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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无论走到哪里,请你带上我”

一直都跟在她的身后,小心翼翼的踩着她的影子,不敢碰触她的陈之毅。

陈之毅不见了,消失在浓烟之中,这座山好像要坍塌,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眼里终于只剩下了陈之毅,在她最灿烂的年月里,陪伴在她身边的陈之毅,在她开心时,想让她更开心的陈之毅,在她流泪时,恨不得替她受痛的陈之毅。

余祎泪流满面,全然不知头顶泥石滚落,身旁的人在大喊:“一一——”

余祎不敢置信的望向那股浓烟,翕张嘴,浑身都在颤抖,她听见自己在念:“陈之毅……陈之毅……”

一瞬间,天昏地暗,她不省人事。

“砰——砰——”整片树林都仿佛被炸裂,浓烟肆起,铺天盖地,地面都在震动,乌云吞噬了整片天空,大雨倾盆而下。

空气稀薄,身上很重,余祎仿佛被巨石压着,有些喘不过气,她似乎能听见滂沱的雨声,耳边还有一些轰鸣声,有人在小声说话:“一一,一一。”

祎,珍贵美好,一,独一无二。

余祎缓缓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漆黑,许是察觉到她的动静,对方又说:“一一,你醒了?”

人这一生总会对一样东西偏执,而他偏执的东西,叫做余祎。

余祎动了动,发现身体动弹不得,她浑浑噩噩道:“阿……宗?”

余祎二十岁,他陪她奔波在那座突然变得陌生的城市,余祎变得安静,疲惫时会不自觉的倚在他的肩头,她默默流泪,只有他能看见,他想,多乖巧的小女孩啊,怎么能这么乖巧,这么讨人喜欢,无论是哭是笑,是顽劣是柔顺,她百般都是好,每一个表情,都让他痴迷。

“嗯。”是魏宗韬的声音,近在咫尺,他就躺在她的身上。

余祎十九岁,偶尔对他笑,每天乖乖吃他做的饭,双休日乖乖坐上他的车,她会接受他的好,她成绩优异,总是得奖,她有时也会施舍他半刻温柔。

余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抽不出胳膊,也动不了腿,魏宗韬低声道:“别动,山体爆发泥石流,我们现在在夹缝里,有两颗树被冲倒,刚好挡住了石块。”

这段路很长,长到足需十年才能走过,这段路又太短,仿佛下一刻,前路就再也没有他喜欢的女孩。过去变成幕布,有黑白有彩色,一张张盛放在天空,十五岁的余祎狡黠乖巧,十六岁的余祎懂事乖戾,十七岁的余祎叛逆张扬,十八岁的余祎冷若冰霜。

余祎想起来了,他们刚好站在山坡下,背后就是山壁,之前山在震动,她看见了漫天乌云和浓烟。

这个女人,此刻正瞪大着眼睛看向这里,终于也知道为他紧张和害怕,眼里不再只有魏宗韬,不会见到魏宗韬,就将他推开。他不容许她受到伤害,谁也不能侮辱她轻薄她,他爱她胜过自己的生命,从二十一岁到三十二岁,他一直为她而活。

余祎哑声问:“你有没有事?”

树林近在眼前,陈之毅却突然回头,遥遥望向余祎,视线与余祎相触。

“没事。”魏宗韬撑在她身上,说道,“我能听见外面的说话声,你能不能听见?”

手枪的火力远远不及步枪,李星传拖着陈雅恩后退,剩下的三名随从两人倒地,一人掩护他,陈雅恩拼命挣扎,李星传索性一把将她甩开,折身朝后头跑去,身后的枪击声越来越响,子弹似乎用不完,陈之毅追上前,一枪又一枪,竟然是将李星传往小树林里逼退,李星传的子弹已经用尽,身后的子弹却不断擦着他的脸颊而过,他吓得屁滚尿流,跌跌撞撞跑向前,全然不知自己跑进了浓烟之中。

余祎静下心来,凝神细听,果然听见外头有人在说话,一定有人在救援。

陈之毅在李星传出现的那刻,已经悄悄藏了起来,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半路杀出,此刻他的脸色青黑,目眦欲裂,似乎要将李星传千刀万剐,丝毫不顾对方的子弹正朝这里射来。

她道:“我能听见。”

可是已经来不及,就在他喊出最后两个字时,李星传猛地又上前一步,终于打破了安全距离,他一把就抓住了陈雅恩的手腕,一个翻转,枪口朝上,子弹朝天上射击,身后的四名随从马上将枪口瞄准了魏宗韬和余祎,却在同一时刻,突然便听“砰”一声,一名随从被爆了头,血水立刻溅了开来,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一发发子弹接连朝前射出,李星传立刻拽住陈雅恩挡在身前,一边往后退,一边将枪口瞄准子弹来源,一看之下他大惊,居然是陈之毅!

她头晕胸闷,说了这样一句,便有些难以开口,昏昏沉沉就想睡去,刚要阖上眼睛,嘴唇便是一软,魏宗韬将浅浅的呼吸送进了她的喉中,余祎闷哼一声,再次清醒,魏宗韬小声道:“别再睡着,我害怕。”

陈雅恩话音刚落,突然就听见魏宗韬喊道:“雅恩,后退!”

