋檐下听得一清二楚，白眼一翻，默默在心里骂了句：傻玩意儿。
【让哥今天心情看来是很好了，打得这么风骚，666，这一波大家跟着躺赢。】
纪茉白皙的脸情绪轻浅，微微垂头，刘海挡住了眉眼间闪过的隐隐不耐。
局势过半时，胜负基础已定再没悬念。屏幕下角的对话框跳出己方队友的话：
“不用了。”她轻声拒绝，语调平平，“我不喜欢吃。”
他玩游戏厉害，一上线就被一中在线的几个拉进队伍。才几分钟，开局大顺，气势如虹杀得对方一来就萎了。
她拔腿就走，这回不给他拦路的机会，几步将他甩在身后。
陈让平静敛眸。
季冰刚想上去吐槽左俊昊，这出横看竖看都像是当街耍流氓，还没笑呢，就听一道声响起，“茉茉？”
一刹那视线相接，她触电一般立刻转开，忙拿着杆绕台球桌转悠。
耳熟的女声顿了顿，又接上。
他回到沙发，像每次和左俊昊他们出来活动一样，玩起了手机游戏。感受到视线，他抬眸，齐欢怔怔看着他。
“……左俊昊，季冰？”
齐欢胡乱点头。
被点名的俩人回头一看——
球准确进洞，陈让站直，“就这样，自己试试。”
齐欢和陈让。
她哪里专心得了，糟糕得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手被他带着动，这一球完全是他打出来的。
得，这可真巧了。
下一秒，他收了恶趣味，“专心。”
陈让和齐欢两个，刚从广场那边闲逛过来。齐欢正和陈让叨叨说晚上不上课，竟然没碰到几个认识的学生，太不科学。结果拐个弯，一下就遇见三个。
“我没……”齐欢真的要撑不住了。
纪茉原本急着要走，被齐欢叫了声，抬头愣住，紧接着就被一个大力拥进怀里。齐欢身上的味道是淡淡的，类似柠檬香味的那种，像晒过太阳，沁着暖意。
陈让凝她两秒，眼里闪过些微玩味，“你该不会，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眉眼缓慢透出隐约的笑，还是轻轻柔柔的嗓音，齐欢问什么，便答什么。
他的气息撩在耳畔，齐欢觉得耳朵都烧起来了，脖颈也跟着发热，身上每一寸都不是自己能控制的，难受得想哭。
那边两个女生说话，左俊昊和季冰也没闲着。一看陈让这贱人竟然真的跟齐欢在一块，心里齐齐暗啐。
“没，没想……”
“你不是说你不出门吗？”左俊昊质问。
起杆要击球，发现她心不在焉，陈让瞥她，“你走神想什么。”
陈让道：“你管那么多。”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她连动都不敢动，距离近到她一转头，唇瓣就能擦过他的脸颊。
五个人才打照面，马路斜对面忽然有俩人指他们，说着什么。
“像这样。”
定睛一看，熟人。
她被陈让圈在怀里，背贴着他的胸膛，手背能清楚感知他掌心和指腹的温热。
庄慕和严书龙单手撑矮栏，一个纵身翻越，从那边过来。
齐欢整个人都僵了。头皮发麻，皮肤每一寸都绷得紧紧的。
他们先和齐欢说话，然后意思意思跟他们三个一中的打了个随意的招呼。
他到她背后，覆上来，握住她的右手教她持杆，左手揽腰让她调整站姿，然后握她的左手，教她在桌台上摆出正确的手势。
季冰搭上左俊昊的肩，低声吐槽道：“得，这下全凑做一堆了。”
“什……”
九点出头，对于他们这群浪惯了的人来说，时间还早。在街上傻站着不像话，干脆找了个奶茶店一起坐下。
“姿势错了。”
纪茉比较乖，平时很少出来玩，被齐欢拉去，还惦记门禁，“我十点半要回家。”
她微怔，一动不动。
齐欢打包票，“行，到点我准时送你。”
陈让把水瓶拧紧，放下便朝她走过来。
奶茶店总共三层，他们要了个中包，在顶楼，带小天台的一间。
——这种活动，看来应该穿高领。
七个人能玩什么，算来算去只有打牌。
齐欢低头一看，猛地扯着领子站直，脸唰地发热。
一中三个坐一侧，敏学三个坐一侧，纪茉跟在齐欢身边。
“衣服。”
已经点了单，奶茶制作需要时间，齐欢口渴，一边摸牌一边用胳膊肘撞了撞庄慕。
他淡淡看她，视线下移到她胸口。
“我想喝水。”旁边小桌上有一托盘听装饮料。
“怎么了，我姿势不对吗……？”
庄慕让严书龙帮忙拿。严书龙拿了一听蓝色的，也没看是什么。庄慕接到手里，皱眉塞回去，“换一个，她不能喝。”
她在他对面，认认真真地练着，俯身瞄准球。犹豫半天没下手，抬眸就见陈让正看着自己。
含了酒精。
陈让玩了会儿手机，起身拿了瓶矿泉水，拧开喝。
严书龙倾身，干脆把整个托盘都端过来。
齐欢只能自己一个人围着台球桌转来转去。
齐欢自己挑了一听粉色的，其他人也纷纷伸手。
她技术太糟糕，一把暴露了水平，根本不好意思开口要他继续陪自己玩。
就陈让没动。
“……”
齐欢拿了罐给他，“喏。”
“虐菜没意思。”
“不喝。”
“你不打啦？”
她换了个。
陈让放下杆，往沙发一坐，“你练吧。”
“不要。”
搞了半天，原来是个连真正的球杆都才第一次摸的选手。
顿了顿，齐欢第三次更换，递到他面前。
陈让：“……”
陈让手持牌，眼皮微抬，说：“不喝这个。”
“之前打过一次，明明打得很准。”齐欢扯头发，“……虽然是电脑游戏。”
齐欢还没说话，庄慕沉着脸，夺了她手里的饮料放回托盘。
