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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南柯子

无奈阿辉又拨通了Richard的电话,解释了一大通,最后Richard扔下句不冷不热的话:没关系,你自己看着办吧。然后挂断了电话。Claire说:你公司有事吗?有事你就先走,我现在好了,不用人陪了。阿辉故作轻松地说:没事,就是公司同事聚餐,可去可不去的。然后两人去吃自助日本料理,Claire好像已经化悲痛为食量,吃了很多东西,还喝了一瓶清酒。走出居酒屋,两人都有点小醉的意思。阿辉把Claire送到家门口,刚想自己也跟着进去。Claire转头说了句:今天大家都累了,晚安。就把门关上了。阿辉心想:她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别的男人吧。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过去了,天色也慢慢变暗起来。两人就像在禅室里打坐的老法师一样,偶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两句。终于,Claire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说:我没事了。我们去大吃一顿吧。阿辉刚想说话,电话又响起来了,这次是范古打来的。范古说:辉哥,上午给Richard汇报的事已经搞定了,你放心。不过Richard今天心情很好,想请手下这几个项目组一起吃个饭。阿辉连忙说:啊,你帮我跟他解释下,就说我家还有急事,还没处理完呢。范古说:辉哥,你最好还是给个面子,过来一下,Richard点名要跟你聚聚呢,叫我一定要通知到你。你看隔壁组阿豪,老婆怀孕了,都从家里赶过来。阿辉看了眼Claire说:我这边真走不开,你帮我说一声。范古说:辉哥,这你还是亲自跟Richard说吧。

从那天以后,阿辉是使出浑身解数来追Claire。鲜花攻势、礼物攻势、旅游攻势,一波接一波,可Claire就好像是百毒不侵,对阿辉始终是不冷不热、若即若离。有一天夜里,阿辉载着Claire兜风,他把车停在一条僻静的小路,然后叫Claire闭上眼睛。跟着像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礼盒。“睁开眼吧”。Claire轻轻抽开上面的丝带,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钥匙形的吊坠。阿辉轻轻摸着Claire的头说:靠过来,我帮你戴上。戴完项链,阿辉由衷地赞了句:真美。希望这把钥匙能打开你的心扉。虽然这一招阿辉也用过很多次了,但据他自己说,这一次是最真心的。Claire幽幽地说:谢谢你的礼物。阿辉说:谢谢你,你是上天给我的最好礼物。Claire嫣然一笑,阿辉凑过头去,轻轻给了Claire温柔一吻。Claire好像也放开了束缚,热烈的回应着。两人紧紧缠绕在一起,阿辉觉得Claire的唇好软,自从上次那夜之后,阿辉再也没有如此靠近Claire。阿辉的手情不自禁地伸进Claire的白色衬衣里面,手指在Claire的每一寸肌肤上起舞,一边也脱掉自己的上衣。正当阿辉的手想继续往下走的时候,Claire突然喊了声停。她坐直身体,幽幽地说:我还是忘不了他,只有他才能征服我的心。阿辉有点气急败坏“那我们这算什么?” “ambiguity”,看着阿辉迷惑不解的表情,Claire又补充了句“我们这就是暧昧吧”。阿辉上半身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座椅上,下半身却还鼓涨涨地难受。更难受的是他的心,阅女无数,自称风流情圣的他,每段情都是赢家,哪个女孩子不是被他迷得不行。这次好不容易动了真感情,却遭受如此打击。阿辉挤出笑说:我上辈子肯定抛弃过你好几次,所以这辈子我要还债,你对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阿辉也有点尴尬,虽然自己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但Claire没吃,自己也不好意思吃。他也只能坐在椅子上,闻着飘满房间的方便面香味狂咽口水。脑子还不能停,还在绞尽脑汁如何让Claire开心一点。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这也算之一吧。

阿辉没有料到,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几天后的一个早上,一上班就被叫进总监办公室。Richard黑着脸说:你觉得你最近表现怎么样?阿辉这几个月被Claire弄得神魂颠倒,心思确实没怎么放在工作上。不过大体上还过得去,可以打个及格分吧。还没等阿辉接话,Richard又接着说:凭我这几个月的观察,我觉得你这个项目经理很不称职。对内处理不好和下属的关系,搞得下属纷纷投诉你。对外上个星期你们组又掉了一个对公司来说很重要的客户。阿辉心中暗想:谁投诉我呀,我跟下面几个组员都处得像哥们一样。还有上星期掉的那个客户并不是因为我们组服务得不好,而是因为整个经济环境不好,客户想大幅减服务费,而公司坚决不肯让步,结果谈崩了。他张张嘴,试着辩解两句。Richard打断了阿辉,以一种毋庸置疑的语气说:你不要说了。现在公司也处在很困难的时期,我们必须优胜劣汰,只留下工作能力最强,工作态度最好的人才,所以我们要终止与你的合同。你的位置我们决定让范古来顶替,你手头的东西都跟他交接下吧。阿辉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他不禁向门外看去,范古正探着脑袋也朝里望呢,看到阿辉的目光,又赶紧避开,低头收拾桌上的东西。阿辉终于忍不住发作了:你这个王八蛋,我哪点对不起公司,对不起这份薪水了。我当年辛辛苦苦打江山、拼客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你就是看我不顺眼,公报私仇。你不就觉得我没给你面子,你叫吃饭没来,然后开会又当众反驳你。Richard脸被气得煞白,“你,你,out”。阿辉猛地要掀桌子,这时候范古过来拖住阿辉:辉哥、Richard,你们都少说两句,好聚好散。阿辉一把推开范古:哼,好聚好散,好了你这个小人。范古讪讪地说:我也不想的,他们硬要推我到这个位置。“你快点走,不然我叫保安了” Richard脸上带着一丝冷酷。阿辉吼道:我才不想跟你们这帮傻X废话呢,你们自己慢慢玩吧。说完,一脚踢翻旁边的椅子,扬长而去。所有的同事都呆在那里,空气死寂一样的沉默。