余祎一愣,“嗯?”

“那我们就同归于尽!”

魏宗韬似乎贴着她的脸颊,蹭了蹭说:“别睡,不要在这里闭眼睛,我要听到你的声音,我要听到你呼吸。”

李星传牙咬切齿,上前一步:“你以为你拿枪指着我,你会活命?他们照样能开枪!”

余祎眼眶一热,努力维持意识:“我没睡。”顿了顿,她突然想到魏宗韬受了枪伤,“你的伤口……你现在……”

陈雅恩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笑道:“我从来都没有服从,又哪里有背叛之说,你真以为自己有这个魅力?蠢蛋!”

“我没事。”魏宗韬打断她,“你别睡着,我就没事。”

李星传沉下脸:“你背叛我?”

可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余祎这才发现,自她醒来的那刻起,魏宗韬的声音一直都是如此虚弱。

陈雅恩竟然听话的又退后了一步,与李星传保持安全距离,连余祎也不可思议,扶住魏宗韬,不由看向了陈雅恩。

“在想什么?”魏宗韬要余祎开口,不想让她保持安静。

还没说完,远处的魏宗韬突然开口:“雅恩,再退后一步。”

余祎张了张嘴,脑中空白一片,黑暗中她看不到魏宗韬的脸,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她回答:“想你。”

李星传不敢置信:“雅恩?”

魏宗韬笑了一声,“一一,你真漂亮。”

李星传一把拽过她,将她搂进怀里,正要安抚几句,突然就觉手上一僵,被人掐住了要门,随之手枪脱离出手腕,怀里的陈雅恩猛然朝后退开一步,举枪对准他,厉声道:“让你的人把枪放下!”一切只在转瞬之间。

他第一次被余祎吸引,就是因为她的长相,雨中的她纯净无暇,纤尘不染,他许久都没有见过美好的东西了,没想到在那样一个雷雨天,他竟然能见到一个这样美好的小女孩。

陈雅恩款款走向他,嘴角含笑,却已然有些不快,“李星传,这种话,你一定要当着我的面说?”

“第二次见到你,你变了样,冷若冰霜,也是个夏天,我在想,如果把你抱进车里,我是不是不用再开空调?”魏宗韬似乎开始胡说八道,“第三次,我想要你,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你,知不知道那天我得到你,有多兴奋?”

他慢慢折磨魏宗韬,让他看着自己的心腹失血过多而死,让他看着自己的女人躺在他的身下。

他不知道原来自己如此想要得到她,当他真正得到她时,他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原来他竟然想了她这样久,他竟然也能为了一个女人失去理智。

说话这人正是陈雅恩,虽然显得狼狈,但依旧高傲美艳,她被李星传撂在一旁许久,此刻终于开口,李星传大笑:“不,我与你说的话也是千真万确!”他看向魏宗韬,笑说,“魏先生一定没想到,你的女人,已经跟了我,你的所有行踪,我一直了如指掌,全都亏了她!现在,我要你的另一个女人,也跟我!”

余祎害怕,眼角渐渐渗泪,“阿宗,你怎么了?”

身后四名随从哄笑,余祎心急如焚,怒不可遏,刚要发作,手腕突然一紧,魏宗韬额角滴着汗,捏了一下她的手,那头突然有人开口:“哦,看来男人的话都不可信。”

魏宗韬没有回答,只说:“我想把你带回家,带去见阿公,我会给你最好的一切,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我年纪比你大太多,注定要比你早离开……”

李星传略显失望,“余小姐真是狠心,我当初从别人的床上救出你,你就是这样忘恩负义,只在我的床上呆了一个小时。可惜我对余小姐念念不忘,如今还记得你的身体,想和你再次叙旧,不如就在魏先生的面前?”

余祎连忙打断他:“我跟你回家,我们结婚,我和你一起去见阿公,我当年没有见到你,以后我每天都要看见你,我要看着你对我好,你要是敢让我受半点委屈,我一定不会让你好活。”

他收回手枪,兴趣盎然道:“余小姐,我们又见面了,不如叙叙旧?”手枪在手里转了转,他又突然将枪口朝向魏宗韬,“如果不愿叙旧,你的男人可就要受苦了!”话音刚落,他立刻扳动了扳机,“砰”一声,一颗子弹迅速朝魏宗韬的大腿射出,魏宗韬身子踉跄了一下,余祎惊叫:“阿宗!”

“刚才泥石流,我大声叫你,你没听见,也没有看着我。”

魏宗韬迅速将余祎扯到自己身后,李星传倏地笑了笑:“堂堂魏先生,竟然会不顾自己安危,挡在一个女人面前,有意思。”

魏宗韬突然插话,余祎一愣,心头仿佛被凿了一个口子,“我看着你,我要看着你。”

他原本跟在魏宗韬之后进入丛林,结果刚走了没多久,他和四名手下就遇到了雇佣兵,他躲藏了整整一晚,差点就要死在这片丛林里,就在刚才,他看到这里冒出烟,冒险来这里一探究竟,没想到竟然会有意外收获。

魏宗韬低笑一声,气息越来越弱:“一一,我突然不知道,如果我死了,是要你继续活,还是陪我死。”他没让余祎回答,突然吻住她,氧气一点点传递给余祎,声音几不可闻,余祎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李星传阴狠的看向魏宗韬的方向,举起手枪对准他,“没想到我还活着?”

