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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风一样的男子

闹钟响了几次,最后多亏《哆啦A梦》的高亢版电话铃声帮忙。

口水姚一副积怨已久,随时山洪暴发的模样。我想跟她解释些什么,可是应该解释什么呢?

原本就心急火燎,楼下突然跳出来一个张牙舞爪的人,差点儿把我孩子都吓出来。我正要骂喵了个咪的,一看居然是春一航。

(三十一)

“你怎么在这里?”

大概是哭累了,我问警察叔叔要了杯水,补充完了水分又继续哭。就那样,派出所里,我们大发着牢骚,当着人民警察的面,把所有的惊恐化作怨气都理所当然地发在了这个男人身上。

“你们家洋妞呢?”

“还有,你没事就不要整得这么凶恶嘛,吓着这些良家妇女,少女,”她改正道,“多不好。来,帅哥,笑一个,笑一笑嘛……”

“你倒是很关心她啊。”他眼里带着笑,志得意满,或者还有其他。

“嗯。”她摸了摸我的头。

大约初二的时候,那一年的生日,春一航送给我的礼物是一支银色钢笔,英雄牌,笔尖又细又长,笔身也细一圈,全金属的,写出的字细而均匀,我只知道市价十块钱以上,当时我的钢笔已经用了两年,蓝色外壳已经裂开,每次灌墨水和写字时手上都是一圈蓝色。我抱着新钢笔跳起一米高,差点儿把课桌掀翻,当时他就是这样一个表情,笑容满面,静静地得意地看着。旁边是嘈杂的起哄声:“结婚,结婚,亲一个,亲一个……”一浪高过一浪,后来他也加入其中。

“你能不说人家吗?”我边抹眼泪边打断阳子,“好好说话。”

“来,宝宝。”春一航打了一个响指,跳起来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像极了我小时候曾养过的黑母鸡小白。这时,只见一条漂亮的马尔济斯犬深情款款地跳下车,我还伸长脖子等着一睹她主人的尊容,望眼欲穿。春一航抱起来吧唧就给了它一个深深的“儿童不宜”。

“你说她一个姑娘家的,这样子了她以后还怎么见人啊?”阳子临时扮演了我妈的角色,“你说你也真是的,人家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根正苗红的一大好姑娘,你说人家是小偷,太伤人家自尊了,人家能不伤心吗?人家小时候偷个橘子都能被狗咬的人,你说人家能成什么大事?这下好了,你让人家以后出去怎么见人啊?”被我瞪了之后,阳子很义气地不分青红皂白站在我这边,只是那口气太像妈妈了。

“宝宝,乖,嗯哇……”眼里的爱意不比对他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少,我眼睛都看直了。

我赶紧捂住了阳子的嘴巴,依然没能止住她丢过来的邪恶眼神。

“你连它都不放过?”

“你是说她还踢到了你那儿……”

“滚。宝宝,想死爸爸了吧?嗯哇……”

“那儿……”

“它妈妈呢?”

男人尴尬的表情和隐隐作痛的样子让我意识到这一句问得不妙,而且是相当不妙,脸上跟着红一阵白一阵。你说啊,你说啊?我怎么就那么二呢,还追问两句。

“不就在这里吗?”春一航朝我努了努嘴。

“你说啊,你说啊。”他不说话我自然不能放过这个一招制敌的机会,咄咄逼人。

“别瞎说,这孩子,我是奶奶。”

“我踢到了你什么啊?”我恶狠狠地反驳,得理不饶人,“你说啊,你说啊?”

“这,这就是你的洋妞?”良久,我收回脖子。

“你踢到了我……”男人突然理亏般没再说下去。

“不然你以为?”

“那完全是不小心,你摔下来的时候那个踢法,我没办法不……”男人解释。

“哦,”我吞了口水。大大地松口气,似乎内心还有点满足,“你们结婚了吗?”

