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黑人孩子太瘦弱矮小,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只怕实际年纪要比看上去大得多。直接给钱,并不是最好的方法,却是简单直接且有效的方式。
“给他们五百美金,告诉他们,这个孩子没有带来厄运,相反他给他们带来了好运。”易择城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此时他蜷缩成一团。
杨铭拿出五百美元,与地导说了易择城的意思,那个地导立即向在场的黑人转达了他的话。那个男孩的父母相互对视了一眼,最后喜极而泣。他们感谢着上帝的恩赐,将这个被祝福的孩子,带进他们的家庭。
他立即上前,低声问:“易总,您有什么吩咐?”
所谓被邪灵附体的孩子变成被赐福的孩子,不过是父母转念之间的事。
“杨铭。”易择城喊了站在一旁的杨铭。
上车之后,易择城转头看着霍慈,从刚才起,她的脸色就阴沉得可怕,像是随时准备爆发。他伸出手,握住她放在身侧的手掌,柔软的手掌带着烫人的温度。
此时身后的黑人开始躁动,他们冲着易择城大声嚷嚷,但是并不敢冲上前来。他所乘坐的车子就停在路边,隆重的车队震慑着那些黑人。即便他们不了解这些人的来历,也明白,这个中国男人惹不得。
其他人都先回酒店了,易择城和霍慈带着这个孩子前往医院。在非洲有专门的儿童权益保障组织,也有专门救治这些受难儿童的。易择城虽然临时救下这个孩子,但真正能救这个孩子的是这个组织。
他不曾有一刻,忘记自己的誓言。
易择城和医生说话的时候,霍慈却偷偷地走了出来。这个医院是由法国援助建立的,虽然简单,但设施还算不错。霍慈走到草坪的椅子上,这里是给病人休息的。
就像他第一天加入无国界医生组织时,所宣誓过的那样:我来到这里,将抛开种族、宗教、信仰和政治立场,为身处困境的人们提供援助。
暮色已经降临,空气中的燥热却丝毫未减。
他说:“走吧,我们送他去医院。”
霍慈坐在椅子上,脑海中想着的却不是那个黑人小孩,而是她自己,当一夕之间,美好的梦境破碎,剩下的都是鲜血淋漓的现实。
霍慈看着易择城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一直走到她的面前。
有人会说,不过是父母离婚而已,有什么可这么伤心的,况且你都已经是十八岁的孩子了。可谁都不知道,从前的霍慈不是这样的。
那帮衣衫褴褛的黑人,谁都不敢上前挡住这个中国男人。大家看着他走到那个躺在地上的孩子面前,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上万美金的高定西服,包裹着这个孩子。他慢慢地抱起地上的孩子,虽然从头至尾,他的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但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的坚定、温柔。
她就像个普通的高中少女那样,虽然成绩好,可也会在课堂上偷偷地看漫画书,还会喜欢韩国偶像团队,最喜欢的是东方神起,最喜欢的歌,是那首《为何我会喜欢上你》。那次月考名次掉出了年级前十,她气得在家里哭了整整一天。最后是爸爸回来,带着她去滑冰、吃甜点才把她哄开心。
他的话还没说完,易择城已抬脚往前走。
少女时期的霍慈,远没有现在对世界这么冷漠,她有一颗柔软的心,一点儿也不特立独行。
潘琛见他来了,赶紧说:“择城,你劝劝霍慈,我们最好不要……”
如果父母不能对孩子负责,为什么他们要生下孩子呢?
霍慈转头看见易择城时,张了张嘴,但他的眼睛望向前方。
如果他们可以,能不能稍微负责任一点儿,最起码不要那么突然地抛弃她?
