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摇晃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然后站在人行横道前，呆呆地望着红灯。
甚至也忘了想，周世嘉怎么知道会下雨？怎么会知道苏珩就需要一把伞？
路上的车不多，偶尔开过一辆，正好从路边的积水上开过，大片的水飞起来，全都溅在了她的身上。
她笑够了，然后蹲下来号啕大哭。
那辆车急刹车停下，司机撑了伞下车跑到她面前。是个年轻的女司机，满脸焦急地问她：“小姑娘，你没事吧？刚刚我没看到，是不是溅到你了？”
原来他所谓的必须要做的事情，竟然是给苏珩送一把伞。
林恩转了转眼珠，像是逐渐回过神，扯了扯唇，说：“没关系。”声音嘶哑。
她眨眨眼睛，忍不住笑出了声。
女司机看她这副样子，于心不忍：“我送你回家吧，你过来，上车。”
林恩抬手抹了一把脸，分不清楚哪些是眼泪，哪些是雨水。
林恩没动：“没事，我自己回去就好。”她笑起来，却像是在哭。
就像是刚刚他在楼下离开她那样。
女司机没辙，只好把伞往她手里塞：“下这么大的雨，你把伞拿着，不然我也不好意思。”
然后，渐行渐远。
林恩不肯收，正好绿灯亮了，她快步跑向对面，那个女司机没追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又抬头看了眼伞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上了车，离开。
她蹲在大门另一边角落的树下，眼睁睁地看着周世嘉骑在自行车上，直接就冲进了雨幕中。
林恩的步伐又逐渐慢下来，她还是无处可去，只能没有方向地到处乱走。
林恩静静地看着，直到意识到周世嘉正在往学校外走，这才猛地清醒过来，往旁边躲了过去。
走过数个红绿灯，忽然发现又回到了小区门口。
周世嘉已经推着车跑开了。
她隔着一条马路看向写着小区名字的大门，不敢进去。
他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把伞塞到了苏珩的手里，苏珩想推，最终没有推掉。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是苏珩。
绿灯已经亮起来，她却没走，正好路过的一个女孩子经过她，走向对面，走了一半，回头看她一眼，像是又要走回来。
他微微侧身，林恩正好看得清清楚楚。
林恩呆呆地看着那女孩儿，远处忽然有刺眼的光线照过来，由远及近的急促的刹车声，她眯了眯眼睛，又睁开。
一个人推着自行车，是周世嘉，他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伞，此时正打在另一个人头顶上。
正好看到那辆大货车开近，而它就像是失去了控制，不管现在还是红灯，直接冲了过来。
她看到保安在朝自己这边看，不敢走得太近，转身想走，不过隔着学校的铁门往里扫了一眼，就看到学校里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还在路中央的女孩子仿佛呆住，一动都不敢动。
喘着气停下来，她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跑到了学校门口。
她往前迈了一步，想叫那女孩儿，下一秒，一声猛烈的撞击声已经传来。
还是初夏，雨打在身上却冷得很，林恩早已经湿透了，她逐渐慢下脚步，雨水浇在脸上，她甚至看不清楚自己究竟到了哪里。
林恩怔怔地望着那个女孩子被撞倒，卷进车轮下，大片的血和雨水融为一体，在路灯下闪着奇异的光。
但她停不下来，她只是不想停下来。
有路人围过来，都只是远远地站着，也有人打了报警电话，大家的说话声都远远的，仿佛在另一个世界。
她根本无处可去，也没有方向。
林恩感觉周围的声音越来越遥远，慢慢地，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一路跑，一路哭。
眼前的场景疯狂地变换，自己仿佛不是在下着大雨的路边，而是坐在副驾驶座。
林恩却像是没有看到外面在下雨一样，她甚至连眼睛都没眨，径直就冲进了雨里。
外面的雨也很大，打在挡风玻璃上，很快就模糊一片，雨刷迅速地扫着，依旧视线模糊。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起雨来，豆大的雨点落在地上，湿了大片，伴随着由远及近的闷雷声，是个可怕的雷雨天。
她噘着嘴不开心：“你明明说要带我去玩的，我们现在是去机场哎，结果你现在接了个电话就说不去了。”
肯定都是骗人的。
“恩恩，妈妈真的很对不起，但真的就是推迟一段时间，你寒假才刚开始，等过年前妈妈肯定能回来的，到时候正好爸爸也不忙了，我们再一起出去玩好不好？还是去海岛，去暖和的地方？”是林恩的母亲秦雨秋。
不，是骗人的。
林恩哼了声，知道自己也没什么权利说不，只是问：“你这次又要去哪里出差？”