“我爱你,我去哪里,都要带着你。”

“砰”的一声突然响起,前方出现了五个人,每人拿着手枪,为首之人正是许久不见的李星传,此刻李星传衣服破烂,很是狼狈,走近便朝第一时间举起枪的阿赞开了一枪,阿赞的胳膊被击中,步枪瞬间掉落,另一边的泉叔立刻朝李星传开枪,可是雇佣兵的这把步枪里竟然没有了子弹,腿上随之一痛,泉叔痛叫一声倒地。

氧气却还是源源不断的传进了余祎的嘴中,他究竟要去哪里?他又要带余祎去哪里?他不想要继续呼吸了吗?他不是说,他去哪里,都要带她去吗?

死而复生,失而后得,想必就是这种感觉,可是余祎还没来得及感谢老天,变故突然再次发生。

余祎挣脱着他的吻,泪流满面,“我爱你,魏宗韬,我爱你!”她不要他亲她,使劲儿扭着头躲开,空气越来越稀薄,仿佛下一刻就要窒息,她终于知道魏宗韬发生了什么,他的身上倒着一棵树,周围全是泥水和石块,他在用命替她留下存活的空间,他的腿上还在渗血,他刚刚从爆炸中走出来。

他站得没有平时稳,余祎却觉得他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大,她的胳膊在打颤,紧紧抱住魏宗韬,魏宗韬也将她箍紧,后背因地雷的冲击力破了皮,血在流,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嘴唇不住的触碰余祎的头顶,他也在害怕,差点就要跌落那片山崖,身后是源源不断的爆破声,他按照自己规划好的路线跑,脑中一直想着余祎,绕了一个大圈后到底还是被冲击力撞倒在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让她等在山坡上,他说他会马上回来,他不会放任她留在危险之中,他告诉余祎,救泉叔他会耽误四十分钟,而救她,他会义无反顾,在巨石滚落,泥水汹涌之时,他在余祎的耳边大叫,扯着他往外跑,可是他的腿受伤,体力透支,终于还是被泥石压倒,而他第一时间就将余祎护住,用他的背,撑起她的一片天。

魏宗韬沉着脸,动作却已先一步神情,立刻朝余祎走去,还没有走出几步,他张开双臂,被惯性冲的往后退了一步。

魏宗韬又将她吻住,这次余祎没有抗拒,她努力抬手,想要抱一抱他,却一点儿抬不起来,气息越来越弱,这次气息弱的,却是魏宗韬,余祎替他渡气,努力吻住他的嘴,魏宗韬却仿佛失去了意识,脸贴着她,再也没有丝毫回应。

余祎猛地推开陈之毅,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统统都汇聚在了脚下,她迅速朝山坡下跑去,脚下连连打滑,满心满眼全是山坡下的那个男人。

余祎颤声,轻轻的,犹如梦呓一般:“你要带上我……”

余祎一怔,倏地停下了所有的动作,连陈之毅也停了下来,两人一道转头,正见山坡下,倚靠着山壁处,立着一个男人,身上一片狼藉,站也站不稳,面色却铁青,泉叔几人大喊:“先生!”

雨水猛然灌入泥石中,远处停有直升机,柬埔寨的军队站在坍塌的坡体上,有人大喊:“找到了!”

余祎拼命挣扎,嘴唇已经发痛,双脚踉跄,似乎随时都能跌下山坡,嘴里的味道太陌生,陈之毅不再顾及她是否怕疼,余祎泪水涟涟,双手狠狠拍打,混乱中突然听见一声厉吼:“放开她!”

所有人都兴奋不已,在这场不眠不休的大雨中,他们终于看到希望,指挥官一声令下,泥石被一点一点拨开,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景象,却比泥石流还要叫人震撼。

“我是疯了才跟你走……唔……”余祎突然被他吻住,瞪大眼不敢置信,过了两秒她立刻反应过来,抵在他胸口的双臂马上用力,陈之毅从未这般狠,将她的嘴都要咬破,此刻他脑中一片空白,忘记了余祎为谁来到新加坡,为谁来到柬埔寨,也忘记了余祎是为谁,拼死也要闯进这片丛林,他只记得余祎在几分钟前趴在草堆里,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女孩,竟然穿的如此邋遢,爬在这种蛇虫鼠蚁随时都可能出没的地方,使用着她原本一辈子都不可能碰到的步枪,这些她只是为了一个人,为了那个魏宗韬,不是为他!他守护她这么多年,爱她一辈子,她笑他也笑,她哭他心疼,他甚至想把天捧给她,想把自己的命双手奉上,然而她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个男人。

泥石之下,一个男人用他宽阔的、伤痕累累的背,撑起了两根交叠的树,雨在下,腿上的血水顺雨而流,他满身泥泞,不省人事,而他的身下,却躺着一个毫发无损的,连雨滴都不会沾上的女人。

“不需要!”陈之毅眼睛通红,许是树林里的浓烟熏到了他,将他温润的面具熏化,他在一月前调查郭广辉时就已探查到阿森的目的,他就是要魏宗韬去送死,那又如何,他只要余祎留下。陈之毅表情狠厉,抱住余祎的力道加大,“我不需要你爱我,我只要你跟我走!”