“你真的会打吗？”陈让再次把杆撑在地上。
“他自己长了手。”
最后一个全色球入洞，黑8也进了指定洞，桌上的半色球还尽数存活，加上一颗母球，傻不愣登和齐欢相映相成。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陈让看着没出什么力，玩票状态，却一杆接一杆地进。
左俊昊和季冰对视一眼，还有严书龙，都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她这次挑准半色球打，力气用得足，可惜却连球洞的边都没摸到。
陈让懒散靠着椅背，视线移到齐欢脸上。
重新来过，算是他让她。
“我不想喝碳酸饮料。”
齐欢尴尬，“哦。”
齐欢动唇，正要开口，又听他道。
“不用帮我得分。”陈让把杆立在地上，人比杆高得多，“重打。”
“碳酸饮料喝了会痛，你刚刚把我嘴咬破了。”
全色半色每人半数，他第一个进的是全色球，同色便是他的。
“……”
“……”
在座的几个同时愣了。
他看她，语气无奈，“这个，是全色。”
咬、咬破？！
“哎？我不是进了吗？”
好在没有人喝水，不然肯定得喷得桌面狼藉。
她直起腰，“这颗球滚得好快啊，我……”脸上惊讶还没褪，站在一旁的陈让走过去，伸手把球从网兜里拿出来。
庄慕最先回过神来，脸色一暗。
“砰——”地一下，动静不小。聚在一起的几颗球散开，往四处滚，有一颗滚进了网兜。
纪茉收了怔怔停在齐欢脸上的视线，敛眸。
轮到齐欢，她把杆拉到全满，用了最大力气。
其余三个你看我我看你。
他得分，连杆。第二杆却没进，角度差一点点。
齐欢更蒙。
左上角进了一个球，入洞沉沉滚进网兜。
咬破？什么时候的事？？
球杆撞击母球，“砰——”一声，拼成三角形的台球纷纷被撞得散开。
明明在电影院里，她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嘴唇……而已。
陈让慢吞吞拿起杆，懒散没什么所谓。俯下身一起架势，动作却精准有力。
五花八门的反应尽收眼底。
齐欢摩拳擦掌，给球杆上巧粉有模有样，让他先。
陈让一派平静，悠悠收了视线。
陈让不置可否。
“季冰。”
完全不知道意义何在的比赛，她喜欢甜，多喝一杯也不是事。
“啊？”
“……”
“该你出牌。”
“那杯奶茶我喝。”
季冰反应过来，连忙甩了张牌出去。
“要是你输？”
磕磕绊绊继续打牌。
开打前，她拿奶茶做注，“如果我赢，你要把那杯奶茶喝了啊。”
经过刚才的惊讶噤声，一群人纵使回过神来，一局内却没人再开口。
齐欢要了一个小包间，在二楼角落。
打了几盘，气氛总算回温，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没人提刚刚那个惊雷。
打台球是陈让和左俊昊他们日常消遣之一，有段时间几乎天天晚上泡在台球馆。他去都是消磨时间，偶尔上场玩两把，但从来没跟女的一块来过。
小吃陆续上桌，牌局暂停。陈让没点吃的，起身去厕所抽烟。
陈让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到底挨不过她劲头十足，被拉着袖子走了半路，索性半推半就由她去。
齐欢跟过去。敲三下门，进去，“咳……你不上厕所吧？”
她指着广场斜对角的位置，有家台球馆。
陈让就在镜子对面。他倚着墙站，手指夹着烟，侧头瞥她，“你要看？”
半晌，眼睛一亮，“去那——”
“……”
她四处看，开始琢磨。
齐欢反手把门关上。
陈让兴致缺缺，“有什么好玩的。”
没走太近，她站在那，看了他半天。
齐欢喝了一大口奶茶，甜得心情都好了。问他：“找地方玩啊？”
“我什么时候咬破你嘴唇了？”她问出口。
他听着，不知在想什么，没继续这个话题。
“破在里面你也看不见。”
“啊？”她一下没听懂，两秒后理解过来，“夸张？我哪有。它是超好喝啊，不好喝我也不会这样说。我又不是什么都这样讲。”
鬼话。
陈让忽然说：“你形容词总是用得这么夸张吗？”
合着她亲他一口还成了隔山打牛，啵一下能把里面弄破了。
齐欢不强迫他，把塑料袋挂在手腕上，拿出一杯，吸管尖戳破塑料封膜。
他说这话，分明是故意糊弄人的。
“我不要。”
齐欢较上劲了，“……好啊。那我下次注意了。”
“不喝啊？”她觉得可惜，“超好喝的。”
她睨他，“下回亲你，我一定小心点，绝对不会再把你嘴咬破。”
“太甜。”他视线低下，扫一眼杯身logo，皱眉。
“……”
齐欢买了两杯喝的，递给陈让，他不接。
他一顿。咬着烟，眯了眯眼。
陈让耐着性子陪她压马路。途经奶茶店，是齐欢最喜欢光顾的那家的分号，在街边，一个小小窗口，无店面无座，买完即走。
见他被噎到一回，齐欢心里总算是痛快了。
齐欢拉着陈让去吃东西，在影院附近找了家店坐下。她嗜辣，陈让的喜好则偏清淡。吃完八点多，她没半点要回家的意思。
没等陈让说什么，门把手一拧，从外推开。
从电影院出来，天彻底黑了，广场上人影稀拉，消食遛弯的都回了家。
齐欢让了两步，差点被门撞到。
“……闭嘴。”
“你们……”左俊昊一抬眼，有点怔，“在干吗啊？”
