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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原谅

不过薛云轩,我真的很感激你对我的出手相救,因为,这至少表示,你有为我担心过。

可是今天,在薛云轩的面前,维持了这么久的小小尊严,终于倾圮到一塌糊涂。

这时手术室的灯光熄灭,门打了开来,被推出来的戴令眠,躺在洁白的担架车上,面色苍白毫无生气,医生摘下口罩走到我们面前。

家庭困窘,父亲不知是谁,母亲早亡,被继父和“哥哥”肆意虐待……这么多这么多的苦楚,我曾经多么想要好好隐藏,只对你展现微笑。

“怎么样?医生,我儿子怎么样?”忽然之间丧失所有戾气的继父冲上前拉住一位医生,语气几乎变成哀求。

我迎着薛云轩的目光,毫不退缩地和他直视,平日受到的委屈,就这样展现在他的面前。

“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不过以后还是要好好休养。”医生面无表情地说道,而继父,却几乎喜极而泣。

薛云轩不放心地看了看我,犹豫地松了手。

经历了这么大的情绪波动,继父明显憔悴了很多。我劝他回去休息,自己担负起了看护戴令眠的责任,他没好气地点了点头,然后走了。

“老子教训人还轮不到你插手!”继父大吼出声,却被钳制得丝毫动弹不得。觉得颜面尽失的他额上都暴起了青筋,我扶着墙壁缓缓地站起身来,艰难地张口:“薛云轩,放开手吧,不要紧的。”

夜晚的医院格外安静,我趴在戴令眠的床边,一阵阵困意袭来,却也不敢就这么睡去。我凝视着他的脸,看着平日那一直傲气十足的俊朗脸庞忽然就变得毫无生气,心中有一份淡淡的伤感。

我睁眼,身前的薛云轩牢牢地架住了继父的手臂,我从来没有听过他那样愤怒的语气:“叔叔,请适可而止,不管她是你的什么人,你都不可以这样打人。”

戴令眠,他不应该一直都是暴戾的男生吗,原来他也这么不堪一击啊。

很快我又被一脚踹倒在地上,继父开始骂骂咧咧地对着我踢打不休,一下又一下,身体几乎都要痛楚到麻木,只是最后,本应承受的疼痛意外停止。

我叹了一口气,不自觉地伸手抚过他的脸,这里,和继父很相似,甚至连性格,也同样是无可救药地让人感到讨厌。

最重要的儿子生死未卜,所以把所有的怨恨和担忧全部发泄在我的身上,只是太过突然的出手,让我疼得蜷起身子。

最后,我看到戴令眠的眼睛动了动,忽然间心虚了起来,立即倒头装睡,只可惜倒下的方位不对,正好压在了他的胸口。

“你这个臭丫头,明明你也在旁边,你眼是瞎的啊,不知道护着令眠啊!”

“想压死我啊,混账。”他没了平日嚣张的口气,只能虚弱地抗议着。

显然他是一路焦急地疾跑过来的,很快他看见了我,怒吼着狠狠一拳捶在了我的背上。

我枕着手臂侧脸看戴令眠,平日极少会有这样的情景,不该都是非骂即吵的吗。看着他失血而显得苍白的脸,我不自觉地问出了心中那个盘旋了很久的问题:“戴令眠,我一直都想要问你,你是因才讨厌我和妈妈的?”

是继父。

“你没必要知道。”他的口气依旧很践。

似乎触及了什么重要的地方,薛云轩开始犹豫地用着措辞,我正想问个明白,这时走廊的尽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可是在我的印象里,你从最初见到我和妈妈,就表明恶劣的态度了。”

“小丫头,要守护一辈子这样的约定,并不是限定要一辈子在一起的。”

戴令眠闭上了眼,很久很久,才轻声嘟囔了一句:“是因为我的妈妈,我才不喜欢你的妈妈和你的……”

我不知道薛云轩说这些话,背后的用意是什么,只能默默地看着手指,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你的妈妈?”我根本没有料到是这样的原因,呆愣了半天才惊讶地问道。

薛云轩看我一眼,继续说了下去:“也许她只是把我当成哥哥的替代品,可是,我还是想要照顾她,毕竟当年是我不好。而且,我也曾经答应过封年哥哥要照顾她。”

他点点头,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我早就知道,她喜欢的是任封年而不是我。”薛云轩的这句话,让我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原来,当年由于生活困窘,他的母亲和父亲整日争吵,因为虚荣和欲望,他母亲爱上了其他的人。在离开的时候,她只是轻轻地抱了抱他:“令眠,再见,你跟着我的话,会让我想起你那个没用的父亲。”