他拨开人群,走到一脸盛怒的霍慈身边。
“被抛弃”这三个字,很久之前就开始折磨着她。
地导一脸尴尬,求助似的看向潘琛。这时身后又停下几辆车,中间的车子停下后,车门被打开,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的男人,缓缓从车里走了下来。
沈茜和她说过,沈随安也不要她了。
“翻译啊,直接翻译给他们。”霍慈愤怒地看着这群愚昧的人。
她天真地以为自己是全世界的中心,可一夕之间,她成了被所有人丢下的可怜虫。当她孤零零地躺在医院的时候,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
地导为难地看着她,显然对方也感觉到这个异国女子的愤怒,但他们都一脸迷茫。
霍慈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她知道不该这么想,她应该开朗些,应该乐观些,应该往更好的地方去想。现在的她是一个独立的人,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她有名气,有那么多人喜欢她。她有钱,她可以在北京买一套极奢华的房子,她开着几百万的车,她是所有人眼里的成功人士,再也没人能抛弃她了。
她看到那个黑人父亲一脸冷漠的模样,而不远处有个在轻声啜泣的黑人女子,她愤怒地指着他们说:“如果不能善待这个孩子,当初为什么要生下他?都是借口,他们根本就不配为人父母。”
霍慈,你可以的。
“放狗屁。”霍慈冷冷地冲着对面说了一声。
她握了握手掌,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默念着。
地导赶到,冲着对方说了几句,那边刚停下,他又对霍慈说:“霍小姐,这位就是孩子爸爸,他说孩子被邪灵附体,给家里带来了灾难,他正在请牧师为他驱魔。”
霍慈,你可以的,可以的,可以的……
“住手!”霍慈用英文冲着那个正在做仪式的牧师冷冷地喊了一声。她上前,却被一个瘦弱的黑人男子挡住,他挥动着双手阻挡她。唐旭赶过来,还以为这个男人要对她动手,立即冲了上去。双方语言不通,眼看着就要冲突起来。
“小姐,你没事吧。”一个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当霍慈看到地上皮开肉绽的黑人孩子时,浑身都在颤抖。那个孩子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周围围着好些人,谁都没有上前,一脸冷漠地看着地上的孩子。
霍慈慢慢地抬起头,就看见面前有一方干净的帕子,是那个男人递过来的。
“先别说了,我们也跟着过去看看。”潘琛赶紧说。
这是个十分好看的男人,阴柔、俊美,丹凤眼斜飞入鬓,他穿着一身定制西装,笑意盈盈,像极了从天而降的王子。
唐旭一见女神下去了,怕她有危险,赶紧跟着跑了过去。时窗团队的人纷纷下车,有人还带上了摄像机。地导是真着急了,他跟潘琛说:“潘哥,这可是当地人的事情,咱们不好插手啊。”
只可惜,霍慈不是灰姑娘。
“哎,霍慈。”潘琛着急地喊了一句,可是下车的人,已经头也不回地过去了。
她淡淡地扫了一眼那方手帕,带着淡淡的香水味。
就在他们还在讨论要不要去看的时候,车门已经被打开。
“你在这里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温柔的语调,十足贴心。
这是陌生的国度,这里的人和他们没有关系,可面对这样的事情,谁都无法袖手旁观。特别是,被这样对待的还是一个孩子。
霍慈站了起来,她朝着这个男人瞧了一眼,说:“谢谢,不用。”一瞬间,她收敛了所有软弱,整个人又变得十足冷漠。
地导劝他们不要去,但谁都不愿意离开。
看着她重新走进医院楼里,男人哼笑一声。站在不远处的助理立即上前来,他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
“要不咱们下去看看吧,这也是个题材啊。”有人提议。
“这天气真热。”他恶狠狠地说了一句。
众人心里顿时憋着一口气,没人再说话了。
助理低头不敢说话,他又开口轻蔑地笑了一声:“这女人挺有意思的,给我查查她的底细。”
地导叹了一口气:“这里的人愚昧得很,好好的孩子非说是巫童。要是不驱魔的话,家里就要遭难。这种驱魔仪式很常见的。”
易择城正要出来,就看见霍慈回来了。
大家愣住。
他上前,微皱着眉头,低声说:“马里的治安并不好,不要乱跑。”
所有人都从车里向外看,开车的地导,瞧了一眼,见怪不怪地说:“又在进行驱魔仪式呢。”
这里的情况,比几内亚要糟糕得多,各方势力纷争不断,就连政府军都不能完全控制所有地区。
“那边在干吗?”突然,唐旭指着车外问道。
霍慈看着他:“对不起,我只是在医院花园里坐坐。”
等到回酒店的时候,晚霞已布满了整片天空,空气里的燥热,让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湿透了。虽然很累,可每个人精神都不错,谁也没抱怨,都在交流今天的情况。
易择城见她神色凝重,便没有多说,直接牵着她的手往外面走。
潘琛虽然是MSF的成员,但是MSF一向和中国援非医疗队关系不错。因为得到了中国医疗队的准许,他们的拍摄时间延迟了许久。
杨铭坐在车里,看着自家老板牵着霍慈的手从门口走了出来。虽然他心底已经猜测得差不多了,却远没有亲眼看见来得冲击力大。他立即下车,将后座的车门打开。
潘琛一愣,随后点头说:“我去和他们沟通沟通,不耽误他们工作的话,应该不会被拒绝的。”
等都坐好之后,易择城沉声说:“回酒店。”
“潘哥,咱们待会儿能去拍摄他们吗?”唐旭忍不住问。
霍慈这才想起那个黑人孩子,她问:“那个孩子怎么样?”
