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我一定要去吗?”祝晓楠说,“我只是个过路客,除了你,酒会上的其他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为什么?你这么做会让我觉得你是因为我放弃这场酒会。”
“你喜欢什么颜色?”陈家伟问。
“很值得。”陈家伟说,“只要我乐意,酒会每个星期都能有,但你只有这一晚。”
“谢谢!”祝晓楠亮出难得会说的单词。
见祝晓楠犹豫不决,陈家伟接着说:“你可以为我参加这场酒会,而不是让我为你放弃。”
“他在夸你。”陈家伟说。
布里斯完全不懂这两个中国人在说什么,直到祝晓楠下定决心,指着中间的那套白色礼服说:“我要那个。”
陈家伟不管祝晓楠想说什么,自顾自地和布里斯用法语交谈起来,虽然听不到,但结合情境,加之那两个男人的目光,祝晓楠可以判断出他们一定是在讨论自己的身材。
“她真漂亮,是谁?”布里斯趁祝晓楠去试衣间试装时问陈家伟,“你要带她去酒会?丽莎那边没问题吗?”
“我……”
“她是我的……”
“布里斯之前是香奈儿的设计师之一,后来自己单干了。”陈家伟带着祝晓楠坐下,“现在没时间定制了,只好来这里挑现成的。”
祝晓楠穿着白色的礼服走出试衣间,布里斯连忙打开头顶上的水晶吊灯,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遥控器,轻轻一按,挂在墙角顶部的四个音响里放起《维也纳森林的故事》。
布里斯冥想了一下,生硬地说:“我会一点点中文,是陈家伟教我的。里面请,请坐!”
“合身吗?”祝晓楠照着镜子不好意思地问。
“对不起,我不太会说法语。”祝晓楠知道法国人讨厌讲英语,所以干脆说中文。
陈家伟走到祝晓楠身前:“很漂亮。”
“你好!”布里斯直接牵起祝晓楠的手,在手背上吻了一下。
“多少钱?”他问布里斯。
“这位是布里斯先生。”陈家伟帮祝晓楠做介绍,“布里斯,这位是祝晓楠女士。”
“这套的租金是九十欧。”
一位脖子上挂着皮尺、梳着背头的男人满脸笑容地上前迎接。
“不,我问的是买下它的价格。”
“进来。”陈家伟拉开门,伸手让祝晓楠挽着。
“你要买这套礼服?”布里斯有点儿意外,他从抽屉里翻出一部笔记,查阅了一下说,“如果买的话,需要一千五百欧。”
祝晓楠站在门外看着橱窗里陈列着的礼服,感觉那礼服就像融化的巧克力一样。她往后挪了几步,让自己的身影完全倒映在橱窗玻璃上,头部恰好贴在领口上,礼服仿佛就穿在自己身上一样。
“好,就一千五百欧。”陈家伟从钱包里抽出信用卡。
“不要把我和那种一般的教师混在一起。”陈家伟说,他走到一处街心花园的背后,推开一扇玻璃门。
“等一下,”祝晓楠拦住陈家伟,“我还是懂一点儿基础法语的,他不是说只要九十欧吗?我这儿有现金。”
“你刚刚的话让我想起一个……老师,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那是租一晚的价格。”陈家伟说,“但我想买下它。”
“怎么了?”
“为什么?”
祝晓楠停下脚步,看着那位歌手,想起之前韩夕文聊巴黎改造时说的话。
“因为……我想让你把它带回中国。”陈家伟说,“我不想在巴黎看见别的女人穿它,就当是一个纪念。”
“资本按照自己独特的原则重新组织起巴黎的内部空间,成功地将巴黎改造成一座由资本流通控制一切的城市……居民们在这种以资本为核心的城市里会丧失归属感……巴黎却无法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市民……”
POS机打印出支付凭证,布里斯撕下一联收好:“祝晓楠女士,这套礼服就永远属于你了。”
“这是刚刚那位歌手的唱词。”陈家伟朝身后指了指,“在每一座城市里,都会有这样的人,他们竭尽全力去和快速推进的物质生活对抗。”
陈家伟难掩喜悦,又和布里斯交涉了一阵。
“什么?”
“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祝晓楠问。
“他们试图将我们掩埋,却不知道我们是种子。”陈家伟说。
“我跟他说,让他请化妆师来,你不用换回之前的衣服了,我们直接去参加酒会。”
其他城市到处堆积着的钢筋混凝土会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巴黎的街道同样令人迷失。跟着陈家伟穿梭在拉丁区的小路上,祝晓楠觉得韩夕文带自己来过这儿,比如那些美轮美奂的古董行,留着花白胡须的老人戴着眼镜坐在柜台后,拿着镊子小心地调整手表里的机芯;还有充满油墨味的精致书店,连店外的长椅上都坐满了年龄各异的读者;以及数不清的咖啡厅和街头艺人,好像随便给他们一块空地就能制造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