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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你让我害怕

大部分情况下,晏合是属于废话不多的那种,不安静也不沉闷,性格上来说,明山觉得她应该归属活泼的那一类。

罗万万坚持要跟着,彭囍没拗过,最后还是让他坐上了摩托车的后座。

像这样一言不发并垮着脸的情况,明山还是头一次见。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彭囍马上变脸:“我的亲爷爷,别啊,我去还不行吗?你说让我喝到八分醉,我绝对连个小数点都不给你多。”

隔着两张桌子,明山正在设计模型结构,国内外的学术思维有所不同,他受加州理工那边的影响比较大,喜欢先总再分,前期不需要太过投入,还能让他边做边开口跟晏合说话。

“不去,”彭囍拒绝得很干脆,“老子又不是三陪。”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跟那个沈千场闹别扭了。”

彭囍跟罗万万闹到白热化阶段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沈千场打来的,说晚上有个商业局,让他去带节奏。

晏合鼠标键盘一起配合,快速在三维设计软件上建立飞行器机体模型,没否认:“他说我喜欢他是在浪费时间。”

她喜欢十几岁的沈千场,是因为遇见他的时候,他只有十几岁,但这能怪她吗?

明山微笑:“我能说句实话吗?”

以前的岁月再怎么风光无限,几经蹉跎,也都变成了很普通的日子。那些被她刻意美化放大了的镜头,心平气和之后再去看,其实背景里也布满了暗疮。

“如果实话不能让我高兴的话,学长你还是别说了。”

晏合想了一下,带着情绪给了个回答:“没什么好的。”

明山写下一个公式,简单推导了一下,不太合理,删去:“可是忠言逆耳,良药苦口。”

“也太干脆了吧!沈千场有什么好的?”彭囍开玩笑地问。

“道理是道理,生活是生活,否则历代王朝就不会分崩离析了。”

“不考虑。”

明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半靠在晏合面前的桌子上,扫了一眼她建立的模型,指出了两个错误,不再经过晏合同意,说了自己想说的:“我用同类的眼光帮你分析一下。沈千场在我们雄性世界里,是属于那种带有王者气息的类型,就算什么都不做,雌性都会向他靠近,言外之意,他不缺女人喜欢。”

“这话我爱听,像你这种聪明又漂亮的女生,单身真是一种浪费。其实我也不差的,沈千场那货不懂怜香惜玉,不如你考虑考虑我?”

“我知道,然后呢?”他的分析没能给晏合造成丁点起落。

“车不错,”晏合扫了一眼车头上BMW的车标,其他的一概不懂,话怎么好听怎么说,“很搭你。”

“他不是个理想的配偶。”明山点了点机体模型上的电机,“这里的数值不对。他的条件决定了,他不可能对谁从一而终。”

罗万万不甘心,又往他车上蹭,他把人往外推,正闹着,晏合推门进来。彭囍打了声招呼:“哎,我们沈万户呢?不会是听说我喜提新车,嫉妒得不敢露面了吧?专门避开禁摩区开过来给他洗眼的。”

晏合在纸上演算了一下,变更了数值:“那你用同类的眼光告诉一下我,他会喜欢我吗?”

彭囍把他推开:“你脑浆叫沈千场拿去卖了,还想坐我怀里?你干脆让我把你捧手心上得了。”

明山一顿,感觉晏合有点油盐不进,用他工科男生特有的直白告诫:“喜欢又怎样?重要吗?就算喜欢了,也不代表他会对你一往情深。”

罗万万退而求其次地说:“那我坐前面。”

晏合在界面上点击了一下保存:“我们前辈在决定制造第一艘宇宙飞船的时候,连能不能成功都不确定,更没想过会被载入人类航天史册。但我们的前辈还是在各种条件不允许的环境中去做了,他们的初衷并不是想被世人记住,而是想制造出属于我国的宇宙飞船。同理,我喜欢沈千场,就仅仅只是喜欢,然后最多希望他也能喜欢一下我而已。至于他能不能对我一往情深,那是附加条件,重要也不重要。中午去我家吃饭,我爸厨艺还不错。”

“不行,我的摩托车后座,只能坐美女。”彭囍染了头黄发,右耳骨上多出了好几枚带钻的耳钉。

“你比我想象中更理性。”明山跟在她身后说。

彭囍提了一辆新赛摩,正在玻璃厂的院子里瞎嘚瑟,罗万万说让他带自己出去兜风。

晏合揉了揉脖子,自信满满:“当然,毕竟我是那个即将征服‘王者’的女人,这个信心,我还是有的。”