一向沉稳的潘琛,都被这一幕感动,他指着对面说:“那是咱们国家援助马里医疗队的所在医院,他们每周都会在这里升旗。正巧让我们赶上了。”
“重度营养不良,伤口都是皮外伤,我已经联系了当地的儿童援助机构,他们会全程跟进。”易择城转头看了她一眼。
霍慈并不是一个有强烈情感的人,她一直很冷漠,冷漠地对待这个世界,她情感的宣泄只是对易择城。此刻,她看着眼前的这面旗帜,似乎突然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会愿意为此前赴后继。
霍慈疲倦地点头,那很好,最起码这个孩子会被照顾。
她从未像这一刻一样,生出一份责任感。
她闭着眼睛想要休息,下一秒,整个人就落进一个温热的怀抱中。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前面副驾驶座上的杨铭,想要往旁边躲。
霍慈看着对面旗杆上迎面飘扬的五星红旗,眼眶微湿。她走过那么多地方,却从未像今天这样心潮澎湃。当听到熟悉的音乐时,他们所有人几乎是自发地跑到了这里。在这远离祖国的异国土地上,听到熟悉的国歌时,那种激动,旁人无法想象。
可是她的肩膀被易择城的手紧紧地按住,他清冷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来:“动什么?不是累了吗,闭上眼睛休息。到酒店我会叫你。”
“我也爱你,中国!”
可是不是说好先不要让别人知道的……
当国旗伴随着最后一个音符,到达旗杆顶端的时候,不知是谁,猛地冲着对面大喊了一声:“我爱你,祖国!”
头顶的声音又响起:“嫌这样睡得不舒服?要不躺在我腿上?”
清晨的阳光洒在每一张脸上,充满朝气、热血,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着一颗赤诚的心。所有人静静地站在街角,看着那面鲜艳的国旗伴随着国歌,缓缓地升起。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心底冲出来,那样炙热,那样汹涌。
霍慈:“……”
对面鲜艳的五星红旗,正在旗杆上慢慢升起。
坐在前面的杨铭,一颗脑袋都快缩到座位底下去了:当我不存在吧,可是老板,您真的还是我老板吗?
“是国歌,是我们的国歌!”说话的人,带着哽咽的声音。
此时,易择城真的已经开始动手,霍慈立即闭着眼睛,说:“我睡了。”
是音乐声,然后所有人几乎同时往前跑,当拐弯之后,就听到对面院子里传来的悠扬激昂的音乐。
易择城看着她白嫩精致的小脸,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他伸手将她捞进自己的怀中,淡淡地说:“离那么远做什么,靠过来。”他的声音又强势又霸道。
“等等。”唐旭突然停下,众人跟着停住脚步,他说,“你们有没有听到?”
霍慈贴着他的胸口,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就是他温热的皮肤。她耳边是他的心跳声,强劲有力,是滚烫的,火热的,不像他的外表那么冷。
从车上下来之后,他们步行前往营区,这里安置了不少难民,都是因为战乱而失去了家园的人。
窗外,是街道上偶尔闪过的灯光。
他们也想前往加奥。
车里,安静得像一个小小的世界。
营地在距巴马科一个小时车程的地方,其实马里最受人关注的联合国营地,在加奥。那里是首都巴马科唯一通往北部地区的道路,自从内乱之后,联合国便在两方的中间地带设置了营区,这两年来有不少维和人员在此丧生。
不知过了多久,当霍慈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周围一片漆黑。然后她听到旁边低沉的声音:“醒了?”
霍慈脸上平静,心底却一笑:真闷骚。
思绪在一瞬间重新回来,她在回酒店的路上睡着了。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握住霍慈放在身侧的手掌。然后,旁边的男人点头,声音清冷地说:“很好,你们也要注意安全。”他握住她的手,在她手心挠了两下,这才松开。
她看了一眼前面,杨铭和司机都不在了。
无国界医生对于这样的纪录片拍摄,一向十分欢迎。毕竟这样可以推广他们的组织,能让更多人了解这个非政府组织。
“你怎么不叫醒我?”霍慈转过头看他,嘴角刚好擦着他的脸颊而过。
魏来立即表示:“您放心吧,易先生,我们一定会的。”
原本安静的男人,突然将她压倒在椅背上,一瞬间就衔住她的唇。
“今天潘哥会和你们同行,MSF那边会全力配合你们的拍摄工作,当然你们也要尊重他们。”易择城看着他们,提醒道。
他靠在她耳边,低声轻笑着:“是个小流氓,却连换气都不会。”
时窗团队的人看见他,都一惊,他们都随意惯了,猛然看见这样西装革履的,才真正意识到面前这个俊美的男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大人物。
霍慈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他,斜睨着哼笑:“比不上你经验丰富。”
霍慈低声一笑,易择城已经走了过来。
说完,她自己就后悔了,忒俗,像个因吃醋而翻男朋友旧账的小女人。
她差点儿都忘了,他还是个霸道总裁呢。
好在易择城低笑一声,没说话。
易择城今天穿了一身深蓝色西装,剪裁得十分合身,抬起袖子时,扣着的宝石袖口华贵精致。这些天看惯了他休闲的打扮,再看他穿着这样的高定西装,整个人高贵尽显。
霍慈立即给自己找了台阶:“回去吃饭吧,我饿了。”
在餐厅的时候,霍慈正端着一杯冷水,一抬头,就看见缓缓走进来的人。
她实在是太累了,在餐厅只吃了一点儿,就不吃了,易择城哄着她又吃了一份沙拉,才带着她上楼。只是电梯到二楼的时候,他居然跟着下来了。
今天易择城和马里政府的经济部长有个会面,所以今天前往联合国设立在巴马科郊区的营地,是霍慈和纪录片团队,依旧由潘琛带队。
霍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提醒:“易先生,您的房间不在这里。”
莫星辰瞬间抓狂,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怎么能有这种人!
