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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生活就是一个大波紧接着另外一个大波

看见船消失了我就开始哭,然后还是追,一直追,大声地叫他的名字,却再也追不上。

可是我眼看着,船就那样在我眼前消失了,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了。

然后我又变回了一个小小女孩,时间仿佛又回到我独自上学的小学一年级。

我们就这样无厘头地对看了很久之后,猴子拉着两个人的手,坐上了船,紧接着船飘走了,我就一边追,一边喊:猴子你等等我啊,等等我啊,我跟你们一起走,让我跟你们一起走。

身边都是雾,都是白茫茫的雾,一望无际全是雾。

可是猴子没有手用来搂着我了,他一脸无奈地看着我,我也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我蹲着,自己蹲着,哭着喊所有人的名字,却无人回应。

我做起了梦,梦见在凤凰的江边,猴子左手搂着杨沫,右手搂着樱桃。

那种被全世界遗弃的孤独。

蒙眬中我看见一个男人模糊的样子,很高很瘦很像猴子,而后他的脸渐渐地清晰起来,就是猴子。

而后我醒了,眼角还挂着几滴虚情假意的眼泪和一身的臭汗,苏冉仍然在,他看见我醒了愣了下,问道:“做噩梦了?”

我这一觉又睡得天翻地覆七荤八素的,说实话我真觉得自己是睡美人转世。

“没有,梦见一朋友,他在我梦里不见了。不过不见了好,我恨不得他立即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6

苏冉沉默了一会儿,眼神突然略带迷离地伤感起来,他说:“你知道吗?琳琳死前的那个晚上,我也是梦见她消失了……”

我则仿佛是一株讨厌阳光的向日葵,迅速把自己沉浸在无尽的漆黑中。

“你说什么哪?咒我朋友死啊你。”我的起床气还是挺大的,“我虽然不想见到他,可是也不希望他死的好吗,我虽然嘴贱,可是我的心美好得跟白雪公主一样,不,观音菩萨。”

窗外的凤凰,又是一个艳阳天。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我的戏演到这个份儿上,自作孽不可活的我想中途罢演是不可能了。伴随着滔天的悔恨,我决定睡个回笼觉,把自己溺死在无尽的睡眠之中。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是真的有点儿火了,天知道我多害怕周公解梦那一系列神神道道的东西。

他的一句话真的是如乌云盖顶般,让我瞬间快意全无。留下来陪我?天啊,你知道老娘身体有多好,自从来了凤凰我是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连走路腿也不抽筋儿了,天天跟打了鸡血一样健康,活蹦乱跳的。

“如果真的那么害怕失去那个朋友,为什么不珍惜呢?如果那个猴子不是欠你很多钱,你在梦里那么声嘶力竭地喊他的名字,他一定对你很重要。”

“你身体不好不能吹冷气了,快点儿躺好,今天哪儿都不去了,我留下来陪你。”

“我没什么害怕的,我怕个鸟啊,我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

我立马就沉不住气了,从被子里跳出来说:“你有病吧,零上好几十度哪,您把冷气关了干吗?我是雪孩子,我会化掉的。”

“怕失去,或者是怕永远都得不到,当然,这种怕是建立在爱的基础上的。”苏冉头头是道地分析着,我没再搭理他,瞪大眼无辜状看着他,懒得跟他一起进入任何一个俗气的话题,说实话,我更害怕他会突然又扯出他琼瑶故事般女朋友的故事。

话说我正在赞叹自己扎实的表演功底,突然听见“滴”一声,丫十分豪迈地把冷气给关了。

我从小就害怕看琼瑶阿姨的电视剧,一票人从头哭到尾没完没了的,哭得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还有姓马名为景涛的那位,要不是我打小就比较强悍,铁定这辈子就对男人免疫了,丫演戏整个儿一西北唱信天游的范儿。

而后我缓缓地欠身,扶墙,顺着小碎步儿一溜儿迈,缓缓坐回床上,整个儿一林黛玉的范儿,完美系数十点零,继而一头窝进被子里憋笑憋到嘴角都抽搐了。

可我妈很吃这一套,每次都一副要与剧中人同甘苦共患难的样子。

我一听心里就乐了,想说小样,姐姐可是根正苗红的表演系的,你八点档的表演爱好者演技怎么比得过我。

一看到她那个欲语泪先流的样儿,我就在屋里发癫,上蹿下跳地扮孙悟空,嘴里还发出“嗷嗷……”的叫声,为这我也打烂了家里不少昂贵的家具,还被强制地捉去验过智商。

丫一看我这样就慌了:“你怎么啦?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感冒了?还是水土不服?”

