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哦……”罗万万突然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我弱智？”
累到半死，他接过罗万万递来的水，一口气喝干：“无知青年又不是弱智青年，能接受白条工资？”
沈千场把杯子塞还给他：“你是无知青年吗？”
沈千场刚跟个机器制造商见面回来，订了两百架无人机，要赶在购物节之前做出来。但对方必须要先看到钱，最起码要先给定金，费了老大劲还是说服不了。
“不是。”
在彻底把自己累死之前，罗万万跟他申请：“哥，大学生毕业季，你就真不打算去坑个有梦想的无知青年回来？”
不对啊，罗万万过后才回过味来，沈千场说他不是无知青年，但也没正面回答他是不是弱智这个问题啊。
他自己把CEO、COO、CFO、CTO、CIO、CCO、CDO、CHO……轮番当了个遍不说，罗万万更惨，名义上说是他们团队的无人机制造和维护工程师，实际上还要兼顾卫生保洁、洗衣做饭、跑腿赊账等，简直就是一颗行走的智能小太阳，哪里需要哪里亮。
那他到底是不是弱智呢？
当然了，目前现存的员工也就他和罗万万两个。
罗万万的意见，沈千场其实是听进去了，他们两个人其实早就分身乏术了，更不要说接下来会有大批量的无人机投入营业，必然需要有人在机器调度、落地接洽、工序衔接方面进行精细的管理。
在还没有资本去高薪聘请人才之前，他希望团队里现存的员工都能一个抵十个用。
最好是懂物流的，但他不想在传统物流圈里找，胡大海的教训实在太深刻。博士研究生他请不起，刚出社会的本科生很多在他看来又特别好高骛远，他没时间也没兴趣带谁成长，他现在需要的是能够给他直接带来效益的人。
在此之前，沈千场想把团队职能部门规整一下。
尽管这样，他还是在招聘网站上贴了个招聘信息。
消息在网上一经公开，就在圈内引起了轩然大波，过半人持观望态度，剩下的反对与赞同人数不相上下。
不过没抱什么希望。
预计在7月份年中购物节的时候，与云猫等购物平台合作，顺利的话正式挂牌营业。
他最近在忙着跟云猫平台谈合作。
至此，他的整个无人物流系统得到了最终的完善。
云猫不是国内最先开始做网上购物的平台，却是迄今为止国内最大最成功的电商代表，他的创始人基本上已经踏足了国内互联网的半壁江山，涉及购物、娱乐、社交、金融等领域，构建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经过最终测试，无人机能够在海城测试的基础上完成更高要求的自主航飞，并提高了飞行高度，降低了噪音，同时也提高了对抗雾霭、风雨的级别，只是用来做末端配送，已经绰绰有余了。
跟这样的人谈合作，被拒绝再多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从海城回来以后，沈千场带着自己的无人机去了趟德国学习经验，在原有的数据基础上对机器做了最后的完善。
沈千场第五次被拒以后，他决定来一次剑走偏锋，直接上门堵人。
只是个框架，网站并不完善，没有正式开始运营，上面只PO了一些相关部门的运营意见和运营需要的资质，还有关于用无人机进行末端配送会出现的问题及回答，剩下的就是一些用无人机送货的短视频。
罗万万没见过世面，还没去就抖得跟筛糠一样：“万户哥，就别了吧，人家可是总裁。”
刘云昔当时正在浏览沈千场的“通达”官网。
沈千场特意换了套西装，但穿不出精英气质，袖子该卷的卷，扣子该开就开，一脸无所谓：“总裁怎么了？不是人？”
熬到凌晨，她看刘云昔QQ还在线，就随手把文档给她发了过去。
“谈不成都是小事，要是把我们当成坏人抓了，人家随便一下都能搞死我们。”