陈让眼皮一跳。
问完觉得不妥，这该不会打搅什么好事了吧？
她正面朝前，余光偷瞄，咳了声，“嘴唇挺软的。”
心下紧张，然而一看他俩站得挺远，他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说。”
“没事，你们聊。”齐欢咳了声，马上出去。
“你那个——”
左俊昊想喊她没喊住，心里一片卧槽。聊个屁啊，他跟陈让在厕所有什么好聊的……
“干吗？”
陈让瞥他，一言未发，掐了烟扔进垃圾桶，也出去。
“陈让。”她安静半分钟，叫他。
一帮人坐着边吃边聊。
乱七八糟的剧情还在演。
严书龙忽地说：“我去，贴吧里吵起来了啊？”
陈让没再说话，抿嘴角，一言不发看向屏幕。
“什么吧？”
“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自己也没意识到这句等同情难自禁的话，听起来有多暧昧。
从厕所回来的左俊昊一听，下意识瞄了齐欢一眼。
齐欢说不清庆幸还是沮丧，大概都有。
“我们敏学和你们一中学校贴吧。两拨人互相发帖子，对喷。”
对于刚刚的kiss，他反应平淡到几近没有反应。
庄慕皱眉，“吵什么？”
“这场看的要是鬼片，你是不是也要当场弄死我配合气氛。”
“不知道，好像是有什么纠纷吧。”
陈让的手搭腿上，拇指和食指搓捏了一下。
看了会儿，他道：“我去，这么多人围观。见过的没见过的ID都来了……哟，职高吧十级，三中吧九级，十二中十一级……这么多外校的都来凑热闹。”
“你……”齐欢紧张了。
齐欢伸手，“我看看。”
从被她亲，到她说完话，数秒间他都没吭声。
严书龙把手机给她。
他看着她。
齐欢看了几眼，皱起的眉头慢慢放下。还以为什么大事。比想象中好多了，都是打嘴仗，无关痛痒，也没有太过火。不过是两方学校，这个学期做邻居离得太近，彼此又太看不上眼，现实中你不搭理我我不搭理你，憋着的不服全攒到网络上了。
屏幕中画面变幻，明灭光影时亮时暗，映在陈让脸上。
“现在这些人，个个都是嘴炮一流的选手。”齐欢把手机还给他。
我们才是。
一中的学生里，常玩贴吧的，都是比较不那么“书呆子”的人。况且还有艺术生及赞助生，刷帖对掐的本事也不赖。
电影不是爱情。
严书龙隔一分钟刷新一次，看热闹。
“这才是。”
“我去，这一中的哥们开新帖，说——‘你们敏学的人这么刁，敢不敢来一中操场喊敏学最牛、一中全是垃圾’？来试试看能不能平安出去了。”
她弯唇冲他笑，将眼睛笑成月牙模样。
他念了遍，抬头问对面几个活的一中人，“要是真去你们学校操场喊这句话，会怎么样？”
故事在怎么演，没人知道。
左俊昊笑说：“反正我肯定是不动手打你，看在齐欢的面子上是吧。”
短短三秒就结束了这个kiss。
严书龙啧了两声。
黑暗的电影院里，她和他双唇相碰，呼吸轻轻缠在一起。
他专注看帖，其他人闲聊。
下一秒，她突然倾身靠近他，闭眼将唇瓣覆上他的。
没多久，他正端起杯子喝饮料，忽地一口全都喷了出来，“噗——”
“这个片子啊，太糟糕了。根本都不是爱情。”她狡黠说。
“你妹！”遭殃的庄慕猛地蹦开。
齐欢直勾勾盯着他，眼里亮起光。
“哈哈哈哈哈哈——”
——爱情片。
严书龙抽纸抹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帖……”
他不置可否，挑眉。
他把手机扔到桌上，给众人看。
她别头指了指正在播放的剧情，“你看了这么久，知道那是什么片子吧。”
一中的人去敏学吧开挑衅帖后，敏学的同志也不甘示弱，去一中发了一个类似的挑衅帖——
陈让微微将视线移过来，“你看我干吗？”
【你们一中的人这么刁，敢不敢来敏学操场喊‘齐欢，陈让是个傻叉’？来试试看我们欢姐会不会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了！】
齐欢抿了抿唇，没动，就着侧身姿势一直看他。她不说话，在黑漆漆光线下看了他半分多钟。
“……”
陈让噙着笑，悠哉看屏幕上的画面。
一帮人，除了陈让，全都看向齐欢。
“……”齐欢气得噎住。
齐欢脸一红，咬牙，“这哪个傻缺，跑到别人学校贴吧嘚瑟个什么劲啊！”
“是吗？你的智商，看起来像是会很喜欢这种片子。”
严书龙笑得停不下来。
“我才不喜欢。”
齐欢问：“那帖子是谁发的？”怎么这么缺心眼。
“我还以为，你就喜欢这种类型的爱情片。”
“我看看……”严书龙瞧了眼，发现是认识的，“六班的郑啸。”
陈让见她褪了兴冲冲神色，满脸懊恼，若有似无扯了下嘴角。
齐欢一听，忍不住想翻白眼。
“我就想跟你待一会儿，谁知道这么……”她瞥了眼屏幕，都找不到形容词，嘀咕，“难怪整个厅里都没人。”
郑啸和张友玉一个班，这俩人都喜欢给她找事，十足十的活宝。
“是你要来的。”
尤其郑啸，每次守校门，他都要给齐欢增添工作量。上个学期某天，他染了一头蓝毛来学校，差点把齐欢气死。
她无奈，“电影不好看嘛……”
