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只怪严书龙那二货，她在考虑留什么备注比较好的时候，他一个劲在旁边说学妹，一口一个“宝贝”长“宝贝”短。她莫名生出了股较劲的意思，于是一个头脑发热，她就备注了甜心。
不知道陈让看到这几个字是什么感觉。他没表情，齐欢也就撑着，极力忽略，假装没有这回事。
陈让把手机还给她。
相对无言。
“问题目十二点之前打。”
“……”
齐欢叫住他：“你不是嫌我打电话烦你……”
“……”
他打断，“说的不是你。烦不烦我自己会讲。”然后就头也不回走出去。
“我的小甜心儿”。
齐欢还拿着手机怔然。
那串号码之上，她给陈让打的备注是——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喽——？”
齐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脸有点烧。
冲着他的背影发问，没得到回答。
她依言解开，然后他拿过去，点进联系人，在设置里找到黑名单，把自己的号码放出来。
齐欢看着他走远，眼角眉梢，缓慢翘起，就那么一点一点全都快活了起来。
齐欢微愣，从口袋拿出来给他，他没接，“解锁。”
就放学后这么一段时间，齐欢的心情多云转晴，那脸上止不住的笑，日头晴朗得有些晒人。
看了半晌。他伸手，略不爽，“手机。”
严书龙瞧准时机，过来问之前被打回去的问题：“欢姐，这周末去哪玩啊？”
陈让转回身，睇着她的表情。
“不玩。”
“我忍不住……”
“……为什么？”
她很沮丧。
“周末我请左俊昊吃饭，你们有别的活动都给我往后推。”
“我只是怕我不拉黑你，我会给你打电话。”
“吃饭……”严书龙琢磨，“那咱们周六晚上请他吃就行了，周日去玩，不妨碍啊！”
齐欢着急，拽住他的衣袖。没敢用太大力，马上又收回手。
齐欢抿唇，一个标准的礼貌笑。
“不是——”
“——周日我要和陈让吃饭。”
他似是笑了下，但眼里没有笑意，拎着东西就走。
“哈？！”严书龙吓得瞪大眼，还好没在喝水，不然铁定呛到，“陈让？你约到陈让了？”
“我……”
齐欢就一个劲光笑不语。
“意思是以后免得打扰对吧。”
严书龙缓了缓受惊的小心脏，“那……”他无奈道，“成吧，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周六我们陪你和左俊昊吃饭，周日再陪你跟陈让吃。”
齐欢看他，顿住，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了。”
“你拉黑了我的号码？”
“嗯？”
陈让瞥她。
“周末你们该干嘛干嘛去。”齐欢勾唇，“我跟陈让吃，就我们俩。”
齐欢一个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很快又移开，“没啊。”
“……”
“你落枕了？”他淡淡问。
严书龙算是看透了。
“没什么事我就走了。”她说着就要提步。
晚自习开始，严书龙回他们班上。走道另一边的庄慕低头打游戏，齐欢翻书做题，姿态悠闲。
陈让接过，随意扫了一眼。
题目写完，她寻摸事情解闷，手机各个网页刷了一遍，都没什么劲。
齐欢拎了个纸袋，他的外套就装在里面，东西递给他，“你的外套。”和平时有点不同，没那么活泼，显得略闷，声音也低了几分，“之前一直忘记了，已经洗干净，你看看。”
后排两个男生在说话。
陈让在左边的小卖部，平时常去的那家，就他一个人，左俊昊和季冰都没在旁边。
“贴吧看了没？高一的在选级花，那帖子笑死我了！”
齐欢安安静静上完课，放学时候什么书都没拿，拎着桌肚里的衣服就往外走。
“哪啊？什么级花？”
上课铃响，一帮人散了各自回教室。
“就我们学校贴吧，你点开看——”
她没答。
齐欢回头，“你们在聊什么？”
“谁的啊？”
“啊。我们聊学校贴吧的事。”男生说，“就下面，他们高一的有人开帖搞级花评选，好多人凑热闹。”
严书龙伸手扯出衣服一个角，被齐欢一笔杆敲到手背上，“别碰。”
齐欢听他们说了一堆，转回头打开贴吧，搜索学校名字，找到了那个选级花的帖。剩下的一节自习就靠这个打发了。
男款外套。
齐欢笑点不高，看个贴吧把自己乐得不行。主要还是心情好。闲着没事用手机号注册了个账号，起名字的时候顿了顿。
齐欢原本打算在学校附近解决午饭，临时改变主意，火急火燎回了趟家，庄慕几个拦都拦不住。下午在教室看到她，桌肚里塞了件衣服。
叫什么好？
季冰看了左俊昊一眼，一本正经地猜测：“可能，你今天比较讨人嫌吧。”
思考十几秒，她忽地勾唇，打下几个字。
“他干吗那样看我……”
——我的小甜心儿。
陈让又出去了，走之前一个眼神，让左俊昊又紧张又摸不着头脑。
齐欢注册完贴吧号，刷了一节课的帖子。回家后倒腾电脑，一鼓作气，赶时髦学别人申请创建了个贴吧。
这么一句以后没再多说，“啪”地就把电话挂了，手机扔还给左俊昊。
日记本太逊，现在流行在个人贴吧叨叨。
他道：“下午拿来还我。”
——“我超喜欢他”。
陈让的第二句话也很简略，“我的外套。”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
比起ID名省劲多了，她想都没怎么想，打完一看，屏幕上就是这么几个字。
他俩不明所以，双双噤声瞧着陈让。