“啊?他还对你动手动脚了?”阳子听了这句,看戏多过悲悯的表情让我的心情更加无法平复。

他哈哈地笑:“来,宝宝,叫妈妈。”他朝我晃着“她”的前爪,她居然也很乖地叫唤了两声。

“我还说我是张曼玉呢,你信吗?我不是看你像坏人吗,你不是还趴在我身上?还动手动脚的,我要不那么说还不早被你劫财劫色了啊?”

“乖,你叫啥名呢?”我摸着她的头。

“你后来还说自己是道上混的啊?”

“小秋,你也可以叫她木木。”春一航哈哈地说。他一说完这话那马尔济斯犬还真的回应般地舔了舔他的脸。

男人看了我一眼,虽然依然倔强,但是脸上的神情逐渐消散,已经没有了开始的严肃,肌肉舒缓了些,因为人模人样,面相就变得没那么惹人厌。

我白了他一眼,继续跟她对话:“没问你,问她呢。孩子,跟你妈妈出来玩啊,你爸爸呢?”我摸着她快垂到腿上的直发,都快赶上百年润发、海飞丝广告了,这妞长得那叫一高贵典雅、清新脱俗。

“你路过就算了,哪个正常男人看到我这窈窕淑女貌美如花不心心念念不心动,何况你还喝了酒,酒后乱性你知道不知道,万一你把持不住兽性大发怎么办,到那时我岂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现在说话条理这么清晰,谁知道你当时是不是装的,然后借酒醉……再说了,你也不照照镜子,没事板起个脸,杀人犯似的,我又没欠你钱,我还当你要打劫呢。微笑是人类最美的表情,你不知道吗?就是因为你这种人太多了,现在的社会才显得人情寡淡,世态炎凉,知道不知道?”

“爸爸他正摸着我呢。”春一航嗲声嗲气地说。

“拜托,你们别拜了,好好说话。”阳子打断正在争吵的我们。没错,其实那个男人并非抢劫犯,为了争做良好市民,当然主要是为了报那防狼器之仇,反倒把我扭送到了派出所。

我又白了他一眼:“血缘关系够乱的。”

“拜托……你是瘸了还是拐了,谁路过要你那么久?”

“我真后悔应该抱只藏獒来的,咬不死你。”春一航说。

“拜托,我就在那儿路过。是你先扑过来的,还自作多情说什么强奸、玷污。”从讲话的连贯程度看来,男人已经彻底醒酒。

“那快别那么隆重了。请问你们两父女过来就是为了给本阿姨请安的吗?请完了没其他事可以跪安了。”

“拜托,你没事不要那么凶好不好?……”我呜呜咽咽,似乎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别自作多情了,她拉肚子,今天特意带来看医生的。”他说。我想起我们楼下确实有家宠物医院,上次那小狗跑出来还把口水姚吓得不轻。

派出所里,我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声泪俱下,悲戚无比,凄凄惨惨戚戚。加上那接触不良的电路制造的灯光效果,身边的人无不为之动容,纷纷猜想面前那个猥琐男人对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你也来看医生吗?”

(三十)

我瞪了他一眼。正吵着,因为躲闪不及,春一航冷不防跟刚下楼的人撞了个满怀,那人一个踉跄,往反方向退去。春一航到底是个情场高手,对这种事的娴熟专业没二话,眼疾手快就那么轻轻一拽,那人就被接住了。于是偶像剧里最经典的一幕上演了,顾盼流光的女主角倒在含情脉脉的男主角怀中,电光石火、费洛蒙轻舞飞扬,画面定格10秒,春一航左手牵着柔弱无骨的玉手,右手更是悄然停在了女郎的腰间。因为春一航塞得太过突然,我还没反应过来,我抱着马尔济斯犬,直接就在尾巴上靠近臀部的部位亲了一口,灰头土脸,满嘴的毛,带着不知名的味道。最悲剧的是,那犬还嗷嗷叫着,一副受了猥亵的无辜表情,我见犹怜。

