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回他手里的时候，绒花变回紫色牡丹，花瓣和花蕊带着绒绒的感觉，既可爱又华贵。
成若白没有理会短发女人，而是在小男孩面前蹲下，从他手里拿过绒花，双手护住绒条，变魔术似的轻轻一搓。
小男孩漆黑的眼珠里，顿时放出欣喜的光，像是看到稀世珍宝。
她的劲道不小，只用上三成，短发女人就痛叫连连。
短发女人瞪着眼，跺了下脚，又要抢那绒花。
成若白不想上温新的当，但见那小男孩可怜巴巴的，小手捡起他妈妈扔到地上的绒花，手指都发白了也不肯松开，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抓住短发女人的手腕。
成若白将小男孩挡在身后：“你是孩子妈妈，看不出孩子喜欢绒花吗？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说不定他在这方面有天赋。”
温新跟着转过去，继续亲昵地呼唤：“师妹。”
“在这种事情上有天赋，对男人来说只是变态和耻辱。”短发女人嗤之以鼻，“只有他爸才会给他报这种课程。”
成若白假装听不见，转了下头。
“爱好还分男女？”成若白觉得太荒谬了，就像她看到过的广告一样，什么洗发水分男女，完全就是商家为了骗人做出来的。
但温新厚脸皮地笑：“师妹。”
“那是当然，男人就该有男人的喜好，比如拳击，计算机编程。女人就应该有女人的喜好，比如画画，插花。”短发女人说着抱起男孩，飞快走到院子里，男孩不甘心地哭叫，她便伸出巴掌狠狠去抽他屁股，“你还是不是爷们，是不是！只晓得哭哭哭！”
成若白便懒得说什么，做了个手势，让温新自己处理。
这次成若白还没出手阻拦，就有人抢在她前头，不是温新而是高旗。
温新无奈耸耸肩，在她耳边小声道：“这家报名的时候是孩子爸爸。孩子爸爸挺温柔，是个芭蕾舞蹈演员。平时都是他陪孩子一起上课，这回儿刚回被老板叫走了，就让我帮忙看会儿。”
他像是在插花博物馆大厅里那样，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用宽厚的背将她和短发女人隔开。
这话成若白不乐意听了，皱眉望向温新，用口型无声问，你丫哪里找来这么个学生家长。
小男孩见着他兴奋地叫着“叔叔”，伸出双臂要往他怀里奔。
短发女破口大骂：“你一个男孩，跟女孩子做绒花，要不要脸！你爸是疯了吧！我就知道他男人该做的事情一样都做不好，所以才跟他离婚，没想到他连一个月探望你一天，都能弄得乱七八糟！你以后要怎么办，要跟你爸一样不男不女么？”
高旗顺势将小男孩抱过去，对短发女人礼貌地笑笑：“女士，我们又见面了。刚刚你的话我听到了，有点不太赞成。”
漂亮逼真的牡丹顿时塌陷成紫色的一团。
他毕竟在地下博物馆里帮短发女人找到了孩子。短发女人也只能客气地点点头作为回应。
末了，转向小男孩，从他手里抢过绒花，将绒条捏弯。
高旗说：“我喜欢画画，并且以此为职业，但并不女性化。刚才教孩子插花的老师，喜欢太极拳，也并不男性化。”
短发女却刀枪不入，依然横眉冷眼：“我来这里不是接受你上课的，什么是糟粕、什么是精华，不用你来定义。”
短发女人不自在：“你们只代表少部分人，不代表大部分。现在孩子还没定性，很容易被带歪。”
他是那种妖媚的长相，笑起来，脸灿若桃花，只要活着的雌性生物，就算不被迷得死去活来，也会给他三分颜面。
“这话说的没错。但什么叫做‘歪’？按照你的观点，你前夫就是‘歪’，那你和他结婚的时候，是看中他什么？”高旗问。
温新笑呵呵地和稀泥：“女士你误会了，传统文化里有精华有糟粕，插花绒花修身养性是精华。”
短发女人支支吾吾：“年少时候不懂事，觉得他仪态好，跳舞好看。”
短发女人扬起下巴嗤笑道：“我管我儿子不行吗，他明明是男孩，为什么要学这些乱七八糟的封建糟粕？”
高旗摇摇头：“年长懂的未必比年少的时候多。小时候明明清清楚楚的事情，我们大人反倒不懂了。比如，要诚实，有礼貌，和别人分享，不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等等。我想你当初也应该是觉得他从事的职业很有魅力，只是在一起生活时间太长，逐渐地忘了这点，对他有了别的期待和要求。”
成若白眉毛一颦，上前半步，拦住那短发女人：“这位女士，你想做什么，光天化日下掳走儿童？”
“那是你和前夫之间的事情，不要把情绪转移到小孩身上。”他把小男孩放到地上，让小男孩勇敢地和短发女人对视，“现在听听孩子自己的想法，再做打算好吗？”
小男孩吓得脸都白了，边小声抗议边试着挣扎。
小男孩在他的鼓励下，终于小声开口了：“妈妈我想继续学。这里的课程，出了插花，还有毛笔字，沏茶，画国画……很有意思的。”
见打不到成若白，她转向小男孩，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扭头就要出教室。
短发女人眉毛锁得紧紧，良久才同意小男孩再上五节课看看。小男孩高兴地转过身，给了高旗和成若白各一个大大的拥抱。
那短发女人愣了下，愠怒和鄙夷从眼底升起：“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成若白又是激动又是敬佩，两眼闪亮亮地看向高旗。
温新提着鸟笼，纨绔子弟似的，不慌不忙走进教室，眼神要多纯净有多纯净：“你别乱说啊，我可不会对学生家长做什么。”
不愧是她喜欢的男人，竟然能用语言说服别人。
成若白可是陈氏太极传人，加上有二十多年跟男孩打架的经验，怎么可能被短发女人打到，轻轻松松就抓住她的手腕，对着外面还在遛鸟的温新喊：“师兄，又是谁误会我们的关系了。”
简单，扼要，清晰，直白，顺畅，有逻辑。
那人瘦高个，三十多岁，留着齐耳短头发，脸上都是痘痘，戴着副黑框眼镜，光看脸，完全分不出是女人。当然了，看身材，也只是勉强能够辨认。
太帅了。
成若白振作精神，给孩子们上课，没讲几句，突然有人闯进来，不由分说，对她扬起巴掌。
她呢，经常肚子装了许多话，但还没开口，手脚会先行一步，把对方打到服气。
不错不错。
不过除了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光环外，她心里还有个小小的疑惑：“高旗，你为什么在这里，不在空心花语，难不成是因为喜欢我，所以跟踪我？”
使劲儿消化了会儿，成若白认为，小男孩的意思是，在高旗心中，她比演女鬼的影后还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