一玩起来就没完没了。
左俊昊瞪眼，用口型怼回去，“我哪知道！”
严书龙发觉一连几天，齐欢玩手机的频率比平时高，瞄到几眼，好几回都是贴吧界面。
季冰无声做口型，“谁啊？”
忍不住问：“哪个吧啊？我们学校吗，你也看之前那个选级花的帖子？”
左俊昊和季冰互相看了眼。
“不是。”
语气有点干巴巴。
“那是哪？”他伸头要看。
话没说完，他电话就通了，“我陈让。”
齐欢收起手机，避开他的视线，“你管我玩什么。”
“你打谁电话？我这……”
哪能给他看。跟潮流创建的个人吧里，没什么有营养的帖子，发的内容全是跟陈让有关的。没带他的大名，好比公开对空气讲心事，有种暗爽的感觉。她一个人开心开心就行了，昭告什么天下。
“嗯？”左俊昊愣了下。反应过来，马上掏给他。
“嘁。”严书龙扫兴。
陈让半晌没说话，最后烦躁皱了皱眉，伸手，“手机。”
齐欢说：“你有这工夫不如多看点书成吗，上次考试还没出够洋相？”
左俊昊一脸小心，“你不是说我给别人你的号码很烦吗？我就让齐欢别烦你，她之前来找我要你的号码，我就给了她……”
“我……我哪……？”严书龙结舌，不服从课桌上跳下地，“凭良心，我的成绩过得去了好嘛。”
“没说什么啊，就……”
她哼笑。
陈让没理他，看向左俊昊，“你跟齐欢说了什么？”
“我这才哪跟哪啊，我朋友的朋友他们那圈玩得比我还凶，我跟他们比都算老实了。”严书龙说，“真的！你别不信，人家他们考12分的都有，照样过得好好的，照玩照过日子，也没见怎么样啊。”
“……我说错了？”季冰见他眼神不对，下意识往后缩。
“……12分？”
季冰一个劲说着，陈让突然抬眸。
“对啊，就临市的。”
“你别踹了！”季冰踢回去，对陈让直说：“左俊昊不就是把你号码给齐欢了吗，不高兴归不高兴，气一会儿得了，这都几天了？齐欢打电话给你能怎么，你应付两句实在不行就不接挂掉，她又不能一直打一直打。再说了，左俊昊已经跟齐欢交代过了，让她别再打电话烦你，她肯定不会吵你了再，你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临市？那不是在隔壁省？跨省了都。”
左俊昊在课桌下疯狂伸脚踹他。
“我以前朋友有的在那边读，上回放假我去玩了两天。”
季冰见陈让那样，看不过去，实在忍不住大着胆子劝，“不就接几个电话吗？有什么。”
齐欢白他，“一天到晚只知道看别人怎么玩，能不能学点好的？”
回到班上，左俊昊和季冰还在聊。
“……”他说不赢她。
他看了两眼，收起手机。
“哦对了，那个男生……”严书龙看她不感兴趣的模样，故意停顿了一会才说，“和陈让有一点关系。”
“拨号中”三个字上是一个“7”，没多久就自行结束，跳转回到主界面。
齐欢视线移到他脸上，“什么关系？”
陈让皱眉，拇指摁在屏幕上，移到拨号位置，摁下。
“我也不是很清楚了，听别人说的，貌似他们认识。高一的时候陈让有事，那个男生还找人帮过他。”严书龙看她表情，啧声，“看看看，一提到陈让你就来劲。”
发送失败。
齐欢皱眉，“那也不对啊，不在一个地儿，陈让怎么和那些人认识？”
“正在发送”的标志前有个小圆圈在转，绕啊绕，十几秒的时间，最后变成一个红红的小感叹号。
严书龙笑出声，“姐姐，咱能不能别把陈让想太好了，你以为他很乖啊？！再说了家里都是做生意的，大人常打交道的话认识不是正常？你和庄慕不也是。”
【我的外套。】
“不过按我猜测——”他话语一转，故作正经地点头，“他们大概是都很帅，看到对方惺惺相惜吧。”
他看了有一会儿，点进短信界面，编辑了一条文字消息：
“……”
陈让从卫生间出来，在拐角站了会儿。手机屏幕很干净，没有一条消息，一个未接电话。
“啧，你别不信啊。”严书龙把手机拿出来，“我给你找找那男生的照片。”
“你问我我问谁。”
齐欢在书上划重点预习，严书龙闷头捣鼓手机。
季冰哦了一声，“所以刚才我提到齐欢你踹我……不对，就这么屁大点事，至于不爽这么久？”
半晌，严书龙一拍掌。
“前几天我打电话给他，他阴沉沉跟我说让我别把他号码给别人。”左俊昊想起来都头疼，“我他妈没给谁啊，就之前齐欢来问说了一次。陈让都这样讲了，那肯定就是齐欢呗。”
“这这，我找到了，就是这个，他们学校的旧帖子。”
“哈？”
他递到齐欢面前——
“鬼知道。八成和齐欢有关。”
“就这个。”
季冰摸不着头脑，“这几天没什么事儿啊，他干吗了又？”
齐欢瞄了一眼。
左俊昊又给他一脚，“你没看他不太爽，还惹他，你活腻了别带上我！”
那些年让我们疯狂过的男生？
“你干吗踢我？”
什么鬼名字。
人走了，两个人光明正大议论。
严书龙随意指了帖子里的一张照片。应该是张偷拍照，在KTV那种地方。
陈让起身，没说话从后门出去，大概是去卫生间。
光线昏暗迷离，男生侧着脸叼了根烟，跟旁边的人讲话。他穿着黑色短袖，脸长得挺好的。又颓又精致的那种。
他不解，愣了下。
可惜不是她的菜。
话音一落，脚被左俊昊踢了一下。季冰猛地朝他看，张嘴要说话，左俊昊无言用口型对他道：“闭嘴！”
齐欢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季冰看他翻书百无聊赖的样子，忽然想到什么，笑道：“欸，最近那个谁，齐欢这几天好像都没来？”
“考12分的哥们就是他，谢辞。他们学校可逗，还有口号。”
陈让一贯地平淡，“哪里都行。”
“什么？”
季冰看向另一边，“陈让，你说呢？”