晏合一个人转身上了回西九城的公交车。

走出门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她回头对明山说:“对了,我妈应该是看上你了。”

电话来得有点突然,沈千场低头看了一眼,不是那种可以拒接的对象,把要对晏合说的话暂时收回。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扭过头把电话接上:“喂,王局长……”

明山吓了一跳:“我不搞忘年恋的。”

“话说得不是很好听,”沈千场很后悔,觉得自己用那种语气对晏合说话实在不够男人,“但我是……”

“去你的,我是说,她替我看上你了,觉得你是个不错的女婿人选。不过我妈人就那样,等会儿要是说什么让你感到不适了,你就装聋作哑。”

然而梦想被摧残的过程出离悲壮,回过头去看,到现在似乎还溅着火花。

明山很细心地把门关住,跟了上去,开玩笑:“那你妈眼光还真不错,或许,你也可以考虑考虑我?”

那种向往是小时候偶然间玩一个竹蜻蜓时萌发的,太过纯粹,于是烙在心上,成了原生梦想。

晏合白了他一眼:“让我给你当备胎?你对邢嘉的那点心思,你当我看不出来?”

他喜欢机车,因为那是陆地上最接近飞驰的感觉,说白了,他向往的是蔚蓝天空和浩瀚宇宙。

明山不否认:“但是你也不能为了沈千场,从此就屏蔽其他男性吧?大千世界,比他好的大有人在。”

明山的出现对于沈千场来说,的确是一个刺激,倒不是说他玻璃心,只是突然把他那段已经刻意埋藏的过去重新挖出来之后,成年人的自尊心有点受挫。

晏合走在前面,晃神的瞬间,仿佛回到十六岁的春天,一树一树的泡桐花怒放在楚江的大街小巷,她为了去看沈千场,每天回家都会绕道到英才高中,装作不经意路过,但从来没有遇到过他。

沈千场把烟摁灭在垃圾箱上,偏过头去看她:“那你喜欢我什么啊?长得帅?你不至于真这么肤浅吧,否则为什么不去喜欢明山?”情绪来了,一时间收不住,“你喜欢的,还是高中时期的我吧?毕竟那个时候风光无限,说万人瞩目也不夸张。说实话,那个时候我都喜欢我自己。可如果是那样,你真没必要去弥补青春时期的遗憾。现在的我,不是十七八岁的延续,没法满足你关于爱情的肖想,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那种饱含甜蜜希望而去,满载酸涩失落而归的心情,就像这四月的春天,明媚阳光中总是夹杂着些许凉意的风。

晏合有点没弄懂他这一出一出的情绪哪儿来的:“我又没嫌弃你穷。”

这季节不如夏天高温热烈,比不上秋天苍穹高阔,也不像冬天有漫天飞雪。

分明是句玩笑话,但沈千场意外地认真起来:“你直接说穷不就行了?”

可是,这季节,泡桐树的花会开放,雾霭中的冰河会消融,南飞的燕子会归来。

“普通老百姓,家里又没有矿,自己还欠着一屁股债呢。”晏合实事求是。

她对沈千场的喜欢,就像那些只会发生在春天的事,和其他季节没有关系。

沈千场给自己点一根烟,没太理解“你家那种情况”是什么情况:“我家情况怎么了?”

所以,这个世界上,别的男人好不好、怎么好,于她而言,根本没有意义。

在沈千家“哇”的一声哭出来之前,晏合掏出零钱塞她手上让她去尽兴,顺便提议:“大不了去西九城读书,你家那种情况的确不适合读私立小学。”

夜到深处,明山已经在后院给他安排的房间里睡了。

沈千家不合时宜地提出想喝奶茶,被沈千场一通咆哮:“喝什么喝,学校都给你整得没法读了,给你妈或者咱爸打电话,这事我处理不了。”

暮春初夏的日子,草虫在檐下窸窸窣窣地叫着,晏合戴着耳机,里面放着一首老歌,野菊花的《每天和你》歌词是韩语,她听不懂,却莫名喜欢。

晏合撇了撇嘴:“行。”

手中的笔在面前的草稿上快速演算,面前电脑屏幕上打开着三维设计软件上有个已经成型的飞行器机体模型。

沈千场扭过头去看她,狡辩:“你想多了,我纯粹不喜欢他不行?”