“没关系,我女朋友的房间在这里。”他淡淡地说。
“嘟嘟嘟嘟……”她再次把手机拿到面前,通话结束了……
霍慈瞧着云淡风轻地说出这话的人,说好的一座冰山呢?
等回过神,她立即问:“说吧,那个奸夫是谁?”
两人往她房间走,还没到就已经注意到酒店走廊上的骚乱。然后她看见所有人都站在她的房间门口。
莫星辰心中默默流泪。
“怎么回事?”她快步走了过去,看见叶明诗正站在她的房间里。
嘿,她到底是前世造了什么孽,睡到一半被吵醒,然后听着人家秀恩爱?
唐旭一脸着急地说:“叶小姐,你先出来吧,霍慈不在,你这么进她的房间,不妥吧。”
憋了一口血的莫星辰,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咬牙道:“霍慈,你就是专程打电话来跟我秀恩爱的?”
霍慈推开人群,冷冷地看着叶明诗。
所以这人千里迢迢地打越洋电话过来,就是为了嘲笑她这个单身狗?不对,等等,这哪是来嘲笑她的,这是来秀恩爱的。
她就站在房间里,手上拿着一个药瓶。
莫星辰:“……”
霍慈冷着脸冲进房间,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药瓶,眼神凌厉:“滚出去。”
对面清淡的声音再次响起:“就不像你这样,是个单身狗了。”
叶明诗惊愕地看着她,说:“你在吃舍曲林?”
把人吵醒,又不说话,这朋友是真没法做了吧。
“滚!”霍慈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你倒是说啊。”莫星辰见那头没了声音,就催促。
叶明诗看着易择城,着急地说:“学长,她,她是……”
不像她平时那种淡漠的语气,有点儿得意,又有点儿甜蜜。她把手机拿到眼前,来电显示确实是霍慈啊,声音也是她的,可是听着语气真不一样。她和霍慈认识这么久,就没听过她这口气。
“叶明诗,请你出去。”易择城的声音依旧清冷,可是谁都能听得出来,他声音中压抑着盛怒。
“什么不一样啊?”莫星辰抓了抓头发,她怎么觉得霍慈的声音听起来特别不一样?
叶明诗咬着唇,不甘心地看着易择城。易择城冰冷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他的眼神犀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此时已经将她心底的那些心思瞧得一清二楚。
霍慈慵懒地在床上打了个滚,淡淡地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告诉你,我以后就和你不一样了。”
“叶明诗,你已经违背了作为一个医生的道德。”易择城冷冷地看着她,然后吐出三个字,“滚出去。”
“莫星辰。”霍慈叫了她一声。此时莫星辰坐了起来,这会儿是下午三点钟,她才睡了四个小时不到,头发乱糟糟地搭在肩膀上,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她说:“霍慈,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
所有人都走了,空荡荡的走廊,一下静得有些可怕。
莫星辰一听是她的声音,朦胧睡意中带着愤怒:“我今天十一点才躺下,扰人清梦,你想干吗啊?”
易择城走到门口,伸手推门的时候,身后的女人说:“你也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霍慈:“莫星辰,别睡了,快起来。”
门被关上了,他没走出去。
“喂。”电话那头是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
霍慈看着桌子上摆着的瓶子,那些都是她在吃的药,不止舍曲林,还有别的,都是她要吃的。因为她是一个病人,一个精神病人。
一直到躺在床上,霍慈耳边还在回荡着易择城低沉的声音。她在床上翻了一下,实在是有种抑制不住的兴奋,于是翻出通讯录。
霍慈猛地将手中的药瓶砸到对面的墙壁上,瓶子里的药片,哗啦啦地响着,药瓶顺着墙角,又滚到了她的脚边。
“霍慈,我跟你说过吗?”他的声音透着一种从容不迫和气定神闲,霍慈甚至在想着他说话时的模样——衬衫的纽扣大概被解开了几粒,露出结实的胸膛,说话的时候,喉结上下滑动着,性感十足。他低声说,“你很好。”
“我让你出去,你没听到吗?”