我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从此戴令眠开始憎恨这个世界,只能由着自己的叛逆来宣泄心中的痛苦,而就在继父的生意稍微有些起色的时候,妈妈和我,却来到了他们的家。

“是从她掉落在店里的本子里啦。”

就在那一刻,戴令眠几乎傻了。

窗外有月光透了进来,树枝的影子在墙壁上摇曳着,我只顾盯着出神,却忽然听到薛云轩淡淡的声音:“小丫头,你是从哪里得来那张照片的?就是她,和任封年……”

初始那个“只要有足够的钱,妈妈就会重新回到这个家庭来”的幻想终于被残酷的现实打破,心情抑郁的他对忽然出现的我和妈妈,自然就抱有相当的敌意。

两人一时无语。

“戴令眠,你以前总是让我叫你哥哥,其实,你还是很想要承认我妈妈的,对吧?虽然内心有着排斥,却又舍不得这样家人一般的温暖,对不对,戴令眠?

“啊,那就好。”我如释重负般地拍了拍胸口。

戴令眠闭上眼睛,半天没有出声,直到我都疑心他睡着了,才听到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没事,幸亏救得早,伤口也并不深。”薛云轩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心底的阴霾,刹那间雾散云开。我突然就想起了妈妈曾经的叹息:“令眠也是个寂寞的好孩子,所以,别恨令眠啊。”

一看到他,我立即拽住他的袖子,焦急地问:“任熙亚呢?她没事吧?”

世界上有很多很多莫名其妙的怨恨,很多很多意料之外的敌意,只是我始终相信着,充满伤害的世界,一定也存在着谅解和宽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犹如将分秒蜿蜒成漫长的伤口。这时,薛云轩静静地走到我的身边,神情有些疲惫。

“任熙亚,她怎么样了?”躺了一会儿,似乎恢复了一些力气,戴令眠不放心地问。

我颤抖地按下号码,告诉继父戴令眠被误伤的事情,隔着话筒也可以想象他咆哮的样子。忐忑地结束通话,我不由自主地畴起身子,恐惧到不知如何是好。

“她很好,放心吧,你现在不能起来看她,等她身体稍微好一点,会过来看你的。”

对了,我要和家里说一声的,只是那个性格暴躁的继父,听到这样的消息,对当时在场的我,一定不会轻易原谅的。

戴令眠怔了怔,眼神里变换着各种情绪,半天才困惑地问:“其实我一直不清楚,为什么我从那边冲过去的时候,她的反应会慢上那么一拍,甚至来不及反应,收回那只挥出去的手?”

直到路过的值班护士关切地停在我的面前:“小妹妹,这么晚了还在等吗?不如先和家里通知一声,别让大人担心啊。”

“因为,任熙亚的右眼,是看不见的……”

我流着眼泪,看着薛云轩急匆匆地跑向那边,心里悲伤得不可自抑,跌坐在长椅上默默地哭泣了很久。

我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薛云轩早已去陪同意图割腕的任熙亚,或许在他的心中,她依旧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戴令眠由于惊讶,瞪大了眼睛。

手术室里的灯光亮起,我呆呆地坐在长椅上,脑海里一片空白。

从戴令眠的病房中出来之后,我想要去探望任熙亚,还没走到病房门口,就看到了几个人。一位中年妇女正在悲伤地抹着眼泪,薛云轩站在一旁,轻声地劝着。我想那个人,一定就是任熙亚的妈妈吧,亲眼看着女儿误入歧途,并且因此受到伤害,心底一定比谁都要难过。

等我终于反应过来跟着救护车上下来的人群跌跌撞撞跑过去的时候,心底的恐惧才如同海啸一般,铺天盖地地席卷了过来。比起腕部汩汩流血的任熙亚,戴令眠的伤势显然更让人坐立不安,血那样迅速地漫延开来,医生说脾脏有可能破裂了。

继父原本想前来闹事,幸而被我拼命地劝阻,现在看到眼前那位哭泣着的母亲,我几乎也被感染一般,悲伤了起来。

纷乱的脚步声,救护车的鸣笛声,人来来往往地匆忙进入又走出,我被夹在中间左右摇晃着。鲜红的血迹,喧闹的人声,焦急的薛云轩,脸色苍白的任熙亚,还有痛苦的戴令眠,都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

薛云轩,你想要保护的青梅竹马现在受伤了,你一定也是十分悲伤的吧。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安慰你。这是现在的我,唯一想要为你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