林恩牙齿打战，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一丁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她转身就跑，冲了下去。
“HK。”秦雨秋说，“就去一周，最多半个月，事情结束了肯定马上回来的。恩恩，别生气了好不好？你知道，妈妈也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
“你妈妈……”林越铭难以启齿，“是。她不在了。”
“哦。”
“是不是真的像你刚刚说的，她不在了？”她抽着冷气，一字一句地问。
“恩恩。”秦雨秋瞥了她一眼，“乖，不生气了好不好？妈妈现在先送你去爸爸那边。”
“恩恩，你妈妈她……”林越铭难以说下去。
“哦。”林恩又回了句，“正好你出差去暖和的地方，还不用回去换行李，真好。”
林恩没往下跑，喘着气：“那我妈妈呢？到底怎么了？她到底在哪里？”
秦雨秋知道林恩心里不开心，可也没办法：“乖乖的，妈妈回来给你带礼物，你想要什么就和妈妈说，怎么样？”
“恩恩，爸爸会和你解释清楚，你先回来。”他一步步走近她，“我保证，我没有背叛你妈妈。”
“我是这么肤浅的人吗？”她哼，想了想，说，“我要芭比娃娃。”
她已经跑下了半层楼，在楼梯上仰头，一双泪眼看着林越铭，声音很轻，很无力：“爸爸，你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对不对？你只是和我开了一个玩笑对不对？”
秦雨秋笑出来：“好好好，妈妈肯定给你买，放心。”
林越铭赶紧追出去：“恩恩！”
林恩这才开心一些，往外看去，正好上了桥，新建的跨江大桥她也是今天才第一次见到，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都是假的，对，肯定都是假的，她转身往外跑。
快下桥的时候，对面车道有车开了远光灯，刺眼得很，她眯了眯眼睛。
她一句话都不想听。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那辆开着远光灯的车已经开到了面前，是辆货车，开得歪歪斜斜的。
不是胡言乱语是什么？
林恩挺直背脊，靠在座椅上，双手紧紧抓住了安全带。
什么，他们在一起了？她妈妈已经不在了？
不知道为什么，不祥的预感总是会实现。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她不想再听他们胡言乱语。
那辆货车撞上来的时候，她一直睁着眼睛，所以她眼睁睁地看到车子冲破了桥栏，冲入了那条宽阔大江。
不等林越铭说完，林恩已经捂住了耳朵。
水涌入车子的时候，她终于回过神，脑袋上被玻璃碎片擦到的伤口，胸口被压迫的痛苦，让她差点儿就要坚持不下去。
“爸爸的意思是，你妈妈她……”
她原本很会游泳的。
“你，说什么？我妈妈她怎么了？”林恩不敢置信。
可在这一刻，却半点儿作用都没有。
林越铭说出口才意识到说错话，深吸一口气，想弥补，可林恩已经听到了那句话。
是妈妈，努力地解开了她的安全带，带着她从车里逃脱，托着她出了水面。
“老林！”穆青阻止，“你在乱说什么！”
当她趴在江边的那堆水草上，浑身都被雨点砸得很痛的时候，妈妈却早已经不在身边……
“你妈她已经不在了。”
“恩恩！恩恩！”耳边是有人叫自己的声音，急迫又担忧。
“你说啊，我听着呢。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怎么样？”林恩把包扔向林越铭，“那是怎么样？你说啊！”
林恩终于从自己的世界回来，眼前依旧是下个不停的大雨。
“恩恩！”林越铭叫她，“你听爸爸说，真的不是你想的这样，你妈妈她……”他却难以为继，挣扎不已。
和那个傍晚，一模一样的大雨。
“那是怎么样？”林恩咬牙，“那我妈妈呢？你不是说你们没有离婚？那我妈妈呢？你和她在一起，那我妈妈怎么办？你不要她了，所以她才不要我了的，对不对？”
她猛地大喘了一口气，抚着胸口不停地咳嗽起来，然后忍不住干呕。
“恩恩，我和你穆阿姨，我们……”林越铭犹豫着，“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越铭替她撑伞，轻拍她的后背：“没事吧？恩恩？”
“不要过来！”她尖叫，“你不要过来！你只要告诉我，是真的还是假的？你们……”她伸手指了指他们，“你们，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林恩终于缓缓抬起头，赤红着眼睛看向林越铭，大颗的泪从眼里落下来，开口：“妈妈真的不在了。”
林越铭想靠近林恩，往前走两步：“恩恩，你听爸爸说……”
“恩恩？”
穆青不知道说什么，看向林越铭。
“为了我，妈妈是为了救我……”林恩抓着林越铭的衣袖，哭叫着，“我怎么会忘记了，我怎么可以忘记了，妈妈都是为了救我啊！”
