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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伤害

薛云轩看看我,眼神清明。这时音乐声音更大,任熙亚却停下来,轻笑着拨开那些男人,对着台下叫好的人们飞吻了一个,转身走向了角落。

“熙亚……”薛云轩喃喃地说着,手上攥得紧紧的,几乎可以看到青筋,我拉住了他,示意他先不必着急。

昏暗的光线下等着她的是戴令眠,他们亲热地拥抱,看上去都叫人脸红,可他们却抱得那么自然。然后,他们就起身向着里面的包厢走了进去。

由于她高挑的身材和姣好的相貌,几个男子边跳边在她周围慢慢地围起了一个圈,一边扭动着身体一边不怀好意地大笑,同时手也开始不老实地蠢蠢欲动。

“熙亚!”薛云轩猛地挣开我的手,追了过去。

人群忽然发出了一阵起哄的声音,我抬头望去,却惊讶地看到任熙亚。她在台上疯狂地扭动着身子,口中起劲地喊着节拍,亮闪闪的短裙在灯光下闪得夺目。

任熙亚错愕地回过了头,在看到我们的时候,立马换上嘲笑一般的表情:“薛云轩?”

彩色的灯光来回在场内扫射着,烟味、酒味和汗味,混杂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我们小心翼翼地避开门口的人往里走去,四处搜寻着任熙亚的身影。

“跟我回去,熙亚!”这样喊着的薛云轩不由分说地拉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向门口拽去,而任熙亚不依地又踢又打,高声地嚷嚷了起来。

薛云轩骑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那家歌舞城的门口,推开门和厚重的布幔,里面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几乎让我眩晕,中央的舞池和最前方高台上已是一片群魔乱舞的景象。

“你算老几啊?敢动老子的女人!”已经进到包厢里的戴令眠皱着眉走了出来,一把将薛云轩推了个趔趄,向来狂妄不羁的他,甩掉那身紧紧的皮衣,赤裸着上身,我看到他的胸口,有着和任熙亚的文身相似的图案。

现在握在手心里的,是属于他的温度,那个时候我以为时间不会走远,一直一直,延续着属于我美好的喜欢。

“干什么啊?”

我和薛云轩,难得如此靠近,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我摸了摸雀跃着乱跳的心脏,伸手,小心翼翼地环住了他的腰身。

这时包厢内的几个小混混显然听到了争执,一起跑了出来,闹哄哄地就将我们推搡了进去,力气太大,我一下没站稳就跌倒在了地上,薛云轩伸手扶我,目光却盯着任熙亚。

“帮我指路。”他说着,蹬动了自行车。

“熙亚,别和这种人混在一起,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任熙亚还没来得及说话,戴令眠却早已怒气冲冲地拍了桌子:“我的女朋友轮得着你来教训?”

脸一下子热了,可是很快就意识到这不是忸怩羞涩的时候,我干脆地跳上了车的后座。

“别用这样的词,任熙亚才不是你的女朋友。”薛云轩一字一顿,语气决绝。

还来不及说什么,我就已经被他拖到外面,我看着薛云轩利索地跨上自行车:“走吧,我载你。”

这句话显然刺激到了戴令眠,他跳起来破口大骂:“你是哪条道上的,居然用这么狂妄的口气训斥老子!”

“带我去吧。”薛云轩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向屋外跑去。

“我是任熙亚的朋友!”薛云轩站在那里,眼神始终清澈而坚定。

“薛云轩,你先别着急。”我尽量安抚着他的心,“我记得戴令眠今天打电话说是要去一处新开的歌舞城,任熙亚有没有和他在一起,我就不清楚了。”

我吃力地站起身来,看着他们争执,而任熙亚站在后面,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这边三言两语已是不合,小混混们不约而同地围住了薛云轩,开始动起手来。

我的心没来由地抽搐了起来。薛云轩,我们的交集,难道就只能凭借任熙亚吗?

“别打薛云轩!”我声嘶力竭地叫着,竭力拦下那些混混,泪水却不争气地流了满脸,“任熙亚!你也喜欢过薛云轩,现在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觉得过分吗?难道你真的愿意让人伤害你喜欢过的薛云轩吗?”