直升机、急救车、军队车辆全城出动,医院开辟特殊通道救助伤者,林特助联络政府部门,在第一时间前去阿森家中调查取证,搜救人员在地雷区及附近小心翼翼搜寻生命迹象,丛林被整片封锁,再也没有百姓可以入内。

此刻余祎恨极了陈之毅,他明明知道幕后主脑是阿森,明明知道阿森的目的,却故意什么都不做,要让魏宗韬来送死,余祎咬牙切齿:“他死了我也不会爱你!”

这座城市,一片忙乱,只有医院一角,留有一丝静谧的空间,死一般的静谧。

他要马上带余祎离开这里,他好不容易从医院赶来,好不容易才能循着一道黑烟找到余祎,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手,那片浓烟将与余祎隔绝,从今往后再也没有魏宗韬的存在。

余祎坐在椅子上,前方的手术室亮着灯,偶尔有医生进出,忙忙碌碌不知在做些什么,她突然听不懂医学的专业术语,不明白手术室里的病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之毅狠狠用力:“不放!”

一旁的医护人员无奈道:“余小姐,你刚刚被救出,还需要检查和休息,跟我们去病房,好不好?”

他和泉叔两人都要留下,誓死也要把魏宗韬找出来,余祎还在山坡上,想也不想就要往下冲,陈之毅紧紧抱住她,余祎大喊:“你给我松手,你给我松手,听到没有!”

余祎觉得自己也听不懂英语了,这些柬埔寨人究竟在说什么,她垂着头,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嘴唇发颤,浑身发抖,她其实什么都听不见,耳边只不断的回响一句话。

阿赞也喊:“你们先走,我去找人!”

“我爱你,我去哪里,都要带着你。”

地雷的杀伤力太大,山坡似乎在震动,天空阴云密布,泉叔当机立断,“你们带余小姐离开,我去找先生!”

反反复复,似有回音,动听无比,这是她听到过的最好听的情话,无论过去或是将来,再也没有比这还动听的话。

谁也不知道浓烟之下的树林是何种模样,也不知道地下是否还埋有未曾引爆的地雷。

眼前投下一道阴影,有人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让医护人员离开,说道:“泉叔他们已经没事了,三个人都中了枪,真是头一回。”

泉叔三人猛得循声抬头,正见山坡上有一道娇小的人影,似乎在往山下挣扎,一旁有一个人抱住她不让她动,泉叔倏地看向那片树林,喊道:“快点找先生!”

陈雅恩笑了笑,见余祎什么反应都没有,她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嘴角,又道:“你哪里好,值得他拼命呢?”

山坡下,三名雇佣兵统统倒地,阿赞和泉叔气喘吁吁,一边环顾四周找寻开暗枪的人,一边替陈雅恩松绑,突然就听人大喊:“快去找阿宗,快去找阿宗!”

她跟魏宗韬认识十多年,却不认识现如今的魏宗韬,那个冷静自持,从来都公私分明的魏宗韬,已经不复存在。

他的后脑勺还贴着一块纱布,衣服和裤腿上都是泥污,笑容灿烂,见到余祎流泪,他去握了一下她的手,余祎猛然抽出,站起来遥望远处树林,那里一片浓烟,哪里还能见到魏宗韬的身影。

现在的魏宗韬,竟然会为了找寻一个女人耗费三个月的时间,竟然会破例让一个女人干涉公事,竟然会小心翼翼抱着一个女人,生怕别人打扰她睡觉。

陈之毅扭头看向泪眼朦胧的余祎,道:“别怕,我已经通知了林特助。”

陈雅恩笑道:“一切都是演戏,吴文玉被送去芽笼的当天,阿庄就已经拿着李星传的照片去让她辨认,吴文玉认得他,当初就是李星传叫酒,才叫她听见了史密斯和朋友在谈论你,他是想离间我和阿宗,阿宗才将计就计。”

步枪被人一把夺过,来人伏趴在地,瞄准阿森的位置,迅速开出一枪,只听一声刺耳的大叫贯穿了头顶乌云,细雨已经飘落,山坡下,阿森倒地不起,另三名雇佣兵还在与泉叔和阿赞打斗,步枪里接连发出三颗子弹,成功击中两人,等到第四次扳动扳机,步枪里的子弹终于告罄。

后来魏宗韬在那间小办公室里给了她十分钟时间,离开前的那一刻,魏宗韬对她说:“假如李星传找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余祎不看树林,不去想那里的场景,脑中只有魏宗韬的话,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射中了阿森,她只知道自己要不断开枪,枪击的位置要远离泉叔他们,她的耳朵很痛,步枪的后坐力对她来说太大,她的眼眶渐渐湿润,嘴里不断念着魏宗韬的名字,她觉得自己很快就要支撑不住,忍不住就想转头看向树林,可是她还没有完成任务,她才开了几枪,魏宗韬说过他会找准路线迅速返回,他不可能把危险留给自己,远处的泉叔和阿赞似乎已经有所动作,余祎看不清他们究竟做了什么,只知道他们迅速松了绑,朝两名雇佣兵扑去,她的手指已经僵硬,枪口不敢对准人,就在这时,后背突然一暖,余祎惊喜转头,“魏宗韬!”她一愣,已然忘记了手中的步枪。

