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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我最喜欢你

“奇怪?哪里?”季悦笙问道,发冷的脸颊一直被他捧在手心,竟变得温热。

“我没什么胜负欲,从小到大觉得顾森优秀,便一直追随他的脚步到现在,也从未想过超越。可是遇见你,却让我变得有点奇怪。”

祁司深吸一口气:“想拥有你,想比这世上任何人都喜欢你。”

祁司心疼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顿了顿,他又觉得千言万语都是虚妄的存在,想要她好好的,就要时时刻刻都保护好她。

季悦笙耳朵发烫,又被告白了一次。可她迟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祁司,没有言语。

“悦笙。”

“怎么,现在轮到你不喜欢我了吗?”祁司眼角掠过一丝苦涩。

季悦笙一怔,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不少:“怎么了,你不喜欢我了是吗?”

“不是不是!”季悦笙使劲摇头,“我是在想我们穿着警服做亲昵的动作会不会有点不太合适……”

“你是吗?”祁司反问,同时捧起她的脸颊,神情严肃,“你要是乖乖女就不会总是让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也不会总是受到伤害,让别人担心。”

“你想做什么?”祁司忽然有点好奇。

季悦笙抱头细数种种的“不行”,看起来还真的是仔细思考了。

季悦笙害羞地笑出声:“什么我亲亲你啊,你亲亲我之类的。”

“哎呀,这个是绝对不行的!万一你爸妈晚上打来电话,我怎么说?家长会觉得我们在警校都不守规矩,会觉得我是个很随便的女生。我的乖乖女形象会毁于一旦的!”

“那确实有点不太合适。”祁司松开她,也被她逗得掩嘴偷笑,继而又张开手拥她入怀,“但是抱一下可以。”

“可以。”祁司满口答应,后来一想又问,“你要是不放心,以后打给我的电话都转接到你手机上。”

“嗯。”

季悦笙被反击得无话可说,心情复杂地岔开话题:“夜宵吃吗?能偷偷跑出去到理工学校买饭团吗?”

季悦笙埋头于他温暖的胸前,心情就像过年一样欢欣雀跃。

“女生都不太喜欢联系比自己好看的同性。”祁司轻描淡写地回答她。

虽然那一句“我最喜欢你”没能说出口,但季悦笙知道拥抱会把心意很好地传达给对方。她相信她最喜欢的祁司一定能感受到。

季悦笙撇嘴,斤斤计较道:“为什么女生有事都喜欢联系你,而不是联系我呢?我看起来这么不可靠吗?”

而这一刻,初春寒冷不再。

“怎么了?”祁司怪好笑地问,“难得这么默契,却好像不是件开心的事情。”

周末踏上未知之旅的祁司和季悦笙有一种当初陪关沁回老家的感觉,这种类似的心情让他们两个心里都起了疙瘩。再加上前几日晴空万里的好天气陡然间变成多云阴沉的坏天气,这让祁司心里不好的预感又提升了几分。

季悦笙和祁司站在社团的门口目送着那个弱小的背影,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俞小睿的家乡在城乡结合部,所属的城市也是近几年才得到了迅速的发展。两年前修建了高铁,这交通一旦便利就会带来很多新生机。

目的达成,俞小睿也就宽心地离开了警校。

从冷清的高铁站出来,祁司和季悦笙按照俞小睿给的路线又换乘了2路公交车。这趟车是通往城内的汽车南站,到达那里之后他们还需要换乘305路公交车前往最终的目的地。

“嗯,谢谢你们。”俞小睿似乎松了口气,可能是身上的压力终于有人分担,她可以不用害怕那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真相”了。

颠簸了一个小时之后,他们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了俞小睿所在的村子口。

“这样吧,小睿。你先回家,我们请假不方便,所以周末过来可以吗?”季悦笙回头就把事情应承了下来。“到时候你把家里地址发给我们。”

“累坏了吧?”等候在公交站牌处的俞小睿望穿秋水,脖子都快僵硬的时候,总算是把他们盼到了。“不好意思啊,我家还没有买车,所以辛苦你们了……”

心都可以掏给她吃。

季悦笙强打起精神,摇头说:“没事。就是好久没有出过远门,没想到坐一趟车会比跑八百米还要累。”

祁司口头上是答应了,实则心里在叹气,这种发誓简直不痛不痒。季悦笙要是没钱用了,他难道还能袖手旁观?

“这么夸张?”俞小睿被逗笑,领着他们往家的方向走。

“好。”

一路上,祁司发现这儿虽然是农村,可是范围大到不像话。街边店面装修都有很多时尚元素,卖的东西也是向潮流靠拢。还有这条大马路,比他们学校后门那条街都要宽,这一看就是个挺有钱的村子。

“我保证。用我饭卡里所有的钱发誓!我要是乱跑,不听你的话,我饭卡里的钱就全部消失,一分都不剩。”

就是不知道十三年前是什么样。

“答应我不许乱跑。”

三个人闲聊着往前走,很快就到了俞小睿的家门口。

祁司自然是明白,只要季悦笙开口,他都会答应。这次也不例外,只是——

村子里新建的房子鳞次栉比,一排排的划分规整,就连外面的墙砖都保持一致。

“不能想想办法吗?”季悦笙扯扯祁司的衣服,眼睛看向垂头丧气的俞小睿,轻声说,“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先答应她吧。”

“你和你家人说过了吗?”