玻璃厂门口突然出现的喧闹声遮盖住了她耳机里的音乐,她按着键盘的手没停,右手夹着笔将耳机声音调大。

“哟,醋吃得很认真嘛,听话都不听重点。”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下了车,好几个还醉得不轻,路走得东倒西歪,有人从车后备厢里拿出啤酒和烧烤,准备干杯到天明。

“哟,了解得很详细嘛,连别人从小接受什么教育的都知道。”

罗万万拿着两串烤肉跑进来问晏合要不要出去跟他们一起玩。

晏合反应了一下,跟他讲道理:“明山学长是接受精英教育长大的,一路顺风顺水,纯学院、理论派,有些观点,你不认同就当没听到。”

晏合没看他,手上的动作不停:“有什么好事?”

沈千场这才回过神去看晏合,却把火力转向了别的地方:“你说我?你那个明山学长什么鬼?真有本事?满口脱离实际的想法,这样都能被酒泉内定,不怕火箭从半空掉下来?”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好事,”罗万万吃得满嘴是油,“反正跟有资源的人把关系打好了,总不见得是坏事。”

“你中二期还没过呢?”沈千家哭得可怜兮兮的,晏合看不下去了,就给牵住。

“你才多大啊,说话就开始油腔滑调了。”晏合把桌子整理一下,准备关电脑。

放开两个小鬼,沈千场拍开沈千家抓自己的手:“沈千家我跟你说,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哥我,别人都不能欺负你,希望你能有点这种自觉。”

“油吗?”罗万万抹了一把嘴,把她面前的椅子往边上挪,怕她等下过来撞上去,接着跟在她后面一起出门,不忘替自己辩解,“我感觉怪清爽的啊。”

沈千家擦了擦眼泪,点头。

院子里有人冲罗万万喊了一声:“万万,把院子里的灯打开。”

沈千场目光转向沈千家:“原不原谅,你决定!”

罗万万丢下晏合跑去后院找开关。晏合不想凑热闹,打算趁灯没打开之前摸黑溜出去,没走几步撞进一人怀里。

俩小孩已经说不出话,只会点头了。

那人带着点酒气,体温偏高,心跳很快,她本来是想推一下,让那人跟自己保持点距离,没想到手一伸出去,就被人握住,然后往身边一带,贴着她的耳朵认错:“对不起,白天不该用那种态度跟你说话。”

晏合看得发笑。

是沈千场。

“再见面,要喊她仙女,听到没?”沈千场继续要求。

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认错的态度跟小朋友一样,她都还没怎么样呢,他倒先委屈上了。

再加上沈千场长得人高马大,嗓门不小,两个小鬼顿时就给吓住了,颤颤巍巍地哭着跟沈千家说:“对不起,以后不喊了。”

晏合有点想笑:“原谅了。”

小孩子最怕的对象,无非也就一个老师,一个家长。

“你可赶紧算了吧,我就是那种浑人,”趁着夜色正浓,酒意正盛,沈千场自我剖析得还挺客观,“心情好的时候逗逗你,也能逗逗别的女生;心情不好逮住谁冲谁发火,一切以我自己爽了为主。我现在跟你道歉了,不代表以后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别想着什么原谅不原谅,你需要做的是讨厌我、无视我,然后远离我。”

沈千场骂了一声,扭头就向那两个小鬼跑过去,两个小鬼还咧着嘴笑话沈千家,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沈千场提着后衣领给揪到沈千家面前,他摁住他俩的小脑袋瓜说:“给我们家小公主道歉。别磨叽,否则叫你们家长了。”

晏合用手指戳了戳他心脏的位置,没当回事,哄小孩似的:“好,我知道了。”

看样子平时在学校没少被欺负,都形成条件反应了。

沈千场带着醉意的眼梢有些红,那个在晏合看来是哄人的动作,落进他的眼中就变了味道,一面说着要人离他远点,一面又自己主动去靠近。

沈千家顿时闭上嘴,哭都不敢哭出声了。

后院里透过来的光,影影绰绰地盖在晏合的脸上,把人的轮廓描摹得暧昧不清,介于清纯和成熟之间,反差气质勾得他血脉贲张,无关情感,仅仅只是来自成年人的原始欲望,让他很想一口上去,狠狠地尝尝个中滋味。

校门口遇到两个沈千家班上的同学,远远地喊了她几声:“黑丑妹。”

正在这个时候,两人头顶上的氙气灯发出“砰砰”两声,闪了一下,接着亮了。

被沈千场甩开:“窝里横你就敢了?”

一院子的牛鬼蛇神,明明已经醉得找不着北了,还在嚷嚷着要“干了”“不干的是儿子”。

“呜呜呜……”沈千家哭着去拉沈千场的手,“老师凶我,我不敢。”

而在那群人中间,晏合居然看到了袁丞。

从校园里出去的路上,沈千家干脆哭得止都止不住,把沈千场烦到不行:“现在知道闹了,刚才怎么屁话都说不完一句,是去拉老师就说是拉啊,说出来能怎么你了?”