“一中乱不乱，辞哥说了算。”
“你想呗。”左俊昊手里转笔。
“……”齐欢勾唇笑，“你就惦记跟人家比成绩，扬长避短发挥得不错啊，怎么不也跟人家比比脸呢？”
“这快周末了，去哪玩啊？”
严书龙：“……”
大课间，季冰来八班找陈让和左俊昊。他挨着左俊昊的课桌站，闲聊。
她调转视线继续看书。
洗完澡后的沐浴乳味道飘满鼻尖，她趴在被子上一动不动，慢慢睡了过去。
严书龙躁动的心不肯就此罢休，碰了碰她的胳膊。
他又发来什么，之后的内容齐欢没再看。
他不怀好意地看着她，“欢姐，你觉得是这个谢辞帅，还是陈让帅？”
【知道了。】
齐欢哪会让他得逞，“反正都比你帅。”
许久，长叹一口气，给左俊昊回了一条，简短的三个字：
说着她又瞥了眼照片里男生的脸，“而且这话你问得好傻。谁帅？喜欢谁谁帅呗。喜欢他的女生就觉得他好看，喜欢陈让的女生就觉得陈让好看。”
齐欢翻了个身把脸闷在被子里，心里也发闷。
她指自己，“你问我还想问出什么？你欢姐我，不巧就是那个喜欢陈让的。”
他为什么不跟她说。
周六晚上一中放假，敏学一帮人也没去上晚自习，在齐欢监督下，特意走流程跟各自老师说了，批不批准另说，假倒是都请了。
陈让烦她？她这段时间晚上打电话给他让他觉得烦，不高兴，有意见了？
请左俊昊吃饭，答谢他收拾林江路时二话不说出力。原本也想叫纪茉去，她爸妈晚上不加班，她得早回家。
她躺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怔。
好几天没见，在一中校旁小卖部和左俊昊他们碰面，她刚好出来，齐欢把她抱了个满怀。
齐欢对着手机一阵蒙，折腾一晚上才把卷子处理完，刚准备打电话给陈让，左俊昊这时忽然来短信说这些……把左俊昊的信息内容反复看了好几遍，没再回过去。
左俊昊瞧了半天，搭话：“这就是……？”
【妹妹你行个好，他不爽了我肯定没好日子过。可怜可怜我，你真别打了啊。】
齐欢点了下头。
他摇着头，发完一条，马上又飞快编辑文字：
他笑笑，考虑到女孩子的心情，没往下说。
【就你电话打太多他烦了呗，刚喊我以后不许把他号码给别人，语气那叫一个冲，我他妈都吓死了。】
“这是左俊昊。我跟你讲过的。”齐欢给纪茉介绍。
左俊昊坐在床边长长叹了口气，小姑娘家家，果然还是太嫩了啊。
纪茉抿唇冲左俊昊笑了下。只是一眼，没多看他，也没多看他们任何人。
【我刚忙完准备打电话给他。他跟你说什么了？】
“多亏他了，你以后在学校遇到什么麻烦就找他。”
十几秒钟时间又是一条：
齐欢回头看左俊昊，挑眉，“昊哥看成吗？”
【为什么？】
“你都发话了，那必须成啊。”左俊昊笑得没心没肺。
半分钟左右，齐欢很快回过来：
“没开玩笑啊，你说的我可记住了。”
【妹妹，你别打电话给陈让了。】
“行行行……”
左俊昊纠结半晌，没办法，发条消息给齐欢：
齐欢和他说话，边讲边随意握起纪茉的手。
盯着亮光慢慢暗下去的屏幕，想到陈让最后说的那句话，一个激灵。该不会是因为把他的号码给了齐欢，齐欢骚扰他骚扰得太过，惹他烦了？
纪茉习惯性低头，头发乖巧遮住脸，视线落在和齐欢牵着的手上，眼里褪去面对左俊昊等人时潜藏的冷淡，有了点真切的温度。
“这，谁又惹他了？”
“茉茉……”
左俊昊看着结束通话的手机界面，一脸无言。
“茉茉？！”
“以后别把我的号码给别人。”陈让忽地打断他，挂断前留下最后一句，“很烦。”
“啊。”纪茉抬头。
“那你……”
“喊你好几声，想什么呢？”
“知道了。”
纪茉摇头，小声说：“没什么。”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左俊昊说完，问了句。
“那我们走了，你早点回家……”齐欢顿了下，“不然还是我送你？”
左俊昊找他有事，但说话废话太多，嘚啵了好一通时间，陈让途中没说一个字。
纪茉说不用了，浅浅笑，“你去玩吧，我没事。”
“干吗？”
齐欢一帮人走了，有认识的同学凑过来。
陈让不耐烦，见来电是左俊昊，拧眉还是接了。
“纪茉，你认识他们那些人啊？”
才走两步，手机又响。
“你说的是……”
直接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桌上。
“陈让！左俊昊和陈让啊！我看他们跟你说话，你认识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啊？”说话的女生翘首，满眼都是他们的背影。
陈让眉眼浮现一贯的疏淡，想也没想，“太晚了，我没空。”
纪茉摇头，“不认识。”
“我，我是周诗宁。”那边很紧张，“今天，今天老师讲的知识点，我有些没听懂，有几个题目不会做，能不能请教你一下……”
“不是吧，那左俊昊跟你讲话。”几个女生明显不信。
“你谁。”
纪茉低头。
“是……陈让吗？”
几个女生自顾自议论。
陈让看了两秒，接通，那头传来一道略显拘谨小心的女声。
“好几个长得都好帅啊！哎哎刚刚有个人看我了……”
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真的假的？哈哈你少自恋了！”
目光落在来电显示上，接听动作却顿了顿。
“谁自恋……”
“嗡——”地几声，手机忽然震起来。
说着，她们想起纪茉，“你不认识左俊昊他们，那就是认识站在你面前那个齐欢？”
随意瞥了几眼，轻扔回原位。