从海城回来的这段时间，她先是跟梅寒和易兴澄做了两周的飞行实验，数据交给梅寒去整理。之后又在图书馆泡了一周，这周总算把新课题所需要的文献综述写了出来。
沈千场宽慰他：“法治社会，没那么夸张。别磨蹭了，我还得去楚航接你合子姐。”
晏合手头上除了那个国家级的科研创新项目要做，刘云昔在四月底又给她单独开了个课题。
“我合子姐要回来了？”
雨一连下了好几周，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洗了晾在阳台上的衣服摸起来总有种润润的感觉。
“嗯，说是有两组数据要过来补，回头你加个班，把她上次用的那几架无人机按照我标的地方改进一下。”
进入六月份，楚江迎来了梅雨季节。
“这个我没问题啊。但，我们真的要去堵云猫的总裁？那可是云猫欸。”
彭囍当时正和秦了在组织一场机车大赛，忙到昏天暗地，压根没时间去看手机。
“你再啰唆，我就把沈千家接回来。”
罗万万第一次不站沈千场这边了，还把他的行为通过微信告诉了彭囍，要彭囍跟他一起diss沈千场。
“别，走吧。”
罗万万不管，他就是觉得李棉一个人站在车站外的样子看起来好可怜。
楚江西华区，真正寸土寸金的地方，传说中全国房价最高的区域，云猫老总就住在这里。
沈千场骂他缺心眼：“你哥我现在是有人管的人了，联系方式能瞎给？再说，你合子姐走之前，在枕头下面放了三间房的房费，把你的良心收回去。”
为了表达自己很看重这次会面，沈千场特意开着他名下唯一的一辆四轮车，就是那辆车标瘦下来就是奔驰的三菱，漆掉得东缺一块，西少一角。
罗万万觉得沈千场这样做太无情了：“人家好歹留我们白住了那么多天，问你要个联系方式能咋了？”
一开始罗万万还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连这样一辆车都买不起。但当他们一点点朝目的地靠近时，他感到了丢人。
沈千场转身挺干脆利落的，李棉还想说什么，嘴巴张合之后，还是忍住了，目送他消失在进站口，过了很久才离开。
似乎从旁边小区出来的保姆车都比他万户哥的高级太多。
“回去开车注意安全。”
说不定，还不等他们靠近人家小区大门，就被当成要饭的给赶走了。
李棉不勉强：“那行，再见。”
但他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他怕伤着沈千场的自尊心，只是自己无意识地开始往座椅下面溜。
“当然，”沈千场说，“但联系方式就算了，你要是来楚江，找万万就跟找我是一样的。”
沈千场用余光瞟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干什么啊你，穷怎么了？”
“那，能留个联系方式吗？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大家也算朋友了，不是吗？”
“反正不光荣。”
沈千场没接：“没多远，几个小时就到了。”
“哥这不是正带你脱贫致富的吗，腰杆子给我挺直了。”
李棉也没做什么，从车上拿了一袋子水和零食递给他沈千场：“下次来玩，还住我家，不要钱。”
罗万万“哦”了一声，接着车子就开到了一个别墅区外面，保安过来拦住：“请问先生找哪个户主，有预约吗？”
罗万万头皮一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沈千场挺不耐烦：“我住这里。”
晏合站在车站窗口，眼里藏刀：“我大度个鬼，要是他们敢有什么不正当的行为，我分分钟冲过去劈了他俩。”
罗万万差点喷了，心想他万户哥可真敢说。
“合子姐，你还真是大度。”
保安看了一眼他的小破车，忍着没笑：“那请……”