“我，听错了吧？”她没看林越铭，看向穆青，“穆阿姨，你告诉我，是我听错了吧？你和我爸爸……”
林越铭从震惊到恍然，被她遗忘了快三年的那段回忆，终究还是回来了啊……
林恩走进去的声音不大，却也足够让屋里的两个人发现。
“恩恩，我们先回家，我们先回家。”
气氛好得不行。
林恩却一步都走不动，腿软得差点儿摔倒在地。
她恍恍惚惚地拎着包进去，一眼就看到了两人坐在餐桌前，餐桌上是还没收拾的餐碟，居然还有未熄灭的蜡烛。
“都是为了我，原来我是罪魁祸首……”她不停地自言自语，眼神再次没了焦点。
林越铭还说了什么，林恩已经听不到。
林越铭叫不醒她，只好背起她，往回走。
“有什么委屈的，再委屈能比得上以前？现在这样已经很好。”穆青说，“我们等等吧，如果是因为我，你真的可以放心。”
林恩靠在林越铭的肩膀上，回头就看到了地上那片血迹，越来越大……
“我是怕委屈了你。”
她头痛欲裂，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想进去叫人，却听到穆青说：“不行，我不同意。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再等两年，等孩子们上大学了，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和他们说。不管是小恩妈妈的事情，还是我们的事情。”
林越铭将林恩背回了家，正好遇到没找到人回来的穆青。
她不觉得奇怪，毕竟两家关系好，时常来往。
林恩已经没了意识，穆青帮她擦了身，换了衣服，林越铭这才把她送到了床上。
声音很熟悉，是穆青。
他替她掖好被角，轻叹一声，直起身，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穆青，招呼着她出去了。
她开门想进去，却听到里面有声音传出来，除了林越铭还有别人在家。
两人坐在沙发上，相对无言。
她一步一步走得很慢，等到门口，她掏出钥匙开门，却发现门没锁。
穆青率先站起来：“那我就，先回去了。”
有楼下邻居进来，看到林恩便好心询问，她到底还是没能等到周世嘉，上了楼。
“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了。”林越铭哑着嗓子说。
雨，很快就要下了。
“什么谢。要不是我，小恩怎么会……”穆青不知道说什么，“她应该也不想见到我，你好好照顾她，有需要就和我说。”
她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外面的雷声越发急促，风声越发疯狂。
“谢谢。”
所以，她也不明白这可怕的预感从何而来。
穆青扯扯唇，开门出去，回家才发现周世嘉也出去找林恩了还没回来。
分明只是那么普通的一天，只是那么普通的一次离别。
之前周世嘉一回来就被告知林恩跑了出去没有消息，他也就冲出去了，林恩回来之后也忘了和他说一声。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很神奇，或者说很可怕的预感，如果今天晚上他们见不到，那么这就是永别。
穆青连忙给周世嘉打了个电话。
她想等他回来的。
周世嘉回来得很快，只是浑身都湿透了，回房换了衣服就要出门。
她不知道他去干什么，却莫名觉得悲伤。
穆青拦住他：“小恩睡着了，今天就让她好好休息吧。”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仿佛他的衣角还在手心，忽然腿一阵发软，她站不住，扶着栏杆在楼梯上坐下来，呆呆地望着外面。
周世嘉换鞋子的动作顿了顿，终究没有继续。
林恩就这样看着他推着自行车离开，身影逐渐融入了暗夜中。
周世嘉走回来，去厨房倒了杯水，放在穆青面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嗯。”他回头看她，轻轻拥了拥她，“我必须去，很快回来。”
穆青捂着脸，许久，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我和你林叔叔……”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夜晚，明明是那么普通的一天，但不知道为什么，林恩心里格外慌乱，她忍不住跑下去，拉住了他的衣角：“一定要现在去？看这天可能马上就要下雨了。”
周世嘉抬眼，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他停下，还是说没什么：“出去买点儿东西，我晚点儿回来。”
穆青没有继续说下去，只说：“小恩误会了，又不小心被她知道了她妈妈的事情……”
她叫住他：“你去哪里？”
周世嘉静静的，什么话都没有说。
林恩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转身往下走了。