陈雅恩这才明白他的用意,从那天起,她极力配合,每天演戏,连阿公都骗,让李星传百分百信任她,提供给李星传一切魏宗韬允许她透漏的消息。

余祎谨记魏宗韬的话,“一旦地雷被踩爆,你就马上朝他们开枪,就像昨晚一样,不要害怕,小心别伤到泉叔,泉叔和阿赞是聪明人,他们会乘机逃脱。”

陈雅恩想了想,突然道:“有一样事情是真的,他真的不再允许我叫他阿宗,我又不是没人要,犯不着死皮赖脸,你说是不是?”

雇佣兵人数众多,不往一条道上跑,十人分散几边,一边射击一边穷追不舍,林中人影错乱,就在这时,一名雇佣兵踩下一脚,还未向前,地面突然“砰”的一声炸开,火光和浓烟立刻滚滚翻腾,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两边同时传来巨响,“砰砰”两声,雇佣兵大叫,随之身体淹没在了炸起的土壤和浓烟之中,一切的变化都让众人始料未及,阿森连连后退,让他更措手不及的,却是脚下突然冒出了子弹,泥土刚刚弹起,他的腿上立刻传来剧痛,阿森大叫一声倒地,举起手枪胡乱射击,另三名雇佣兵马上环顾四周,迅速朝周围开枪。

她说了这么多,余祎还是没有任何反应,陈雅恩叹气:“你倒是说说话呀,阿宗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就什么都不表示?你知不知道他要我做什么?他要我,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让你担心,不许害你哭——”

阿森犹豫,仔细观察前方,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远处有一道影子划过,不知从哪里闪出来,迅速朝前方跑去,阿森立刻命令:“开枪!”身后的雇佣兵纷纷举起步枪,朝前方的人影不断射击,不一会儿十个雇佣兵就统统踏进了树林的范围,子弹不断从枪口射出。

陈雅恩霍然起身,指着余祎,咬牙切齿、泪水涟涟:“除非他死了,否则不能让你害怕,昨天泉叔在电话里告诉你一切都好,你竟然就这样相信,你当时跟谁在一起,我和泉叔后来被人抓走,你人又在哪里!”

魏宗韬冷冷道:“我也数到三,你再不把他们放了,我马上离开,阿森,你该知道我是谁,你以为这样一片丛林,就能困住我?”

她在关键时刻遵照魏宗韬的嘱咐,拿上魏宗韬录的视频证明找到泉叔,泉叔依照命令,不叫余祎有一丝担心,她还没将魏宗韬一早定下的利用李星传来救助的方案告知泉叔,阿森的手下却突然出现了。

他觉得蹊跷,停在原地不再动,忽然举起手枪,对准泉叔,说道:“你既然看的见我,最好看清我现在的枪口对着谁,我数到三,你再不出来,我就开枪。”

她做了这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到头来,就是为了等待手术室里的魏宗韬,为了保护这样一个懦弱无能只会哭的余祎!

阿森走到一半,又突然停了下来,拧眉看了看四周的地面,笑道:“这里会不会有地雷?”

却不想一直毫无反应的余祎,突然张了张嘴,陈雅恩以为是幻听,愣了愣,终于听清她说:“我会跟着他,他走到哪里,我都会跟着他,他不会一个人……”

阿森朝火堆处看去,一步一步走近,魏宗韬又说:“我就在这里,你先把他们放了。”

陈雅恩掩面而泣,手术室的灯,在这一刻灭下。

魏宗韬道:“你今天穿着一件咖啡色的衬衫,带了十三名手下。”

半年后,又到夏初。

余祎屏住呼吸,她注意到远处走来数十人,阿森的个头并不太高,立在中央有些突兀,十几个身穿绿色兵服的雇佣兵,手拿步枪,跟随在他身后,而泉叔三人,则被雇佣兵束缚着双手,一身污泥,狼狈不堪。

根据郭广辉生前的意愿,金辉娱乐城即将被纳入天地娱乐城旗下,庄友柏几人整天都忙得脚不沾地,阿公一把年纪了还要重操旧业,华姨抹着辛酸泪向余祎诉说阿公的辛苦,陈雅恩冷嘲热讽,不屑多看这个一无是处的余祎一眼。

阿森看着远处小树林里升起的浓烟,不紧不慢的往前方走去。

余祎当起米虫,再也没有当初的豪情壮志,整天都赖在病床边不愿离去,小女人味十足。

“哦?假如我现在把他们放了,我又怎么知道你就在这里?”

她简直将医院当家,吃喝拉撒全在这里完成,柬埔寨医院里的条件并不好,可耐不住阿公有钱,见余祎死赖着不走,阿公花了大力气改造了医院,又从新加坡调派医生,好吃好喝供着余祎,将她伺候的白白胖胖,简直比对待病榻上的那个男人还要用心贴心细心。

“现在就把我的手下放了。”魏宗韬摁下对讲机说话,“否则,你见不到我。”

究其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余祎怀孕了!