纪茉还没开口。
没有电话。
旁边一个说：“那个就是隔壁敏学的齐欢？她啊，听说人不怎么样，前几天不是还打架嘛，整天跟男的混在一起。而且她……”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陈让头发半干，靠在桌边拿起手机。
“才不是——”
齐欢一听差点蹦起来，抱着试卷和书，盯着他眼神都在发光。
一声打断，几个人一顿。
下午在篮球场边给齐欢讲了几道题目，她又借机说要请客吃饭。她提了不止一次，几次三番，陈让这回终于松了口。不过应得很模棱，还是没有给准话，只说看有没空。
侧头，纪茉正看着她们。眼里黑白分明，让人莫名有点怔。
周诗宁拿起笔，迅速把陈让的电话号码抄在手掌心，在办公室进来人之前，快步出去。
默了默，她垂头。突然暴起的气势一霎缓下去，似乎只是错觉。
她听人说过，陈让家里人都不怎么管他。以前他打架老师还会打电话联系他家长，但是每次打过去都是他本人接的，才知道他根本留的就是自己的号码。
“齐欢人很好……”
在桌上翻找一会儿，找到了联系簿，陈让的资料里有一串电话号码。
几个女生回神，暗暗呿了声，“说就说，大声什么。”
周诗宁站了站，朝门口看了眼。犹豫几秒，她咬了下嘴唇，绕过长桌走到对面。
纪茉不再言语。敛眸走出小卖部，动了动五指。手指和掌心，还残留着齐欢握过的温热。
语文老师对面就是陈让他们班主任的座位。
两个学校的人待在同一个饭店包间里，还是曾经起过冲突的两群人，换做刚开学的时候，谁都不会信有这一天。
上晚自习之前，周诗宁去老师办公室抱作业本。老师们都开会去了还没回来，办公室空无一人。
一起收拾过林江路，勉强算有那么一点友谊，齐欢调侃两句，气氛不多时就活络。
周诗宁没说话，在她们的簇拥下，闷闷回了教学楼。
等上菜前，一包间人找事消遣。
知道其中曲折的几个安慰周诗宁，“没什么啊，你不要乱想，陈让肯定是嫌她烦才搭理她的，你也知道她有多厚脸皮，天天翻墙混进我们学校，巴着男生一点都不害臊。就她这样，陈让肯定瞧不上她。”
玩电子游戏的玩，说话扯皮的说，齐欢和左俊昊几个凑在茶几边打牌。五十K，分两边，左俊昊和季冰一家，她和陈让一家。庄慕跟严书龙在她背后看。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耐心。当初她鼓起勇气拿着练习册去找他，他连正眼都没看她。
“不要。”
陈让在和她说话，在和那个齐欢说话，还站在一旁教她做题。
“嘚。”
周诗宁面色一沉，霎时黯淡。
“这他妈什么鬼……”
“啊？”她们中一个刚刚从那边教学楼走过来的女生不防被问，顿了下，说：“好像，陈让在教她做题目……”
全是左俊昊的废话。季冰忍不住，“打能不能好好打，你吵得我牌都不会出了。”
“陈让在干什么？”她视线一瞬不移，问身旁的人。
“牌臭技术烂怪我？”
周诗宁脸绷得紧紧的，看着对面一坐一站的两人，眼挪不开，心里一大堆东西搅动不停。
“滚！”
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齐欢笑看他俩斗嘴，“要不要？不要我出了。”
“就是啊。我看她天天缠着陈让也不嫌丢人，脸皮真厚。”
他俩没有能出的牌。
“她怎么又进来了？保卫科的人不拦吗？”
齐欢把手里剩的几张扔出去。
除了左俊昊和季冰，球场另一边还有别人也在看着陈让和齐欢。
加二十分。
季冰：“……”
还剩陈让。左俊昊和季冰打起了精神对付，奈何还是不敌。陈让满脸平静，三圈，牌全出了干净。
“这你不知道？学渣做题是折磨，学霸做题是乐趣，他们俩——”左俊昊挑眉，扯一边嘴角笑，“人家那是情趣！”
输赢毫无争论。
左俊昊和季冰在不远处看着，季冰皱眉，“陈让干吗呢？”
左俊昊看齐欢，“挺厉害啊。”打牌赢不了陈让，他们早就习惯了，没想到齐欢个女孩家家也玩得这么6。
两个人一坐一站，就这么在树下一题一题解起来。
严书龙说：“我们欢姐玩这些一向厉害，只要费脑子的她都在行。”
“哦……”
“真的假的？”左俊昊笑，手里洗牌。
“写就是了。”
又来了三局，全是齐欢和陈让赢。严书龙看了一会儿去另一边跟敏学的人说话。
“可以这样吗？”
陈让一直没出声，齐欢玩游戏的时候也莫名沉稳，总共没说几个字。倒是左俊昊和季冰，打着打着差点吵起来。
“看第二、三个条件。”
新一局，齐欢渴了，伸手拿茶几上的果饮易拉罐。
“那这一题呢……”
没能碰到，落了空。
傍晚的风吹动头顶枝丫，树叶飒飒作响。
她抬头。
她有些愣愣的，听他突然慢条斯理开始给她讲题目，好半晌才回神，提笔忙不迭边应边写。
“这酒精含量高。”庄慕换了个别的喝的给她，说，“喝这个。”
“划掉第二步，从……”
齐欢点头，接过他打开拉环的饮料。她没看刚刚要拿的是什么东西，既然庄慕这样说了，那肯定就是她不能喝的。
“啊？”齐欢一愣，顺着他的视线，才发现他在看自己腿上的试卷。
玩完一把，严书龙那边喊他们：“庄慕，欢姐，来来来——”
默默扫过卷面，看了十几秒，忽地开口：“这题。”
齐欢回头看一眼，放下牌对左俊昊几个笑笑，“你们先玩。”
陈让不语。
她和庄慕走到敏学几人旁边，“怎么了？”
她指了指腿上，“是啊，所以我把试卷一起带来了！”
“这不知道谁发的帖子，选高二级花。”
他拧紧瓶盖，垂下眸来，淡淡一句：“你不是要做试卷？”
“我们学校？”
齐欢仰着脑袋看他。