后来上了高中便没时间再待在家里,只是每日阅读《孙子兵法》以及各类军事类书籍,跟处在更年期的班主任斗智斗勇,整整演出了四年的家《沙家浜》高中版,把班主任气出了心肌炎,把自己锻炼成了二皮脸。她做手术那天,我在她病床前哭得死去活来,说我再也不跟您吵了。还好手术成功了,不然我得悔一辈子。

我先发制人,装出一副几乎要归西的样子,气若游丝道:“我要死了……”

再后来上了大学,我更是无所不能起来,整个儿一川岛芳子,身边净是豺狼虎豹的,天天上演残酷青春,让我几乎忘记世界上有琼瑶阿姨这号人。

我赶紧起床披了条毯子体弱多病状地去开门,果然,门口的苏冉脸黑得都伸手不见五指了。

我很害怕苏冉一下子琼瑶阿姨上了身,再次勾起我那么多年没发作的“苦情症”,说不定要是有根金箍棒,我都能把整个凤凰城给砸了。

这回可好了,苗寨去不成还把自己给活活逼成傻子了,事实证明,做人真的不要太绝。

7

我心想这会儿大巴车应该已经走了,苗寨我们去不成了,但是总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才行,昨天晚上信誓旦旦地说“谁迟到谁就是傻子”的人可是我。

看我一脸暴君相,苏冉很乖巧地没再提梦的事情,出门去给我买吃的了。门刚关上,我就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开冷气,站在冷气底下猛吹。

低头一看表都快九点了,约好了八点见的,他应该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在冷风的激荡下,我又想起刚才苏冉对我说的关于梦的事情、我不相信那是个什么狗屁预兆,于是我只能相信我是在害怕,害怕失去或者根本得不到。

我一听敲门声这才想起今天还跟苏冉约了一起去苗寨的,我在床上意淫得不亦乐乎,早就把这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

几番百爪挠心后,我从行李箱里翻出被我尘封了许久的手机,开机,收到一堆有用的没用的短信。来凤凰后,我就把手机关机了,对于失踪这样的事情我向来是做得很彻底。

我正躺在床上指挥人民币把白日梦做得酣畅淋漓呢,就听见有人敲门。

我一条条检阅完毕,没有一条是猴子发给我的。死小子,我消失都不关心一下。正愤恨地考虑要不要打给猴子,手机忽然响起来,吓了我一大跳,我一看,竟然是宝马大叔。

我想那个场面一定很壮观,到时候一定得拍下来留给我的子孙后代们,让他们看看当初他们的祖宗多牛,都能指挥钞票了,整个儿一女霸王嘛,当年的武则天什么样儿啊。

“喂喂……”

我越想就越开心,仿佛这么躺着人民币就排着整齐的队伍踢着正步向我走来。

“喂喂……”

那个时候我就有钱了,有钱了我就在北京买十套房子,一套给我爸住,一套给我妈住,一套给他们两个一起住,剩下的……剩下的几套没人住就空着,反正老娘有得是钱,哇吼。

“……”

等回了北京我就唱山歌去,说不定大红大紫,一跃成为山歌界的小王菲、小祖英、小麦当娜也不一定。

“……”

我睁眼后会慵懒地窝在床上听几首山歌,有时候我能还跟着哼唱几句。我向来对我的歌喉很有信心,尽管每次我开口的时候,猴子他们都忍不住让我闭嘴。但我还是自信地觉得,要是找个老师调教我几天,我准能接替山歌姐姐的工作,出去走个穴,赚赚外快什么的。

他先笑了,像是解释般说道:“小快嘴现在变回音壁了吗?给你发短信你也不回,打电话还关机,我刚刚看到短信发送成功的提示,知道你开机了,就赶紧打过来了,还以为你出事儿了。”

早晨八点我一定准时会被山歌姐姐叫醒,如果透过窗子看,一定可以看到山歌姐姐在水上跳来跳去,精力充沛活力无穷地敲鼓,跟健身教练似的,让你不得不感叹湘西地区的民风彪悍。

“呃……我在外边儿玩儿呢,想要消失一下,让大家意识到我的重要性,手机就一直关机来着。”

我爱凤凰,它让我恢复了正常的生物钟。

“这样啊……那以后消失能不能给我留一点儿蛛丝马迹,好让我能够当一下福尔摩斯?”