下车后，晏合拉着罗万万先去取票，把沈千场留在后面跟李棉道别。
一句话还没说完，沈千场打了个电话，冲里面的人喊：“沈千家，出来接我。”
下着小雨，能见度不太高，到了海城，雨下得更大了，李棉执意要把他们送到高铁站。
罗万万脑子瞬间就跟被锤子砸了一样，蒙得不着四六了。
第二天早上，三人一大早就坐着李棉去海城进货的车离开了小望角。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罗万万觉得自己最起码得再长两个脑袋才能消化过来。
沈千场看着两人之间逐渐拉大的距离，苦笑一声，纵身往前追了去。
一个家里有套，不，可能还不止一套千万往上房子的人，每天跟他一起吃泡面，开着N手车，用人家淘汰下来的手机，一件衣服穿好几年，住在家徒四壁的厂区宿舍里，被无数人堵在玻璃厂要债，买个胶布都要靠赊账的……
“追上我，你说了算。”
罗万万还真是不懂他万户哥的操作呢！
沈千场身上欲火正盛，怀里一空，无奈地笑着：“我真的不怕，你别折磨我行不行？”
这年头，有钱人都流行装穷吗？
“……”
要真是这样，那他万户哥的演技，真是奥斯卡级别的了。
就在他腾出一只手往她衣服里钻的空当里，晏合双脚轻轻地往沈千场大腿上一蹬，一个反作用力，脱离了沈千场的怀抱，整个人迅速往回去的方向游：“能游回去，就证明，你是不怕海洋的。”
等等，他万户哥不是来找云猫的总裁吗？
沈千场仰着头，投入地回应着，双手已经不满足抱住她的腰了，缓慢地往下移，微凉的海水渐渐沸腾起来，晏合耳边传来了沈千场粗重的呼吸。
就在他晕头转向地跟着沈千场坐在了装修简洁豪华的房子里不知道手脚该往哪儿放的时候，从院子里进来个老头儿。
借助海水的浮力，晏合用膝盖抵住沈千场的腰，轻而易举地漂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抱住他的脖子亲了下去。
看样子年纪挺大了，花白的头发，手里拄着拐杖，正跟沈千家在争一块蛋糕。
“在这里？”月光下的晏合，身体被海水浸湿，曲线显露，脸上耷着湿发，很令人遐想。沈千场身体反应很诚实，把人往怀里一按，用胯撞了她一下，坏笑，“要这么刺激的吗？”
从进门开始，那老头儿全程没把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放在眼里，豁着缺牙的嘴，诱哄沈千家：“蛋糕里有虫子，小孩子吃了肚子疼。”
“你看，良辰美景都有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沈千家不听他那一套：“有虫你还吃，你不怕肚子疼？”
“怎么证明？”
“我肠子硬……”
“我不信。你要证明一下。”
沈千场听不下去了，打断：“爷爷你怕不是肠子里有结石了吧？”
沈千场眼梢还带着激动之后没平息的红：“不了。”
老头儿这才朝沙发那边望过去，像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愣怔了两秒之后，抄起拐杖就往罗万万身上砸去，边砸边骂：“你个小兔崽子，整天不着家，你是看着你家老头子快不中用了，回来给我奔丧的吗？”
“那现在呢？还排斥吗？”晏合仰着头问他。
罗万万被打得跳起来哇哇大叫：“您是不是打错人了啊，我跟您不熟啊。”
“我说了，我对海洋没有恐惧，我只是有点生理上的排斥。”沈千场用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水，“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我刚才都吓死了。”
“还敢犟嘴，看我今天不打得你掉皮，我就不是跨过鸭绿江的沈一卿。”