“是啊。欢姐你看这，看这！”
陈让俯身拿起，默然喝水，喉间滚动。
庄慕先皱眉，“谁把她照片放上去的？欠揍呢吧。”
齐欢抬头，见陈让走近，扬唇就是一个笑，“你打完啦。”手里的笔指了指和他衣服放在一块的矿泉水，“我一直帮你看着，没有人动过它。”
齐欢也看到了自己，眉头一挑。
众人各自到场边，拿东西、喝水。
“没事儿，谁敢说不好听的，都说欢姐好看呢。”严书龙乐滋滋，“欢姐你下回守校门的时候别那么严，帖里都说你要是不那么严，票肯定给你投。”
十分钟，比赛结束。
“就她？”庄慕抬手，拍在齐欢头上。
陈让没吭声，一把拍掉他手里的球，运球走开。
齐欢护住头发，瞪庄慕，又跟严书龙说：“喊我来就看这个，无不无聊？”说完没理他们，往洗手间走。
“她现在不穿我们校服都能混进来了，厉害啊。”季冰调侃，挤眉弄眼，“为了见一面，也是挺辛苦的。”
“欢姐你等着，我这就注册十个八个小号给你投票！”
局势进行过半，左俊昊一群人打得轻松，比分几乎是一边倒，完全没压力。季冰趁空和陈让说闲话，朝场外抬了抬下巴，“你看。”顺着他的指向看去，齐欢坐在台阶上，就着自己的腿在写什么。
“说定了，去楼梯口堵，谁不投你我们削谁……”
陈让的身影在场上奔跑穿梭，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几眼，抑制不住勾起嘴角。
几个人插科打诨，难得拿她调侃，笑个不停。
树荫下，傍晚的光不刺眼，齐欢抽出本书放在自己腿上做垫底的，一边看球场上的局势，一边开始写试卷。
“哎，你看那边。”左俊昊冲敏学的人挑了挑下巴，“之前没听说啊。”
左俊昊看着笑，没说什么，喝完水转身上场，继续加入比赛。
“听说什么？”
“啊？”她侧头又多瞧了几眼。顿了下，然后默默朝他的衣服挪近，挨着坐。
“庄慕跟齐欢。”
左俊昊仰脖喝水，指她旁边说：“那就陈让的。”
季冰听不明白，“说人话。”
在台阶上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旁边有瓶水和一件校服，齐欢一看，猛地拍掌，“我忘给他带喝的了。”
左俊昊勾唇，瞧着那边说话的人，“那庄慕就算不喜欢齐欢，多少也有点意思。”
她笑，没说话。
“你怎么知道？”
一中篮球场上，左俊昊一帮人默契十足地在打配合，篮板下抢球，远传助攻，球一个接一个地进。齐欢到的时候正好左俊昊休息下场，见她愣了一刹，马上笑道：“今天来了啊。”往后别了别头，“陈让正打着，还得一会儿才能下来。”
“这还用问。就他刚刚那些，不让喝酒，给齐欢拿饮料，还有打头……你不是男的？男人什么样，看一看想想自己不就懂了？”
“我带去一中做！”
季冰琢磨他说的话。
她头也没回。
左俊昊看向另一侧，“陈让，你怎么觉得？”
“欢姐你去哪？”严书龙在背后笑着明知故问，“卷子不做了？”
陈让把最后的牌扔出去，打完。
齐欢一下站起，把卷子和笔一股脑收进包里，背起包转身就走。
“没怎么觉得。”
严书龙瞄她的脸色，故意掐起调，“肯定有很多女生在旁边等着送水，不说陈让，就连左俊昊也是一帮女的喜欢，说不定……”
他眼睑半敛。语气疏淡中，声线稍稍有一点沉。
她有点出神。
菜还没上，牌打了十几局没意思，三个人都停下。陈让去包厢外抽烟，靠墙刚站没多久，齐欢就出来找他。
“陈让哎，陈让也不看？他们这几天放学都在球场打球，打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她挨挨蹭蹭挪到他旁边，一副想跟他说话的样子。
提到这个，齐欢脸更沉。埋头写卷子没空找事，更没空看陈让，她三四天没见到他了！
“我准备订明天吃饭的地方了，你要来哦。”
严书龙摸摸后脑勺，停了一会儿又问：“吃饭不去……隔壁也不去？你这几天忙着写卷子，都没去一中转悠。”
她瞅他一眼，试探说：“你不来，明天我一个人多尴尬，晚饭就毁了。”
齐欢白他一眼，还是那句话：“不去。”
“我不来你不能吃？”陈让弹烟灰，落在旁边盛烟灰的鹅卵石里。
见她兴致不高，严书龙道：“烦就不做了呗，又没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非逼你做完，你真不想写老师能说什么？”
他说：“你不是找不到吃饭的人。”
“哪都不去，没空。”
“是能找到。”齐欢顿了一下，“但是找别人，别人又不是你。”
“那走吧，去哪吃饭？”严书龙问。
一阵沉默。
齐欢烦躁地把笔一扔，“不写了，头疼。”一道道题目搅得她眼花。
齐欢长舒气，担心强求惹他不高兴，犹豫，“你要是真的不能去或者不想去也没什么。我……”
来找她的严书龙吊儿郎当进来，在旁边瞧热闹。啧啧，好学生就是事多，像这种被“重点关照”的事，永远都轮不到他头上。
“你订地方就是了。”他把烟摁在鹅卵石堆中，转身回包厢。
“欢姐，还在做题目啊？”
齐欢剩半截话，卡在喉咙。
又一天，下午的课结束，班里人陆续收拾东西走，留下要去食堂吃饭的在闲聊，悠闲氛围和她仿佛两个世界。
“我超喜欢他”贴吧里，盖起了一个贴。
齐欢被卷子淹没，连续三天都没出去找事，课间几乎不离开座位。
齐欢碎碎念，已经翻了好几页。
不给他反应时间，多少也是有些怕被他嫌烦的忐忑在。
和陈让吃饭出门赴约前还发了好几条，激动的感叹号像是要把帖子怼穿。
连珠炮似的说完，“啪”地把电话挂了。
她特意提前半个小时到，玩着手机等。