他只是很后悔，刚刚为什么要离开。
他说没什么，跟了上去。走了两层，他又停下来，叫她：“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先回家。”
为什么没有陪着她一起上楼？
“怎么了？”她问。
为什么没有在她最难过的时候陪在她的身旁？
林恩率先上楼，走了两步却发现周世嘉没跟上来，他望着外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世嘉回了房间，拉开窗帘，走到了阳台上。
到楼下的时候不过七点多，外头天气不算好，风有些大，偶尔有些闷雷，或许是真的要下雨了。
雨小了些，刚刚的大雨打湿了阳台和栏杆，他走出去，侧身往林恩房间的阳台看过去。
不过，两人还是提早回家了。
她房间的窗帘拉得很紧，只一丝光线透出来，不一会儿，灯就关了，连那一丝的灯光都不见了。
周世嘉没信，至少不是百分之百地相信。
他没有回房间，只是依旧望着那个方向。
没有人会不相信。
那把伞，他其实是给自己送的，给那个曾经所有喜怒哀乐都因为苏珩的自己送的。
他话还没说完，林恩已经抢先说：“和你没有关系，我有点儿不是很舒服，可能刚刚吃饭噎到了，想回家休息了。”她说得真诚无比。
可他没想到，不过是送把伞的时间，一切都天翻地覆。
周世嘉思忖两秒：“如果是因为我今天……”
他抓了一把头发，苦笑了声。
林恩摇摇头：“下次吧，反正又不是只能今天去。”她笑，“今天我想回家了。”
明天的太阳还会照旧升起，可已经不是那个他期待的明天了。
N城新建的摩天轮，她还一次都没去过，她心心念念了许久，今天出门也提了一天的摩天轮，说想要晚上坐摩天轮看夜景。
林恩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周世嘉看她：“你不是要去坐摩天轮？”
林越铭没去上班，一直坐在床边，一夜没睡，就看着林恩。
林恩如同嚼蜡，也不知道到底吃了什么，吃完便率先对周世嘉说：“我们回家吧。”
林恩醒来时，胡楂也冒出来的林越铭坐直，轻声叫她：“恩恩？”
吃饭的时候，两人也有些心不在焉。
听到声音，林恩眨了眨眼睛，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然后拿被子把自己给裹住了。
她咬唇，心下不安。
林越铭叹了一声，低声说：“学校那里，爸爸已经替你请假了，你就在家里休息几天，什么都别想。”
周世嘉过了许久才回来，见她一脸担忧，还冲她笑笑：“别担心。”
林恩还是一句话也没说，也一动都没动。
正好坐在走道旁，他去洗手间也方便。林恩看着他起身离开，心烦意乱，接下来电影演了什么，她便一点儿都不知道了。
林越铭起身去给她把早上煮的粥热了热，端进来，又叫她：“恩恩，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没什么。”他回，“我去一下洗手间。”
林恩依旧保持着背对着他的姿势，从刚刚到现在，一丁点儿都没有动过。
“怎么了？”她靠近一些，压低声音问。
林越铭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那爸爸先出去，你自己吃，有什么事再叫我。”
在黑暗中，她还能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心。
他出去了不到一分钟，房间里就传来一声碎裂声，他连忙跑进去看，放在床头柜上的那碗粥已经打翻在地上，不管是粥，还是碎片都洒了一地。
她的视线到底让他察觉了，他侧头，对上她的眼。
而林恩，依旧是那个姿势，一动都不动。
片子过半，她也没了心情，时不时地看他一眼。
直到晚上，还是那样。
他这样心不在焉，她便有些忐忑。
周世嘉上晚自习回来，率先敲开了林恩家的门。
他没什么表情，视线虽然在大屏幕上，却总觉得是透过屏幕看到了远处。
林越铭一天没去工作，看到周世嘉像是见到了救星：“世嘉，你来了啊。”
是部喜剧片，挺好看的，林恩几次笑出声来，然后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周世嘉。
“林叔叔，林恩怎么样了？”他进去。
周世嘉摇摇头：“没什么，走吧。”
“一直都是那个样子，躺了一天都没动过，一直不吃东西，和她说话也像是没听到一样。”
“怎么了？”林恩问。
周世嘉放下书包，敲了敲房门进去。林越铭没有跟着，反而替他关了门。
周世嘉的动作略一停顿。
站在床边，周世嘉低头看着被子里微微鼓起的那个身影，缓缓坐下来，叫她一声：“林恩？”
“对啊，她说要去和陆维安告白。”林恩顿了顿，“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没有动作，他甚至不知道她是醒着还是睡着，究竟有没有听到。
“许子心？”他问。
他又叫一声：“林恩。”然后声音放低，“对不起……”