推了几次实在推不掉,我干脆就特物质女似的心安理得地收下了,心说等走的时候把这些东西的钱和房钱,迅速地丢到前台服务员那里,然后瞬间消失。不然人送东西,我老是推推推的,还显得我矫情了,而且,关键他送的东西,我还真是挺喜欢的,嘿嘿。

“嗯,我暂时把这个事儿记下来,等抽空开会研讨一下再给你答复好了。”

我一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但丫每次都搞得特巧妙,逼我欲拒还迎。

“去什么地方了?能说吗?”

俨然我已经不再抵触他介入我的旅行生活,他老是暗里明里地给我塞这塞那。今儿一苗族银镯子,明儿一蜡染小围裙的。

“当然是你不在的地方。”我逗他。

有苏冉在凤凰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我的新生活过得往死里安详。

“赶紧说,干净利落的劲儿哪里去了。”

我被那一句清晰逼真的“吆嚎……喂……”给震惊了,霎时清醒。心想完了,来了一趟凤凰给整幻听了。随后我嘴角带着莫名其妙的笑意,安静地蹬着被子睡了过去。

“嗯,凤凰,你知道吗?”

临睡觉之前我仿佛又听见山歌姐姐的声音,她特别敬业地唱了一首山歌版的《狼爱上羊》,最后还不忘来一句:吆嚎……喂……

“听说过,一个人?”

回到旅店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喧闹的凤凰城渐渐安静下来,我又一次冲进了我心仪的浴室再次沐浴,沉浸在我昂贵的沐浴液香气中,怡然自得,宛若赫本。

“当然,旅行就是要一个人嘛。”

这时候我也不想听他表扬我食量大或者什么的,我心想你丫要是开口,我立马就把一锅的小土豆给你塞进去,想着想着我就忍不住横了他一眼,这招果然奏效,他看见我犀利的眼神之后,马上把已经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谁说的,旅行当然是要两个人,不然遇到美景,没人分享,多寂寞。发生什么事情了,干吗不说一声就跑了?”

当最后我又兴致勃勃地吞下两份麻辣小土豆的时候,苏冉惊讶地看着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嗯……说了嘛,就是为了让这个世界意识到我的重要性嘛。”

苏冉的导游功力十分到位,那天晚上他带着我,几乎吃遍了凤凰城所有好吃的东西。

“肯定是跟谁闹别扭了吧?”

如果没有各种版本的《狼爱上羊》和那姐姐的山歌,我可能会在那晚之后立马把北京的房子卖了,然后在凤凰买一套小破屋常住久安,然后带朋友们都过来,我们一起大闹凤凰城,就跟五鼠闯东京似的。

“这个……没有啦,我这么宅心仁厚的女子。”我狡辩。

5

他也不跟我争,只淡淡问:“那什么时候回来?”

我心想,人长得好真是弄什么样子都好看,然后沉浸在对自己美貌的赞美中,从洗手间里十分聂小倩似的飘出来,跟俗气男子一起义无反顾地投奔了灯红酒绿的凤凰夜晚。

“就这几天吧,我好像出来挺久了,在这边不知魏晋的。”

我用自己修长的爪子随便抓了抓头发,立马就有了效果,亭亭玉立,人模狗样的。

“嗯,都消失整整十二天了。说出来你别不信,我差点儿报警。”

我冲进洗手间从镜子里看自己的形象,出了一头的冷汗,整个就是一梅超风的翻版哪,难怪刚才俗气男子在我开门的时候一脸见到鬼的样子,估计是被我披头散发的熊样给吓着了。

“呃?有那么长吗?”

“你弄弄头发去。”他脸上的笑荡漾得仿佛要溢出来。

“当然。”

“那就把我当公的,我这么强大,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不这么走怎么走?你觉得我能飞?我有那么像仙女吗?”说实在的,我已经没有那么讨厌俗气男子了,自从他说不收我钱的时候开始,老娘就是小市民,史上超级容易被收买,爱咋咋地。

“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你是不是暗恋我?”

“我没有让雌性付钱的习惯。不过,就这么走?”