她咬着红唇,恨恨地想,这个男人是吃定她了吧。可是她的心在跳,那种跳动的幅度,这一世,只为了这样一个人。
易择城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看着她,她背着他站着,虽然竭力克制着,可是肩膀在轻轻抖动。她最大的隐私就这么当众被掀开,就像是一个人,被掀开最不愿意面对的伤口。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的呼吸声,霍慈的脸颊一直烫到耳朵根。
他从身后轻轻地抱住她,霍慈的身体在抖,这次他清楚地感觉到了。
半晌,电话里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对不起,我眼瞎。”
“霍慈,我和你说过的。”他的声音清润得像泉水流淌,不再清冷,带着淡淡的温柔,没那么浓烈,却恰到好处,他说,“你很好。”
他冷冷地说:“你太商业化。”
可是他怀中的人,在下一刻猛地转身。
易择城微愣,然后想起几个月前的场景——
“我不好,我骗了你,我根本就不是正常人,我有病。对,他们说得对,我这样的人,没人会喜欢我的真面目的。
接通之后,就听那头的人轻笑,她有点儿苦恼地说:“可是怎么办?他说我拍的作品真诚又用心,一点儿也不商业化。”
“没人会想要我的,我就是个拖累。”
看着屏幕上“粉丝”两个字,他冷笑一声,结果电话就响了起来,是霍慈打来的。
所有的情绪都在一瞬间爆发,那些被人抛弃的记忆,那些自我唾弃的经过……记忆不会随着岁月而消散,伤害只会在岁月中积累得越来越深。
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那边才慢悠悠地回复了一句:“谁?我粉丝吗?”
直到她被压在床上,她身上的男人,咬着牙说:“我要。我还不认识你的时候,就没有放弃你,现在,更不会。”
这边易择城打完电话,才给霍慈发了短信:“离那小子远点儿。”
他的声音像是暗夜里的蛊惑,在她的耳边响起,神奇地安抚着她狂躁的心。
电话挂断之后,杨铭对着手机疑惑,他怎么觉得易总刚刚说的话,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呢?
她心底知道,易择城和其他所有的人都不一样,他高大挺拔的身体让她觉得温暖厚实。她知道自己很可恶,她喜欢易择城是不纯粹的,她知道他这个人虽然面冷,却格外坚定,他能在车外为素不相识的自己提四个小时的吊瓶。他能为了一腔理想,放弃人人羡慕的生活和位置,来到非洲。
“还有去年的九十张杂志封面,一张不少地给我找来。”
他比谁都有一颗坚定和赤诚的心。
说完,他也不敢挂电话,小心翼翼地问:“还需要我做别的吗?”
她知道,只要是他认定的,他就不会抛下,所以她努力让自己成为他认定的那个,她想尽办法接近他,勾引他。
他也不敢质疑老板的话,立即说:“好的,我立即去找。”
“霍慈。”他伸手摸着她的脸颊,指腹蹭了下她的耳朵,原本还神色紧绷的人,猛然颤了下,他伸着手指又捏了下她的耳垂。
杨铭:易总,您真的变了。
“没什么的,只是个小问题而已。”他低头在她耳侧温柔地亲了下,原本清冷的声音带着极致的诱惑,每个声调都那样轻,又那样坚定。
“把霍慈拍过的作品都找出来给我。”他伸手捏了捏鼻梁,靠在椅背上,今晚那个唐旭一脸崇拜的模样,可真碍眼。
窗外是挂在星空的一轮明月,天际如黑色绒布般,繁星在这片黑色绒布上散发着璀璨光芒。周围很静,似乎只能听到他们彼此的呼吸声。窗帘拉了起来,挡住整个房间,只是窗台上的半扇窗户被打开一条缝,浅浅的风吹了进来,撩起纱窗的一角。
杨铭今晚做错了事,此时接到他的电话,战战兢兢地问:“易总,您有什么事儿吩咐吗?”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灯,暖黄的灯光,并不明亮。霍慈缓缓睁开眼睛,仰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琥珀色的浅淡眼眸,亮得耀眼。
回了房间,易择城洗完澡,出来之后,看了一眼手机,某人连条短信都没发来。他想了想,拨了电话给杨铭。
她似乎下定了决心,才说:“这不是小问题,我有抑郁症已经七年了。我父母离婚之后,我就开始变得不爱说话,等我妈妈发现的时候,我已经开始有自残倾向了。”
这要是再看不出来这两人之间有猫腻,他这个助理可以回家吃自己了。
易择城默然地看着她,眼中滑过心疼,是那样清楚又明了。
“易总,我……”杨铭吓得脸都白了:我到底做了什么事儿?
也许会有人说,她可真是太脆弱了,不过就是父母离婚,就变成这样,那失去父母甚至从小就生活处境困难的孩子,岂不是要去死?可是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每个人所能承受的都不一样。十八岁的霍慈,天真单纯,她的世界美好得像一幅画。越是被保护得好的孩子,越是容易被伤害。
眼瞧着一群人开心地进了电梯,易择城抿嘴看向旁边的杨铭,声音极低地问:“房间是你给安排的?”
