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艺术展,两人又去了超市。Claire在超市买东西,也像在看艺术展一样,标签上的介绍看得很是仔细。作为一个对生活很有追求的人,她对食物也有着非常挑剔的品味。
阿辉对Claire说:通常这种艺术展都是很3B的。Claire说:什么3B啊?阿辉说:就是有很多是SB,当然不排除也有个别是NB,基本都是在装B。Claire抿嘴偷笑。进了馆之后,Claire开始全身心投入在艺术之旅中,有很多作品都看得很仔细。可是阿辉却没什么心思看,他满腔心思都在Claire身上。Claire偶尔发现阿辉老是盯着自己看,就问:你到这来是看什么的啊?阿辉连忙说:当然是看艺术的啊,因为我觉得你是这里最美的艺术品。Claire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又转头去看一个雕塑去了。
饭后Claire拿出一瓶伏特加,加上柠檬水,一边聊天一边喝酒,酒下去得很快。阿辉带着点醉意,对Claire说:做我的女朋友吧。看到Claire低头不语,他接着说:这次我是认真的,我跟很多女孩子交往过,但真正让我动心的,只有你。 Claire幽幽地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阿辉愕然。Claire接着说:上次认识你那晚,我刚跟他大吵了一架。
阿辉点上一根烟继续说:第二天我就跟现在的女朋友Sherry分手,蓝山已经是过去式了。阿辉已经打定主意要追Claire。他要了Claire的电话,三天两头给她发短信,想再约她出来。可是Claire态度却总是不冷不热,若即若离。通常这都是阿辉的惯用招数,得手后就慢慢淡出,甚至人间蒸发。可是讽刺的是,Claire越对他这样,他越控制不住想去找她,想跟她见面。当阿辉觉得绝望了,没什么戏了,有一天居然接到Claire的电话,约他一块去看一个当代艺术展。排队的人很多,绕着美术馆整整一圈,每个人都抱着对艺术饥渴的眼神,就像美术馆门口那个老乞丐盯着路旁烤红薯的神情一样。
听到这里,倪时留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在这个喧嚣都市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秘密,只是每个人都把它藏得很深,不会轻易表露。也只有跟阿辉这样的死党,才会毫无保留地跟对方分享一切。
Claire做的早餐相当不错。烤香肠、双面煎蛋、两片烤面包,再加上牛奶。阿辉将盘中的食物一扫而空。这时阿辉才留意她穿的是一件白色的大T恤,只能用“清纯的性感”来形容。Claire又用她那招牌式的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阿辉说:你是第一个吃我早餐的男人。阿辉说:你是第二个为我做早餐的女人。看到Claire一怔,阿辉又说:第一个是我妈。Claire笑了出来。阿辉说:为什么我这么荣幸?Claire说:今天刚好有这个心情。
阿辉干了一口啤酒,接着说下去。原来Claire的男朋友是在新加坡理工大学读博士。又是个博士,倪时留心中一动。Claire跟男朋友两家是世交,所以他们虽不算青梅竹马,但也互相知根知底。他们正式谈朋友有好几年了,感情却很不稳定,一直分分合合。前不久,才刚知道男朋友跟前女友居然还有个小孩。虽然男朋友一再解释说,自己也刚知道不久,自己跟前女友分手时,并不知道她怀孕了,可是前女友自己一个人悄悄把小孩生了下来。但Claire还是很激动,感觉一下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于是两人又大吵了一架,吵到天昏地暗。最后不记得是谁提出先分手,然后两个人都很决绝地说分手,虽然这样的场面两人之前也经历过好几次。
第二天早上,当阿辉醒来的时候,Claire已经在厨房里。扎起头发的她,系着花围裙,正在全神贯注地煎鸡蛋。这种邻家女孩的样子,和昨天的冷艳魅惑相比,很难让人相信是同一个人。阿辉又一次看呆了。他蹑手蹑脚走过去,轻轻从背后揽住Claire,说:你好美。Claire回头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阿辉已经有点醉了,他搂过也有些醉意脸上带着好看红晕的Claire,把自己滚烫的唇印在她的唇上。Claire轻轻地推开阿辉说:我跟他又和好了。阿辉呆坐在那,空气仿佛凝固了般,只听到自己喘着粗气的声音。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气氛有点尴尬。过了许久,阿辉说:那我先走了,再见。Claire轻声说: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我觉得我们的关系有点尴尬。Claire说着话,头并没有抬起来。阿辉长叹了口气,摇摇头走出了小区,银色的月光冷冷地照着他,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影子。迎面一阵风吹过,让他酒醒了不少。
那一夜,用阿辉的话说,是非常醉人。两人快喝完了那瓶红酒,都还有点意犹未尽。阿辉看着杯子仅有的小半杯红酒,一口气倒到嘴里,然后一把揽住Claire,将嘴里的红酒分了一半给她。Claire也像饥饿的婴儿一般,用力吮吸着。两人的身体就像他们的舌头一样,紧紧缠绕在一起,翻滚在Claire家中的每一个角落。酒香、书香、女人香,还有半轮月光相伴,阿辉说自己好像在梦境中一般,一切都有点不太真实。倪时留听到这里说:听你这么说,好像现代版的聊斋故事,感觉你遇到传说中修行千年的狐仙了。阿辉悠悠地叹了口气说:没错,是遇到狐仙了,而且是道行很高的那种。
听到这里,倪时留问:你就这样失恋了?阿辉说:没有,你听我慢慢说,故事还长呢。虽然在心里阿辉千百万遍告诫自己,就这样算了吧,大家都当是一夜情了。可是却始终忘不了Claire。不知道为什么,有关她的片段就像放电影般不停在脑海中运转。在派对中的落落大方,开快车时的英姿飒爽,一起相偎喝酒时的缠绵性感,还有做早餐时的温柔可爱,倾诉心事时的楚楚可怜。阿辉虽然也算是阅女无数,但从来没有看到有哪个女孩子能把这么多不同,甚至是矛盾的每一面,都能如此完美地融合于一身。
Claire又似笑非笑地对阿辉说:这款红酒的名字叫做爱抚。接着她品了一口,闭着眼睛陶醉地说:我最喜欢它的口感,温柔绵顺,回味悠长,感觉就像情人的指尖轻触你的皮肤。阿辉也品了一口说:恩,不错,好像有点野草莓的味道。我感觉应该是,躺在午后暖洋洋的草地上,情人拿着野草莓在喂你。Claire用舌尖舔了下嘴角,不无挑逗地说:所以你觉得这酒应该躺下来喝吗?