趁他一个不注意,我举起了万恶的防狼器,像红太狼的平底锅……

“是你啊?”我吐了口毛,看清楚春一航手上的人,这才发现是付心怡。

“老师,你打吧,我保证我这次再也不收回去了。”课堂上传小纸条被抓住,我诚恳地伸出稚嫩的手掌,梨花带雨。尺子刚一扬起,我又一次习惯性地缩了回去。在老师变脸之前,我鞠躬,“老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缩回去,不是我要缩回去的,是它不受控制,真的,骗你是小狗。”想了想转过身去,翘起屁股,“老师,你打我这里吧,我看不见,它不会跑的,而且它被我妈打习惯了,再多打几下都没关系,顶多上课我站着好了。”

付心怡惊魂未定。

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是的,哎,都是我那死鬼传给我的……”从小到大,哭是我的撒手锏,绝对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我深谙让自己迅速进入状态但是看起来绝对够撕心裂肺、肝肠寸断、五内俱崩,同时又让五官楚楚动人的高超技法,每次不及格,打碎瓷器,忘做作业我就搬出它们,再大的错都能被原谅,屡试不爽。“妈,你就不要再说我了,数学打56分我已经够伤心了,是我的数学试卷啊,我比你更伤心啦,你以为我想考这么点吗?差一点就被春一航那小子赶上了,你知道不知道?”

“哎,抱上瘾了吧?”我把马尔济斯犬交还给她有异性没人性的主人春一航。

我又重复了一遍,背水一战,索性放弃了挣扎。

春一航这才恋恋不舍地松了手,付心怡也不好意思地跳开。

“艾滋?”也许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美女,你没事吧?”春一航还握着她的手,嘴角的口水呼之欲出。看来,他是每时每刻都不忘他的采花使命,不放过经过他身边的每一个雌性物种。

“求……求求……我有艾滋病……艾滋。”大概知道苦肉计起不了作用,想起看过的电视,情急之下我什么都不管了。

“没。”大嘴巴付心怡居然只说了一个字。

阳子大侠你到哪儿去了啊?我的清白就要毁于一旦了,颜子健,救命啊……

“你确认没事吗?要不要上医院?”

“不要叫。”他一把捂住我的嘴,力气惊人,右手一动就把我从墙头上一把拽了下来,我还准备反抗,转眼便被摔倒在地。我左踢右蹬,根本不起作用,丧心病狂的他干脆顺势扑了过来。扭曲的脸、浓重的酒精味,越来越近,手也在我的腰间不安分起来。

“不了,谢谢。”还是两个词。

“你别叫,不许叫。”罪恶败露,男人面目更加凶狠,在夜色下显得更加咄咄逼人,似乎随时准备杀人灭口,我看着他眼里的寒光一阵阵发抖,提高分贝的叫声在暮色里显得更加凄厉,惨绝人寰,“救命啊,杀人啦,起火啦……我也是道上混的,我跟你其实是一伙的……”

“应该是我说对不起。这是我的名片,你要是过后发现有任何不舒服可以随时打我电话,很乐意效劳。”春一航掏出随时为猎物准备着的镀金名片,一副俯首甘为孺子牛的虔诚,还绅士般鞠了躬。

“不要玷污我。杀人啦……”

“对不起,我能打扰二位一下吗?撞一下不会怀孕的,我要先走一步了,你们就在这儿慢慢半推半就、欲拒还迎吧。”我说。

“哎,你……”

两人这才停下了彼此的眉目传情。

“救命啊,不要,救命啊。”已经无路可退,眼看他就要到跟前,我用尽生平最大的气力大喊。

“你平时不是挺啰唆的吗?今天怎么回事?”