魏宗韬躲在树后,距离太远,他已经看不见余祎,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大约过了半小时,他终于听见了对讲机发出了声音,阿森在那头道:“魏先生,这道烟是你点的吗?”

余祎肚子里的孩子,陪着他们经历了那场生死之战,中过迷药,也跳过断崖,还冲过枪林弹雨,见过死人和地雷,还被压在泥石流下数个小时,可这个孩子还是坚强的活了下来。

余祎见魏宗韬平安走到了目的地,终于能够重新呼吸,她攥紧衣服,有些恨魏宗韬的残忍,一天前他怕她危险,不告而别,一天后他竟然要带她一起走进危险中去,他怎么能这么对她?

余祎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提着饭盒穿过医院花园,一旁紧紧跟着两名保姆和一个护士,提心吊胆生怕她磕着碰着,余祎笑道:“不用紧张,我自己就是医生。”

灰扑扑的浓烟缓缓上升,渐渐和乌云汇成一体,魏宗韬走到了平地尽头,再往前,脚下就是一片岩石,离地面高度远远超过了昨夜他攀爬的断崖,从这里跌下去,存活几率微乎其微,他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又重新返回中央,藏在了一株树后,耐性等待阿森的到来。

保姆快要哭出来:“余小姐,我们是怕魏先生,他凶起来的样子简直是要吃人,我把你的头发修歪了,他差点就要杀了我!”

魏宗韬慢慢的走到了树林中央,转过身面对余祎的方向笑了笑,这才蹲下来,用枯枝和树叶在地上燃起一个火堆。

上一次余祎想剪头发,只要稍稍修短一些就行,于是就叫保姆帮个忙,谁知保姆不够细心,有一撮头发修的参差不齐,结果被病榻上的那人发现,看向她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魏宗韬勘测好行走方向,脑中将每一个点连接在一起,勾勒出了一条线路,余祎双腿发软,按照魏宗韬的指令,悄悄躲在了山坡上,山坡势缓,一点都不险峻,杂草丛生,利于躲藏,不仅安全,也能看清树林和坡下的全部动向,她手中攥紧步枪,眼睁睁的看着魏宗韬越走越远,那道背影高大强壮,带着她从中国去往新加坡,又从新加坡来到柬埔寨,每一次他都能化险为夷,他这样一个狂妄自大的人,绝对不会让自己去送死,他一定有把握!

余祎叹气:“你不用理他,他现在腿断手断,杀不了人!”

他现在竟然在想余祎是否会淋到雨,余祎气得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胳膊上,魏宗韬突然正色:“假如你出事,我不会浪费四十分钟,我会马上去见阿森。”他吻了一下余祎的额头,道,“听话,躲到上面去,按照我的计划行事,保护好自己!想要我的命,先看看他还能保多久的命!”

余祎说得夸张了,病榻上那人哪里腿断手断。

魏宗韬抬头看了看天,眉头微微蹙起:“站在山坡会淋雨,你躲到哪里好?”

一走进病房,余祎就见魏宗韬蹙起眉头:“我找你半天,又跑哪里去了?”

乌云袅袅汇聚,柬埔寨的雨季古怪莫测,前一刻还能见到阳光璀璨,下一刻就将迎接一场大雨。

余祎笑道:“给你做吃的,柬埔寨特色美食!”

余祎嘴唇发颤,眼眶越来越红,她终于让魏宗韬做到了走哪儿都带着她,可转眼魏宗韬就要为了别人去冒险,她万万接受不了。

魏宗韬想要起身,余祎赶紧拦住他:“你别动,身体才刚好,快要出院了,千万别出岔子!”

“泉叔看着我长大,阿赞一直对我忠心耿耿,我不可能为了自保,什么都不做。”他把余祎脸颊上的头发拨到了耳后,说道,“我既然会把你一起带过来,自然不会让你看着我死,万一我死了,你就从山坡上跳下来,我走到哪里都带着你!”

魏宗韬立刻扶住她的胳膊,紧张道:“你跑什么跑,快点坐下,小心身体!”

“那也不行,只要他记错一点,或者你记错一点,你要我怎么办!”余祎死死拽住他的手,说什么也不愿意放开他。

余祎眯眼笑笑,把饭盒打开,取出食物摆到他面前,两人边吃边说话,把保姆当成隐形人,保姆突然接收到魏宗韬投来的一记刀眼,脊背一僵立刻跑了出去。

魏宗韬道:“昨天我已经问清村民,地雷区有许多片,他对这一片最熟悉,每一个点他都记得,这里树木的方位跟他形容的一样。”

魏宗韬替余祎捻走嘴角的米粒,说道:“这些吃的阿成会做,你不要吸油烟。”

余祎已经猜到他想做什么,她一把攥紧魏宗韬的手:“不行,你不能这么做!”他牵着她的手来到这里,却叫她眼睁睁的看着他站在地雷上方?

“阿成现在又要给你做厨子,你这是要放弃他了?”

他看了一圈,指着东面的山壁说:“你走那条道,爬到山坡上去,离这里远一点。”

魏宗韬笑笑:“他已经无药可救,做不了大耳隆了,不去管他,以后就让他当厨子!”