她迭声应，赶紧拿起手机对电话另一边道：“我得洗澡去了，你早点睡。这个礼拜我可能没空来找你了啊，我们老师那还有一大摞试验卷等着我写，我真的头疼死了——晚安陈让！”
严书龙打来电话八卦。“欢姐，情况怎么样，吃得开心不？”
外头阿姨连说了好几句，说放好了水，说时间不早了。
她嗯哼应了声。
她连忙捂住手机，回头扬声朝外喊：“马上洗马上洗！邹嫂你不用管我——”
“在哪啊，用不用兄弟们过来撑场子。我们到外面守着，他要是不给你面子，我们就冲进去揍他。一帮人我们不一定搞得赢，今天左俊昊和季冰都不在，难得陈让落单……”
他略不耐烦啧了一声，然而齐欢没等到他回答，外头突然响起敲门声。
“滚！谁都别来打扰我。”
“我请你吃饭啊，好吗？”
严书龙吃吃地笑。
“嗯。”
陈让出现在视野里。
他又不说话了，齐欢喊他：“陈让？”她想不通，跟她讲话真有这么无聊？
齐欢赶忙挂断，“不跟你废话了，我告诉你别再打电话来，不准吵我！”
她忽地雀跃，“或者这样，分开请，请两次！请左俊昊那回大家一块去，然后我们再单独吃一次，好不好？”
陈让踩着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正正好准时。
“可以一起啊——”
齐欢笑得一脸灿烂，“我订好了地方，店在那边，走两条街就到了。”
陈让淡淡回：“你不是请左俊昊吃饭。”
陈让无所谓，一只手插在兜里，姿态随意。
“周末请你吃饭啊？来嘛来嘛，做题目多费脑子，我哪能白占你便宜。”
一路走，齐欢说个没停，话题数不完。陈让偶尔点头，或者喉咙里嗯一声，敷衍地应。
解决完难点，齐欢心情轻快了，恢复一贯不正经的模样。
到了吃饭的地方，服务生领路带到包厢前。
他顿住等她，懒懒靠着椅背，两指夹着笔，笔帽一下一下敲在桌上，笃笃作响。
齐欢订的是两人座的小包，环境挺好。
“慢点慢点——”她着急忙慌，“我翻过去……翻过去一下……”
进门面对面坐下，灯光橙黄，照得桌椅摆设都有种朦胧柔和。换作一般人铁定尴尬。齐欢不一般，找不到半点不自在，手撑在桌上，托着下巴瞧着陈让就开始乐。
陈让落下最后一笔，念给她，声线轻缓。
“我脸上有钱？”陈让靠住椅背，懒散睇她。
“好了。”三分钟后，齐欢说，“我这题写完了，你解完了吗？”
“没啊。”她眼眯眯笑，“但是你比钱好看。”
电话两端相对无言，能听到她那边有翻动纸页的声音。
陈让懒得理她，低头看手机。
题干要点在她念题目的时候就写下来了，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上，陈让眉眼微敛，在纸上走笔，一步一步演算解答。
“我点的几个菜都是招牌菜。”齐欢翻起旁边菜单，换新话题。
齐欢不再废话。
“你能吃辣吧？喜欢甜的还是咸的？”她问。
“……”
“都行。”
“还没睡。”他皱眉加重了语气，“做题，别吵。”
“那我都点了，不行的话再加。”
她忐忑，“嗯是什么意思？”
“嗯。”
听到她问，他不咸不淡应了声：“嗯。”
“哦对，我还点了绿茶饼！”她想起这个，突然兴奋。
没休息好，明天上课难免会困倦。
陈让就看着手机，眼也不抬。
那边顿了一下，齐欢似是意识到什么，犹豫说：“时间不早了，我这个点打来有没吵到你睡觉？”
齐欢顿了顿，伏在桌上看他，“你就看看我嘛，别玩手机了。”
陈让没吭声，拿起笔，动作随意。
陈让慢慢抬起眼皮，目光很淡，“你有什么好看的。”
齐欢把题目报给他，念了两遍，“这题你听清了吗？你帮我解一下，我先算后面的。”
“我不好看？”齐欢指自己的脸，一副吃惊的表情，“我超好看的好不好！”
他言简意赅，一个多余的字都不说。
“……”
“念。”
“不信——”她笑着挑眉，“你多看看啊，多看几次就知道我有多好看。”
陈让倚着桌沿站了一会儿，拉开凳子坐下。
陈让说：“没空。”
一向嘻嘻哈哈不正经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烦恼。
齐欢手枕在桌上，往前凑了点，“那，你觉得谁好看？”
她在那头叹气，“我们老师拿回来隔壁市的测试卷，一大摞，非要我都做了，有几张好头疼啊，我真的郁闷死了——”
他的视线从手机移到她脸上，停了半晌，说：“这个问题很无聊。”
陈让默了默。
齐欢闹够了也不追问，一个劲地乐。逗他说话真不容易。
“不是不是！”她听出了他的不以为意，忙道：“这回我是真的有题不太会做。”
坐了会儿，齐欢去洗手间。出来时手机有消息，浏览完刚揣兜里，才抬眸，“噔”地一下视野里全黑了。
“哦。”
她下意识挪了一步，脚撞到旁边沙发底座，一绊。
“我有几个题目想问……”
惊呼还没出口，摔坐下去，触感温热。
他端起杯子喝水，连喂都懒得讲，“有事就说。”
两秒，马上弹起来——
齐欢打来的电话。
“对不起！”
周一由大清早的升旗仪式开始，一天转瞬过去。晚自习后到家时间不早，陈让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刚进房间，桌上的手机就嗡嗡震动。
“你最好别乱动。”
就那么，静静躺在他的手机收件箱里。
外面有吵闹声音，黑暗里陈让的声音格外沉稳。
齐欢发来的没什么营养的短消息，没得到回复，也没被删除。
“摔了是你自己的。”
陈让抿了下唇角，摁灭亮光把手机放回口袋，起身去左俊昊他们那边。
齐欢心怦怦跳，站着不敢动。