就在男子一步一步踉跄逼近时,我愈发意识到不妙,今天这么背,不会是姓严的特意整我的吧?他其实早记起我了,这么想着我更加发慌,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悬在墙头试图翻越过去,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心一点一点地悬到嗓子眼。惧怕的感觉就像是做噩梦,明明潜意识里早已惊恐万分,可四肢就是不听使唤,灌了铅一般,使不上一分力气,只能任凭恐惧一分一分更甚。

“讨厌啦,苍天明月可鉴,我哪里啰唆啦?什么时候啰唆啦?谁说我啰唆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啰唆啦?你说啊,你说啊,你给我说清楚。”

黑衣,三十出头,突然想起最近频发的专门针对单身女性的几起抢劫案,约摸一米八的个头、高鼻梁、刀疤眼……越看越符合,越想越害怕。我学过蛤蟆功,是安慰,也是真的学过。和阳子他们一丝不苟地跟着电视里的杨过学的,我妈叫我吃饭叫了八遍我才从地上爬起来。后来我们又先后用很长时间练了打狗棒法、玉女心经、乾坤大挪移、凌波微步……

我耸耸肩。

翻上墙,厚厚的外套盖在碎玻璃上,试了试发现还矮了点,我又在墙角码了一块砖头。正做着这一切的时候,一个黑衣男子进入我的视线范围,从脸色和步伐来看,应该喝了不少,看样子是一个醉鬼,整条巷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天色这么暗,男人摇摇晃晃一步步靠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电梯里的三只生物,就春一航怀里的那只优哉游哉还能够扮淑女,只是因为刚刚那深情一吻,对我显然还有些误会,我一旦稍有靠近或有靠近的想法“她”就往春一航怀里钻,看那四脚忙碌屁股拱拱的样儿,我忍不住又擦了擦嘴,什么世道。

再一次跑了一趟厕所,推门,门把任凭我怎么使力就是打不开,我努力了几次,试着叫了半天人,都没有反应。什么隔音效果,这么好?我暗骂了一句。想着,这万一要是姓严的对我图谋不轨我不是只能任他宰割了。怎么办?怎么办?厕所的窗户是推拉的,没有防盗窗,还好在二楼,水泥台就在窗台下。观察完地形,我慢慢地从马桶上跃上窗台,跳下去,然后走那边翻围墙。正好也踩个点,我想。

(三十二)

我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个小时。洗浴城在一片僻静的民房区,并不起眼,装潢还算中上的档次,不时有男男女女穿梭其间,订的包间在走廊的最里间,空间不大,天色渐渐暗下来,风凉飕飕吹着吹着就有了诡异的感觉,我心里七上八下。

“来,一回生二回熟,为我们的友谊万岁干杯。”港粤酒楼里,我、阳子、严主任一起吃饭。严主任一副精干的暴发户模样,劲霸的西装看着倒是挺上档次,可惜智能手机别在腰上。

我准备了一个防狼器,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喝东西,与他保持至少两米远。

“友谊万岁,友谊万岁。”我为上次的爽约道歉,阳子特意过来陪我。

严主任约了我聊合约的事,地点在一洗浴城。

“小杨啊,你的声音实在是太好听了,我就喜欢听你唱《容易受伤的女人》,比王菲唱得还好听。”

(二十九)

“你太抬举我了,还是别气着王菲了……”我在这儿的名字依然是小杨,酒加上几番吹捧和胡诌,我们的气氛很和谐,阳子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公关绝对不是我的擅长,唱KTV这首也是必点和唯一拿得出手的,我只是托我爸的福酒量不错,可以波澜不惊地来上几杯。

我脸上挂着大大的囧字,成年人正常和平分手,肯定不关我事,我又没做什么,肯定不关我事。我安慰自己。

“你们这事儿算大不大,算小也不小,只要我签字,你一年都不用愁了,嘿嘿……”

“我亲眼看到的,我听到钻石男向她摊牌,说什么两人还是做朋友比较好,说性格不合,好聚好散,之后就分道扬镳了。口水姚痛快应允,然后一个人在这边哭成了泪人儿。”

“是,是,严主任,我们可都全靠您了,您高抬贵手,我们肯定会好好地孝敬您的。”

我一脸惊恐地等着她的下文。

“太客气了,见外了不是,叫严哥。你们准备怎么孝敬我啊,哈哈……”他吧唧着嘴巴。

“你还不相信我啊。”