她也曾经问过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在意,为什么要变成这样,但她走不出去,她被困在一个狭小的天地里,她看不见外面的世界。
霍慈一脸平淡:“易先生要是没事,我先走了。”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喜欢你,就像你说的那样。在你还不认识我的时候,就愿意为我拼尽全力。是你把我从车里救出来的,是你一直握着我的手不放的。我对你的喜欢并不单纯,我想要的是你给我的安全感。”
谁知已经走到前面的唐旭,突然转身喊她:“霍慈,咱们好像是住一层楼,电梯快来了,一起吧!”小粉丝眼冒星光。
她的目的不纯粹,她活该被当众这样拆穿。她像是落水的人,溺在水中太久太久,以至于要不顾一切地抓住路过的一艘大船。
“没事,都挺好的。”霍慈浅笑。
易择城清润的声音响起,还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这不是很好吗?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
“这里住宿条件简陋,你别见外。”他声音低沉清冷,好听得能让人耳朵怀孕。
这不是很好吗?你喜欢我就够了。
还挺沉得住气。
深夜寂静极了,天地之间只剩下他方才的那句话。
易择城看着一脸平静的人,头发扎在脑后,看起来就只有二十岁出头。
霍慈被他的话击中,身体在颤,胸腔是热的。
杨铭吓得脸都白了,难道易总是在问霍小姐?可……可他怕霍小姐半夜骚扰易总,还特地把她安排到二楼去了。这间酒店已是巴马科最好的酒店,不过也只有几层而已,杨铭还是尽最大可能地隔开了他们俩。
“这对你不公平,两个人之间不该是……”可是她的话还没说话,唇就被堵住了。
霍慈回头看他,淡然一笑:“易先生,有什么事儿吗?”
霍慈被亲得意识模糊时,易择城才放开她。他低头看着她,仿佛是嗤笑:“连恋爱都没谈过的人,怎么知道两个人之间应该怎么样?”
恰巧霍慈从旁边轻飘飘地走过去,易择城开口喊道:“霍小姐。”
霍慈一愣。
其他人?杨铭一愣,虚心地看着他,连纪录片团队在内,有二十几号人呢,易总这是说的哪个人啊?
“两个人之间应该怎么样,没有模版,更无从参考。你喜欢的,正是我可以给你的。”易择城的声音清润又严肃,停顿了片刻,然后他的声音陡然变得轻软,他说,“这就够了。”
拿到房卡的时候,易择城低头看着自己的房间号,问杨铭:“其他人都住哪儿?”
你喜欢的,是我有的,这就够了。
叶明诗和潘琛需要到无国界医生组织开会,因为马里局势动乱,一直恐怖袭击不断。所以要进入营地拍摄,需要事先协调。他们回来的时候,才和大家又重新认识,一直聚到十一点多,才各自回房休息。
霍慈心中热得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破胸腔,又热又涨。
他不过才离开易总一周而已,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易总这么胡说八道?
然后他低头,眼角翘起,轻声说:“现在我们能做两个人之间应该做的另外一件事吗?”
知道内情的杨铭,在一旁瑟瑟发抖。
霍慈睁着漆黑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无辜又纯洁。
大家这才恍然,不过转念一想,也对,霍慈这么高的身价,确实难请。况且又是非洲这样的地方,一般人真不愿意来。
他问:“霍慈,我要你,你愿意给我吗?”
睁眼说瞎话的男人。
眨了一下眼睛的姑娘,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吻在他的下巴上。
众人一愣,他笑道:“要不然,我也不会几次登门请霍小姐参加这个项目。”
……
霍慈看着他:你装,你再装。
霍慈被抱着去洗澡的时候,眼睛都是闭上的。她不记得过了多久,只知道很累,又舒服又累,那种餍足,让她放心地闭上眼睛。
他淡淡开口:“其实,我也是霍小姐的粉丝。”
易择城看着怀中累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的人,低笑了一声。
他们虽然是拍纪录片的,也见过不少圈内男明星,可是这位易先生,真的不比那些靠脸混娱乐圈的差,甚至他身上有股不怒自威的味儿,让人不敢直视。
果然累了就不会胡思乱想,这个办法倒是不错,易先生心满意足地想着。
“没事。”易择城浅浅一笑,俊美的长相在这一刻鲜活起来,好看得令一桌子男人都嫉妒。
霍慈睁开眼时,虽然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可仍旧有种天光大亮的感觉。然后,她一睁开眼睛,就看见睡在旁边的易择城,他略有些长的黑发,落在雪白的枕头上。
想着这位是衣食父母,谁都不敢再随便说笑了。
这是她第一次清晨醒来,看见一个男人的睡颜,他的眉毛又黑又浓,鼻梁高挺直立,此时闭着眼睛,那双总是格外冷静的眸子被藏了起来。薄被就搭在他的胸口,他侧着身子面对着霍慈,一条结实的手臂,此时就搭在她的腰间。
众人这才注意到,还有大老板在这里呢。这次团队能来非洲拍摄,也是因为易择城的投资。
霍慈躺了一会儿,这才感觉到双腿的酸软疼痛,她动了一下,想小心地挪开易择城的手臂。可是她一动,他的眼皮便抖了下,随后睫毛颤了颤,只是他没立即睁开眼睛,而是带着浓浓的睡意问:“这么早就醒了?”