齐欢当时恨不得把他踢到护城河里去，咬牙训他：“你们平时暗戳戳染几根黄的就算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现在搞这一头蓝色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想晃瞎谁？！你要气死校长是不是！”
“啧。”他终于转头看她，“你能不能不这么聒噪。”
齐欢没骂错。郑啸的头发被校长看见以后，校长把他抓到办公室骂了一天，连课都没让他上。
她换话题，“晚上想吃什么？等等电影结束可以出去吃东西，你来之前应该没来得及吃什么？会饿的吧？我们……”
第二天早上进校门，齐欢见他头发变回黑色，刚生出一丝欣慰。谁知道才夸了一句，郑啸就兴冲冲把两边头发撩起来——
齐欢一噎。“好吃是好吃啊，有点瑕疵又不妨碍它总体还是好吃的……”
“欢姐你看你看！我把绿色都留在下面了，头发一盖根本看不出来！我昨天听你说才想到这个办法，聪明吧！”
他看着大屏幕，脸都不转，淡淡道：“也不知道是谁说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菜。”
当场把齐欢气得无语。
“那个啊，味道是很好。”她说，“就是有点美中不足……啧，要是再辣一点就好了。”
一听发帖的是他，齐欢真是连气都懒得生了。
陈让说是。
“又是郑啸，他能不能不捣乱？”摆手赶紧让严书龙打电话给他。
“是上次炒的那道？”齐欢问。
左俊昊乐滋滋，说：“别啊，那帖子挺不错的，留着威慑威慑他们也好……”
她知道他会下厨，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话音刚落，感受到一道视线，他一滞。
“随便炒的菜。”
以为是陈让，看过去，人压根连个余光都没给他。
“吃的什么。”
——是纪茉。
“嗯。”
视线对上，她先移了开。
“你中午回家了，在家吃的饭？”
齐欢发话了，严书龙当即给郑啸发消息：
影厅里就剩他们，没了顾忌，齐欢干脆跟他聊天。
【兄弟，你可别再作了。当心值日队打明儿起只守你一个人。】
角落的两个女生受不了无趣剧情，骂了两句，直接离场。
怎么看怎么幸灾乐祸。
这种时候，当然得看爱情片，只是这片子质量很一般。齐欢买了爆米花和可乐，电影开始放，坐下后不过十多分钟，她就看得昏沉。
贴吧的事暂时跳过，几个人聊起别的话题。
她选的不是什么大热片，又不是节假日，全场就四个人，除了他们，只有角落有两个女生。
没几分钟，看帖的严书龙又说：“这怎么还没消停？”
齐欢拽着他的衣袖，总算是把板着张死人脸的他拉进电影院。
“帖子还在开，还在刷？”
她马上认怂，“好好好不说了，来都来了，难得你路过一趟，我们去看电影。”
“不是。是之前那个帖子，有好多新回复。楼盖得可高了。”严书龙说，“就那个敢不敢去敏学喊话的那张。”
陈让沉着脸，垂眸看她。
到敏学发帖问敢不敢来一中喊话的那位，跟跑去一中发帖的郑啸对呛。
“……”齐欢挑眉，“是哦，这么巧。你家和这里两个方向，路过得有点近啊。”
回帖说：
他抿唇，“……我刚好路过。”
【陈让是我们一中的人，关你们屁事。】
“我就知道你会来。”
郑啸不甘示弱，回他：
陈让走得很慢，她笑吟吟跑过去，跑到他面前。
【陈让被齐欢看上了，凭什么不能提。】
“陈让！”她站起来冲他挥手。
一帮吃瓜群众，围着两人不停跟楼。
天渐黑，六点四十，齐欢从解闷的游戏里退出来。抬头一看，在一众无关者中，视线只是晃了一圈，便准确找到那道熟悉身影
因为是在一中吧，下面回复的多是一中的人，纷纷帮腔：
时间滴答走，她不急不慌，坐在大门外的长凳上静候。面前是一片广场，有住在这城中心附近的人出来散步，大多是老人带着小孩，玩遥控玩具，踩滑板车。
【被敏学的人看上了就是敏学的人了啊？太霸道了吧，问过陈让了吗你们。】
六点二十，齐欢到禾佳影院，买了六点四十的电影票。
还有很多人说：【一中喜欢陈让的人多了去，比齐欢更喜欢陈让的也不是没有，你们敏学的嘚瑟什么，话别说得太满。】
“我等你啊。”
乱七八糟瞎起哄的，什么都有，还有胆大的趁机发帖给陈让表白。
小跑到店门口，她忽地停下，回头加了句。
严书龙问齐欢：“欢姐，什么感想？”
说罢她拔腿就跑。
齐欢扯嘴角笑，一派淡定，“一群人上蹦下跳，当心别被老师逮了。贴吧不只学生在看。我是不怕，其他人自己掂量。”
她自动过滤，嘿嘿笑，“六点四十城中心禾佳电影院门口，不见不散。”
见她没放在心上，没得热闹好瞧，严书龙收了手机，其他人也不再聊这个。
陈让皱眉，“谁跟你说定了。”
吵吵闹闹玩了半晚上，外边天黑，星星开始冒头。
齐欢忙说：“晚上看电影哦，就这么说定了。”
厕所被占，陈让去阳台抽烟。齐欢坐着无聊，出去找他说话。
聊了几分钟，敏学的人到齐，来这边找她。陈让他们是往另一个方向走的，两边不顺路。
烟气氤氲，从他指间缭绕飘起，她胡乱扯话题，他随口应，有一搭没一搭说着。
左俊昊和季冰一群人在外面聊天，时不时往里看来。齐欢和陈让闲扯半天，中心围绕着看电影进行。
聊着聊着，她突然话锋一转说起贴吧。
陈让不置可否，还是那个态度。
“刚刚那帖子大战，挺逗的。”
被拒绝，齐欢也不难受，反而说他：“你别这么扫兴嘛。”
