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倪时留思绪万千，写了首短诗记在笔记本上。
倪时留很是感慨，生活就是这样，当你不甘心走它给你安排的路，它会跟你拧着来，让你一路的每一步都无比艰辛。因为深爱着郗晴，所以在她面前一直很自卑，而现在美签没过，就更没有对她表白的信心和勇气了。
《可能》
整个下午倪时留也一直想问问郗晴申请签证的情况，凭她目前的GRE成绩是很难拿到美国大学的录取。她如果想去，就只能通过陪读签证，而陪读签证的前提是必须要两个人先结婚。一想到这，倪时留忍不住都要倒吸一口凉气。思前想后，倪时留话到嘴边好几次，还是没有问出口。
每一条短信都让我心跳加速
两人一聊就是一个下午，郗晴不停宽慰倪时留：不出国并不算什么，关键还是看个人。远的不说，就拿新东方的俞敏洪来说，他也考了好几次，都没出成国。你看现在，多少美国名牌大学的硕士、博士回来帮他打工。又跟他说：过去一年，也并没有浪费，学的英语在以后工作上都能用得到。其实倪时留内心还有个隐秘的挫折感没有说出来，他一直暗暗拿自己跟郗晴的男朋友比较。比相貌，自己没见过她男友，但是自己长得也很普通；比家境，自己家条件非常一般；比学问，人家是哈佛的准博士，自己只是国内重点大学的学士，就连郗晴现在也读硕士了，所以自己也拼命想再提升下自己。想到这里，倪时留也有点沮丧，他在想如果他向郗晴表白，她也没什么理由去选择一位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男友的人。想想又有点笑自己，为什么要拿这些世俗的标准去衡量爱情呢。可就单说谁更爱郗晴吧，倪时留也在心里质问自己：你又凭什么说自己比郗晴男友更爱她呢？或者说，你又有什么自信能比郗晴男友带给她更幸福的生活呢？
每一个电话都令我心弦紧绷
倪时留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地竟然走到郗晴的学校附近。他给郗晴打了电话，两人约在校门口见面。倪时留看到郗晴，就像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把他这近一年的苦水全部倒了出来。而郗晴很认真地倾听着，偶尔插几句话。倪时留记得自己看过苏东坡的一则轶事：有一天闲来无事，苏东坡摸着自己的肚皮，问诸位姬妾里面是什么，有的说是山珍海味，有的说是满腹诗书文章，只有朝云说：先生那里是一肚子不合时宜。苏东坡大笑，连连道知我者，朝云也。一个男人愿意把自己的苦闷烦恼倾诉给一个女人，而一个女人愿意认真倾听并去开解一个男人的牢骚，就算不是爱也说明彼此之间有好感吧。倪时留挤出点微笑试探性地说：不好意思，今天跟你说了这么多，有好多事一般我也不会跟人说的。郗晴却没有接过这个话题，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垂头丧气的倪时留说：相信我，你一定能做出一番事业的。
每一封邮件都叫我心情激动
倪时留茫然走在街上，想起了这一路以来，考托福和GRE的艰辛，多少个周末，多少个早晚苦背单词；还有申请时的查学校、准备个人资料、套磁所付出的精力和心血；想不到到头来还是两手空空，一无所获。因为曾经请过一个月假准备GRE的关系，公司的人都知道他想去美国留学，邓途上次看到他还阴阳怪气地说：有些人还有什么心思上班，整天就想着出国。
神经质般地期待着
走出大楼，时间已是中午1点多，虽然到现在连早餐都没吃，但倪时留一点也不觉得饿。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今天请了一天的假，而此刻云嫣也正在上班。倪时留给云嫣打了个电话，说了下情况，云嫣当然安慰了他几句。但倪时留也知道，这是云嫣最想看到的结局，虽然她没有明说。云嫣一路都没有反对自己去留学，但她也很怕，如果自己真的去留学了，是不是这份感情又要多很多变数。
你下一秒的出现