阿辉问:都一点了,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Claire轻轻摇了摇头。阿辉轻叹口气,走进厨房,发现壁橱里还有两个杯面。他把泡好的一个杯面递给Claire,柔声说:吃点东西吧,你这样对身体不好。Claire还是面无表情地摇摇头。阿辉接着说:没必要为了那个混蛋把自己身体搞垮吧。等你将来找到比他更好的人,后悔的一定是他,他肯定会把肠子都悔青了。任阿辉如何开导,Claire还是没有伸手去接杯面,她坐在那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就像尊大理石雕像。

出公司后,阿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去哪。他发了条短信给Claire说:我遇到了点烦心事,想找你聊聊天。阿辉点了根烟,坐在台阶上。过了好久,Claire也没有回应。他刚想给她打个电话,Claire回短信了:我跟男朋友又和好了,他这几天飞过来看我。阿辉看了摇摇头。Claire接着又发了条短信:我们今后还是不要再联系了,谢谢你曾经为我所做的一切。阿辉觉得自己好像溺水的人,眼睁睁看到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也漂浮远去,自己只有一点一点地沉没。

Claire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对了,我还忘了给他父母打个电话。她一边拿起电话拨号,一边对阿辉做了个“嘘”的手势。阿辉也做了个手势,然后蹑手蹑脚走出房间。他在小区晒了会太阳,抽了支烟,心中无限感慨:本来这个点,都在公司忙得团团转呢,谁想到还能这么悠闲地坐在这发呆。待了一会,看时间差不多了,阿辉又蹑手蹑脚走进房间,听到Claire还在继续讲电话:莫姨,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照顾,我跟远舟虽然分手了,但你永远还是我的莫姨。我就不多说了,再见。挂了电话,阿辉看到Claire的眼睛红红的。他递了一包纸巾给Claire,Claire头也没抬,说了声“谢谢”。 突然阿辉的电话响了,是公司前台打来的,原来阿辉中午约了人来公司面试的,阿辉早上一急,给忘记了。阿辉只好连声道歉,又跟面试者重约了时间。

听到这里,倪时留插话:然后你就来这里,一直喝到现在。阿辉醉醺醺地点点头,突然哈哈傻笑起来:我现在真的是什么都没了,无论爱情还是事业。倪时留拍拍他肩膀说:怎么会呢,还有好兄弟呢。阿辉又是哈哈一笑:对,对,好兄弟,喝酒、喝酒。突然哇一口吐了一地。倪时留赶紧扶住他,拍着他的背。阿辉用力地抓着倪时留的手说:时留,你说我落到今天这个下场是不是报应?我现在真的很感同身受那些曾经被我始乱终弃的女孩子们,原来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人就好像死过一回一样。倪时留看着阿辉,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继续拍拍他背说:你醉了,我送你回去,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

阿辉又点上一根烟,深深地吐了几口烟圈,接着说:那天,我一直想安慰她。本来我就想抱抱她,借个肩膀给她,或者轻轻摸摸她头发。但她一直不让我靠近她,我除了在那静静倾听,也做不了其它事。

倪时留也不记得是怎么把阿辉弄回家的。只听到他嘴里在不停嘟囔:我,我把她当成了一辈子的白开水,她却只把我当成夏天的可乐!等倪时留回到自己家,再洗个澡,换了衣服,天已经蒙蒙亮了。一夜没睡,加上之前陪阿辉也喝了不少酒,倪时留的脑子也晕晕的,他想起了阿辉说的报应,突然又想起梅眉说的因果,脑海像同时在播不同频道的多屏幕,又切换到韩冰说的随缘,还有云蕊说的宿命。感情的事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个主宰?缘聚缘散都是天注定的吗?

倪时留感觉自己好像看了一部TVB年度大戏般,没想到阿辉跟自己说的这一切是如此跌宕起伏。开始他只是抱着同情的态度认真倾听着朋友的诉苦,到后来却变得有点好奇,甚至有点期待想知道下面还发生了什么。当然安慰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引导被安慰者主动倾诉,自己以倾听为主,偶尔插上两句话。类似相声中的捧哏,从头到尾只要说:真的吗?哎哟;嗯,然后呢?没错;对呀;天哪;原来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