沈千场这才回神，从摩托艇上掉下来的那一瞬间，他想的不是自己，而是担心晏合会不会受伤、游泳技术好不好、会不会溺水等问题。
“什么跟什么啊，”罗万万哭笑不得，“万户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晏合问他：“还怕吗？”
沈千场往沙发上一靠，脚架到茶几上，双手抱着头，要笑不笑地问：“沈政委，演够了没有？”
“万一出个事怎么办？大晚上呼救都没人过来，我自己是没关系，但……”
沈一卿手上的拐杖果然不继续往下抡了，回过头盯着沈千场，撇嘴不说话了。
“我没闹啊。”
“行了，您还没到认不出自己孙子的年龄，身体也健康得很。我今天回来不是找您的，我爸呢？”沈千场起来把老爷子扶到沙发上问。
沈千场转了个身，脸都吓白了，有点生气：“闹够了？”
“都是不孝子，”沈一卿用力把拐杖往地板上磕，“都不想管我这个老头子，一个两个，都不知道往家里走，我一个老头子，住这么大的房子我干什么啊？”
晏合玩心上来，一头又扎进海里，潜游过去，猛地从他背后抱住他的腰，接着从海里出来，一脸兴奋。
“您说我爸就说我爸，指着我干什么？”
晏合在最初的几秒沉到海里灌了几口水，但很快就浮出了海面。沈千场那会儿在她不远处，正背对着她惊慌失措地喊她的名字。
“不指你？你说说你，你爸妈离婚又不是我让他们离的，你至于除了逢年过节都不回来吗？”
在距离海岸线不到半海里的地方，摩托艇自动熄火，噪音消失。
沈千场跟他讲道理：“现在年轻人谁不是逢年过节才回趟家啊，我妈跟我住那么近，您看我平时去吗？”
两人身体狂晃，失去平衡，没多久就被摩托艇甩了出去，重重地砸在海面上，激起了巨大的水花。
罗万万：“……”这有什么好骄傲的。
在试图安慰他不要害怕的过程中，晏合一下子分不清哪个是控制速度哪个是控制方向的了，摩托艇不受控制一个转头往岸边飞驰回去，并阴错阳差地把速度提到最高。
“你妈出了我们沈家大门，我管不着了。但你是你爸的独苗，这里是你家，别的年轻人怎么样我也不管，你必须给我回家里住。”
摩托艇“哼哧”一声，顿时搅乱了海面，海水滋上来打湿了沈千场大半个身体，还有趁机飞溅进他口腔里的，腥咸的味道激活了还在他身体里没能消退的寒战，环在晏合腰上的手几乎要把她勒得喘不过气了。
“什么叫我是我爸的独苗，沈千家算什么？”
照这个趋势，沈千场都以为能在海上吹个温柔惬意的风，再赏个浪漫璀璨的星了，但没想到晏合在感觉到他适应得差不多后突然提速。
“千家是女娃娃……”
一开始速度并不快，平静的海面上吹来惬意的风，起初沈千场心里还有点虚，但开出一海里之后，整个人就静了，环在晏合腰上的手放松下来。
“我今天不跟您扯这些，我爸没回来是吧，那我回头再来。”
但他不敢让晏合一个人去，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坐在她身后抱住她，让她在前面掌握方向。
沈千场说着就要起身，老爷子也是不服老，一把揪住他的袖子，拖着不让他走：“不行，你要留下来，陪我下棋，去大剧院看戏，缺钱我给你。”
沈千场也不是真的晕海，任谁刚从海里死里逃生一次，若非必要，应该都不会再去玩心跳吧。
沈千场无奈：“我才二十岁出头，就跟您一起过退休生活，祖国建设不需要我出一份力？您还政委呢，什么思想觉悟啊？”
“……”
沈一卿一愣，他跟人做了一辈子思想工作，没想到老了老了，思想却开始滑坡，这让他多少有点受挫，蔫蔫地松开沈千场：“那你去吧。”
晏合笑，不理他，把东西放回住的地方，然后就去取了摩托艇，她套上救生衣回头对他说：“你不去也行，反正现在海面挺平静的，如果摩托艇翻了，我想我应该游得回来。”
沈千场突然于心不忍了：“那，陪您下一盘？”
沈千场崩溃：“你知道我语文不好，组织这些措辞有多不容易吗？”