她妈心里的前女婿人选。

沈千家直接被沈千场接走了,说要回家等学校的结果。

比其他人清醒点,但他喝酒上脸,这会儿正喝着冰镇可乐冷静,一身气派的行头,跟院子里的混杂场面格格不入。

如果是足够强硬的话,后面那句话,晏合应该说出来,但她觉得沈千场家里又没矿,目前的处境也不太好,话说得太满,容易把后路堵死。

看到晏合,袁丞也惊讶不已,灌进嘴里的可乐忘了咽,碳酸在口腔里激烈反应,顺延到嗓子,马上就被呛得一通乱咳。

——至于我们家小孩以后读哪所小学,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灯光的刺激让沈千场清醒不少,给晏合让了道:“你该回去了。”

沈千场头也不回地出了监控室,晏合在后面解释:“从监控上来看,沈千家还有想要提醒你们张老师小心滑倒的可能性存在,而你们却因为她平时调皮这一点,把那个可能性直接去掉了,我觉得贵校也有必要检讨一下你们的教育方式。”

几个上次在春山见过晏合的人开始起哄:“万户哥,这次的这个够长情啊。”

“这位家长,你这是什么态度?”

沈千场飞起一脚踢了个空易拉罐到那人身上:“闭上你的狗嘴。”

沈千场完全不在意:“这不是贵校该操心的问题,你们应该操心的是,怎么还我们家小孩清白,并让她从你们恐吓的阴影里走出来。”

那人以为这是沈千场护短的小情趣,不仅不收敛,还蹬鼻子上脸:“说都不允许说了,嫂子你管得也太严了吧?”

跟过来的负责老师不知道这位家长怎么就突然变得这么强硬了:“你们沈千家才八岁,学校要是走司法,她故意伤人是不够年龄承担刑事责任,但以后,哪个学校还敢要她?”

“都说不是了,瞎扯什么淡?”沈千场走过去,拉开一罐啤酒直接朝那人嘴里灌,然后扭头对晏合说,“还不走?”

沈千场扔掉鼠标:“报警吧,让他们的技侦来分析。”

那人不长眼色,起身走过来拦住晏合,大着舌头:“这么急着走干吗,一起来喝酒啊。我们万户哥今天可能会拉到一笔融资,大家都高兴嘛。”指了指袁丞,“多亏了这位哥们帮忙牵线搭桥,你是不是应该替我们万户哥表示表示?”

如果是推人,沈千家没有必要在距离张老师还有小半米的时候就伸手,那动作分明是想拉她。

“有病吧你,听不懂人话?”沈千场把人往回推,“要疯给我滚回家疯。”

继续往后,能从模糊的画面中看到沈千家本来只是从讲台上经过,突然冲向张老师的时候,张老师一只脚刚踩到牛奶上。

隔着几个人,晏合看过去,袁丞脸上的表情,用“小人得志”来形容实在是再贴合不过了。

这证实了沈千场的第一步猜想。

要表达的意思也很简单。

继续放,两秒钟后,张老师出现,两个男孩往教室里跑,过程中男孩手中的牛奶洒了出来,倒在教室门口。

——风水轮流转,我爬到你男神头上了,他在求我办事,你看到了吗?

放大后,分辨率变得很低,沈千场夺过鼠标,把画面拖到两个男孩的手上,互相推搡的时候,其中一个手中还有没喝完的牛奶。

——沈千场,现在离了我就是不行。

“再后退三秒。放大。”沈千场说。

——我要不要帮他,得看你今天晚上让不让我面子上过好了。

画面定格在走廊上玩闹的小朋友身上,两个男孩,互相推搡了一阵。

晏合被他那浮于表面的幼稚想法逗笑了,嘴角一扯,本来已经走到了院门口,又折身回去,径直走向那群人。

“往前倒三十秒。”沈千场要求。

在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中,她从地上捡起一罐啤酒,拉开拉环,冲袁丞做了个“敬你”的动作,然后仰头一口气喝到底,最后当着袁丞的面把易拉罐捏扁,扔在他脚边,大声跟其他人介绍道——

不管是从哪个角度上看,她推人都是不争的事实了。

“袁先生读书的时候,德智体美劳样样拔尖,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三好五美学生;出了社会一心为民,两袖清风,是国家栋梁,”高帽子一戴,让他脱都脱不掉,“作为老同学,看到你年轻有为,真替你感到高兴。”