“来,我们敬严哥一杯,祝您步步高升、宏图大展……”

“别开玩笑了。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的。”我扒拉出来的一口饭还在嘴里。

他笑得像个弥勒佛。本来大家散落的座位之间还有距离,我感觉喝着喝着桌子越来越小,成了地球村。

“你小声点,千真万确。”明明她的声音比我大多了。

“我这一生啊,算是活得没有任何遗憾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事业,事业有成,女人,女人多得是投怀送抱的……”他打了一个酒嗝。

“不……是……吧……吧……吧?”我钻到桌子底下继续问。

“啊!”一声尖叫。

“我……我……我……哪里……有……紧……紧张……”

倒酒的时候腰上突然攀上来一只粗黑的大手,恶心加惊吓,我条件反射地一挡,他的手就被我左手灵便地打下去了,因为用力过猛,酒洒了他一身。场面顿时陷入僵局。

“你这么紧张干吗?”

“来,来,严哥,我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还是阳子机灵,见机行事。

“啊?”我尖叫着,她话音刚落,我的勺子也做贼心虚吧唧落了地。

“什么游戏?”严主任还沉浸在刚刚的不悦中。

她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就跟我抖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口水姚跟钻石男吹了。”

“脱衣舞。”

“难不成您老又有内幕?这个你也不能吃。”说着我把排骨也扒拉了过来。

阳子此话一出,听着的两个人脸上表情戏剧性地变换了,一个眉开眼笑,一个呆若木鸡。

“滚。”

“好,怎么个玩法?”眉开眼笑的自然正中下怀。

“有话请说,有什么请放。”我舀了一勺饭一口吃掉,恶作剧地打断她的话,因为我知道这是她又要散布“谣言”的口头禅。

“喝酒。我们三个人,不管是谁,要是先喝醉了,就给其他人跳脱衣舞怎么样?”

“你知道吗?”她一边喝汤一边问我。

“好。”他鼓掌。

“哎呀,恭喜恭喜。唉,你不能吃这个。”我边说着边把她碗里的猪肉扒拉了过来。

啊?我呆呆地盯着阳子,那眼神是要脱你脱,除非你里面穿的是金盔甲。想着这孩子平时挺正常的,今儿莫非喝高了,就算我们赢了,谁对一中年猥琐男的肉体感兴趣呢?

“还行。四颗钻了。”她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之情,上班间隙她偷偷地开了家淘宝店。

“但是我们是女流之辈,是不是?得来点特殊的,我们轮流喝,不然太吃亏了。怎么样,严哥,您酒量那么好,大人有大量。”阳子这么一说,我才稍微放下点心。

“最近生意怎么样?”餐厅里我和付心怡正在吃午饭。

他当然答应,只是他太想把我们放倒了,凡事欲速则不达,可是我跟阳子是什么人啊,装着我们不会喝酒不会喝酒,喝了一点就装作马上要醉倒,摇头晃脑……就那样,轮流喝了一杯又一杯,也轮流上了一趟又一趟的厕所,姜还是老的辣,他已经可以看出些醉意,但是仍然深不见底。

(二十八)

阳子再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包厢里就乱成一团了。严主任骨碌碌已经滚到地上,手上还死死拖着我不肯撒手,俯下身,一股浓烈的刺激气味,带着秋天腐烂的树叶味,使劲推开扑面而来的酒气,我差点儿直接吐出来。我心中似乎已经打定主意,喵了个咪的,这工作我不要了,眼泪几乎掉下来。

我一看本来挺和谐的一件事情,她把白道黑道都给搬出来了,好像得有一场血拼,赶紧止住:“算了啊,我的姑奶奶,你就不要掺和这事了,指不定给我捅出什么大娄子来,我已经够倒霉了。我们公司跟他们公司还得长期合作呢,我要把这客户给弄砸了,老总指不定得灭了我,我还想给家里留个全尸呢……”

阳子操起酒瓶,缠上一圈桌布,手起瓶落,严主任应声倒地了。

“阿弥陀佛,同志你长这么丑,请自重。用得着吗,sister me手下一打一打的,男的女的,随便挑。你如果要嫌这文斗麻烦me还可以武斗,反正sister me黑道白道都有人……”

(三十三)

“好啊,您既然肯亲自出马,我当然要成全了。”

经理室的气氛有点不对。

“这还不容易,当然是美人计啦。”她说得很轻巧。

口水姚端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

“你怎么搞定?”