林恩吐了吐舌头：“才不是。我刚刚正好遇到心心，就和她说了几句话，不小心忘了时间嘛。”
被子里的人微微动了动，幅度很小。
“还以为你有多不喜欢这部电影，准备临阵脱逃了。”
他没有看到，只是继续说：“昨天我应该和你一起回来的。”
林恩匆匆跑回电影院，已经开始检票入场，她远远地看见周世嘉站在一堆人中间，忙跑过去，喘着气：“我来啦。”
她又不动了。
许子心在原地看着林恩又跑远，忍不住笑出声，搞得自己好像要去上战场一样，也太夸张了吧。
他想把遮着她头的被子往下挪一挪，不想只是一碰，被子里就传来一声叫，歇斯底里的、难以控制的。
林恩看了下时间，电影马上要开场，她没办法陪许子心，只好和许子心告别，只是走到门口又跑回去，抱了抱许子心：“加油！”
他松开手：“好，我不动。”
许子心竖起大拇指：“机智！”
她逐渐平息下来，喘着气，哑着嗓子：“你出去，出去！”
“没什么。”她笑，然后推着许子心进了理发店，“那就做一个最漂亮的发型，不过做个一次性的吧，万一被教导主任逮到就不好了。”
他动作僵了下，到底还是起身要走，刚走到门口，还没开门，却听到林恩叫他：“周世嘉。”声音颤抖。
大概是林恩的表情有些严肃，许子心有点儿忐忑地叫她：“小恩，怎么了？”
他想回头，她急忙说：“不要回头。”
苏珩摇头：“如果可以，我希望和陆维安在一起的那个人，是心心。”
他便顿住不动。
林恩不明白，问：“那不说你，陆维安和杨诗妍……心心她不知道吧？”
“周世嘉……”她又叫他一声，“我一直都没有和你说过吧，其实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苏珩后来把林恩拉到了一旁，十分认真地请林恩不要把她喜欢陆维安的事情告诉许子心。
他的手握在门把手上，握紧了，青筋突起。
那时候刚听到，她就忍不住看向了苏珩。
“可是，我现在不想喜欢你了。”她声音浅浅淡淡的，带着哭音。
许子心喜欢陆维安这件事情，林恩也是不久前知道的。
他没忍住，还是回头。她已经坐了起来，头发凌乱，脸色苍白，见他转头，立刻就想埋进被子里去。
许子心摸了摸后脑勺儿：“那什么，我今天想和陆维安告白。”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没给她这个机会，冲过来，紧紧地握住她的肩膀，不让她逃。
“那就去啊。”林恩说完就发现不对劲，“不是，我们学校不是不允许烫头发吗？不过你烫就烫吧，干吗还在外面转来转去啊？”
“那你有问过我吗？”他哑了声音。
许子心斜她一眼：“你才要抢劫理发店呢，我就是想去烫个头发。”
他紧盯着她的眼睛，她躲闪着，不敢看他。
“呃……”她随意找了个借口，“来逛街嘛。你干吗啊？在这里鬼鬼祟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抢劫这家理发店呢，不过理发店有什么好抢的啊？”
“我不同意。”他说。
许子心正心不在焉，着实被吓了一大跳，看到林恩之后顺了顺胸口：“小恩，你怎么在这里？”
她咬着唇：“当初你也没有问过我。现在扯平了。”
林恩放轻步子，从后面冲过去吓她。
他明白过来她说的当初是什么时候，是在那个漆黑的楼道，他未曾询问她的意见就亲了她。
回来的时候走错了路，绕了一圈，结果恰好遇到了在理发店门口徘徊不定的许子心。
因为他确信，确信她不会躲，确信她也喜欢自己。
离开小学，周世嘉骑车带她去了商圈，两人没有一起看过电影，随意选了部上映的新片。离电影开场还有一段时间，林恩去了趟洗手间。
确信自己做的是一个正确无比的决定。
可是这个时候的林恩忘了，其实纸老虎，也是老虎。
“林恩。”他叫她的名字，“你不可以这样。”
其实他呀，真的就只是一只纸老虎。
她终于看向他的眼睛，那双仿佛含着星辰大海般的眼睛。
他的步伐明显慢下来，她抿着唇，轻笑。
她说：“可是，你也做了很多不可以的事情。”顿了顿，又垂下眼，“你可以出去了吗？我不想再和你说话了。”
林恩回过神，叫：“你走慢点儿啦！你以为谁的腿都和你的一样长啊！”
他不想走，他看到了她眼角的湿，她想哭，可她在忍着不哭。
他又走回来，拽了她的手腕，大步往前走。
他没有立刻起身，只是抬手紧紧地将她抱在了怀里：“林恩，那我等你，等你重新想喜欢我的时候。”
他率先走开，林恩还愣在原地，没跟上去。
她没说话。
林恩咬牙，刚想转身溜掉，胳膊却被他一把抓住。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凑过来，轻咬了下她的唇，然后松开，见她一脸呆滞，他回了句：“现在两清了。”
他已经放开了她，然后起身。
说完之后更尴尬了。
这一次是真的走了出去。
糟糕。
门被关上了。
她站定，晃了晃身子，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过于冲动，这会儿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轻咳一声：“那什么，你要是觉得不公平，就亲回来啊。”