沈一卿活脱脱一个老小孩，顿时眉开眼笑，指挥着罗万万去拿棋盘。
“好感动啊，”不过晏合还是坚持，“但我们还是要出海。”
罗万万就奇怪了，难道他长了一张跑腿的脸吗？
“我对大海没有恐惧。”沈千场拉住她说，“在遇见你之前，我什么都不怕，不是跟你吹，这世上要真有刀山火海的话，我一准是第一批去蹚的人。但是我现在有你了，我突然特别惜命，想跟你一起长命百岁，一起看下个世纪的星星。”
棋下到第三盘，后花园的门被推开，接着走过来一个罗万万在网上见过无数次的人。
“你与其在这里关心鲁迅先生的版权问题，还不如想想，怎么克服你对大海的恐惧。”
来人四十岁左右，长得人高马大，身材保持得还很好，穿戴整齐，西装革履，走路带风，没两步就走了过来，对着沈一卿喊了一声爸。
“你们辅导员真牛，把鲁迅先生的话当成自己的，是欺负他没法告侵权吗？”
沈千场扭头，对他也来了一句爸。
“我们心理辅导员说过，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越是怕什么，就越不能逃避什么。”
这两句爸，把罗万万彻底喊岔气了。
“为什么，欠大海钱了？”
沈千场管云猫的老总沈百栗，喊爸？
晏合看他露，故意跟他唱反调：“脱衣舞回房间了再跳，今天这海是必须要出的。”
这要不是亲耳听到的，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知道沈千场家有钱已经很要命了，又来这么一下子，罗万万头晕眼花的，只想往地上栽。
“我说真的，我现在有点晕海，海上看星星虽然浪漫，但你这愿望要是不那么迫切的话，咱要不换一个？我给你跳段脱衣舞都行。”
“听说你去公司找我了？”沈百栗还挺随和，拉了把椅子就往沈一卿身边一坐，指挥，“出车，你的马要被小子点了。”
“我租了一辆摩托艇，想去海上看星星。”
“要你多嘴，观棋不语。”沈一卿边骂他边出了个车。
沈千场看了一眼平静无波的海平面：“现在？”
沈百栗继续替他看战况：“什么时候，我们父子见个面，都要这么官方了？”
“不想。”晏合把设备折叠好，装进箱子里，“我想出海。”
沈千场拱了个卒：“公事公办呗。”
充满活力的愉悦声传到沈千场的耳朵里，他在平板电脑上输入最后几个数据，问晏合：“想不想去跟万万他们一起玩？”
沈百栗越过沈一卿帮他飞了个象：“搞不下去就回来，在家里陪爷爷下个棋也挺好。爸爸养得活你跟小家。”
那是罗万万期待已久的项目，当然不会错过，马上就加入了其他人的行列中。
“沈总说话让人听起来还真是舒服，”沈千场走了炮吃掉对方的兵，跟“帅”隔着个“仕”，“将军。”
李棉收回目光，释然一笑，问罗万万：“想去跳舞吗？”
“你给我一边去，下的什么玩意儿。”沈一卿把沈百栗往边上一推，自己去研究路数。
她知道那个男人想要什么，她爱得恰如其分。
“这盘下完，来我书房。”沈百栗说。
就像前两天，沈千场历经一场生死，李棉在那个时候天塌地陷似的崩溃了，而晏合只把它当成一次再平常不过的挫折，带着让李棉望尘莫及的淡定和智慧，于波翻浪涌的凶险中把他找了回来，却并不曾在沈千场面前邀功或者跟其他人炫耀。等风暴停息后，她又转身投入了无人机测试当中去。
沈千场拒绝：“我没时间上楼，就在这儿跟您说吧沈总。”
李棉顺着罗万万的目光看过去，夜幕之下的海滩，一片祥和宁静，那两个人配合默契，偶尔相视一笑，仿佛此后余生都不必再去体会这世间长星照耀十三个州府的那种孤独。
“非要这样？你那个无人物流一听就是不切实际的东西，就好比你当年说要读你妈的专业，结果怎么样，还不是……”
罗万万朝身后望去，沈千场和晏合正在做无人机测试的收尾工作：“但是，你觉得我万户哥抗拒我合子姐了吗？”
