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把它放在心底。
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茫然走在海边,看那潮来潮去,
本来模糊的脸,竟然渐渐清晰。
徒劳无功,想把每朵浪花记清,
从那遥远海边,慢慢消失的你,
想要说声爱你,却被吹散在风里。
两人一起并排走在石老人的海滩上,阳光好像在捉迷藏,突然躲在云后面,让海风显得更加清爽。郗晴突然脱掉了凉鞋,欢快地跑起来,倪时留受了感染,也脱掉了鞋袜。白色的波涛一层层冲击而来,调皮地与他们的脚丫嬉戏。两人一起对着海的那一边放声大吼。倪时留想起了自己很喜欢的一首歌,张雨生的《大海》。
茫然回头,你在哪里。
郗晴说:我们去海边走走吧。两个人于是去坐公共汽车,阳光透过树枝和车窗,照在郗晴青春的脸庞上。倪时留跟郗晴站得很近,时不时还能闻到她头发的香味。倪时留忍不住又开始白日梦。要是自己和郗晴两个人,能够一起在这个城市过着平凡的小日子,那该多好。公共汽车缓缓地开着,偶尔还看到路边有人拎着塑料袋,装着刚打的新鲜啤酒,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能够和郗晴两个人无拘无束在海边,倪时留感觉每分每秒都很轻松、很快乐。可又总是担心这快乐会像这海浪一样,来了没多久又走了。倪时留心情也跟这晴转阴的天气一样,好像带上了一抹淡淡的哀愁。
倪时留说:给我看看你小时候的照片吧。郗晴从房间里找出了一本有点泛黄的相册,倪时留翻了几页,看到郗晴爸爸年轻时的照片,就笑着问她: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漂亮了?郗晴一怔,“什么?”倪时留说:“因为你老爸实在太帅了”。郗晴一听,咯咯咯笑个不停,说:我一定得告诉我爸,有人说他长得帅,哈哈还是个男人。倪时留本来还想跟她开玩笑说:要是你也想有个漂亮的女儿,一定要嫁给像我这么帅的,普通男人可不行哦。想想还是没敢说出来。
玩累了,两人坐在咖啡馆的露天阳台上喝东西。倪时留问:一年四季,你最喜欢哪一个?郗晴说:当然是夏天了。倪时留:为什么?郗晴说:夏天很动感啊,可以有很多活动,游泳,打球,对了,还可以吃冰淇淋。说到这里,郗晴又调皮地嘟起了嘴巴。倪时留:怪不得你名字中有个“晴”字,你就喜欢阳光灿烂的日子。郗晴恩了一声,说:那你呢?倪时留说:我更喜欢秋天。你说夏天很动感,我觉得秋天很感动。秋天会让人的心沉静下来,也会勾起很多回忆。
走进郗晴的家,倪时留心里有点忐忑。要是碰到她父母,怎么办?对了,自己刚刚匆匆忙忙急着找过来,也忘了买点东西,会不会很没礼貌。还好,郗晴的父母都上班去了,家里没有其他人。趁郗晴去倒水的时候,倪时留眼光浏览了一下四周,这是一个不大的两居室,但是很温馨,沙发茶几上有一本看了一大半的红楼梦。倪时留在想:郗晴到底最像红楼梦的哪一位呢?论活泼可爱,有点像湘云;论聪明灵气,又有点像黛玉,论大方得体,又有点像宝钗。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郗晴端着茶水还有水果走过来。倪时留看到在茶几另一头,还摆着一个绣了一半的十字绣,于是问:这是你绣的吗?郗晴吐吐舌头:就是看了红楼梦,看到里面的女孩子都在绣花,突然也想试试看。这可是我第一次绣这种东西,是不是很难看。倪时留看了看刺绣上的图案,是一朵百合花,虽然手法有点稚嫩,但却不失可爱。倪时留连忙说:怎么会难看呢?你这个刺绣卖吗?要不我现在就下定金。一边假装要从口袋拿钱包。郗晴嫣然一笑。倪时留心里却在想,这个刺绣她应该会送给男朋友吧。