本来阿辉想删了Claire的电话,但是他做不到,忍了好几次,终于又忍不住发了条短信,无非是问下好久没联系,你还好吗之类的。然后两人就不咸不淡地短信来往着。阿辉也不停安慰自己:接受现实吧,就当交了个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吧。
Claire莞尔一笑,并没有接茬,而是熟练地打开了一瓶红酒,把它倒在一个大玻璃皿里,轻轻地摇了摇,接着她闭上眼睛,用鼻子去感受那醇厚的芳香。然后倒进两个玻璃杯,递了一杯给阿辉。黑色的套装、黑色的秀发、还有黑色的指甲油,配上一杯红酒,万黑之中一点红的Claire,让阅人无数的阿辉不由得也看呆了。
直到有一天早上,阿辉正在去公司开会的路上,会议的内容主要是阿辉和他这个小组,要向新来的总监汇报下项目的进展情况。高架上车塞得很厉害,阿辉不停看表,心里有点烦躁。正在这时,Claire打电话进来,略微带着哭腔的声音:我跟男朋友分手了,这次是真的,我们真的完了。阿辉连忙说:没事,你慢慢说。Claire楚楚可怜的声音继续拨动阿辉的神经:我很乱,不知道要做什么,也不知道找谁。你今天有空吗?阿辉的脑中飞快地转着,不知道找谁,却还是找了我。是不是说明我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还是跟别人不一样。在她最需要安慰的时候,我怎能推辞呢?开会怎么办?找范古帮忙来汇报应该问题不大。
Claire的家是在城中的一个高档小区。整个家不大,但装修得很有风格,就是完全敞开式。整个家一览无余,敞开式的厨房,敞开式的房间,甚至卫生间也是敞开的。在靠窗的角落是一个大浴缸,可以一边洗澡一边欣赏夜景。另外让阿辉钦佩不已的是书。Claire似乎是个超级爱书的人,家里一面大墙都是书柜,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和杂志。床上、沙发上、马桶旁边、茶几上、地毯上,到处都是书。自己认识的人里有这么爱书的,应该只有史诗人了,不过史诗人的书有很多阿辉没看过,但至少还听说过。Claire这里有很多阿辉连名字听也没听过的书,而且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英文书。阿辉钦羡地说:你这么爱看书啊?Claire回答说:是啊,我最讨厌看电视了,太无聊了,你看我家连电视机都没有。上网也比较无聊,所有有空下来,我都是和我的书一起度过的。阿辉望着Claire大有深意地说:其实,我也是一本好书,而且越望下看越有意思。
阿辉一连打了几个电话,安排好工作的事情,然后找了最近的高架出口下来,急急忙忙掉头回走。当他赶到Claire家的时候,发现Claire坐在靠窗口的一个椅子上,神情有点憔悴。阿辉刚想走过去,把她轻轻揽在怀里,然后用手抚摸她的头发。可是Claire却指着远处的沙发说 :你就坐那吧,别过来,我觉得有点透不过气。
阿辉笑了笑,说了句:who 怕 who?出了门进了停车场,阿辉本来想去拿自己的车,结果看到Claire走向了一台亮黄色的甲壳虫,只好跟了过去。Claire一上车,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对阿辉说:坐好了。然后一踩油门,车像过山车一样甩了出去。Claire车技一看就是专门练过的,在大马路上腾挪穿移,感觉就像电脑选好的最佳路径,一秒钟都不浪费。阿辉甚至有点怀疑,她这种技术,是不是也是飙车党中的一员。风吹过Claire的头发,她似乎很享受这种疾速飞驰的感觉,阿辉有点看呆了。
阿辉有点尴尬地坐下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Claire黯然说:他又和她在一起了。阿辉问道:谁和谁?Claire说:我男友和他的前女友。
原来三个月前,他在一次聚会上认识了一个叫Claire的女孩。平心而论,在阿辉交往过的那么多女孩中,Claire长得算还不错,但也并不是特别漂亮那种。可是她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让阿辉很为之着迷。据说是她主动跟阿辉搭讪的。这一点,阿辉也觉得她很特别,因为通常都是阿辉看中了某个目标,再想方设法上去用针对性的搭讪。两人相聊甚欢,从音乐、电影、到旅游、再到八卦,两人都是话题高手,彼此都感觉很有火花。到聚会快结束了,两人都还有点依依不舍。本来阿辉还在想,对这种女孩,自己还是要矜持点,假装斯文点。准备下次约她去哪,然后再一举拿下。谁知道,Claire却很直接,对阿辉说:要不要再去我那喝一杯。阿辉有点震惊,通常这句话都是由他对女孩来说的。Claire仿佛看穿了阿辉的心事,她露出了一幅似笑非笑的表情说:怎么了,不敢去啊,怕我吃了你啊?阿辉心里更是一惊,通常是自己对女孩说了“去我那再喝一杯”后,如果女孩有点犹豫,他就会说:怎么了,怕我吃了你啊,我虽然叫大灰狼,但我却从来不吃人。这时候大多女孩都会扑哧一笑,然后跟着幽默风趣的大灰狼回狼巢了。
