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选角名单将在主廊张贴出来——就在历史课一结束的时候。
我现在唯一想到的事情就是设法联系到娜塔莉亚,试着让学院在演出选角色的事上改变主意,再等上一段时间,让娜塔莉亚跳领舞。
尼克在教室外等我。“大家都疯了。”他说道,牵起我的手。他在大家面前牵我的手,不在乎别人会跟他的父母、我的父母、我的哥哥打小报告。我盯着我们握在一起的手,感觉非常美妙。去年夏天当我们决定在一定期限的时间内维持一种有限的朋友关系的时候,当有很多熟人在场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这样牵我的手。有时候秘密令人兴奋,但更多时候并不是这样,而是令人压抑的。
每个人都相信珍会得到领舞的角色,但是有个女孩走到我身边和我说她希望领舞的是我。
他靠向我。“你紧张吗?”
在大会开始前,全院学生已经都知道娜塔莉亚发生了车祸。大家在窃窃私语,表示同情,然而一些人只关心演出怎么办。
“我好像快吐了,我不确定是因为娜塔将与本该属于她的第一名失之交臂,还是因为我不得不尽快找我爸爸谈话。”
珍噘起了嘴。“你还是不明白,对不对?我为跳舞而生,像娜塔莉亚一样。而你却不是。”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就转身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坐在桌子旁。她错了,她说得一定不对。我是爱跳舞的,我真的爱,跳舞是我的职业,我就是一个舞者。因为如果珍说对了,那么我究竟在做什么?
“你和罗伯说了吗?”
“我爱跳舞。”
“还没有。他正忙着为申请一个奖项做准备。他的教授希望他申请为青年物理学家而设立的格林伯格奖。”
我以为有人把宇宙乾坤给颠倒了。我一定要打电话给罗伯特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自然现象才触发了此时此刻的对话。
卡约德拍了拍尼克的肩膀。“哇,哇,哇,这不是尼克·格拉斯基在牵着一个女孩的手吗?”
“我们已经上同一所学校好多年了,我看着你跳舞,看着你排练。你跳得很棒,可你却满不在乎。当你在跳动作或者音乐本该将你带入情境的时候,你没有投入一丝丝感情。你没有用心跳舞,这才是折磨我的地方,因为我渴望可以拥有你的技巧。”
“我知道你希望我牵的是你的手。”尼克开了个玩笑,但是卡约德说得太大声,导致一些人朝我们看了过来,珍也在。她盯着我们牵着的手,但是没有说一个字,只是迅速穿过一小群学生,朝告示板走去。
“啊?”
越来越多的人盯着我们看。
珍摇了摇头。“跟尼克一点关系也没有,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做了个鬼脸,她又说了一遍。“就是讨厌你,讨厌你因为各种错误的原因而跳舞。“”
我不想充满希望。
“只是有时候吗?”
我不想满怀梦想。
“因为那是她的人生,也是我的人生,如果这些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的头歪向一边,好像在打量我。“你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我讨厌你吗?”
我不想觉得也许尼克说的是对的,我会得到领舞的角色。娜塔的意外就这样不了了之——这公平吗?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我忍不住不问。
但是我心里一个小小的角落仍然沉醉在领舞是我的想象里,我想象着尼克和我都拿下演出的领舞,每个人都为我自豪,至少这一次我知道自己属于这里。
“我们应该做些什么,要求评委推迟公布试演结果,直到娜塔莉亚的情况确定了,说不定她还可以参加呢。”
可随后,珍高举着拳头,尖声喊叫:“太棒了!”
“我知道。”
我的希望在我脚边崩塌,五脏六腑揪在一起。
“太糟了,简直糟透了。”她说道,怒眼圆睁。珍从来不骂脏话,永远不会。
我还不够优秀,仅仅就是不够优秀。
“我听说了,我猜全院的人都知道了。”
我们周围的人在窃窃私语。尼克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了。我呆滞地看着名单,很开心看到尼克的名字列在主角“白马王子”的后面。
去餐厅吃早饭的时候,我的眼睛一直盯着地板走路,但是珍拦下了我。“你听说了吗?”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也没有怜悯,只有恐惧和难过。珍和娜塔莉亚从来都不亲密——但是珍曾经和娜塔莉亚提议过一两次要一起排练。珍说得好像她可以帮助娜塔,然而显而易见珍才是受教的那一个。也许,这才是她们昨晚本应该做的事情。
我的名字根本无处可寻。
我不想看到大家脸上怜悯的表情。因为她不在这里,她也得不到领舞的角色,尽管大家都认为领舞非她莫属。
至少没在名单最前面。
我开始为出门做准备,速度比平常慢一些。大会开始前,我不想回答大家提出的关于娜塔莉亚为什么缺席的问题。
直到名单最底下,我都没看到我的名字。我甚至连一个主要角色都没有拿下。我付出了这么多努力,我无法理解。
我继续看着宿舍另一头她的位置,不停地思忖她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心情好些了吗?我应该怎么帮助她?
但是接下来尼克再次用手指着名单最上面。
但是今晚我们讨论的不是我们自己,不是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克莱尔·卡特和所有的谎言。今晚我们讨论的是娜塔莉亚以及她出的意外、事实真相,还有为什么我们找不到确凿的证据。目前只有一篇小文章三言两语提到那个意外——而且仅仅只说到她的父亲过世。我又一次心如刀绞,连做一个深呼吸的力气也没有。
“睡美人”候补演员——艾米莉亚·莫雷蒂。
我想那时候我还放不开——发现我的生母不想和我有任何瓜葛让我心烦意乱。尼克完全沉迷在我不知道的什么事情……我想知道,想听他的解释,但是我也不蠢:去年夏天我们伤害了彼此,我的心被踩碎了,但是我非常确定把我推开对他来说也很艰难。
我将要在珍旁边和她一起排练。
尼克大概正好在宵禁前离开了我的房间,但是那不代表我们停止聊天——我们几乎聊了一整晚。我们似乎在试着弥补过去几个月的时间,那时我们中间隔着一个阿拉贝斯克舞姿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