“任熙亚班上的老师都知道她最近跟着一个小混混,她现在又是逃课又是顶撞老师。小丫头,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不安的薛云轩,脸庞隐在隐处看不清晰。

“什么?”戴令眠带着怒气呵斥着,不可置信地看着任熙亚。是的,或许他没有料到,这个时候的我,会说出这么出人意料的话,可是,我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拿任熙亚曾经的情感作为赌注,好让她劝戴令眠放过薛云轩。

我也吃了一惊,像戴令眠这样的人,三天两头夜不归宿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然而这次还带着所谓乖乖女的任熙亚,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心知事情可能要麻烦了。

太过于单纯的心意,和太过于焦急的措辞,因此错误地估计了形势,使得事情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任熙亚她,这么晚了依旧没有回去。”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我明明是喜欢令眠的。”任熙亚的脸涨得通红,声线颤抖,顺手拿起桌上的果盘向我砸来,我头一偏,果盘砸在了身后的墙上。

他一脸焦急地看着我:“小丫头,戴令眠也没在家对不对?

“不要不承认,任熙亚,你看看你现在做的事情。你总是伤害你喜欢的人,难道你觉察不到吗?”我抬起眼看着他,挺直身体使自己凛然而立,声线却早已不自觉地颤抖。

夜己经很深了,我冲动地想要给薛云轩打电话,门却被意外地敲响,急促又带着克制,不像戴令眠。我边想边跑到门口,打开门的时候,却瞬间惊讶:“薛云轩?”

“什么叫‘总是’,说得和我很熟一样,我喜欢过的人,你知道吗?’’任熙亚破罐破摔一般,反驳着我的话。

一份被生死两隔的思念,和一种激烈深沉的却不被容许的感情……

“你在薛云轩之前喜欢的那个人,是你的哥哥,任封年,对不对?”我竭力使自己的声线平静下来,“我捡到的,你说的那个重要的本子上,满满地写着‘悦’字……”

任熙亚,对待她的哥哥任封年,一定也曾有过幼年懵懂的喜欢,就在那一刻,我明白了“悦”字的含义。

我伸出手,将那张临走时慌乱揣进衣兜的照片举到了她的眼前。

这个字所蕴藏的心意,如同字谜一般,就是把兄长放在心旁,原来,包含着这样的曾经……

小小的任熙亚顽皮地在哥哥的脑后举起了“V”字的两根手指,而任封年,宠溺地微笑着,陪伴在她的身旁。这样美好的兄妹,却有着禁忌的情愫,在其中生长出腐烂的根须。

“悦”这个字,和照片上的任熙亚和任封年,有了微妙的重合,任熙亚在兄长的脑后顽皮地竖起的两根手指,和“悦”旁边的“兑”字出奇地相似,而旁边的竖心旁……

“任熙亚,不要不承认,你看那张照片,你看‘悦’这个字,左边的‘兑’就是在‘兄’的头顶竖起V字形手势,右边是心的简写,这个字的含义,任熙亚,你就是把你的哥哥,放在了你的心旁,对吧?”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眼神凝固了,不可置信地久久看着,感觉到了一阵彻骨的寒意。

不只是戴令眠,就连薛云轩,也似乎是受到了不小的震惊,一时全部呆愣在了那里,失去了该有的反应。

忽然之间,有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

“不!不是这样的!”

我都快要忘记了这张夹在笔记本里的照片,弯腰捡起,看着照片上的任熙亚和任封年。

任熙亚终于哭了出来,崩溃般辩解着。

我站起身来准备换笔记本,那张照片却悠悠地落了下来。

望着急促喘息着的任熙亚,我终于看清了这么久以来她所沉溺的一切。

屋外的戴令眠,依旧很大声地对着电话笑:“哈哈,怎么样,那今天就去那里吧,新开的歌舞城啊!一定很不错……哈哈,别担心!我有朋友在那儿,会让我们进去的,老子是麦霸啊。”海吹胡聊一阵,稀里哗啦的收拾声,随后就是关门声,屋里又回归了寂静。

年幼时的女孩,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喜欢,一心依赖上自己的哥哥,甚至心中也产生了禁忌的朦胧好感。最后哥哥离世,将自己托付给了青梅竹马的薛云轩,因为是哥哥的愿望,就试图让自己喜欢上他,想要努力地配上他,那是哥哥选中的人,因此不可以被别人抢走。

暗恋一个人,真的是很辛苦的事情,“喜欢”不是你倔犟地反抗,就不会伤害到你的东西。

一年又一年,以为自己已经在这份被限定的情感里魔障深陷,却在遇到真正动心的人时,彻底背离了这么久辛苦建立的情感。

任熙亚说:“难道喜欢过薛云轩,就一定要喜欢他一辈子吗?我之前,还喜欢过别的人呢。”这个人是谁,我不得而知,只是看到满纸的这一个字,我也隐约地觉察到了那样的感情。

她内心里最秘密的心意,就这样被我赤裸裸地暴露在大家的眼前。

这个字的后面,到底藏着怎样的故事?我暗自揣摩着,却没有任何头绪,随手拿起一支笔,顺着笔迹一笔笔地画了下去。

我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任熙亚,她是那样骄傲的女孩子,在最后的隐私和禁忌被人知晓之后,她的目光刹那灰暗,几乎充斥了浓稠的恨意。

叹息着抓过桌角的习题,不料却拿错了,手中拿着的正是那次任熙亚留下来的笔记本。顺手翻到后面的那页,满满的“悦”字,一个一个,勾勒出了任熙亚难解的心绪。

“别说了!别再说了!”