还是魏来眼尖,发现易择城神色淡淡的。这位易先生魏来也就见过一面,一看就是讲究的人。以为他是不喜欢这么闹腾的场合,魏来赶紧把众人叫住了,对他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易先生,这些年轻人没事就爱闹腾。”
非洲每个清晨的阳光总是那么充足。
都是年轻人,闹起来,屋子里都沸腾了。
霍慈并不能确定现在是几点,有些无奈地说:“今天还有工作。”
“那可不行,好不容易见到霍慈,我们得让她知道知道,还有你这号粉丝呢。”
“我没有。”他依旧闭着眼睛,声音里竟然是从未听过的无赖感,就像是他没工作,也不许别人起来一样。说完,他就靠了过来,手臂收紧,一下将她捞进怀里。
唐旭着急了,立马说:“你们给我留点儿面儿行不行?”
“我真的得去工作。”霍慈淡淡地说。
“‘要是我能见霍慈一面,我愿意一辈子不找女朋友’,这可是唐旭的金句。”有人坏笑着抖搂出来。
越是这种时候,她越是不允许自己退缩,哪怕被人当众揭穿隐私,她也不允许自己放松。
“我也可以作证,霍慈你绝对是他心中的不二女神。”另外一个人也搭腔。
易择城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眸子,没了冷冰冰的硬度,温暖得像窗外的阳光。
倒是旁边的魏来一笑,替他说:“霍慈,这事儿我可以替唐旭作证,他平时在我们面前夸你,比这个还黏糊。”
“好,我陪你起床。”
“这幅照片我第一次看的时候,真的直击心灵,我在想拍这样照片的人,肯定有一颗至纯至灵的心。”唐旭说着,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这种话听起来像拍马屁。
两人穿好衣服后,霍慈才想起来拿出手机,只是当她看到手机上的数字,愣住了。这几天她都是和时窗团队的人一起离开酒店,都是早上七点就出门,因为有些拍摄的地方很远。
坐的时候,唐旭挤到了霍慈身边。坐在对面的易择城面色淡然,只是不时地抬眸,目光扫过来。唐旭当真是个小粉丝,打开手机,屏保都是霍慈早年参加摄影赛事时的一幅作品,也是她拿金奖的作品。
“都已经这么晚了。”她自语,忍不住揉自己的头发,眉头紧锁着。
显然这次的宣传计划很大,无国界医生组织是没有政治倾向的组织,也是世界上少数几个被允许进入朝鲜的非政府组织。这次能来参加这样的公益片拍摄,对于时窗这样一个团队来说,既是挑战,又是机遇。毕竟都是年轻人,心里都有热血。
一旁的易择城反而不紧不慢,他捞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笑道:“正好吃午餐。”
他们都是易择城请来的,目的是拍摄一部公益纪录片。
霍慈回头看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工作狂易先生能说出的话。
用餐地点是餐厅专门的包厢,纪录片团队早他们一天过来。席上,众人相互介绍,“小胡子”叫魏来,是这个团队的老大,也是目前的执行制片,团队人不多,可五脏俱全。唐旭是摄影师,和霍慈是同行。
他走过来,在她额上亲了一下,说道:“别看了,你的老板允许你今天休息一天。”
唐旭挠了挠头,笑起来一脸傻气。
霍慈这才想起来,他还是她的老板。
“不用叫我霍小姐,叫我霍慈就好。”她脸上淡淡的,并没生气。
晚上,时窗团队的人回来时,霍慈正在餐厅的水吧旁坐着。唐旭一进来,就激动地跑了过来:“霍慈,你知道我今天拍到什么了吗?”