而张老师往后退到跌倒的整个过程里,沈千家始终保持着双手伸直的动作没变。

其他人跟着附和,变着法地夸他。

走廊上站着几个孩子在玩闹,张老师应该是指着说了几句,几个孩子进了教室。这时张老师已经来到了教室门口,而沈千家的的确确是从教室里冲出来的,张老师神色慌张,接着沈千家就向她伸出了手,张老师往后倒退了两步,脚底没站稳,挣扎了几下,还是跌倒并撞到了走廊的栏杆上。

袁丞一口恶气没舒出去,咬着牙强笑:“哪里,哪里,主要是你们项目有前景,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至于后面的款项能不能批下来,不是我说了算的。”

监控上显示的时间是早上八点二十分,学校老师解释说那个时候是孩子们喝牛奶的时间,张老师怀孕走得慢,提前去了教室。

“我老同学实在是太客气了,”晏合又开了一罐,朝袁丞手上的撞了一下,“但他说这是他应该做的,所以,以后啊,有困难尽管去找他,他肯定不会拒绝的。是不是啊,袁丞?”

沈千家乖乖地点了点头。

袁丞心里压着火:“是是是,我们组织的初衷和原则就是一切为了人民的幸福。”

“行了,别哭了。”沈千场粗鲁地捏了一把沈千家的鼻子,帮她把鼻涕擦干净,“哥哥去看看,你坐这里不要动,听话知道吗?”

“敬我们袁先生!”晏合趁机带起了节奏。

“你们想看就看吧,看了更好,希望你们做家长的能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家庭教育。”

其他人恭维着去给袁丞敬酒,把他的虚荣心推至巅峰。

“监控我们能看看吗?”晏合扫了一眼沈千场已经黑掉的脸,问那个老师。

麦芽色的液体刚沾上嘴唇,晏合手里一空,啤酒被沈千场夺过去,目光滚烫地盯着晏合:“看不出来,你挺会玩嘛!”

负责老师说:“监控我们已经看了,否则不会这么肯定人是她推的,小孩子都会犯错,关键是做家长的不能包庇和纵容。小时偷针,长大偷……”

“你看不出来的事情,又不是只有这一个。”晏合重新夺回自己的啤酒。

晏合问:“教学楼里应该有监控吧?”

“没想到你还能四处逢源,”语气中带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不爽,“你跟袁先生,认识?”

“我,我……”沈千家到底还是小,老师于她而言就是威严的化身,她能在家里作天作地,到了这里,得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你感兴趣?”

“沈千家,你们班几个同学都看到了,你还要撒谎?”负责老师质问。

他不正面回答,而是反问:“有仇?”

沈千家边哭边打嗝:“不,不是的,我没有推张老师,我,我……”

“算有点吧。”晏合说。

沈千场略过几个老师,走到沈千家跟前蹲下,前所未有的温和:“跟哥哥说,人是不是你推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那你刚才还那么激他,就不怕他以后报复你?”

“如果不是有很多人看见了,学校不会轻易下结论,”这件事的负责老师站起来说,“沈千家平时就特别爱闯祸,欺负同学更是家常便饭,没有上升到原则性层面,学校并没有深究。但这一次,张老师怀着孕她都敢推,人正在抢救。学校通知家长,是希望你们能有个心理准备去承担后果。”

晏合得意地笑着说:“我高中时跟他好过一个月,在那期间,我往背上文了个东西,你见过的。所以,与其说他跟我有仇,不如说让他不爽的人,是你。”

看到自己哥哥来了,沈千家这眼泪总算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沈千场,我没打老师,是她自己滑倒的。”

“你是不是,”沈千场捏住她的脸,“聪明过头了?”

“是。”电话里说得很笼统,沈千场没理解过来,沈千家打老师是个什么概念,“您能给我讲清楚点吗?我没太理解,沈千家才八岁,打老师?”

“喜欢吗?”

“沈千家家长吧?”问话的人脸上的表情很不客气。

沈千场眼角发红,捏着她脸的手变了角度,暧昧地在上面捻了一下:“你让我害怕。”

沈千场大步冲到校长办公室门口,却在直接跨步进去的前一秒停了下来,礼貌地敲了敲门。

晏合在他心脏的位置轻轻地拍了拍:“别怕,姐姐保护你。”说完还不忘捏了捏他的胸肌。

别说是沈千场了,就是晏合看到都心疼了。

沈千场就那样叫她调戏了一把,然后愣怔地看着她大摇大摆地走了。

两人赶到学校的时候,沈千家被控制在校长办公室,小小瘦瘦的一只,坐在椅子上,被几个老师围在中间轮番批评,眼睛里噙着泪水,要掉没掉。

他抬起手按在晏合刚才触摸过的地方,一时间呼吸和心跳全都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