啧，麻烦。
“你……怎么到沙发上来了。”
吃着饭也要给他发消息。
刚刚她坐的，是他腿上。手还撑到他胸膛，留有感觉。
连前面的内容，有七条消息。
陈让打开手机电筒功能，亮起一圈光。
动作一顿。
“换地方休息。”他随口答，朝门的方向瞥，皱眉，“不知道是停电还是电路出问题。”
陈让划了划屏幕，习惯性点开编辑，想删除内容。
齐欢脸发热，视线飘忽。
还是齐欢。一张图三句话，绿油油，看起来就很难吃。
敲门声急促响了两下，店里员工推开门，拿着手电筒。
手机突然跳出消息。
“不好意思两位客人，我们电路出问题了，发电机在送过来的路上。很抱歉——”
陈让玩着手机，大概听到动静，眼皮抬也没抬一下。
“要修多久？”陈让问。
一群人又是一阵爆笑，乐不可支。
“这个，今天不一定，暂时先用发电机供电，修好了马上就恢复。”
左俊昊露出一个“你很天真”的笑容，勾唇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哼笑一声，“他看我哪里是烦，是——烦、死、了！”
陈让站起身。
“看左哥也烦？”
“去哪？”齐欢愣愣问。
“烦。”
“你吃得下？”他道，“发电机很吵。”
笑了一会，有人问：“让哥看我们也烦？”
说得有点道理。
大家哄笑。
齐欢跟他出去，问店员：“点的菜能退吗？”
左俊昊晃着腿嘚瑟，“我这纪录怕是没人破得了了。一上午，啧，一上午啊，同志们，在陈让那这四舍五入就是一辈子有没有！”
店员满脸歉意，“可以的。不过今天可能忙不过来，没电我们菜单系统也用不了。你看……”
“滚！”季冰踢了他一脚。
齐欢不为难她，“那我明天或者过几天找个时间过来。”
“哈哈哈我靠！他——”左俊昊拍掌笑起来，跟其他人讲：“就是那次，季冰这傻子输给我一个礼拜的早点。”
走廊和一楼大厅很多客人走，都是还没开始吃的，在吃的一边就着蜡烛夹菜一边抱怨。
“你都还好。”季冰撇嘴，“那次我们打赌你记不记得，你给他发的短信在他手机留了多久，一上午？我他妈一节课就被删了！”
走出店门，外面马路上比里面亮多了。
提到这个左俊昊很有话说，“他这个人,我跟你们讲——他的通话记录都是定时清光，短消息收到看完也是当场删掉，服不服？我问过他为什么删那么勤快，你们猜他说什么？他就说了一个字——烦。”
陈让往左，齐欢扯住他的衣摆。
“何止出来玩，他干什么觉得有意思了？”
“别走别走！”
“啊，出来玩让哥觉得这么没意思？”
“干吗？”
季冰笑，“你看他在玩手机，那只是他打发时间，真当他喜欢玩手机啊。”
“难得出来一次，别就这么走了啊。吃点东西，就吃一点——”她皱眉头可怜兮兮，“那边有条小吃街，还有很多别的店，我们去看一下吃什么都行。你什么都没吃不饿啊……”
“我说，让哥整天拿着个手机，可要找他的时候也没见他接电话特别快。”
陈让看她一会儿，视线下移，落在衣摆上。
几个人聊着聊着，说到陈让身上。
“手。”
陈让没加入他们，坐在一边小沙发上玩手机，没表情。
齐欢缩回去。
还没上菜，都在闲聊。
“好不好……求你了，哥？”她合掌抵在鼻尖前。
左俊昊一帮人找饭店吃饭，刚选定地方坐下。
陈让没说话。
一口气发了三条，齐欢用手指戳着屏幕点了点，不自觉扬唇笑。
她保持这个姿势，一直盯着他看。
【下回我们一起吃？想跟你一起吃吃看！】
良久，他蹙了蹙眉，还是什么都没说，提步走向右边。
【我记得你好像经常喝绿茶。】
齐欢开心了，笑嘻嘻跟上。
【你看，这个饼是绿茶味道的，厉不厉害！】
天黑得透，路灯点点，光影踩在脚下。
趁别人都在吃东西，她把图给陈让发过去，文字斟酌了一会儿。
树下石凳有一群老人家围在一起下棋。初秋已临，没有人摇扇子，都穿长袖，两个人下，其他人弓着背低头围观。
齐欢含糊嗯了声，却是拿起手机对着盘里的饼拍了张照。
路过的时候齐欢拉着陈让凑热闹，看得起劲，半天不肯走。
庄慕偏头问她：“你吃啊？”
她问他：“你会不会下象棋？”
他们依言转动玻璃圆盘，绿色的饼到了齐欢面前。她抬头看一眼，“都没人吃吧？”见大家纷纷摆手，端到自己旁边，“那就放我这。”
陈让懒得答：“你还吃不吃。”
齐欢看了眼，忽地说：“转到我这来。”
“哦哦，吃吃吃。”她连连点头，这才重新往前。
众人接话开始吐槽。
过马路，有衣衫破旧的老人家在道旁乞讨。齐欢从小挎包里掏出一把零钱，十块五块的，好几张。操着口音的老人家说了好多句谢谢。
严书龙脸拧巴成一团，“绿茶饼是什么东西，张哲你口味有点迷啊？”
走开十几步远。
服务员退出去前回答：“这是绿茶饼。”
陈让疏懒看着前方，视线没有具体落点，忽地说：“你一直这么爱管闲事吗？”
严书龙说：“这什么玩意？”
“这不叫闲事吧，一点零钱而已。”齐欢说，“虽然和我是没什么关系，但是……”
在庄慕第二次不爽之前，她拿起筷子，安分进食。菜也上着上着，没到餐后甜点就来了一盘饼，绿油油的颜色。
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顿了下，摆手，“哪有那么多但是，管了就管了呗。想管的事就不叫闲事。”
手指滑动屏幕，把那几条消息上下划拉看了好几遍。
他的目光在面前飘了很久，松散，没有着落。
陈让没给她回消息。一个字都没有。
“多管闲事……”
齐欢应声，这才收了手机。只是动了两筷子，又低头去看手机。
“什么？”他说得很轻，她没听清。
庄慕看不过去，“你搞什么，饭也不吃？”