陈让说：“你倒是一点都不觉得不自在。”
“不喜欢。”
“没什么好不自在的。”她道，“不过，有一点让我很不爽。”
“为什么？”
“比如？”
他旋紧矿泉水瓶盖，两个字：“不去。”
“其实吧，以前我根本不知道你。”齐欢没答，反倒突然扯起无关的话题，“虽然你成绩比我厉害，而且去年，高一下学期全城统考还赢了我。”
“晚上不要上课，去看电影吗？”她买了瓶水，直奔陈让身边。
在敏学搬到他们学校旁边之前，高一一整年，她根本不知道陈让是谁。
陈让在小卖部，齐欢晚出校门，慢一些到。
她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全城突然进行设备检查，一众学校临时取消当天除高三外的晚自习。
“不知道。”陈让应得平淡，听她说。
——今天的我也超级喜欢他。
“我虽然死皮赖脸，很厚脸皮吧，天天缠着你，我自己也知道。但是啊，我这种人。”她顿了下，笑，“我根本不在意别人优不优秀，我从来只要确定，知道自己很优秀就够了。一直都是这样。”
十月八号，又是新的一天。
“我觉得自己超棒的。”
可能这就是别人说的，每一刻都有每一刻的缘法。那么既然这样也挺好。
她说：“所以哪怕你比我厉害，以前我是真的对你一点了解都没有，从来没有关注过。”
——其实最开始没有多强烈的情绪，只是第一眼觉得他有点特别。那个时候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像现在这样完全无法自拔。
同在禾城，中学圈子其实就那么大，小学毕业升初中，初中毕业升高中，人流转来去，兜兜转转或多或少都认识。
齐欢那个“我的小甜心儿”ID，写了这么一些话：
她齐欢，天生骄傲，不是谁都能看进眼里。
整张帖子里，最让左俊昊记忆犹新的，是屏幕正中间，在数条琐事碎碎念之上的某一层。
这个学期是个意外。而陈让，是个例外。
“她真的……”左俊昊叹气，“作为一个男的我必须说，齐欢她真的挺有一套。就这一天天的追求，面对陈让这样的也一点不气馁，这程度换做被追的是我，我肯定也撑不住……”
“你说这么多，跟贴吧有什么关系。”陈让出声。
尤其——
“当然有关啊。”齐欢说，“就像我对别人优不优秀没兴趣，别人喜不喜欢你，我同样没兴趣。但是——”
陈让今天一上午，看这个贴吧看了多久？他都是在旁注意到了的。如果一点都不在意的话，还看什么？
“那些人讲，多得是人比我喜欢你，这一点我就不能忍了。”
“陈让，怕是真的要栽在齐欢手里了。”
“……”陈让皱了下眉，“你看帖，就只记得这些？”
他抬眸，收了玩笑神色，正经看着季冰。
齐欢反问：“不然还要记得什么？”
“什么？”
她忽地一下扯住他的衣袖，叮嘱道：“你记住了哦，她们光会说，又不敢到我面前来比比。都是假的。”
“我估计……”
有点点焦灼的较真语气，这种别人都不会放在心上的无关紧要的闲话，她反而很认真计较起来。
半分多钟，这处安静拐角响起他的声音。
那张脸，白盈盈月光照映下，莫名让人有些晃神。
左俊昊看帖看得头都没抬，手指盘亘在屏幕上，上移下扯，始终都停在一个位置。
陈让眼神闪了一瞬。
“我去！”季冰靠住围栏，揪了下头发，“我还想，齐欢再追一段时间，陈让继续无动于衷，她差不多也该放弃了。什么情况啊这，合着他俩以为自己是地下分子接头，背着咱们默默发展偶像剧呢？”
“要是有人拿这个骗你，你可千万不能上当。”她靠近一点，又扯了扯他的袖子。
别人怎么想不管，对他们这帮朋友来说，这就是个爆炸消息！
陈让皱眉，但没挣开她的手。
陈让这是……要谈恋爱了？还是在谈了？
“要记住，记住。”她揪着他的袖子不放。
两人对视，双双无言。
“你很啰唆。”陈让别开头，看向别处。
季冰想到那让他俩呛到咳嗽的场景，无法反驳。
下一秒，他撇了下嘴角，说：
左俊昊拉到底下，“可这里，‘手链断了也没注意，要不是他拿给我，我还没发现’，手链，陈让是不是当着我们的面给齐欢手链了？这帖里提到手链，陈让今天一天又都在看这个帖子，哪有那么巧的事。”
“……知道了。”
完全想象不了。
她一怔。
“那这个帖子里的他，就都是陈让——等等等等，搞错了吧？这里。”季冰指着，“‘吃到了他做的饭’？谁？陈让做饭？”
齐欢顿了好久。
左俊昊没回答，但脸上的表情说得很明白，他也这么认为。
而后，那双眼睛里，盛满的皎白月光，丝缕喜悦，因他简简单单的这三个字，就那么一下子，全都欣然荡开。
“这个什么我的甜心的ID……该不会是齐欢吧？”
周四傍晚，晚自习之前的空当，齐欢翻墙溜进一中去广播室找陈让。
季冰一听，和他头凑头认真研究起来。两个人把帖子看了一遍，透过回帖的蛛丝马迹，很快得出一个结论。
陈让在桌后看书，齐欢扯了把椅子，在他旁边坐下。
从陈让背后偷瞄的时候，瞄到几层楼的内容，他看着就有点奇怪。
“你又来干什么。”他翻页，没抬眼。
“我看到的。”左俊昊啧声，“问他一直看手机在干吗，他不说，还把手机拿开，我偷偷到他背后瞄到的！我记得清清楚楚，就是这个吧名，回帖的也是这个ID。”