我低眉顺目。

“干脆sister me帮忙,我帮你搞定老严?”末了,阳子很仗义。

“你怎么回事?还想不想干了?”

当晚,在徐记大宴宾客。我、阳子加上那两位管事的红袖章同志一共四个人,吃生猛海鲜又不能喝啤酒,最后硬是干掉了两瓶茅台,我喝得差点连胃都吐出来了。那两胖子兴致很高,喝完还要去唱歌,非要男女对唱。到凌晨的时候,我才东倒西歪地回来。据阳子说借着酒劲我上了桌子,抱着个酒瓶死活要唱完王菲的《容易受伤的女人》才肯下来。我不记得了。我没见过我喝醉酒的样子,如她所说,那实在不像我英明神武的风格。

“对不起,想,当然想,做梦都想,经理。”

“瞎说,我们可是纯良好代表。”阳子说这话的神态让我想起苍蝇妈妈跟儿子的对话,“妈妈,别人都说我们吃的是屎。”“乱讲,吃饭的时候不要讲这么恶心的话题。”

“有你这么想的吗?第一个单子居然就把客户脑袋开瓢了?”

“那你们公司到底怎么样?真的违规了?”

“不是,经理,是因为他动手动脚,我没办法,所以才——”

我不再发表意见。事实上,我无可奈何,在现实面前人都是蝼蚁,我们看似磐石的东西很多时候其实吹弹可破,我们独行于世,我们双腿行走,但其实我们小学时就学过这个世界上最牢固的关系是三角形。从小,我们家的粮铺就没少给村长队长送油送米,江湖上,这叫保护费,摩登名字叫潜规则。

“客户是上帝不知道吗?第一天进来我怎么跟你们说的?”

“树大招风,他们就折腾吧,整个一没事找事。这年头,生意不好做了,得找几座靠山。”她揉揉头。

“但是没见过这么好色得不要脸的上帝。”我弱弱地说。

我为远鸿的事进退两难,阳子的日子似乎也不好过,公司在一次突击检查中差点被吊销资格,果然又是一个多事之秋。这是我完全不知情的,她不说,光从表现和表情看,我是绝对看不出端倪的,阳子跟我复述的时候我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赶紧挖个洞把她埋起来,她却还事不关己地大大咧咧:“不就是不爱读书嘛,我又不傻。”话还未完就撞在门上。

“看看你什么态度,他把你怎么着了吗?吃了你吗?不就摸个手吗?你还真当自己贞德了?拿别人钱替别人办事的道理你不懂吗?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随便给你就是几千万,这年代,谁还没个特殊要求。

(二十七)

“我也跟你丑话说在前头,职场不比你们学校,我最怕那些所谓的高材生,揣着名牌大学的文凭恃才傲物,清高得不可一世,任谁都不放在眼里,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不顺眼。我跟你讲,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一潭浑水,有本事你们不吃饭不跟人打交道,别食人间烟火隐居山林,当你们的小龙女,当你们的神仙姐姐去,公司给你们每个月发粮饷,留在这儿就得适应。

——陈晓东《风一样的男子》

“现在,你给我去把这屁股擦干净,道歉也好,赔钱也好,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我要看到他的合同,而且是和和气气签下的合同,不能对公司名誉有任何损失,明白了吗?

也许我是将风溶解在血中的男子,也许我是天生崇拜追逐,当你将疑虑装得若无其事,请原谅我,像风一样的男子。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走人,不过我很明白地告诉你,那样的结果只有一个,故意伤害罪。你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