“我……我闲着没事儿干,记着玩儿行不行。”

“哈哈哈,跟你开玩笑哪!”我也被自己搞得有点儿尴尬,猛拍他肩膀,“我正准备出门儿呢,走吧,说好了啊,我请客。”

我笑了起来,不再接话。

“……”他一脸尴尬,“我真的只是觉得跟你有眼缘,没别的意思。”

“你回来的时候短信我,我去接你?”

“你人怎么可以这么好,我告诉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爱上你的,我的美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那一种。”

“不用啦,我又没多少行李?”

“我带你出去逛逛呗,想说可能你也饿了,顺便带你出去吃点儿东西。”

“那回来一起吃个饭吧。”

“干吗?”我又恢复了自己小龙女般冷若冰霜的姿态,我这么百变,女流氓已经演累了。

“行,到时候我给你发短信。”

我开门看见俗气男子穿得特鹌鹑般地站在那儿,他看见我愣了一下,一脸受了惊吓的样子,我还在犹豫应该以何种态度搭理他,他就开口说:“你总算是起来了,你可真能睡?我都来敲三回门了。”

“嗯,那你好好玩儿,注意安全。”说完这话后,他挂了电话。

我穿上衣服正准备在音乐声中摇摆着出去逛逛觅食,就听见有人敲门。

这是一场没有什么意义的谈话,可在这遥远的异乡,听到大叔温暖的声音,意识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这么心心念着我,我的心瞬间温柔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这会儿整个凤凰城都沉浸在《狼爱上羊》的气氛中,比一年一度的春晚上赵本山哥哥演小品还让人精神抖擞,猴子的脸非常不和谐地隐约掺杂在其中,我再次拍了拍自己的头,骂道,臭女人,停止想关于那只臭猴子的任何事情。

8

我一个人开始挑大梁,唱得那叫一个轰轰烈烈潇潇洒洒,策马奔腾青春年华,就只差一人分饰两个角色——扮演狼和羊了。

刚挂了电话,苏冉就敲门了。我瞅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就心花怒放了,他把凤凰所有能买的小吃都买回来了,有社饭、小汤圆、麻辣小土豆,还有一大把烤肉串儿。

我们都觉得那歌词写得特彪悍,不过每次猴子唱到高潮的时候就会笑场,让我不得不痛心疾首地责怪他不专业,继而罢免了他,让他待边儿上吃钱柜的免费食物,只负责聆听。

我语重心长状拍拍苏冉的肩说:“哎,你去买点儿酒呗,我十分赏脸地跟你把酒言欢一下。”

记得这首歌刚红的时候,我跟猴子两个人很热情加深情地去学唱,还专程去钱柜开了一房,主题就是唱这歌,大有想凭借这歌成为超女快男的架势。

“不行,你还生着病呢。”

我听着那些喧闹的音乐,整个人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瞬间精神起来,恨不得立即飞奔河对岸加入他们。各种版本的《狼爱上羊》,有摇滚的,爵士的,蓝调的……特牛气地响彻夜空,就差二人转版的了。

“我已经好了,睡了一觉就复活了,老娘可是人送外号火凤凰的。快去买啦,快去,大男人不要婆婆妈妈的。”

我狗熊状伸了个懒腰,缓缓坐起来,对面的山歌姐姐已经下班歇了,这会儿正轮到那些小酒吧热闹呢。

苏冉还在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就被我十分女大力士似的一把推出去买酒了。

美人们的觉总是长的,我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掏出手机看了看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说真的我是真的想喝酒了,我想喝酒之后或许我会不那么傻一点,或许我会遗忘掉那个该死的梦和那个梦衍生出来的许多许多,又或许,我能再次鼓起消失殆尽的勇气,跟猴子做一个了断。

4

我也是时候,该从凤凰离开,回北京面对那所有的一切了。

当即恨不得跑去阳台上拿爱国者导弹把那姐姐轰到九霄云外,或者直接送上“神舟六号”抑或嫦娥卫星,把丫发射到太空,给外星朋友们唱歌去。

那在离开之前,可以允许我醉生梦死一次吗?

