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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你为什么要他的钱

至少这样的话,她就不会怪夏河了。

“话不能这样讲。”夏梵早就不是当年沉默寡言的小姑娘,这一抬头,轻飘飘丢出几个字,却显得气势十足,让人无从辩驳,“至少得让我知道你们有多难吧。”

嫂子一默,她本就不是多么心狠刻薄的人,被她这么一说,心里全是愧疚,之前做恶人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荡然无存,“夏梵,你别这样说,我们会觉得特别对不起你。”

“别怪你哥。”嫂子以为她知道是自己逼夏河找她拿钱,索性破拐子破摔:“本来你对家里人也不怎么关心,我们就都以为你不在意的。”

当年父母是如何对待夏梵的,他们都看在眼里,如今父母的积蓄都拿给他们买房买车,虽然都没有多少,但终归是一分都没要留给夏梵的。

她靠在汽车后座,侧头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沉默半会儿才开口:“为什么不跟我说?”

要不是被逼得没办法,她也拉不下那个脸逼着夏河去找夏梵要钱。

夏梵下楼上了车才知道,半年前她爸查出尿毒症,光是检查就遭了不受罪,但托嫂子在医院里上班,治疗和床位安排都算及时。

可如今换来的却是夏梵的谅解和体谅,她这一生像是得到的好太少,稍微有一点儿,就要往死里记一辈子。

“路上说吧。”夏河也没有怪她的意思,将烟在手里掐灭,重新塞回烟盒里。

嫂子光是想着眼泪就出来了。

夏梵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她这么久了还没见过她爸,难掩惭愧地问:“爸呢?”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已经从另一个人那儿得到很多爱了。”

这时,门外响起嫂子的声音,“夏河,夏梵,一起去医院给爸爸送饭吧。”

包括那些他们没能给她的。

夏河咳嗽了两声。

到达医院,夏河停了车,带着夏梵直接进了透析室,固定时间在四个小时,她站在门口望了一眼,没有望见她爸,却也没勇气进去,一直在门口等到结束。

“我这些年在外面,也没为家里做过什么,就当是我为你分担吧。”

她爸出来的时候,身上披着一年她去年顺手买得羽绒服,人没怎么瘦,但比之前浮肿,跟宿醉似的,浑身没劲,也不愿说话,靠着夏河,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那也太多了。”夏河的声音有些哽咽,不知是被烟呛的,还是什么原因,一直用手背揉着鼻子。

犹如每次目送她离开家时那般沉默。

“别废话。”夏梵心烦意乱的将额前的刘海往后捋去,“嫂子马上就要生了,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这笔钱就当我送给孩子的生辰礼吧。”

她假装翻看着挂在肩上的皮包,躲开父亲投来的目光,找了一个借口走到了前面,夏河独自扶着父亲下楼。

“我还吧……”

回到车上,夏梵坐在副驾驶,父亲独自坐在汽车的后座,夏河帮他系上安全带,他才说了如往常般的第一句话:“回来了。”

“你把卡给我,我还给他。”这笔钱对于夏梵也不是小数目,但也并非拿不出来,不然她在幻想漫画那么多年的忍气吞声就没意义了。

夏梵嘴唇紧抿,一瞬间眼眶通红,扭头看向窗外,没让任何人看见她的脆弱。

“你说得对,我应该还给他的,可是……”夏河有些难以启齿,对自己顺水推舟的侥幸也觉得丢脸:“你放心吧,我会把这笔钱还给他的。”

她这个人从小就要强,夏河看着她背向他的后脑勺,轻叹了口气。

夏梵想起他将夏河约出去又独自返回的晚上,估计就是为了把那张卡塞进去。

这一刻,她想不起关于父亲一丝一毫的不好,只记得在母亲破口大骂中,他漫长的沉默里那些微不足道的辩解。

这句话像是一阵风,刮掉他面上最后一块遮羞布,眼神有些躲闪:“我当时在车里拒绝他了,结果回来的时候,发现旅行箱里多了一张卡。”

他说姑娘成绩好,你就让她读吧。

“那就还给他啊。”夏梵正在气头上,一个字都不信,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在客厅的亲戚隐隐听到声音,也探头向他们张望。

母亲立刻就会给他抵回去:那你给他出钱啊。

“我没要。”夏河连忙解释。

父亲就会垂下头,恨不得隐身般不发出一点儿声息,她恨过他的窝囊,也埋怨过他的没出息,尤其是在她进入社会开始工作以后,对他的恨成了看不上,对他所有默不作声的讨好都视而不见。

夏河见瞒不过,舔着嘴唇向她解释了来龙去脉,在提到魏清拿钱给他的时候,夏梵破天荒的发了脾气,“你干嘛要他的钱?”

其实她都知道,每次知道她回来,他都会提前去菜市场买好排骨,替她破剥瓜子壳,只留下一捧瓜仁,让她一口吃光。

夏梵眉头紧皱,心里生出一股被背叛的愤怒,“你上次来帝都就是为了这件事?”

“多久做一次?”夏梵低头捧着脸用力搓揉了两下,才重新打起精神开口。

他眼神微变,压着火机的手指一顿,不用想都知道这件事是谁说出来的,颇为恼怒:“我跟妈说了,让她不要往外说,她怎么不听呢?”

“之前一周做三次,现在一周做两次。”夏河没见过她这样,眼神有些担忧又有点心疼,“你别担心,有我陪着爸呢。”

“我一回来,都说我给你十几万买房,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她也没办法和他们吵架,用力将头发捋到耳后,直视前方拥堵的街道:“以后再遇上这种事都跟我说一声,妹妹其他的没有,就是有点儿钱。”

夏河侧头挡着风点燃嘴里的烟,一时没反应过来,咬着烟嘴口齿不清嘟囔:“什么钱?”

“你留着吧,”夏河听别人说过,在帝都一个月挣一万跟在边城挣三四千没什么区别,他不知道夏梵一个月能挣多少,但估计也是省吃俭用攒下的,上次去她屋里家具和电视都是房东的,连个正儿八经的衣柜都没要,衣服拿一个简易衣柜装着,阳台上的洗衣机是前几年的,机身和按键早已发黄,厕所的梳妆台上也没几个瓶瓶罐罐,看起来并不富裕,再说她找得那个男朋友,一看就知道条件不差,家里拿不出什么嫁妆,到时候还得靠她自己,所以他是真不忍心做这个吸血鬼:“哥能负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