聊着聊着,就聊到未来。倪时留鼓起勇气问:你男朋友去哈佛读博士要5年吧。郗晴好像没听到,突然指着天空说,看那边有个很大的风筝。倪时留顺着看过去,天上飞着一只很大很漂亮的老鹰风筝,一个老人在很淡定地放线。怎么会没有牵挂呢?郗晴刚读大一时他们就在一起了。
倪时留发了个短信给郗晴,假装告诉她说要给她寄点东西,叫她把详细的家庭地址给他。然后他打车到了郗晴家小区门口,给郗晴打电话,问她在干吗?郗晴说:我在看红楼梦呢。倪时留很难想像活泼开朗的郗晴捧着一本红楼梦在手,多愁善感的样子。倪时留说:突然很想看到你,就现在。郗晴咯咯一笑:那你现在打飞的过来呗。倪时留说:那你要等我,现在就出来在你家门口等,记得要带上你的红楼梦。郗晴又是咯咯一笑:你以为是特务接头啊。倪时留说:你现在就出来吧。郗晴说:干吗,你不会告诉我你已经在我家门口吧。郗晴半信半疑地走出来。倪时留在电话里可以很轻松跟郗晴开玩笑,可是当他看到郗晴,跟她面对面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郗晴站在那,微微笑着,嘴角带着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晚上送郗晴回家后,回到宾馆,倪时留却久不能寐。他告诉自己,第二天一早还要赶飞机,赶紧睡吧,可是活跃的神经却不听话,还是一个劲在胡思乱想。他想起了今天郗晴的举手投足还有每一句话,想起了和郗晴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倪时留的心情格外纠结矛盾。一方面,他很爱郗晴,觉得和她有很多共同话题,觉得和她在一起很开心、很合拍。他每次想到她,都心潮澎湃,想为她做很多事。另一方面,他也知道现实是他们各自都有男/女朋友,而且郗晴对自己的态度也很不明朗,也许有点男女之间的好感,也许只是比普通朋友好点,谁知道呢。他只有拼命压抑自己,克制自己的真实情感,一再告诫自己只是把郗晴当成好朋友就好,千万不能越界,甚至都不能让郗晴知道自己喜欢她,不敢为她做太多。以前看《红楼梦》,看到宝玉、黛玉两个人心里互相爱着,但嘴上又死不承认,老是用一些话来试探,真替他们着急,觉得很不理解,为什么他们尤其是宝玉不能直接向对方清楚表白心迹呢。现在,倪时留也渐渐明白,因为爱才会有顾虑,所以很多时候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春节刚回来,倪时留跟付正还有各部门经理去青岛开会。会议最后一天比原定计划早结束了,中午酒足饭饱之后,一群头头就去找节目去了。而倪时留推说回宾馆休息。
第二天清晨,在去机场的路上,倪时留看着窗外的绵绵细雨,别有一番惆怅在心头。他给郗晴发了一条短信,是他改写的一首诗:《再别青岛》孤帆远影碧空尽,绿树红墙犹沁心。东海白浪西山翠,道是无青还有青。后两句改自刘禹锡的《竹枝词》“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爱情就是这种难以捉摸的感觉,当它正处在朦胧状态,介于有情无情之间,也许是最令人心动和难忘的吧?一旦感情继续发展了,对彼此也越来越了解,越来越熟悉,会不会最后都慢慢转向细水长流的平淡呢?郗晴一直没有回消息,也许她也觉得有些东西无法用语言表达。可是我和她之间这算爱情吗?算朦胧的感情吗?恐怕只是自己的单相思罢了。想到这,倪时留微微地叹了口气,又给郗晴发了一个偈子,从此见青,即是青岛。眼中有青,心中无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