我打了个冷战,忍不住地拍着胸口自言自语道:“太吓人了,真是太吓人了……”

那天晚上我跟苏冉都喝醉了,而且很荣幸的,我终于还是听到了苏冉的俗气女友的故事。

就在我几近要在美梦花园翩翩起舞的前一秒,我又听见对面唱山歌的姐姐撕心裂肺地来了一句:吆嚎……喂……

苏冉告诉我说他的女友叫琳琳,很漂亮(那是当然,如果真的长得像我自然是很漂亮的说)。

洁白的床单不时飘出洗衣粉被阳光晒过后的香味,我把头埋在里面狠狠地吸了几口这美妙的气味,还捎带着放浪形骸地吼了几声,完美表达了我此时此刻的愉快心情,然后一闭上眼睛,就几乎要给融化掉了。

他们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在一起了,没有谁追谁,只是天雷勾动地火,仿佛注定好了的,两人见了第一面后,第二天就在一起了。

洗完后,我直接飞身跃上松软的双人床,翻滚,翻滚,旋转,跳跃。

他们相爱了整整七年,他说七年里面,两个人磨平了所有棱角。和谐之下,激情也全无。貌似平淡的生活要把苏冉逼疯,除了麻木和快要崩溃的时间,他觉得两人间已经一无所有。

随后我哼着《大话西游》里猪八戒唱过的“吹个球,吹个大气球……”的著名歌曲选段,洗了我人生中最美满的一次澡,一边洗还一边赞叹说,老娘的皮肤也太滑了吧,也太白了吧,也太范冰冰了吧!

苏冉对我说,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会娶琳琳的,可是有时候突然想到要与她一生,就会莫名地恐慌起来。

我对着镜子,一边在心底默念这句话,一边冲镜子做了一个很妩媚很耀眼很风骚的动作,然后直接导致我自己有点儿反胃。

那天晚上苏冉边喝酒边做作地问我说:“莉香,你说爱情为什么这么脆弱?”

从孩儿面到LAMER(海蓝之迹),哪个是老娘没用过的,老娘才是美容大王!大S给我一边儿去!

我也很配合十分文艺腔地回答说:“这不是脆弱,只是爱情终究熬不过时间。”

在北京的时候,我去各大化妆品专柜,小姐们见到我都几乎要跪下来给我服务。我可是出了名的冤大头,震新光天地震世贸天阶加震国贸。

跟任何一个恐婚症的男人一样,苏冉的脾气变得很不好,一点点小事就可以惊天动地。就在他们要结婚的前一个晚上,他们大吵了一架,苏冉说:“你怎么不去死啊?”琳琳哭着跑出了家,就真的去死了。

事实是,毫不夸张地说,我所有的钱都贡献给了各大护肤品公司和时装公司。

苏冉说,虽然是意外,可他觉得是他的责任。所以他离开了北京,他用了很长很长时间才接受了琳琳离开他的现实。他说他已经准备好了自己的一生,但是故事却在第七年的时候,结束了。而他的整个人生,也截止在了那一刻,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爱人的可能。

先是十分贵妇似的从箱子里把我诸多的护肤品拿了出来,在那个竹制的梳妆镜前摆得满满当当,看着它们我就十分满足,仿佛摆满了人民币、美元、欧元或者英镑。

可故事结束之后,他才发觉他的爱,其实一直没有消失,只是被时间的洪流掩藏在了心的最深处。

俗气男子一走我立马脱了衣服,换上印有维尼小熊的小可爱,冲进跟我们家客厅一般大的浴室。

琳琳死了,带走了七年的时间,而那份积累了七年,原以为消失了的爱情又浮现出来,触目惊心。

说完人话后,我顿时觉得我真是一个有礼貌且健康向上的好青年,想想我能没礼貌吗?有这么好的房子住着还是免费,搁任何一正常人身上,谁不会觉得生活美好得五光十色啊。

他找回了丢失的爱情,却是通过失去最爱的人这样残酷的方式。

“唉,谢谢你啊。”我终于说了句人话。

说着说着苏冉就哭了,哭得肝肠寸断。看着他的样子我觉得很难过,于是我也哭了,不是为他的故事感动,而是伤及自身。

把柔情似水和忧伤诠释够本了,俗气男子站起身双手一挥说:“好了,不说这个了。你一定也累了,快好好休息一会儿吧,有什么需要的就随时叫我。”

