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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告别

我是那么害怕,在离开的时候,他会对我说出那两句话:“对不起”和“谢谢你”。

我看到薛云轩的嘴唇动了几下,却始终无法听到他说的是什么。

列车启动,我看着薛云轩的面容,渐渐远离,我不由自主地追了几步,列车却更快地行驶而去,我慢慢地停下步子,失落地叹了一口气,转身想要离开,这时背包里的手机却振动了起来。

列车员开始赶人,我和薛云轩被一层厚厚的车门玻璃阻拦,伸手贴上镜面,如此相近,却无法相牵,对面的脸,为什么会有这样生死两隔般的凄惨?

“秦澜珈,我在这里留下了很多回忆,最美好的那部分,是观测气象,和遇见你……”

正像一首歌里所唱:“请相信我们终究会再见,就像白云离不开蓝天。”

原来薛云轩一直,什么都知道。

“嗯,再见!”他似乎是明白了我的意思,很快,就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我看着那条短信,傻了一般地站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才如梦初醒一般地回过神来,追赶着远去的列车,声撕力竭地喊叫着。

我强烈地忍耐住眼眶的灼热,倔犟地仰起头,不让悲伤流露:“薛云轩,再见!”

泪水一点一滴地奔涌而出,那份珍贵的回忆,始终不会离去。可是薛云轩,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不告诉我那些……我老早就想要知道的事情……

并没有找多久,就已经到达,薛云轩将行李放了进去,又转身出来,在车厢的门口看着我,欲言又止。

直到现在我才依稀懂得,我们彼此用卑微的心情,误解了对方盛大的“喜欢”,只因为喜欢太深,时间太浅。

车终于来了,带着长长的鸣笛声行驶进车站,身边的人开始忙碌移动,我和薛云轩也急急地挪动了脚步,寻找着座位所在的车厢号码。

我失魂落魄般撑着伞走在雨里,脚下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

我硬是阻拦住了他的话头,故作轻松地微笑着,因为心中的酸楚,连笑容都开始变得勉强。

在得到的瞬间却又失去了,错过了,如同一场漫长的梦境,在关键时刻,心中空空如也地醒来,知道生命中如同烟花般华美过的幻觉,已经陨灭。

“薛云轩,再见,要是在那边有了要好的朋友,有了喜欢的人,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忘了老朋友啊。”

这个时候,我迫切地想要静一静,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站在原地怔了几秒钟,转头走向了路边的公园。

他困惑地接过了包,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小丫头……”

公园里构建精巧的小亭子,在雨雾中模糊而不清晰,里面摆放着青石长発和圆桌,是平日人们休闲纳凉的好去处,而此时恰好空无一人,正好是一个安静的地方。

“小丫头,我要和你说一句话。”薛云轩忽然坚定地开口。“快要上车了,薛云轩!”我急急地打断,心虚地把行李递给他。

“秦澜珈。”一声呼唤,突如其来地在不远处响起。

“嗯,如果有机会的话,再互相联络吧。”

我转过身去,居然是杨林夕,他撑着一把淡灰色的伞,手里拿着一些书,正好路过的样子,脸上一副惊讶的表情,显然是困惑为什么我也在这里。

“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开了。”

倾诉的欲望瞬间就涌了出来,我不管不顾地跑过去,拉着杨林夕跑到公园的小亭子里坐了下来。

我和薛云轩,安静地面对面站立,默默无语,时间绵长。

“哎?哎?什么事?”他跟着跑了几步,喘着气问。

如果不能永远在一起,是不是可以给我一次拥抱的勇气,让我明白曾经心动的痕迹?

“薛云轩……转学了。”我忍着眼泪说出这一句话,再也控制不住地在他面前大哭起来。

遮掩的地方忽然变小,我几乎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雨中,我看着发梢同样在滴水的薛云轩,犹豫着凑近,却不敢伸手去拥抱他。