沈千场直接出车将了沈一卿的军，然后起身与沈百栗平视：“您说我就说我，扯我妈干什么？没有我妈能有您今天？您搁九十年代搞互联网，我妈拿工资养您的时候，说过您不切实际了吗？您不愿意跟我合作拉倒，我找京西也是一样的。”
然后，他跟她说了原因：“我印象中有个姐姐，追了他蛮长时间，长得超级漂亮，他动没动心我不知道，但对她挺客气的，小姐姐就以为自己是我万户哥的女朋友了。有一次下暴雨，小姐姐听说他去参加一个酒局，开着车去接他，在楼下等的时间可能有点长，中间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我万户哥都没接。后来小姐姐就生气了，冲到楼上推开包间就开始闹，那个酒局对我万户哥挺重要的，最后黄了。事后小姐姐再去找我万户哥的时候，他就说了一个‘滚’，从此对向他献殷勤的女人都相当抗拒。”
狠话放完，他略微思考之后，又放下身段：“我今天来找您是代表‘通达’物流。您先别急着否定我的想法，研发那一关，历经四年半，我已经过了。空域申请那么难，我也申到了，资金方面我也没问您要一分钱。如果不是有很大的把握，我根本不会来找您。”
他继续说：“相应的，我万户哥就有了眼睛长头顶上的资本。在遇到合子姐之前，也有很多女孩子说要追他，我万户哥那会儿在处理男女问题上，我觉得简直可以用‘渣’来形容。”
沈百栗又重新坐回去：“那你就说说你的这个无人物流？”
李棉眼睛里闪着柔和的光，继续听罗万万说：“我从来没见过比我万户哥还聪明的人，那么大一堆书，”他把双臂展开比了个大圈，“他钻屋里看了不到一年，之后我随便指个地方考，都难不倒他。”
沈千场简单地跟他介绍：“首先，它的存在肯定是为了解放人力，人口红利递减的趋势是客观的，这会儿导致人工成本越来越高；其次，传统物流在时间线上，再怎么快，也得受制于路面交通，但无人机就不会；第三，国民网购需求越来越大，各种购物节，更是爆仓高发期，有多少快递在此过程中，会有很大的延误、损坏、丢失率，而无人物流因为是自动化与信息化的结合，将会最大限度地减少这种概率；第四，偏远地区目前的网购覆盖面很小，究其原因，您自己也清楚，是物流成本太高，无人机它能改变这种局面；最后，也是我认为最重要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向技术密集型转变是经过时间验证过的。AI时代，终将来临，时间问题。”
罗万万大口嚼着肉，一副缺心眼的样子：“棉姐，我这么跟你说吧。我刚认识我万户哥的时候，他才二十岁，整个人就跟火药桶似的，还是能自爆的那种，浑身上下除了帅就是脾气，不高兴的时候逮谁炸谁。”
沈百栗笑着摇头：“人口红利是在递减，但远不到人力成本昂贵到请不起的地步。就目前来说，无人物流的成本，你投入了，根本收不回来吧？更何况，无人机就安全了？就算你能解决飞行上的技术问题，那噪音呢？城市上空能允许成百上千架无人机飞行？偏远地区的市场是很诱人，但作为商人，我觉得，顾此失彼并不明智。”
李棉心里还是有一丝残存的不甘：“你觉得他俩能长久吗？”
“噪音问题的解决只是时间问题。成本一时间可能收不回来，但只要把目光放得足够长……”
罗万万尽量弱化具体情节：“不打不相识吧。”
“行了，回来了就一起吃顿饭。”沈百栗已经没兴趣，起身走了。
李棉坐在他旁边，时不时地给他递一些烧烤，顺便跟他八卦：“千场哥和晏合是怎么认识的？”
沈一卿拽了拽沈千场的衣角：“这盘，你要红子还是黑子？”
离开小望角的前一天晚上，罗万万终于如愿参加了一次当地的篝火晚会。
沈千场有一种脑袋被掏空的感觉，很无力，带着点脾气：“您找您儿子来下，我建设祖国去了。万万，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