我们看一场悲伤电影,哭的,从来不是剧中的人儿,只是自己。

3

而且捎带着,我也被苏冉感动了,想说这哥们儿为了泡女人,这一招都使出来了,实在太佩服了。

这个浮躁而现实的年代,肯沉浸在自己小世界里不知魏晋的人,应该加以围观保护。

我们两个十分梁山好汉似的把橘子味儿的绝对伏特加当农夫山泉喝,对酒当歌,感叹人生几何。

有故事的人,总比没故事强。

我记得睡着之前我一直在叫一个人的名字:匡明,匡明……

既然他要做个有故事的人,我也犯不着要追根究底,我又不是名侦探柯南。

匡明,是猴子身份证上的名字。

我没有打扰他,乖乖地闭了嘴,他大概已经沉浸在自己编剧的八点档连续剧里去了。

9

我正准备嘲笑他,但看见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远方,眼睛里充斥着满满的悲凉与哀伤。

第二天清晨,被山歌姐姐杀猪般歌声吵醒的时候,我发现我跟苏冉如尸体一样横竖躺在地上,身边散乱了一地的啤酒罐和饭盒,还有小土豆、社饭等一堆东西的尸体,场面十分壮观。

我愣了,想说这未免俗气过了头吧,您怎么不说她变成蝴蝶飞走了啊,再加个第三者都能直接在湖南台八点档播了。

目睹了这一切之后,我“噌”一下站了起来,用无影腿踢醒了身旁还在熟睡中的苏冉。

“死了,”他说,“车祸。”

他揉着眼睛缓缓爬起身来,我没搭理他就横冲直撞地进了卫生间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我简直都被吓到了,眼睛肿得跟麦当娜的胸部一样大,两只眼球就像两枚绿豆一样熠熠生辉地贴在浮肿的脸上,一脸仇视社会的样子。

“那她现在哪儿去啦?”我问。

回想我昨晚一直很贱地叫猴子的名字,加上一股起床气,以及对我目前丑恶面目的僧恨,我不由得怒火中烧。

“不是跟你说了吗,你长得特像我以前的女朋友。”得,又来了。

所以,顺理成章的,我只能把一腔怒火发泄到离我最近的这位先生身上。

“凭什么啊?我又不是没钱。”我不领情。

于是我走出浴室,对着还没有清醒的苏冉大吼:“你看看,你昨天晚上都做了些什么啊?”

“你就住我这儿吧,我不收你钱。”苏冉慷慨地说。

苏冉被我这么一说就惊了,他像被雷劈了一样瞪着眼睛看着我,变结巴了。

“对啊,难不成我出来自焚吗?”说完这话我是多想抽自己一嘴巴,人话都不会说了是吗?

“我……我做了什么……对……对不起……”

他一脸不知道如何接话的尴尬:“你是出来旅行的吧?”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吗?”我拿流星花园的台词出来无理取闹,“你看我眼睛都肿成什么了,这样子老娘怎么出门,我昨天已经一整天都没出门了,再不呼吸新鲜空气我会枯萎的好吗!”

“莉香。茉莉的莉,花香的香。是不是很清纯?”

“我只记得昨天你说要喝酒……我就出去买酒,然后我们就喝了很多,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记得了……莉香,我不会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苏冉准确地回忆了昨日全过程,低下头,像是被我强奸了。

“要拆也是我自己拆,轮不到他。”他笑,“我叫苏冉,苏东坡的苏,冉冉上升的冉,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苏冉这么一说我就词穷了,他一定以为跟我发生了些什么,我深吸口气:“首先,你先放心,我们没有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然后,请你注意,我仇恨的是我的绿豆眼睛和我浮肿的脸,还不都是你跟我喝酒喝的吗?”

“拆了再盖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要时刻保持与时俱进的心态。”我没心没肺地说。

“可是,可是说要喝酒的是你啊。”

“刚才那人实在不像话,整天闹到凌晨,把房间都折腾成什么样子了,就差给我拆了。我开旅馆,就是图一舒坦,他让我不舒坦了,所以我赶他走,很简单。好好跟他说他赖着不走,只能凶点儿。”

“……”

“少给我跟这儿装鹌鹑,就你刚才骂人那德行,哥们儿你混黑社会的吧。”为了避免他兔死狗烹赶我走,我先下手为强,冒充江湖女子。

“……”