林恩盯着那扇被关着的门，想笑一下，最终却哭出了声音。
忽然心动，她眯了眯眼睛，双手背在身后，踮起脚，唇在他的脸侧轻点，一触即离。
林越铭在给林恩重新准备晚餐，又接到了领导的电话，问他家里事情怎么样了，S市那边恐怕又需要他过去。
她仰头看，却不小心被他身后的阳光闪了眼睛。
他惯例拒绝：“不是我也没有关系，我女儿在这里，实在不想长时间在S市。”
但那个小学一年级还比她矮的周世嘉，现在已经比她高了那么多。
说完这句话，他的衣角忽然被扯了扯，是林恩。
跨越了这么多年，他依旧还是他。
她就站在他身后，说：“又要去S市吗？把我一起带走，好不好？”
就像现在一样，周世嘉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她的跟前。
“恩恩？”
最后周世嘉到底还是挪了步子，一步步地走到了林恩身边。
“你之前不是说过搬家吗？我们搬家吧。”她一字一顿地说。
林恩就心软了，站在原地，叫他：“你走快点儿！不然我就真的不管你了。”
林恩请了半个月的假。
走了一段，她还是停下来，回身看，周世嘉还站在那里，一脸倔强。
即使苏珩和许子心她们不是和林恩同班，也知道了。
她也生气了，气鼓鼓地说不管他了，然后抱着胳膊一扭一扭地往前走了。
全都跑过来问周世嘉。
周世嘉不肯动，他力气又比林恩大，林恩走了两步就气喘吁吁，怎么都拖不动了。
周世嘉没有把林恩的家事告诉她们，只说林恩身体不好。她们集体说要去看林恩，都被周世嘉挡了回去。
就只能是林恩，拉着他的胳膊，把他往里面拖。
许子心气哼哼的：“你就能每天都看到她，我们都好久没见到她啦。她真的没事吗？是不是生了很严重的病啊？”
林恩笑了他一路，直到到了小学门口，家长进不去。
周世嘉也已经很多天都没有见到她了。
那时候周世嘉是问题学生，是幼儿园一霸，成天就知道玩，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小学老师管得严，开学那天他死活都不肯上学，哭着来的。
她一直躲在家里，躲在她自己的壳里，不肯出来，也不让人进去。
林恩看着他，忽然就记起第一天上小学的情景。
回家的时候，周世嘉恰好遇到林越铭，林越铭手里提着几个拆开的纸盒，正上楼。
周世嘉走得慢，双手揣在裤子口袋里。
周世嘉走过去叫了一声，问了林恩的状况。
因为是周末，学校里空空荡荡的，格外安静。林恩跑了一段，然后回头，笑着叫周世嘉：“你走快点儿！”
说起林恩，林越铭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还是老样子。”
学校门口有保安，得知他们是这里毕业的学生，才放行。
“这些盒子……”
小学离他们家不远，骑车不过十几分钟的样子，周世嘉将车停在校门口，带着林恩进去。
“我们……”林越铭顿了顿，“整理一下东西。”
没想到是去了两人读过书的小学。
周世嘉没有怀疑，上楼之后从书包里拿了几个信封，递给林越铭：“是林恩的朋友们给她的，让我帮忙转交。因为林恩不回消息，只能给她写信了。”
有什么关系，和他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林越铭接过，连忙说谢谢。
她想问，又没问。
周世嘉转身回家，林越铭叫住他，欲言又止：“没什么，回去吧。”
等坐上了周世嘉自行车的后座，林恩才忽然意识到，两人好像根本就没想好要去哪里。
林越铭回到家，家里一团糟，林恩坐在卧室的地板上，周围堆满了衣服，她整理了一部分，正在发呆。
林恩收了笑，撇着嘴转过头，却感觉抓着他衣袖的那只手被紧紧地握住，她咬着唇笑，小虎牙都露了出来。
林越铭进去，叫她，她才恍然抬起头来。
他空着的那只手在她眉心敲了敲：“看前面。”
林越铭把那些信递给她：“刚刚遇到周世嘉，说是你的朋友们让他帮忙转交给你的。“
她乖乖“哦”一声，走慢了些，想了想，伸手往后抓住了他的袖口，然后仰脸，咧嘴笑开来。
林恩接过，放在身边，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他不知道吧？”
林恩率先在前面蹦蹦跳跳地走，走了两步就被身后的周世嘉拉住了卫衣帽子：“小心点儿。”
林越铭愣了愣，意识到林恩是什么意思：“不知道，为什么不告诉世嘉？”
“没，刚出来。”他冲她笑了下，“走吧。”
林恩低着头不说话。
林恩出门，一眼就看到了靠在门口墙边的周世嘉，眼睛亮了亮：“怎么不敲门？等很久了？”
“好吧，不告诉他们就不告诉他们。”
林恩看了下时间，的确快来不及了：“好吧，那晚上再说，我走啦。”
林恩捏着那几封信，问：“爸爸，你是不是不想走？”
林越铭笑，揉揉她的脑袋：“你不赶时间了？”
“嗯？”
“什么事？现在说不行吗？”林恩问。
“你舍不得穆阿姨，不是吗？”她闷声说。
林越铭应声：“别太晚。”犹豫了一会儿，说，“晚上，爸爸有事和你说。”
林越铭叹了一声，走近，在林恩身边坐下：“恩恩，你看爸爸。”
林恩想了想：“我吃完晚饭再回来。”