“无聊嘛。他们都出去吃饭了还没回来，我一个人在教室写作业……我还想你会不会不在，没想到雷打不动啊。”
季冰怀疑，“你怎么知道？”
他没吭声。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有钱花？”
齐欢从口袋掏出一张折叠的卷子，指着一道题目给他看，“这题我解得怎么样，刚刚做的。”
“……真的假的？”
他看完，三个字：“一般吧。”
“陈让他今天一直在看这个！”
“这还一般，解得很好了。”她不服。
季冰皱眉，“什么东西，神神道道的。”
停了停，她问：“我给你发消息了，你为什么不回啊？”
吧里就一个帖子，写的像是日常，像是记录，有点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但大致看起来，似乎是一堆和暗恋有关的内容？
“我没看。”
他打开贴吧，飞快输入名字，搜索进了一个吧。
陈让说着，拿出手机。有一条未读的消息，是二十分钟前她发来的。
“滚你大爷！”左俊昊低咒，扯他过来，“看个屁的片，很严肃的东西。”
【那家意乐面包店的东西你吃过没有？】
“我去，你有病吧，大白天拉我来看片……”季冰以为他要看什么，调侃骂他。
“没吃过。”他当场答，“问这个干什么？”
“我给你看样东西！”他着急翻手机。
“就是，我想告诉你，它家的东西好难吃，你千万别吃。我晚上吃了个它家的面包，差点吐了。”
左俊昊二话不说把他拉出去，扯到拐角。
“……”
“走走走，跟我走。”
“你干吗不说话？”
季冰在和人闲聊，看左俊昊冲进来，懒懒散散，“你怎么下来了。”
“我要说什么？”
下课铃一打，他立刻就起身，直奔季冰的教室。
“好吧。”齐欢无奈，“我就是跟你说一下，别嫌我烦。”
问不出来，左俊昊只好悻悻作罢。之后一节课，陈让很平静地凝神听讲，他却一句都听不进去。
吃到难吃的东西，想告诉他。
手机也一并收了，摆明不想跟他聊。
解了一道了不起的题目，想讲给他听。
陈让淡淡收回目光，“没看什么。”
一点点小事，都要拿来跟他说，跟他分享。
左俊昊喉咙发紧，咽了咽，“就关心你……问一下。”
她好像总是这样。
陈让瞥他。
陈让看着书里整齐排列的字，持着纸页边缘，手指不自觉用力捏了捏。
离上课还有些时间，左想右想，左俊昊忍不住问：“陈让，咳，你看手机看了一上午，都在看什么啊……？”
齐欢碎碎叨叨扯闲话，陈让慢慢敛了神思，目光落到她嘴上。
怕被发觉，离他最近的时候紧张得汗毛都立了起来。左俊昊抓紧着匆匆瞥了一眼，然后赶紧回自己座位，佯装什么都发生，手忙脚乱翻出书来掩饰。
“……你喝了油？”
心下一动，左俊昊故意放轻脚步，极慢极慢从陈让背后悄悄走过。
“什么跟什么，这是唇膏！”齐欢瞪眼，强调，“很香的，怎么会是油，完全不一样好不好。”
又在玩手机。
他哦了声，收回目光。
跑完操回来，陈让已经坐在位置上，左俊昊进门的步子微顿。
齐欢看他几秒，忽然用指尖戳他。
早上问了一次，陈让不仅没答，还直接别开屏幕把手机装兜里，理都没理他。
陈让道：“干吗？”
左俊昊发现，陈让今天课间摆弄手机的次数有点多。虽然陈让平时也不太出去走动，但大多都在划拉练习册上的题目，像这样玩手机还是比较少的。
“要不要尝尝？”她挑眉，非常不要脸地冲他噘嘴。
她一筷子戳进胖饺子肚里，笑得明朗，“是啊。非常喜欢，非常非常。”
陈让还没说话，外边突然传来脚步声。
想不清不去想了，齐欢揉了把脸。
齐欢一愣，之前的阴影浮上来，下意识就猛地蹲下，往他腿边缩。
纪茉垂下眼，目光像是落在汤粉上，又像是没有，低声感慨，“你真的很喜欢他啊……”
“有人在？”
她对陈让确实不一样，很不一样。这种特殊，不仅是她自己知道，纪茉知道，敏学、一中，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推门而入的是两个值日生。
岔开话题，顿了两秒，又敛神自己承认，“我平时不这样。可是陈让……一碰上和他有关的事，我就变得自己都有点控制不住。”
一看陈让坐在桌后，两个值日生反应不同，都认识陈让，但其中一个明显是高一的，没什么经验。
齐欢扑哧笑出声，“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你不许心里笑我啊。”
“这位同学，离广播站开播还有十五分钟，你是广播站的也不能坐在这里……”
“……”纪茉半天没应答，良久，很浅很浅轻笑了下，“好文艺哦……”
陈让转着笔，“你去问问教导主任，我能不能坐在这。”
在纪茉半带询问的默然中，齐欢道：“从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我和他之间一定会有很多故事。”
另一个值日生是高二的，从开门之后，急得只想快点走。
“我和他啊，有很多地方其实……”齐欢说到一半停住，没把话说完。她顿了下笑说，“不一样有什么关系？这些都不重要。我也讲不明白为什么喜欢他，但是从第一次看到他开始，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陈让常年稳坐第一宝座，每到各个学校较量的时候，他就是一中的招牌，拎出来是力压各兄弟学校顶尖学生的存在，给校长脸上添了多少光彩。