他看见我一脸骄奢淫逸的表情就笑了,谄媚之余也让我寻觅到了丝丝的憨厚。

“好,就算是我,你怎么不劝着我啊,你分明就是目的不纯嘛。”我能听见我的声音,因为理亏都已经在哆嗦了,但还好我是那种无理走遍天下的贱人。

我正沉醉着呢,俗气男子就上楼来了。我仔细打量下他的脸,发现在房问的衬托下,他好像也变得顺眼多了。

“行了行了,我这么大度,我原谅你了,你快点儿回去吧。”我迅速地把他推出房门,继而三下五除二把房间里的垃圾清理掉,麻烦服务员换了新的床单和枕套,然后快快乐乐地洗了澡,觉得顿时如获新生。

我立即心生崇拜,差点儿给跪了,这姐们整个儿就是一急智歌王啊,能唱能改的,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哪,我要是从小在这儿长大,估计人生的坎坷也能少点儿。

10

正想着呢,就听见有一船的大叔跟那姐姐互动起来了。在大叔们合唱的感召下,那姐姐立刻用小甜声开始唱被她自己改编了的《对面的女孩看过来》,歌词大致就是“对面的游客看过来……欢迎以后经常来玩……”之类的东西。

洗完澡,我换上那身蜡染的苗服,摇身一变成为最炫目的民族风少女,准备去找苏冉,让他帮忙订回北京的机票。

听到这句我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忍不住倒吸了十几口凉气。此时我特想一个猛子扎下江去,游到她身边去,对她说:“姐姐,留口气去考北京音乐学院吧,就凭您最后那一嗓子肯定能红,您就别在这儿折磨我们这些肤浅的小老百姓了,成吗?”

他的房间在三楼,我敲了门,里面无人应声,我轻轻一推,门开了。

我舒畅地坐在椅子上点了根烟,看着喧闹的沱江,对面有一姐姐站在水中一直鬼哭狼嚎地唱着山歌,小声特甜,一曲唱毕,那姐姐似乎还不尽兴,又豪迈地来了一句:吆嚎……喂……

身为一名充满了好奇心正值青春期的正常女性,门开后我自然走了进去,想看看他的房间是不是也十分八点档。

浴室大得都快赶上我家客厅了,阳台也宽敞得我都可以在上面跳舞了,还贴心地放了两把藤编的椅子,细心地罩上了柔软的垫子,很休闲,很宜家,很有让我立即掏出手机自拍发微博装忧伤的冲动。

进屋后,我惊呆了。

旅馆整体是用木头搭建的,走在里面都能够闻到浓厚的木香,仿佛置身森林。

苏冉的房间,有整整一面墙,贴满了他同一个女孩儿的照片。

俗气男子的旅店装修真不是盖的,特有品位,跟他本人完全是一对反义词。

而那个女孩儿,长得……跟我几乎一模一样!

2

如果不是相纸已经泛黄和女孩身边的苏冉,我几乎以为苏冉有计划地偷拍了我。

我本来想大吼说为什么本小姐要乖乖地住下来,可是一看这个客栈的装修布置,综合对比我一路走来路边的诸多类似“农家乐”的客栈,本着“看看又不会少块肉”和“要深入敌人内部跟一切恶势力作斗争”的可贵精神,我乖乖地闭了嘴,优雅地冲“兵马俑”一笑,转身婀娜地上了楼。

照片上的苏冉还很年轻,两个人阳光灿烂地笑着,甜蜜又温暖。

那店员一脸比我还不情愿的样子接过我的行李,招呼我跟她上了楼。

那些照片,从左至右地竖排着,一共七排,每一排上面分别写着,第一年、第二年、第三年、第四年……直到第七年。

可俗气男子一把就把我给拽了回来,还顺手十分大力士地把我的小红行李箱交给一个看热闹看得正带劲儿的店员说:“你先带这位小姐去客房,这里的事情我处理好了就来。”

我在床上静静地坐下来,不知不觉中,已是泪流满面。

“不走您就站这儿吧,说不定过了十二点还能化身兵马俑,以后也能成凤凰一景。”我甩下这么一句,转身就要走。

我忽然想到猴子。想说我还闹什么脾气啊,这个残酷的世界,有那么多的来不及,好多人拼命地想抓住的东西,我却一次次甩开。

这一句堵得我无名火起,心想凤凰人民我惹不起,你跟我一样是一外地游客,我还惹不起吗?不过转念一想,老娘是来度假不是来吵架的,还是算了。

我狠狠地摇头,为猴子,为自己。

“有你什么事儿啊,你谁啊你?我今天还就是不走了。”

我望向那满墙的照片,叹口气,想说我们真是一群小孩子,一群把青春当游戏的顽劣少年。

我知道这个时候要是我再不发威铁定就成全了那群三八,于是我跳出来对要被赶走的那位仁兄说:“算啦,人家叫你走你就走好了,这里这么多旅店你住哪不行,干吗死乞白赖地待这儿?”