签证官回来了，他又抬头看了倪时留一眼，然后拿起拒签章，重重地盖在护照上。倪时留拿起护照，转身就准备走，签证官叫住他说：年轻人，你需要我给你一点建议吗？倪时留说：好。签证官说：我建议今后你再也不要来签证了，这既浪费钱，也浪费时间。倪时留点点头，心想：我他妈才不会再来这鬼地方呢。他拿着自己盖着四个圆滚滚的拒签章仿佛奥迪标志的护照，像个烈士一样，昂首走了出去。走出签证大厅，过道上有一个老太太蹲在地上，哭得格外伤心：我女儿就要生小孩了，他们也不让我过去陪她。倪时留看到之前那个丑恶嘴脸的保安又过来不耐烦地要赶老人走，倪时留愤怒了，他对着保安吼到：你是不是中国人，你有没人性？说完，在保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转身离开。
傻痴痴终于明白
签证官好像有点被倪时留义正辞严的气势镇住了，他小声嘟哝了一句，翻开倪时留护照最后一页，看了眼之前他的三位同事盖的拒签章，脸上的表情有点犹疑。这个时候，正好有个工作人员过来找他，他对倪时留说：等我一下，马上回来。倪时留刹那感觉全身的血液直往上涌，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五花大绑押进刑场，被刽子手拿着一把大刀举在脑后，却迟迟没有砍下来。短短几分钟，却好像过了一辈子这么长。倪时留在想：人做一件事充满希望不怕，陷入绝望也不怕，怕就怕，好像给你一点希望，让你用尽全身的力气去争取，却发现到头来伤得更重。
希望是失望之母
倪时留心平气和但又坚定有力地说：为什么我不回中国，中国有我的家庭、事业和爱情，为什么我要抛弃这一切，而在美国餐馆洗盘子？
为何一想起你
经过难熬的3小时，终于轮到倪时留了。他面对的签证官是一个45岁左右，看起来面目还算和善的中年白人。照常问了些倪时留曾经的工作情况，和现在申请的学校专业，然后就直奔最核心的问题，你在美国留完学之后为什么会回中国？这个问题如何回答，是非常有技巧的，不过很反讽的是，大部分斩钉截铁说回中国的人都在几年毕业后想尽一切办法留在了美国。倪时留之前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问谁，谁不会说要回中国呢？这个问题为什么不能留在这些学生在美国的学业结束的时候再问呢，给那些真正只是想去留学的人多些机会，也能屏蔽掉那些借留学做跳板一心想留在美国的人。
心口就隐隐作痛
有一对去美国探望儿女的老年夫妇，可能来自于上海周边的小地方，怯生生地，也不知道怎么排队，大使馆的中国保安就拿上海话大声嚷嚷说：你们怎么不排队，素质真差。可是当另外一个手持美国护照的中国男子走过来，好像要咨询他什么事情时，他就满脸堆笑，点头哈腰，一路屁颠屁颠地领着那个男子走进美国公民办理事务的专门通道。
请不要怪我
跟前几次一样，倪时留又是起一大早，在梅陇镇广场门口排很长的队。排在倪时留前面的是一个戴眼镜的女孩，手上拿着一本《美国签证口语》，嘴里一直在念念有词。排了一两个钟头，进到大使馆里面，又是很长很长的长龙。签证大厅不是很大，有点像个邮局。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大家满怀期待的眼神，倪时留突然觉得自己像个难民。
难以抑止的冲动
一星期后，倪时留就要去第四次签证了，之前三次都轰轰烈烈地被拒签了。理论上，是签多少次都可以的，但因为托福成绩两年就到期了，所以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去签证了，不然就要重新考托福。倪时留已经有点无所谓了。他只想早点结束这个劳民伤财、旷日持久的工程，痛痛快快做个了断。云嫣也一直在倪时留情绪低落的时候为他打气。虽然她在英文上，在专业上没法给倪时留帮助，她也会用她的方式来安慰倪时留。比如做个好吃的菜、煲个好汤，或是帮倪时留买件新衣服，在书桌上添盆植物。
因为
幸福的人/是写不出诗的/然而写诗的人/是幸福的
想爱已没有可能
《幸福》
不爱却欲罢不能
回到上海，信箱里又多了张明信片。还是史诗人寄来的，这次是来自香格里拉。明信片背面还是一首小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