真是丢脸,在杨林夕的面前,我始终展露着最为狼狈的一面,不过也正是因此,在他的面前,我可以无所顾忌地发泄出心中的难过,不需要忍耐得那么辛苦。

火车站内,人群熙攘,到处都展现着一段段的回归和别离。我帮薛云轩提着一袋行李,顺着队伍进了候车室,时间已经临近,我买了站台票,随着检票,到达了站台。

直到我说完最后一个字,在他面前哭得涕泪横流,杨林夕也只是静静地听着,耐心地等待我发泄完心底的悲伤。

可是这件事情,真的可以说出口吗?可是我怕一旦说出口,遭到拒绝,以后就连想念都没有资格了。

“秦澜珈,你要知道,再不如意的事也要告诉自己‘我忍得住’,再大的困难也要说‘我撑得住’,再伤心绝望的时候也要说‘我看得开’。”杨林夕低低地说道,“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坚强的人。”

薛云轩,我喜欢你呀……

我抹着眼泪,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是你送给我的珍贵礼物,包含着你对我生日的祝愿,感谢你让我有一份美好的记忆,即使你离开了我,我也可以凭借着这份回忆,温暖着感动着。

是的,面对不遂人愿的现实,我也曾一次次地去反抗,相信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会好起来。

会好好保存的……我在心里默念着。

看着我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杨林夕这才松了一口气:“刚从邮局拿回样刊,就遇到了你,本来想打个招呼的,结果看你哭成这样,吓了我一跳。”

“嗯,那是重要的东西,小丫头要好好保存啊。”

我这才发现,杨林夕手中拿着一本崭新的杂志,好奇地拿过来翻开,目录上赫然写着他的作品和名字。

“嗯,对不起,那只没有戴。”我掩饰地说道,这才发现薛云轩似乎没有责备的神色,反而是舒心地笑了起来。

“好厉害,又发表文章了呢。咦,这篇名字有点奇怪哦,《魔术师的操守》?”我惊讶地翻到那一页认真地看了下去。

“耳钉,只有一只了呢。”果然还是逃不过薛云轩的眼睛。

他只是笑,随意地坐在我的身边,在雨幕的背景下,他那纤细的身影显得那样纤弱。

在开往车站的路上,我和他一直都没有说话,我习惯性地摸了摸耳朵,那是刚刚拿出来戴上的“天使之泪”,虽然已经只剩下一只,可那也是薛云轩送给我的最重要的礼物。

很青涩的故事,年少时节,孤单的小女孩遇到了跟随表演团实习的少年魔术师,他用着仅会的魔术逗她笑陪她玩,让她忘记了心中的忧伤,给了她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哎,小丫头,你先遮住自己就行,别淋湿了。”薛云轩这样说着,扬手叫了一辆出租车。

小女孩无数次地问过他那些魔术的奥妙,少年魔术师也只是微笑:“保守秘密是身为魔术师的操守。”直到后来一次意夕卜,魔术师为了保护小女孩而死,奄奄一息的时候,他也没有说出自己对小女孩深厚的感情,仔细想来,“不说”确实是魔术师的操守,而他的这份暗恋也从此成为一个秘密。

撑开伞,头顶是一片灰暗模糊的天空,朦胧的颜色,遮挡着冰冷的雨点。薛云轩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走着,我看着他辛苦的样子,忍不住踮起脚,将伞尽力地往那边靠了靠。

魔术师,这样擅长变换虚假和真实的人,连自己真实的心意都掩藏得如此深沉。

今日,是薛云轩离开的日子。

很简单的故事,却看得我眼眶酸涩,或许青春里不一定每场喜欢都会有着一场明晰的结局,可大多数的暗恋都注定是无疾而终。

薛云轩的转学手续很快就办好了,他的父母已经先行一步去那边收拾住处。

“杨林夕,这篇写得很好呢。”我边赞叹着边扭头看他,却意外地察觉,杨林夕的头软软地靠了过来,身子歪歪地蹭上了我的肩膀。

最初薛云轩借给我的伞,依旧在我这里,他似乎也忘记了这事,只是我时时觉得,将这把雨伞握在手心,就好像多了一份温暖的执念。

“杨林夕?”我觉得蹊跷,伸手推一推他,却意外地察觉到杨林夕整个身体都歪倒了下来,怀中传来了沉甸甸的重量。

我站在窗前,隔着玻璃看去,天空中布满密密的乌云,如同厚重的棉布,裹着天地间混沌不清的风景。

苍白的脸色,微弱的呼吸,这样的情况,和记忆里在游乐场时候病弱的他,一刹那重叠了起来。

最近经常下雨,这样的天气,反而更让人觉得心里没来由地多了几分感伤。

“杨林夕!”我焦急地摇晃着他,蓦然发出惊恐的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