林恩抬头看他。
林越铭看她来来回回的，忍不住笑：“好了好了，我们恩恩怎么样都漂亮，你今天晚上回来吃饭吗？”
“对爸爸来说，最重要的还是你。”林越铭说，“对，我和你穆阿姨是……本来打算互相照应着过，但爸爸更在意你。”
林恩低头看了一眼，转身回房间，又换上了平常穿的衣服，这才重新出去。
她低头，双手揪着自己的衣角，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不容易换好了衣服，她准备出门，林越铭在家，看到她就“哎哟”一声：“我们恩恩这是要去约会吗？穿得这么漂亮。”
“虽然爸爸不知道为什么你忽然想要去S市，但如果你想去，爸爸尊重你。”林越铭说。
林恩昨天就和周世嘉约好了今天出去玩，一大早就在房间里换了无数套衣服，怎么都不满意。
林恩一直没有说话。
高二的第二个学期开始，周六被强制要求上课，就只剩下了周日一个休息日，幸好周日的晚自习，通校生可以自由选择是否参加。
林越铭以为她不想说，起身要走，她却叫住他：“爸爸，我只是不想留在这里，我很害怕，我感觉妈妈就在这里，可她已经不在了，可明明她经常给我打电话的。但她却不在了，还是为了救我……”她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大概他只是随便写的，她却当了真。
林越铭折回来，轻轻抱抱她：“不用害怕，爸爸不是在这里？妈妈也不会怪你，你也知道妈妈很爱你的，对不对？”
林恩打开窗帘，深吸一口气，记起周世嘉在日历上写的那个雨字，忍不住笑。
林恩点头，又摇头，哭得不能自已。
直到五月那一个周日的早上，阳光大好。
那几封信，林恩在离开的那一天早上，才打开。
林恩记下那个日子，然后重新把日历放回去，怎么都想不通周世嘉为什么要放这么一本奇怪的日历在这里。
所有的一切都整理好了，整整齐齐地堆放在客厅里，她杂乱无比的房间是从未有过的干净和整齐。
她觉得莫名，又往后翻，后面还有几个日期被圈出来，没什么规律。
林越铭在打电话问搬家车的位置，林恩就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打开了那几封信。
一页上有好几个月，她往后翻了一页，忽然发现五月的一个周末被画了圈，写了个雨字。
她的手机在那个雨夜就弄丢了，也不想再买一部。
她以前也偶尔看到过，只是并未在意。
几封信，都是和她最亲近的朋友写的。
整整五年，厚厚的一本，不是市面上卖的，倒像是他自己做的。
有许子心的，有苏珩的，有安馨的……
最初是从高一入学那天，最后，居然是2012年。
她一封一封看过来，苏珩的文字和她的人一样，柔柔的，说希望她早日康复回学校。许子心埋怨她这段时间都不和自己联系，自己告白失败，又被杨诗妍“撬”了墙脚，这么难过的时候她居然不在，决定和她绝交几天。安馨事无巨细，说了她不在的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包括许子心想和陆维安告白，但没说出口就发现他已经和杨诗妍在一起了，包括许子心和杨诗妍闹掰了等，末尾哀叹着希望她早点儿回来。
她没心思做作业，恰好看到面前有本日历，拿过来随意看了看，忽然发现这本日历特别厚。
林恩抹着眼泪，一封一封看完，又一封一封折叠好。
周世嘉出了房间，林恩就收了笑，盯着填满了一半空格的作业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没有告诉周世嘉，更没有告诉她们，她不会再回学校了。
林恩嘻嘻地笑，看似没心没肺的样子：“就知道你最好。”
最后一封信，信封上没有名字，她打开，看到第一个字就知道是谁的。
“说这么多话，你不渴？”
她瞬间就将信纸攥成了一团，想了想，她又仔仔细细地摊开，然后重新叠好，塞回了信封里。
“你干吗？”
她不看，是不想看，也是不敢看。
周世嘉合上书，起身出去。
外面林越铭叫她，说搬家车已经到了。
“是啊，我觉得，我爸妈肯定离婚了，就是故意不告诉我而已。”她说。
林恩把那几封信塞进了一个纸箱里，然后起身。
“我是问，阿姨好几个月没给你打电话了吗？”
这次，她是真的要离开了。
“你这什么反应啊，我说我妈不要我了，你居然问‘是吗’？”林恩咬着笔头，瞪他一眼。
周世嘉下了晚自习回家，走到楼下，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六楼。
周世嘉翻书的动作顿了顿：“是吗？”
意外的是，近段时间一直亮着的灯，今天没有亮着。
林恩哼了声，继续奋发抄作业，然后换个话题：“我觉得我妈肯定真的不要我了，她已经好几个月没给我打电话了，过年不回来也没和我说一声。”
他快步上楼，敲了隔壁的门，没有人应。
“督促你奋发进取。”他说。
周世嘉犹豫了下，先给林恩打电话，依旧是关机，然后是给林越铭打电话。
林恩捂了耳朵：“你怎么跟我爸一样，他说完你说。”
好一会儿，林越铭接起来：“世嘉？”
