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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刹那天晴

今天,我推开病房门,淡雅的清香扑鼻而来,那束他兄弟们送来的花,正在花瓶里盛放。

戴令眠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自从我们那次开诚布公地交谈之后,他对我收敛了不少敌意。

“戴令眠?”我犹豫地开口说道,“任熙亚,最近似乎都没有来?”

由于薛云轩临走之前的话,我始终没有去探望任熙亚的勇气,而且,心中也始终有一份淡淡的自责。我只是诧异,每日去给戴令眠送饭的时候都没有看到任熙亚的身影。

他闭着眼睛装死,不答理我的话,我叹了一口气,自顾自地拿起床头柜上的保温桶。

那个说好要坚强活下去的约定,千万千万,不要只当成一个玩笑啊,杨林夕……

这时,急切的敲门声响起,敲三声,接着又是三声。

“喷。”我笃定地点头,试图放宽她的心,“杨林夕,他绝对不会是不守约的人。”

我放下手里的东西刚要去开门,戴令眠却忽然伸手拉住了我,目光里是不容置疑的阻拦:“别去开门。”

“秦澜珈,你说,杨林夕会好起来的吧。”她拉着我的手,眉眼里全是担忧。

我一呆,停住了动作。这时,任熙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朋友之间,最忌讳的就是隐瞒和猜疑,我了解她的,平日大大咧咧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唯有对于真正喜欢的人,才会怀有如此深厚的心意,因为这份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固执,成长也无疑多了几分沉甸甸的重量。

“令眠,你开开门啊!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身边的座位空了下来,杨林夕已经住院疗养,我和曾晴想的关系,终于磕磕绊绊地又回到了从前。

戴令眠拽着我的袖子,死死的没有放松,眼神直直地看着我,甚至浮现了几丝请求的神色。

相隔遥远,已经很难再见面,再纠缠也只能自寻难过。如果不能相濡以沫,那还不如相忘于江湖,有这份喜欢就已足够。

敲门声时断时续,屋外任熙亚的呼唤声也渐渐地小了下去,最后隔着一道门,也听得到她崩溃般的哭泣声,随后脚步声奔跑远去,我的心刚放下去,却又被提了起来。

一个人的天台,人气逐渐寥落的气象社,少了那个人身影的篮球场……真的,真的很不习惯,每天在心中漫溢着重叠的思念,可是,我强迫自己,不要再联络薛云轩。

这么悲伤的任熙亚,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

只是我时常想起薛云轩,他就这样静悄悄地从我的生活中淡出,如同成长沿途的风景,看似毫无关系,却深深停留在时光的最深处。

“戴令眠,你为什么不让任熙亚进来看望你呢?你们吵架了吗?”我见戴令眠不说话,继续急急地为她辩解着,“她那一刀确实是无意的,你也不需要这么刻意疏远她吧?”

日子平静如水地过了下去,高二下学期,学习渐渐地忙碌。那些似乎永远都做不完的试卷,那些似乎永远不会提高的成绩,全部凝成了笔下一点一滴的勾勒,如此汹涌地席卷了整个世界。

“没什么,烦。”戴令眠语气里有着轻描淡写的疏离。

我真的很害怕,对于生死,我们始终是无能为力的,如果仅仅是因为一个约定就能得以改变,那么世界上的人就无须为生老病死难过,无须痛苦地挣扎于痛苦之中。

“戴令眠,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我没来由地火冒三丈,“我也告诉过你,如果你不是认真的,就别去招惹任熙亚。”“说什么招惹,喜欢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你还真以为我是那种强抢民女的恶家大少啊?!”戴令眠没辙地哼了一声,不理会我的指责。

诺言什么的,只有能够实现,才有被约定的价值。

“问题不是这个。”我喘了一口气,“难道你就不能理解理解任熙亚吗,戴令眠,你为什么一定要伤害她呢?”

“好,那你可要说话算话啊。”我恶狠狠地威胁道,看着杨林夕点头才放开了他,而自己脱力般地歪倒在病床边,目光空洞,心中是无边无际的恐惧。

“因为她最喜欢的人不是我,我也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了。”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

杨林夕闭上了眼睛,下巴被迫微微仰起,很久之后,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睛睁开来,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说:“嗯,秦澜珈……我答应你,活下去!”

戴令眠,他是太过于骄傲的少年,他无法接受自己喜欢的人曾经喜欢过别人。也就是在这样的青春时光里,人们才会这么肆无忌惮,任性地爱护着一些人,又任性地伤害着一些人。不知不觉地,我竟暗暗地为任熙亚抱起了不平。

“我们约好,一起活下去,一定一定不能放弃啊!”我不放弃地冲他吼道。

“那你,就打算这么下去了?”