魏宗韬拿着余祎包中的指南针确定了方位,环顾四周,初步确认了地雷区的位置,他道:“前面可能有地雷,我把阿森引来这里。”

余祎忍不住笑,过了一会儿,她又听魏宗韬低声道:“下个月就回新加坡。”

放眼望去,隔空之外是一片山脉的形状,昨夜漆黑一片,余祎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走得这么深。

余祎一滞,垂下双眸。

前面是一片稀疏的树林,远处隐约可见树林尽头已没有路,那里可能是一块平地,也可能是万丈深渊,他们的东面是一片山坡,几个月的雨季下来,这里泥土松软,偶尔还有小石块滚落。

她执意要留在柬埔寨,魏宗韬已经很迁就她,从重症监护室里醒来后,他拒绝了阿公给他转院去新加坡的提议。

魏宗韬带着余祎走了大约四五十分钟,两人早已汗流浃背,对讲机那头又没了声音,看来他们已经走出了对讲机的通讯范围。

他经历过这场生死,已经不忍心再让余祎伤半点心,余祎是他拼死也要护住的女人,他再不快,也不忍在这种时候害她掉泪。

丛林里的地雷区,遍布面积广,地形复杂,走向古城的路有数条,只要摸清地雷遍布的方位,就能够避开这一危险,当年这两位村民跟随科考队勘探了几个月,早已将科考队描绘的地图铭记在心,地雷区域究竟有多少,科考队还没有查完,但已知的地雷区有哪些,这些不会出错。

可是已经过了半年,余祎要等的消息迟迟不见踪影,魏宗韬已经迁就到了极限,不想她的心里还有别人。

说完,他牵住余祎的手,带着她走出了山坳。

“没有尸体,地雷区那里,所有的死伤者都找到了,就是没有找到他。”余祎蹙着眉,双眼又开始酸涩,窗外骄阳似火,又缝雨季,不知几点又要下雨,她最近总想起过去,思念不断蔓延,十五岁,十六岁,十七岁……一直到二十岁,整整五年。

魏宗韬思忖片刻,看了一眼庄友柏,留下了手枪和子弹,又将两把步枪里的子弹装到了一把上,拿上步枪,这才对庄友柏说:“你在这里等着。”

同一时刻,明明天空是同一张网,那里天晴,这里却大雨如注。

余祎心头一紧,问魏宗韬:“怎么办?”

十五岁的余祎,咬着棒冰笑眯眯喊:“哥哥们好!”

对讲机的通讯距离有限,阿森能够与他们对话,证明他现在就身处在这几公里之内,他并不知道魏宗韬在哪里,一切只是为了把他引出来,最后他道:“对了,还有余小姐的几位朋友,不知道人在哪里?杰克先生失血过多,需要马上救治。”

十六岁的余祎,拿着英语情书悄悄说:“哥哥,帮我翻译!”

那头的人,正是这一切的幕后主导——阿森!

十七岁的余祎,从台阶上跌落,这一次,她却没有摔倒。

有人突然尖叫,接着便是陈雅恩、阿赞和泉叔的喊声,魏宗韬霍地站了起来,连庄友柏也变了色,猛地坐直。

陈之毅抱紧她,惊魂未定:“一一!”

这声音似曾相识,对讲机会让人原本的声音变样,“不要再玩捉迷藏,不如早点出来,就能早点和你们的朋友团聚,比如阿赞,比如泉叔,哦,还有一位美丽的陈小姐。”

余祎面色泛白,心有余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埋在陈之毅的怀里哭泣:“哥哥……”

吃完早餐,时间已快到七点,余祎刚刚将剩下的食物塞回包中,突然就听见对讲机里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她一愣,与魏宗韬对视一眼,紧接着就听见:“魏先生,余小姐?”

她哭得太伤心,陈之毅竟觉心疼,问她:“怎么了,一一,发生了什么事?”

余祎看了一眼手中的压缩饼干,往他的嘴里塞了一块,见他皱眉,她又狠狠的塞了一块,魏宗韬无可奈何,只能将饼干吞下了肚,转头见到庄友柏只吃了两口,他命令道:“吃干净!”

余祎泪如雨下,什么都不肯说,陈之毅蹙了蹙眉,将余祎带回家里,又哄又逗,终于让她开怀,两天后他找到机会,把乐平安请来,余祎愤愤的瞪他一眼,被乐平安带进了书房密谈一小时,出来后她又开始哭,跟乐平安离开时又狠狠瞪了瞪陈之毅,却是一副娇嗔的模样。

魏宗韬取出仅剩不多的食物,平均分给了庄友柏和余祎,余祎后悔包里没有装吃的,包太重,杰克好心替她分担了食物的重量,谁能想到她会和杰克走散。

余祎十八岁未到,考入了名牌医学院,庆功宴上她要乐平安送她礼物,陈之毅拍了拍她的头,问:“我要不要送?”

天色从昏暗到发白,碧空如洗,丛林终于在清晨醒来,树叶上还滴着水,空气中都是泥土的味道。

余祎道:“你看着办,总之老爸一定要送我礼物!”