听到这里,倪时留又看了阿辉一眼,心想:关系好乱啊,可转念一想,好多人的感情也都这样,剪不断,理还乱。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难以自拔。
一瓶啤酒下肚,阿辉很沉痛地对倪时留说:我失恋了。倪时留大吃一惊,一路上他想了很多可能性:工作不顺,被炒了;跟爸妈闹翻了;得了重病,这些都还能理解。可是一个少女兼师奶杀手、情场浪子、大情圣,怎么可能为了感情的事情烦恼。倪时留本来还想跟阿辉开句玩笑:想不到你情圣也有为情所困的时候。但看到他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话到嘴边还是给咽下去了。倪时留说:是蓝山甩了你吗?阿辉摇摇头,咽了一大口啤酒,开始缓缓地说起了自己的遭遇。
阿辉接着说道:那天听她继续讲她男友和他的前女友的故事,不对,应该是她前男友和他现在女友的故事。原来他在读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她。她是一个在餐馆卖啤酒的女孩。两人感情很深,可是前男友的父母坚决反对,觉得这个啤酒妹会辱没家门。前男友在经过几番大吵大闹后,终于在父母要断绝经济来源时向父母妥协,所以后来才跟Claire开始交往。不过他跟啤酒妹一直都藕断丝连,包括啤酒妹怀了他的孩子,并坚持要生下来,事前他也都知道,还偷偷每月给钱去资助她。上次孩子的事被Claire知道后,两人大吵一番,前男友跟啤酒妹又在一起了,只是瞒着Claire。前男友还带她和孩子回家见父母,前男友父母看到还有个这么大的孙子,对啤酒妹也就那么苛刻了。而且啤酒妹为了讨好前男友父母,现在也没有卖啤酒了,转行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做销售。
当倪时留赶到酒吧的时候,阿辉面前已经竖起了大大小小一堆啤酒瓶。当他看到倪时留,就像发生海难流落到荒岛的人,好不容易看到了一艘过往的船只。倪时留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了,就看阿辉递过来一瓶啤酒,然后自己也端起一瓶说:啥也别说了,咱们两兄弟先干一个。
Claire恨恨地说:你说,我哪点比不上那个啤酒妹了?为什么他最终还是选择和她在一起?还没等阿辉答话,她又哼了声,继续说:我知道他,一直喜欢胸大的女人,不就是36D嘛。不知道为什么,阿辉脑子中一下就浮现舒淇在电影《伤城》里的形象,火爆的身材,加上性感的装扮,脸上却带着无邪的清纯。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能抵挡住这种诱惑。Claire有点激动地说:你说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胸大的女人?阿辉本来想开玩笑说:我就不喜欢那种波大无脑的女人,我喜欢你这种知性的女人。话到嘴边,看到Claire恼怒的样子,又咽了下去。
倪时留是在半夜收到阿辉电话的。说来也奇怪,通常他睡觉前都会关手机,但那天可能是因为太困了,忘了关就睡着了。他迷迷糊糊按了下接听键,听到阿辉低沉的声音:不好意思,兄弟,这么晚吵醒你了。我心情实在太差了,想找你聊聊。倪时留心里明白,阿辉肯定遇到什么重大麻烦,他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整天一幅嬉皮笑脸的表情,很少见到他这么低沉的样子。倪时留连忙穿上衣服,准备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云嫣好像也醒了,嘟囔了句:怎么了。倪时留连忙说:没什么,阿辉心情不好找我出去聊下。你继续睡吧。云嫣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件外套递给倪时留说:外面天凉,多加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