纪茉不语。
使用广播室的权利，毋庸置疑，当然是有的。
齐欢道：“完全一样的人待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高一的学弟还想和陈让说什么，那位老油条绷着背，走进来随便绕了一圈打算走完过场，赶紧撤。不想，要出来时蓦地瞥见陈让脚边蹲着一团人影，手还扯着陈让膝盖的裤子——
她讲不出来。
陈让一个眼神扫来，黑漆漆的眼睛，让人背脊发凉。
“就是，就是……”
老油条一个战栗，快步出去，使出喝奶的劲扯学弟。
“我是哪样？”
“走、走吧！没什么问题，不用看了我都检查过了！”
“你为什么喜欢他呢，我觉得他和你不是一样的人。”纪茉把勺子又沉回了碗里。
高一学弟被同组的值日生拽着走得飞快，走过拐角，走出好远，才挣开他的手。
齐欢没否认。
“你拉我干什么？还没检查完……”
夹起一筷子粉放进勺子里，纪茉没往口中送，顿了顿，忽然说：“你真的很喜欢陈让啊。”
老油条憋了一肚子气，“你脑子有坑啊？！陈让待在广播室就待，老师都不管，你说那么多干吗！”
纪茉给不了什么建议，这个话题随便扯了扯就过去。
学弟微愣，“可以这样？”
那天发生的事齐欢没有说，毕竟这是陈让的隐私，她不能随便对外讲。
“你别说没听过陈让的名字？”
“是啊。”齐欢叹气，“我总觉得他家里氛围很奇怪，但是我又不清楚，具体情况怎么样说不好，就……哎，反正就挺那个的。”
“听过，但是我不知道……”
“你去过陈让家了？”纪茉略惊讶。
老油条皱眉，“反正就记住，他的事别去管就是了。他们那些人都不是好惹的。”
傍晚，上自习前齐欢和纪茉约了奶茶店见，点了一堆水饺、三鲜粉之类的吃食，聊起那天的事。
学弟似懂非懂。
对于在陈让家发生的那一遭，齐欢一直惦记着，耿耿于怀。看得出来他的家境不错，但那个像是他亲人的男人给人感觉却十分糟糕。
老油条斜他一眼，“而且，你知道刚才广播室里还有谁？”
乌龙就这么成了乌龙。
“还有别人？”
看陈让，没有半点要解释的意思，不知是觉得没必要，还是懒得跟他们费口舌。他不说齐欢更不好开口，手链握在掌心，她尴尬半天挤出个笑，赶紧走人。
“隔壁学校那个齐欢在里面！就蹲在陈让腿边！”老油条白他，气得叹了声。
左俊昊和季冰明显是误会了。
“齐欢……”学弟有点蒙，“我听过一点。但是她不是隔壁的吗？为什么会在……她和陈让在里面……？”
齐欢反应过来，脸蓦地发热。
“鬼知道！”老油条扯他，“小声点……”
过、过夜了？！
一阵风吹过，一中的角落，从不消停的傍晚开始，热闹的小道消息不知从何而起，吹遍了各个年级。
震惊、内涵又难以言喻，满眼都写着几个字——
从“值日的看到隔壁齐欢在广播室里，和陈让一起”，到“有人看到陈让和隔壁齐欢在广播室约会”，再到“听说陈让和敏学的齐欢在广播室待了很久，被别人看到了”，继而又是“听说陈让和齐欢在广播室接吻被看到了！哪个广播室？就是我们学校广播室！”……
感受到他们边咳嗽边直直投过来的眼神，她愣了一下。
直至最后，当晚自习第二堂课间，严书龙拿着手机来找齐欢，给她看两校贴吧里传的消息时，毫无根据的八卦已经演变成了——
她从陈让手中接过手链，听旁边左俊昊和季冰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解看了他们一眼。
“听说下午陈让和齐欢在一中广播室接吻！齐欢坐在陈让腿上，两个人抱着亲了很久，被人看到了！至少有半个小时！”
齐欢才发现手腕上空空如也，昨天心事太重，没察觉手链不见了。
“……”
比左俊昊呛得还狠，咳得快要背过气去。
齐欢脸都绿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
这些人八卦的程度，实在让人无语。帖子讨论得越来越热闹，齐欢的脸也越来越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回季冰也呛到了，喷出去一大口饮料。
一中的人散播小道消息，敏学的也不让她省心，一个个跟帖起哄，直看得她想挨个去他们班上掐死他们。可惜想掐死的人太多，忙都忙不过来。
“噗——”
除了严书龙，还有一堆人胆子特别肥，跑到她面前问。她好不容易赶跑，躲到厕所给陈让发消息，两个人一来一往。
“昨天晚上落在我房间里了。”
【你看到了吗？！】
他递给齐欢。
【什么。】
一串亮闪闪的东西，好像是手链，似乎断开，是一整条并未连起来的状态。
【就贴吧里的……】
左俊昊刚抹干净下巴的水，面前的陈让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嗯。】
齐欢打招呼他从来不应的！
【怎么办……】
什么什么？陈让应了？
【什么怎么办。】
“咳咳咳——”旁边左俊昊正喝水，猛地呛到。
【就这样让它？】