陈让没有再开口。手插在兜里，步伐散漫，将她甩在身后。
过生日的男生叫张哲，到常去的饭店订了个大桌的包间，一群人从皇朝湾出来，分几辆车打的过去。齐欢一直低头玩手机，凉菜开始上桌，她头也没抬。
最后在路边找了家店坐下吃。点了三菜一汤，都是家常小炒，好在店里环境还不错。
下午唱K，晚上吃饭，流程很简单。
进店前的一路，齐欢买了不少东西，各种小吃，手上拎了不知多少袋。
陈让撇了下嘴角。手机摁到待机状态，揣回兜里。
吃完饭，没走两分钟，齐欢又去奶茶店买了两杯喝的。
也不知道是谁。
一杯要给陈让，他道：“太甜。”
脸还红。
“哎呀不会，你试——”话没说完蓦地停下，齐欢抬头，“我把吃的全落在刚刚那家饭店了！”
刚刚坐在他身边，她喝水样地喝了两杯酒，没几下酒味就飘到他那边。
对上陈让的视线，她小小尴尬，“倒回去？”
一条说要走，一条让他少喝点酒。
沿路折返，还好不是太远。
他没什么表情。刚要收起手机，又来了新消息。
走到店门口，手机突然响。齐欢拿出来看了眼来电，没办法，瞧他，“你进去拿一下？”
齐欢给他发了一张图片。老大一块蛋糕，奶油看着就腻味。
陈让一句话不说，进店。
拿出手机刷网页，突然跳出新消息提示。
齐欢侧身，接通电话。
烟尾红红一点烧着，烟气从他骨节分明的指间飘起。
“干什么？！”
玩骰子告一段落，鬼哭狼嚎的唱歌声重新响起。陈让在包间角落的厕所外抽烟，懒散靠墙站，头顶昏黄灯光照下来，在地上打出一个混沌影子。
“欢姐我有事要你帮忙！”那边咋咋呼呼，“你在哪我们过来找你！”
想再说点什么，又怕说多了惹他烦，齐欢叹了声，克制着收起手机。
“滚蛋。”齐欢斥道，“我现在很忙，别来给我捣乱。有事明天学校说。”
【你少喝一点酒哦。】
“不是——我急啊，你在哪……”
顿了顿，加一句：
“张友玉你皮痒是吧？老实点别烦我，就这样。”
【吃完蛋糕我们就走了。】
齐欢不给她再废话的机会，果断挂掉。
然后编辑文字：
“喂？喂——”
齐欢拿出手机对着手里纸盘上的蛋糕拍了一张，发短信给陈让。
“欢姐？”
灯光昏黄，角落比别处更暗。
张友玉听着嘟音，拿到面前一看，通话已经结束。
包厢里众人打闹起来，说说笑笑，齐欢没去中间，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她窝到角落，手里还端着没动一口的蛋糕。
“真挂啦？”旁边几个女生问。
被点到名的齐欢，端着寿星公给切的一块巨大无比的蛋糕站在旁边笑。
张友玉皱眉，“搞什么，连我话都没听完就挂了，她干吗呢。”
“欢姐在哪？欢姐赶紧揍他——”
她们笑，“说不准，不定忙着约会呢。”
“吐了，还让不让吃蛋糕啊？”
张友玉头疼，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领口，又看向周围来往车辆，随手扯了下衣领。
“滚滚滚恶不恶心！”
“该死的，要不是那傻缺，我至于这么烦吗？”
寿星公站到立麦前，假模假式故意开始说场面话。台下一帮人拿小东西扔他。
“嗨呀，你干吗这么在意，你男朋友不就是说你穿这件衣服看上去飞机场不好看吗……”
很快，到切蛋糕环节，一帮人围着寿星公喷彩带、拉小礼炮，起哄热闹声不绝于耳。
“就是，换件衣服穿呗。”
齐欢接过，没说什么。
“要不然给他两巴掌，让他说你胸小。再说小点又有什么，以后说不定就长了。”
几个人坐下聊天，别人都喝酒，齐欢伸手去端杯子，立马被庄慕拿掉，“你喝什么喝，撒酒疯我们就扔你在这。”换了杯无酒精软饮塞给她。
“滚。”张友玉白她们，“你们低头看看自己，一个个也是A–，好意思跟我说这些。”
话题一转没再说一中的事。
她们干笑，“我们又不在意……”
严书龙过去搂他肩膀，笑嘻嘻让他别冲。
张友玉斜她们。
“哎呀慕哥——”
“咳。”几个人略尴尬，“好吧是有点在意。但是——”
庄慕不爽，打断他们，“要不要我开个包厢给你们交流心得。”
她们也很无奈。
“不是。我就看，你怎么瞧也不磕碜，不应该啊——”
“欢姐不理我们，能怎么办。整个高二就她身材最好，明天再问呗。”
“看什么？”
张友玉烦得想搡头发。
严书龙一时语塞，“……你这也太惨了吧姐。”说着皱起眉打量她。
忽地，其中一个女生猛拍她的肩——
“甩脸？”齐欢侧头，“他连正脸都没对着我。”
“对面对面！欢姐，看对面，欢姐在对面！”
“怎么个情况，出师不利？”严书龙见她兴致不高，凑过去八卦追问，“陈让又给你甩脸色了？”
齐欢挂完张友玉的电话，严书龙又打来，好不容易把这八卦的也训完，刚要进店去找陈让，一道声差点劈裂她的耳膜。
齐欢没说话，往沙发上一坐。
“欢姐——！！”
严书龙站出来打圆场，“嗨呀，年轻人，躁动一点很正常。”
张友玉为首的几个女生从马路对面冲过来，直奔她面前。
庄慕没好气，“一天到晚就知道往那边跑，用不用我把你种到一中去扎根？”
一个熊抱勒得她喘不过气，张友玉克制不住。
齐欢回了敏学的包间。
陈让一踏出店门，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我的小甜心儿”。
他脚步一顿，又听抱着齐欢的女生兴奋说——
那串号码之上，她给陈让打的备注是——
“快快！全年级就你一个最大！快告诉我怎么才能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