肩头一紧,魏宗韬扣着她的肩,慢慢蹲了下来,含笑看着余祎,揉了一下她乱糟糟的头发。

余祎十九岁,参加校园歌唱比赛,陈之毅在台下看着她,比赛结束后他牵着余祎逛校园,手机循环播放他刚才录下的歌声,两人在小树林里拥吻。

她摸了摸一直塞在口袋里的手枪,心头镇定,她也能开枪了,虽然昨晚一发子弹都没有打中,但她至少能开枪了,她能够自保,没有什么可怕的。

余祎二十岁,陈之毅租下医学院附近的公寓,两人一墙之隔,每天朝夕相对。

余祎突然朝他走来,蹲下来看了看他的腿,那里有一个腥红的伤口,里面埋有一颗子弹,随时可能取走他的腿,她瞥一眼庄友柏,道:“我们不走,一起等。”

余祎二十一岁,尝试着下厨,陈之毅舍不得她,将她赶出了厨房。

庄友柏却在这时开口:“魏总,你和余小姐先走。”他脸色苍白,已经很虚弱,不过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继续等下去,他的腿极有可能不保。

余祎二十二岁,毕业典礼那天终于将自己交给了陈之毅,红着脸问他:“我们这是偷尝禁果吗?”

魏宗韬安慰道:“阿赞和泉叔一定不会有事,我们要尽快想办法。”。

余祎二十三岁,念了研究生,二十四岁,她终于学会了做第一道菜,二十五岁,这年她很忙,工作、婚礼、怀孕,恨不得会分身术。

余祎想到阿赞和泉叔,心脏便吊到了喉咙,眼下他们的首要任务是离开,这里不知道还有多少雇佣兵,阿森有心赶尽杀绝,他们如今只能自救。

陈之毅小心翼翼的贴着她六个月大的肚子,笑道:“宝宝刚才动了,要爸爸呢!”

郭广辉极有可能是中枪之后逃跑,不慎跌下了山崖,后来躲藏在了这里,而这些天雨季还未过,大雨很轻易的就将痕迹冲刷干净了,因此他的尸体才一直没被发现,可是昨天偏偏让魏宗韬误打误撞来到这里。

大雨下不停,雨水不断拍打着走廊尽头的窗户,充满消毒药水味的过道上,灯光昏暗,两名医生站在重症监护室外,说道:“陈老先生,病人生命体征稳定,可是什么时候醒来就……”

阿森能布下这个大局,心机可见一斑,郭广辉每年六月都要来祭奠过世的妻子,他从那时起应该就已经开启计划,耐性等到十月,郭广辉的离开已让部分政府高官知晓,不会再引起他人的怀疑,而魏宗韬几人也终于赶来,他在七天前下手,时间刚刚好,一切都进行的不知不觉。

面前的老人摆摆手,声音苍老:“他的选择。”

余祎和他太默契,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不用把话说完,余祎已经能够完全领会他的意思,在他三十多年的人生里,他只能从余祎这里体会到这种美妙。

另一头,阳光依旧明媚。

魏宗韬挑眉,赞赏道:“聪明!”

余祎突然感觉肚子里的小家伙踢了她一脚,成功将她从思念中拉扯回来,一只大手随即覆在了她的肚子上,魏宗韬轻声问:“动了?”

魏宗韬的话说了一半,顿了顿没再说,余祎替他说完:“所以他自导自演这出戏,把你和李星传骗来这里,让大家以为你们是自相残杀,郭广辉死了,你和李星传作为‘凶手’也死了,政府不用再追查,协议也不用继续进行,而阿森作为郭广辉生前最得力的助手,自然能够接手一切。”

余祎点点头,魏宗韬笑道:“宝宝刚才动了,要爸爸呢!”

“其二,在柬埔寨这个地方,还没人敢和郭广辉动手,假如他被害,政府会第一时间站出来追查真凶。”

余祎嘲笑他:“宝宝是要妈妈!”

郭广辉有心退隐,金辉娱乐城等于半送,钱财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更看重名望,因此这次的合作媒体高度关注,假如他发生意外,他生前的计划必定能继续执行下去。

魏宗韬不和她争执,把她搂进怀里,摸着她的肚子说:“不要再想其他人,等回到新加坡,我们马上办婚礼。”

昨天大雨连绵,尸体的臭味被淡化了不少,今天放晴,恶臭已经渐渐明显,魏宗韬蹙了蹙眉,若有所思:“郭广辉与我和李星传有协议,这件事情已经人尽皆知,假如他无故过世,金辉娱乐城仍旧能够按照协议处理,这是其一。”

余祎瞥他一眼:“谁要嫁你!”

她问了一连串的问题,魏宗韬扫一眼郭广辉的尸体,说道:“你应该能看出,阿森在金辉有多大的权力,他有权代表郭广辉,只此一点,就足以证明他的地位。”

“泉叔他们已经都在准备,再迟,就要让阿庄他们抢先一步了。”魏宗韬捋了捋她的头发,笑道,“我半个月后去教堂,是谁说,要我带上你?”

余祎始终觉得不可思议:“你是说,这出戏是阿森自导自演,他杀了郭广辉,再杀了你?可这是为什么,难道他是为了金辉?杀了你们,就能得到金辉了?”

你要带上我,不离不弃。

余祎记得阿森,他是郭广辉的得力助手,所有人都和郭广辉失去了联络,只有他还能传达郭广辉的命令,如今他全权处理金辉娱乐城的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