他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大,我从他的瞳孔里看到了悲伤且愤怒的自己。

“秦澜珈,你帮我这个忙吧,帮我和她说抱歉,然后我们也就不必浪费时间了。”一直高傲冷酷的戴令眠,居然会因为这种事情,请求于我。

听到这里,我气不打一处来,甚至忘了对待病号该有的温柔,探手狠狠地揪住了他的领口,声嘶力竭地咆哮道:“杨林夕!活下去!”

我机械地点了点头,那个时候我悲伤地觉得,所有的情感,都有着消亡的期限,绝对不可能是小心地收藏在保鲜膜中,就可以永远新鲜。

杨林夕叹了一口气,闭上眼,似乎是积攒了很多的力气,才断断续续地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这本书……我的身体……应该也快要到极限了,也许很快,我就会离开这个世界了,到了那个时候,也许会有人为我伤心的吧……这本书……就是我存在过的……最好的证据……”

在这样的青春年少,我们总是被朦胧的情感蒙蔽了双眼,那些背负了太多的人,内心终是会因为容忍不下的割舍而觉得牵痛,也会因为不堪直视而艰于回首。

“写什么散文集,还是身体要紧啊,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吗?”我说。

想要见到任熙亚,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我连续几天跑到重点高中的校门口蹲点,终于在某天,远远地看到了走出来的她。

“我知道的,我最近……在写一本散文集,我想要让这些文章……以书的形式存在于这个世上。”杨林夕虚弱到说几句话就要停下来喘息,低微的声音里,蕴涵了那么多的悲伤。

任熙亚的形象已经改变,当初染得乱七八糟的长发已经剪短,服帖地垂在脑后,她穿着简单的校服,普通到丢在人群里就会找寻不见。只有在这时,我才依稀觉得她还是最初见面之时,那个干净单纯到让我心怀艳羡的女孩子。

我依旧不依不饶:“真不知道你每天都在想什么!难道怎么保重自己的身体你自己不知道吗?””

她背着双肩包,胳膊下夹着两本书,左手腕上还缠着层层叠叠的纱布。我看到任熙亚扬起手和对面路过的同学打着招呼,但对方只是僵硬地竖起胳膊,然后飞快地溜走。

“对不起啊,秦澜珈。”

“任熙亚!”我叫住她。

“嗯,真的是快吓死我了!”我不客气地抽出手,“身体不好就不要随便上街啊,一旦遇不到相熟的人你该怎么办,别再让人担心了。”

任熙亚看到我,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是想发脾气,可还是低了低头,向我走了过来:“令眠,他最近还好吧?”

“杨林夕!”我看着杨林夕醒过来,又哭又笑地拍打着他的手臂,杨林夕探手拦住我的乱动,有些歉意地轻轻说:“吓着你了吗……”

“他很好,我有事情找你,是戴令眠让我来的。”我开门见山地说。

他看到我,虚弱地对着我微笑:“呀,秦澜珈。”

“正好,我也有事情想要找你。”任熙亚仿佛己经知道了我要说什么的样子,“先别告诉我戴令眠想要和我说的事。”

我抑制住大哭的冲动,谢过医生推门进去。躺在病床上的杨林夕鼻孔中插着两根输氧管,虚弱得如同失去生气的人偶。

这种似乎已经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是让我没料到,“嗯”了一声,听她先讲了下去。

经过长时间的抢救,焦急地等在门外的我被告知杨林夕已经醒了过来。

“首先,我想要知道,薛云轩离开的时候,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从救护车到达到送到急救室,再到推入病房,我的心始终悬在嗓子眼儿里,惴惴地跟随着医生和护士的脚步,担忧着杨林夕的病情。

这句话问得蹊跷,我不由得愣愣地摇了摇头,之后看到她讥讽一般的表情:“真是的,居然到最后,都没有说呢。”

雨水充斥着这个世界,悲伤寂寞和空荡的感觉静悄悄地潜入,似乎席卷了整个星球。

“说什么?”我还是不解。

上天作证,那个时候,我是多么多么害怕,薛云轩己经离开了我,所以,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对我而言重要的朋友。

“好比说……算了,要是真不明白的话,我还是给你看看这个好了。”

杨林夕的病症恶化得很快,生命已经脆弱成了摇曳不定的丝线。医生说不能有剧烈的运动,不能有剧烈的情绪起伏,在拨打了120等待救护车到来的时候,我几乎吓傻在那里,只顾紧紧地抱着失去知觉的杨林夕。

任熙亚从衣兜里掏了几下,对我笑着亮出了手中的东西,我定睛一看,大吃一惊。她手中的东西,赫然是那只被戴令眠拿走的耳钉。

我们始终相信,春天会回来,花儿会盛开,寒冷的冬季,再不需要一个人默默哭泣。

依稀记得,薛云轩在送给我礼物的时候,笑得那么那么温柔,阳光洒在水晶的棱面之上,折射出神秘的光晕。

30.病痛

很早之前我就隐约地觉得这对耳钉背后,也许有着什么样的往事,可也没有想到,揭开我一直好奇的真相的这个人,居然是任熙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