五分又十秒过后,我决定打电话给猴子,跟他冰释前嫌。

但是向来通情达理的我依旧保持着梨涡浅笑,用余光扫视了周围的店员,他们的脸上刚都带着轻微的尴尬和无限的窃喜。

猴子是我手机号码薄的第一个,为了把他排到第一位,我还在他名字前加了一个“啊”字。

我一听这话就有点上火,心说这是学雷锋吗,让我相信人间有爱处处真情吗?臭流氓,明显是当街非法拉客,强买强卖,而且明显是想借我赶走眼前这位,不要看我长得美就以为我智商是低的。

电话震了几下铃后,被接起来,可传来的不是熟悉的猴子的声音,而是樱桃。

我杵在那儿听他说完这句话,立马提起行李准备走。俗气男子立即闪到我面前,拉住我说:“你终于来了,房子都给你空好了。”

我迅速调整成娃娃音,问樱桃说:“亲爱的,猴子呢?”

俗气男子看见我,又看了看那个脸都绿了的人,一副电视里八点档连续剧主角们“心生一计”的表情,只见他迅速调整了下面部表情,对那人说:“总之请您离开。”

在电话那头的樱桃,先是沉默了下,然后不知所措地说:“莉香……猴子,猴子被人打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让我发指、引我发衰的俗气男子。

“什么?你说什么?”我从床上一下子站起来,腰杆挺得跟被惹怒的小公鸡似的。

正想着呢,那人听见门上的铃铛声朝我转过头来。看见那张脸,我恨不得扑上去咬断他的喉管。

“猴子被人打了,我昨天跟他吃完饭正打算去看电影,然后突然就出来一伙人把他给打了。”樱桃的声音里已然带着哭腔。

我听了在心里暗骂说:“拽个屁啊,你的店里难道有宝?”

“樱桃,你别着急,慢慢说。”

刚一进门,就看见一个类似老板的东西在跟一个人吼叫:“滚出我的店,钱我可以退给你。”

“昨天晚上……莉香,我说不清楚,猴子不让我告诉你,他到了医院就晕过去了,可,可我……啊,他叫我了,我得挂了,别说我接了你的电话。”话音刚落,樱桃迅速挂掉了电话。

终于工夫不负有心人,我在水车对面的位置,找到了一家光看门脸,就十分让我倾心的旅店。

听着电话被挂断的忙音,我突然手足无措起来,猴子被人打了?猴子怎么会被人打了?!

我顺着沱江一路走,每路过一家就会被热情的客栈老板拉进去,有些虽然也算干净整洁,但我依旧是老乌龟吃秤砣,铁了心要找一家无比豪华的。

无数的问题在我脑海中盘旋,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此刻我恨不得大声地朝着天空骂“去死吧”,我在房间里焦急得仿佛一名更年期的妇女。

旅行又不是忆苦思甜,要忆苦思甜请支援大西北或者去非洲拯救饥民。

我想我要立即回到北京去,我想到了苏冉,打电话给他,电话里,我用因着急而变得有些颤抖的声音说:“苏冉,我朋友出事了,我得马上赶回北京去,怎么办,凤凰的机场呢,我要坐飞机回北京。”

既然出来玩儿,老娘就要住最好的,吃最好的。

“莉香,莉香你冷静点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凤凰没有机场。”

我一向不能理解那些所谓的驴友,我是个很庸俗的女人,我得承认这一点。

“那怎么办?我现在连跳河游回北京的心都有了。”

但是很多旅店都只是看上去很美,跟我梦想的完美度假旅店相去甚远。

“莉香,你先冷静点儿,最近的机场在张家界,但现在绝对没票了。我现在去给你买去长沙的车票,然后从长沙给你订机票,成吗?”

跟攻略上写的一样,沱江边有很多旅店。

“苏冉,我很急真的很急,你一定要帮我办成。苏冉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急,我朋友出事了,我得马上回北京去看他。”我说着说着眼泪差点儿都掉下来了,语无伦次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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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着好了。”他挂了我的电话,声音冷静又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