我不想和杨林夕疏远,毕竟他是我这么重要的朋友。

任熙亚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在暴怒中失去理智的她,探手抓起了茶几上的水果刀,向我冲了过来。

杨林夕,他不应该一直是平静如同水波一般的男生吗?温和地、安静地、偶尔无伤大雅地使坏,连长时间的善良相助都做得这样无懈可击。不管遇到怎样的事情,他的神情也只是淡淡的、冷冷的,只能看到平静水面泛起的点点涟漪,不会有太过跌宕起伏的风浪。

“住手!熙亚,你在干什么!”从混混的纠缠中脱离的薛云轩,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任她挣扎和踢打,随后对着戴令眠吼道,“你在做什么,快点来劝住她。”

其实,要说声对不起真的不难,只是我第一次见到杨林夕如此鲜明地表现出内心的情绪,潜意识里无疑加重了歉意。

仿佛意识到了严重性,戴令眠也终于过来帮忙拉住任熙亚。只是吊儿郎当从右面走到她身旁的戴令眠,没有料到任熙亚的挣扎远比想象中的用力,也没有料到那时的薛云轩,会恰好手一滑松开了手。

写完了我却又感觉不妥,许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小熙,那个女人不值得你弄脏手,一会儿我去揍她,保证让她哭着和你道歉……啊!”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我心血来潮地趴在桌子上写道歉信:“对不起,杨林夕,我只为了曾晴想,就任性地没有顾及到你的心情,你一定受到了困扰吧。”

我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那把水果刀,在激烈的争夺中不慎深深地扎进了戴令眠的腹部。随着一声惨叫,戴令眠痛苦地弯下了身子,表情扭曲,血如同小河般哗哗地淌了下来。

然后一整天我们都没有说话,这是难得的沉默,两人仿佛都在回避什么一样,小心翼翼到几乎神经质。

眼前的景象,太过于骇人,我被吓傻了,木头人一般站在那里不动,任熙亚如梦初醒般地,哭叫着扑了上去,戴令眠“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小混混们争先恐后地围着叫“大哥”,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嗯,好久不见了。”

“叫医生啊!”薛云轩最先反应了过来,对着慌乱的小混混们吼道。

“杨林夕,好久不见。”

不知是谁已经拨通了电话,声音颤抖:“喂,急救中心吗,我们现在是在……决点来救我们大哥。”

就在这忐忑不安中开了学,许久没见的同学们亲热地说着话,我看着杨林夕背着书包向这边走来,目光相交他也只是对我淡淡地皱了皱眉头,然而这一个动作就使得我心里不安了很久,他还在为那天的事情生气吗?

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要说出任熙亚的秘密,更不是故意想要伤害到戴令眠和她的。我的初衷,只是想要救下薛云轩而已,再贪心一点,我也只是想要帮薛云轩唤回任熙亚而已。我真的……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情景啊。

他和任熙亚,如此不同的两个人,到底是为什么会这么投缘?我虽然保持着旁观的态度,心里却越来越担心。

我颓然地松开了手,那张照片,飘落在了浓稠的血泊之上。

小熙?他们之间的称呼己经亲昵到这个地步了吗?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事情的转变,却已经足够让我措手不及。

“你说对了!”满脸泪水的任熙亚抬起头来看着我,声音苦涩,“我喜欢过的人,真的无一不被我伤害过,封年哥哥,薛云轩,还有……令眠,我不想这样……我不想这样啊!”

戴令眠归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每天在外面瞎逛,在家时也能听到他畅快笑着讲电话的声音:“喂,小熙啊,那天玩得不错吧,哈哈,我还有几个有趣的朋友,下次介绍给你认识啊!”

她一边哭,一边捡起那把掉落在地上的水果刀,闭起眼来就往腕上一横。

时间很快过去了一个星期,薛云轩去了亲戚家,因而很少再碰面。可意外的是,竟没有再见到杨林夕,问曾晴想,也只是得到在家努力写作这样一个听起来很像敷衍的答案。

“任熙亚!”薛云轩扑过去扶住了她,撕心裂肺地吼叫着,那样声嘶力竭,那样痛不欲生,心中一阵惊悸之后,那是我所剩的听觉里,唯一残留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