“嗯。”陈让倒是没什么异样，平淡一如往常，不同的是破天荒应了声。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思来想去昨天的事还是不要提，她觉得他怕是也不会想谈。
齐欢纠结几秒，问：
她像往常一样和他打招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
【真的不用解释一下？】
“陈让。”
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在意。
怀着这种心理，齐欢下午放学在小卖部见到陈让一群人，脸上的笑容有点拧巴不自在。
【你想怎么解释，拿喇叭广播？】
一夜过去，白天在学校，齐欢有些难以集中精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陈让，不知道看到他的时候该说什么好，该做什么表情比较妥当。
确实，不太可能。特意跑去发帖子的话，只会让人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在他家大门口抱住他的瞬间，她觉得，他很难过。就那一刹，她突然也毫无理由地，因他的难过而难过起来。
齐欢惆怅，发了句：【搞成这样，要被人议论好久了。】
齐欢发完，把手机摁到待机，盖在脸上，默然长叹一声。
没再等他回，她板着脸回教室，一路上收获了一大堆注视。那些看了帖子的吃瓜群众，脸上仿佛都写着那句话。
两句话，两层楼回复。
那句，被郑啸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抽风二百五，回复在爆料八卦帖里，收获了一堆“666”跟评的神来之句——
“可是我一点都不开心。”
“看！我们欢姐多厉害，陈让再牛，欢姐亲他半个小时就是半个小时，他敢有脾气吗！”
“今晚吃到了他做的菜。”
一中，高二八班。
她抬指，在回复框里打下内容。
陈让身边情况还好，议论的人只敢在私下议论，到他面前一个个都成了没嘴的葫芦。但也还有敢于送死的，比如左俊昊和季冰。他俩围在左俊昊课桌边，状似聊天，每一句都把话往那上引，故意说给陈让听。
齐欢盯着看了很久，屏幕白光照在她脸上。
左俊昊起了个头，“夏天的时候，天气很热，七八月游泳馆人特别多，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一样。”
指尖在屏幕上一划，划到底，翻到末页。
季冰很上道，当即接话，“是是，我跟我家亲戚换了好几家游泳馆才找到环境好的。我们还在水里比潜水憋气来着。你都不知道，我堂哥特厉害，在水里潜了有快好几分钟吧。”
“我超喜欢他”贴吧里，那张名为“超喜欢”的帖子，从她开始盖楼后，已经有很多很多内容。
“这种项目我不行，在水下待一会儿就受不了。我爸妈去年去马尔代夫旅游，玩潜水项目，戴上氧气装置可以在水下，至少……”左俊昊悄悄瞥陈让，加重了语调，“至少半个小时！”
没有开灯，黑漆漆一片中，她点开手机软件。
诡异地安静了一秒。
又在凳子上蹲了好久，齐欢回到床上。在被窝闷了半天，掀起一角，探出头，翻身在枕上怅然叹气。
左俊昊转头问，状似无意问：“陈让，你潜水过没有？”
他不想接电话。齐欢能理解，他现在大概没有心情。
“有话就说，少拐弯抹角。”陈让把笔一搁，抬眸，视线从练习册移到他们脸上。
好几分钟，那边回过来一个简洁的“嗯”。
季冰和左俊昊对视，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眼里的深意。
【睡了吗？】
“就是吧那个，潜水蛮辛苦的，半个小时……”
她忍不住给他发消息：
陈让冷冷扫他。
试着给陈让打电话，那边没人接，她心里悬得更紧。
左俊昊咳了声，干脆道：“听说你跟齐欢亲了半个小时，真的假的？”
齐欢蹲在书桌前的凳子上，抱着膝盖发了好久的呆。脑子里混混沌沌，乱糟糟一团。
季冰发表意见，“半个小时应该不大可能。”
左俊昊很厚道地应承说好，就着话头扯皮跟她闲聊，她没了再往下说的兴趣。
“我也觉得，但是……”
【别跟陈让说。】
两个人互递眼神，最后齐齐对准陈让。
发了一条，马上补充：
陈让没说话。
【没事，随便问的。】
他们追问：“到底亲了没？”
看着他发的内容，齐欢丧气。
等了半天，陈让一个字都没说。
【不太清楚，他很少说这些，怎么了？】
“你……”
左俊昊回得很快，但没什么用：
本以为陈让不会回答，左俊昊正要开口。忽见他合上书，起身离开座位之前，扔下一句：“亲了又怎么样，没亲又怎么样。”
【你知不知道陈让家里的事，他爸妈都是干什么的？】
“……”
犹豫半天给左俊昊发消息：
剩下的两人愕了，等陈让走出教室才双双回神。
齐欢到家，心里一直梗着晚上的事。
“他刚刚那个句式，是该听前半句，还是后半句？”左俊昊发懵。
——今天的我也超级喜欢他。
季冰也蒙，“一般是……听前半句吧……”
十月八号，又是新的一天。
——亲了，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