“你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下降了。”
“林叔叔，你们不在家吗？”
林恩不想理他。
林越铭在电话那头顿了顿，回：“世嘉。我和恩恩搬家了。”
周世嘉回：“我只记得你一直都不喜欢做作业。”
周世嘉没有说话，像是没有听懂他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林恩翻出他的作业，开始奋笔疾书，为了消除刚刚的尴尬，她嘴里念叨着：“你还记得吗？当年你可是最不喜欢做作业的。”
“我们搬家了，以后都不在N城了。恩恩学校那边，也已经办好手续了。”
林恩的脸腾地红透了，拍开他的手就起身回到了书桌前，有一种想直接回家的冲动。但看到了书桌上那厚厚的一沓作业，她咬咬牙，放弃了这个想法。
周世嘉沉默了两秒：“搬去哪里了？”
“你刚吃什么了？”
林越铭没有立刻回答，周世嘉听到电话那头林恩的声音，她不知道说了什么，林越铭就没有再回答。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小心翼翼睁开眼，就看到他撇了撇嘴。
“下次再说，叔叔现在有些事情。”
他的呼吸声越发清晰，她屏住呼吸，下一秒，就感觉自己的嘴角被他用指腹擦了擦。
穆青回来，周世嘉问她知不知道林恩家搬走的事情。
他逐渐靠近，她的眼神无处安放，最后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闭上了眼睛。
穆青点头。
她抿了抿唇，连呼吸都放浅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忽然就有些呼吸困难，刚想往后退一些，下巴却突然被他捏住。
穆青犹豫了下，说：“小恩不想告诉你。我和你林叔叔商量了下，决定尊重小恩的意愿。”
林恩看着他，他的眼睛很黑，眼里倒映着的，全是她。
“那你和林叔叔呢？”
周世嘉抬头，就发现她靠得如此近。
“大家都是朋友，世嘉，你还小，不懂。”
林恩起身走了过去，坐在了床边，靠近：“不喜欢吗？我做了很久的。”说着就有些委屈了。
周世嘉笑了下，没有再说什么，回到房间，他又去了阳台。
周世嘉没说话。
今晚月色很好，他仰头看，想着如果林恩看到，是不是会很喜欢。
林恩盯着他，眨眨眼睛：“喜欢吗？”
他侧头看向林恩家的阳台，原本晾着林恩衣服的衣架上空空如也，地上各式各样的花盆也已经不在，空空荡荡的、漆漆黑黑的。
周世嘉看了眼手里的东西，也是把椅子，缩小版的椅子，做成了一个钥匙扣。这把小椅子做得比那个作业还要精细，表面很光滑，看得出她用了很多心思。
他从口袋里掏出许久没有动过的烟盒，拿出一根点着，微微闭眼。
上学期的手工课，林恩十分认真地做了把椅子，还得到了老师的夸奖，为此她还改了自己的梦想，说了好几次决定以后去做家具设计师。
仿佛回到了第一天回到这里的晚上。
林恩将手里的东西扔过去，他下意识接住，还没看，就听到她说：“手工课上做的，送给你啦，就当是谢礼。”
她犹豫着叫他，开了灯之后拍着胸口，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说着“吓死我了”。
周世嘉靠在床上看书，瞥她一眼。
他勾了勾嘴角，深吸一口，吐出混浊的烟雾。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个东西，叫他一声。
耳边像是又响起了她的声音，她急急地叫他：“吸烟不好，你别再抽了，不然我告诉穆阿姨去，听到了没？”
林恩开开心心地冲进去，换了鞋子就跑到了周世嘉房间，霸占了他的书桌。
他猛地睁开眼睛，回头去看。
周世嘉懒得理她，转身进了屋。
房间里没有人，只有夏天的风，带着纱帘吹起来，影影绰绰。
林恩挤进去半个身子，满脸委屈：“江湖救急，你真的就这么冷血无情？”
对了，她已经走了。
穆青不在，周世嘉过来开门，看到她抱着那一堆作业就想关门。
她不会再叫着周世嘉然后扑到他的身上来。
假期最后几天，林恩赶作业赶到疯狂，最后实在没忍住，抱着作业敲开了隔壁的门。
她不会说着要比试自行车，然后气喘吁吁又输给他。
又是一年的寒假过去。
她不会每次收衣服都小心翼翼，把内衣藏在身后不敢让他看。
[1]
她不会站在他的面前，仰着头轻轻地问他：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从2007年起，周世嘉就认为，他会喜欢苏珩一辈子。
林恩，你说其实你很喜欢我。
2007年11月23日，周世嘉遇见苏珩。
可我又何尝不是。
2008年8月8日晚，第29届奥运会在北京开幕。
你是我回到这里，遇到最美丽的意外。
200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六十周年，全国直播首都大阅兵。
可是你怎么就，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