唐旭这才发觉,他一直握着霍慈的手。他赶紧松开,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霍小姐,我真不是故意的。”
“什么?”霍慈先是一愣,随后神色如常地反问他。
“你还不松手啊?”旁边的“小胡子”实在看不下去了,要不是他了解唐旭的性格,知道他不是乱占便宜的人,就冲这小子到现在还握着人家的手这行为,实在是有点儿咸猪手的嫌疑。
时窗团队的人都在抱怨饿死了,大家在旁边的桌子旁坐下,魏来喊他们两个:“霍慈,你晚饭吃过了吗?要不一起吧。”
霍慈只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就是,和我们一起吧。”唐旭两眼亮晶晶的。
唐旭性子自来熟,见女神这么好说话,此时说个不停。
一切如常,他们对她的态度,一如往昔,就连唐旭崇拜的眼神,都未变一分。
唐旭轻声对霍慈说:“这位易总看起来真严肃,我每回见他都小腿直哆嗦。”
原来想多了的是她,没人会看低她。霍慈低笑,如释重负。她都不知道内心是如此害怕别人会把自己当成病人。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杨铭赶紧跟上。
“霍慈,你过来一下。”易择城此时出现,霍慈应了一声。
易择城淡淡开口:“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进去吧。”
当他缓缓走过来的时候,霍慈觉得周围的人有点儿奇怪,不是看她的眼神奇怪,是看易择城的眼神有点儿奇怪。
霍慈低声笑,还真是粉丝。
“关于昨天酒店失窃的事情,酒店总经理打算和你正式道歉,你跟我来一下,我们一起去见他。”易择城的声音十分清冷,整个人看起来高贵冷漠得不可触及。
“你去年拍的九十张封面,每本杂志我都买了。”唐旭一笑起来,真有阳光大男孩的朝气。
她点头,冲着唐旭笑了一下:“不好意思了,你自己吃吧。”
易择城低头,看着唐旭握着那只莹白细嫩的手。
唐旭点头,然后小心地看了易择城一眼,什么都没说。
唐旭没想到女神这么好说话,握着她的手,拼命地说:“我从大学开始就特别喜欢你的作品,你拍的杂志我都有收藏。”
昨天酒店发生了盗窃,霍慈的房间就是犯罪现场之一。只是她还没回来时,酒店的工作人员就已经进去了,而叶明诗也是在那时候进去的。唐旭他们因为她不在,都等在门口。
“我是霍慈。”霍慈伸手握住他的手掌。
见过酒店的总经理,她不仅得到了正式的道歉,房间也被换到了四楼,和易择城一个楼层。
拍片价格最高,而且从来都是爱拍不拍的架势。唐旭他们也算是业内人士,自然听闻过“霍大神”的名号。如今得见女神,唐旭就觉得美,是真的美,未施粉黛,巴掌大的小脸没什么表情,却好看得令人挪不开眼睛。
出来之后,她捏着房卡,轻笑一声,问:“你到底做了什么?”
霍慈在业界的名声,就是傲。
易择城转头看了她一眼,又重新转过头,笔直地看着前方,淡淡地说:“什么都没有。”
“你好,我叫唐旭,你叫我小唐就行了。”小伙子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伸出来。
今早七点,霍慈还在沉睡,易择城就出现在了餐厅门口,时窗团队的人正在用餐,看见他过来,众人纷纷起身,只是神色都有些复杂。
这些年来,她最为人所诟病的就是作品太过商业化,早已经拿不出早期那种能深入人心的作品,她不仅没参加比赛,就连巡回展览,都是和奢侈品牌合作。
昨晚他对霍慈的维护,以及后来的事情,所有人都看见了。
霍慈略一挑眉,她没想到摄影界居然还有自己的粉丝。
他坐下,环视了一圈:“霍慈是我喜欢的人。”
小胡子男人说道:“霍小姐,您别见怪,这小子是你的粉丝,他一直喜欢你的作品。”
“嘭”,一枚炸弹被丢下。虽然大家早有预料,但心里还是有点儿震惊。
他声音太大又太激动,被旁边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扇了一巴掌,他有点儿羞涩。
还是魏来先反应过来,说:“易先生,您放心,我们肯定不会乱说的。”
“你是霍慈?”一个穿着polo衫的男生,在看见她的时候,惊喜地喊道。
他看了一眼魏来,良久才开口:“谢谢,只是我来,是想请你们帮忙。希望你们不要用看待病人的态度,去对待霍慈。她是霍慈,是最好的摄影师,只不过她现在有点儿小毛病而已,所以请不要用同情的眼光去看她。她很好。”
他们在酒店的餐厅见面,到的时候正赶上晚餐时间。
所有人听完,都沉默了。
这个纪录片团队之前在国内拍摄,因为团队中大部分人员的签证问题,才会耽误。杨铭之前未和易择城一起过来,也是因为去处理这件事情。众人在马里首都巴马科的酒店见面,这个拍纪录片的团队是国内新起的一个团队,叫时窗,在网上很有名,去年他们所拍摄的《我们眼中的中国》,赢得赞誉一片,在视频网站的点击量超过亿次。
谁都没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冷漠高贵的男人,会把自己放得这么低,亲自来请求他们。
到了马里之后,杨铭已经带着团队在等待他们。
唐旭抽了抽鼻子,虽然他从昨晚开始就有失恋的感觉,可此时他又为他的女神庆幸。他哽着嗓子说:“易先生,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地待霍慈的,我肯定不会让她受一点儿委屈。”众人看着他,顿时无语:笨蛋,你在人家男朋友面前说的都是什么?
可见这里并不平静。
“其实也不用太热情。”易择城突然开口,声音清冷得如千年不化的冰山般。
二〇一二年之后,马里政府和北部地区的武装组织一直冲突不断,之前联合国曾发布过数据,马里已经连续三年是联合国殉职人员最多的国家。
唐旭有点儿愕然。
他们在几内亚的工作也基本结束了,随后他们将前往马里,在马里还有另外一支团队等着他们。因为从马里开始,会进行纪录片的拍摄,他们还会前往利比亚等地方,最后一站则是南苏丹。
他淡淡地说:“因为我会介意。”
第二天,徐斯扬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