俞小睿一下子结舌,被祁司一反问,她甚至觉得自己逻辑思维有问题。就算他们去了,面对林智父母要怎么开口?

半路上,祁司问到这个核心问题,还不忘伸手将季悦笙拉到马路内侧。

期间针对俞小睿的“不情之请”一直保持沉默的祁司总算开口了:“去询问你们两家的父母不就是告诉他们有林智的下落吗?”

“提了一下,就说是同学要来。”俞小睿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主意,只能这么说。“我妈妈很好客,喜欢家里热闹。我说了你们要来,她连房间都给你们收拾好了。”

俞小睿也觉得自己有点得寸进尺,但她还是鼓起勇气说:“我觉得你们都比我聪明,或许能从当年的环境里找到什么线索。我的回忆可能会出差错,那么你们可以问问我的爸妈,问问林智的爸妈。”

季悦笙有点受宠若惊,但也怪不好意思道:“不用那么麻烦的,我看你们这儿宾馆也很多啊。”

“啊?”

祁司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同俞小睿说:“到时候会亲自谢谢阿姨的。”

“你们能不能和我回趟家?”

“干什么?”季悦笙不解祁司有点激动的小动作,还非常善解人意地说,“我以为你不喜欢住别人家呢。”

季悦笙的热心肠似乎不分场合、不分对象,只要她认为可以的,就都愿意伸出援手。她不喜欢评价一个人做出的选择是理智或冲动,她愿意相信任何人所做的决定都是有依据的,甚至出发点都是好的。

面对这个突然神经大条的心上人,祁司内心十分焦躁。突然说什么宾馆?那要是去开房的话,他还会同意开两间吗?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傻子才会这么做。

“你说,能帮的我们一定义不容辞。”

“我更喜欢住别人家。”最后,祁司苦涩地强调。

“哦哦……”被一瞬间看穿了心思,俞小睿只能点头转移视线,“其实今天过来就是有个不情之请。”

季悦笙自然怀疑,但转念一想,宾馆能干净到哪里去?那肯定还是家里干净、温暖。祁司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无可厚非。

祁司明白俞小睿的想法,伸手抚平了季悦笙翻起的后领,提醒道:“我们只是学生。”

结果就是,等他们都到了俞小睿的家,在看见了小睿妈妈亲切的模样之后,突然间知道了一个世界观崩坏的消息。

果然俞小睿还是被这个问题所困扰,她干笑着将视线落在他们身上。此刻的季悦笙和祁司都穿着警服,成熟稳重的模样。她陡然间有个错觉,那就是她似乎报过警了。

“就准备了一间房啊。”小睿妈妈打量着眼前这对养眼的少男少女,面带微笑说,“小睿说你们是男女朋友……”

“其实,我也犹豫过要不要报警。”

“妈——”俞小睿也不知道自己妈妈居然开放到了这种地步,难为情地制止她。

她给予他们一个不确定的好消息,就如同往他们伤口上撒盐。希望一旦产生就不会轻易消失,林家到底还能坚持多久,谁都不敢保证。

此时,祁司和季悦笙谁都不敢看谁,怀揣着心思,各自把脸转到了一边。早知道最后结局是这样,那真的还不如去宾馆。

季悦笙点头回应,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换作是她,一定会难受得寝食难安。俞小睿发现了失踪十三年的林智,却不敢报警,还不是因为担心林智父母崩溃。

“没事阿姨,我可以和小睿住一间。”季悦笙泛红的脸颊实在是遮掩不住,只能埋头拉过俞小睿借此下个台阶。

“这样啊。”

“嗯,也好。”祁司心里隐隐失望,却又只能摸摸后颈,违心地赞同。

俞小睿宽慰地笑着说:“没事的,我就请了几天假。回家之前过来看看你们……”说完,她又看着季悦笙含糊道,“就是心里挺不安的,回家看到爸妈会好受点。”

俞妈妈到底是过来人,见孩子这般反应,也只是笑笑不说话。嘴上说着去菜市场买食材准备晚饭,这边又挤眉弄眼暗示俞小睿要懂事点,别坏了小情侣的好事。

“你没发生什么事吧?等会儿一个人回去安全吗?”

说到底,俞小睿也不太了解妈妈的思维,但父母能这么开明,也真的是令儿女相当感动了。

“哼,那也别想我原谅你。”季悦笙就嘴犟,完了还是喜滋滋地走过去坐到了位置上。

“见怪不怪,我妈真的就是这样好客。”俞小睿还是尴尬地解释了两句。

俞小睿眉眼低顺:“是我来找你们,到了门口不敢进来,正好碰见了祁司。他带我进来之后,就让我先在你们办公室坐一会儿,因为他说到饭点了要先陪你吃晚饭。”

反正共处一室已经泡汤了,祁司也就不在意这些有的没的,环顾了四周,又切入了正题:“林智的家在哪儿?”

“喂,你——”季悦笙臊到脸红,忙对俞小睿摆手解释,“我没有、没有那么小气的!他乱说的!”

“就后面那幢,等你们放好东西我们可以过去看看。”

“可能你要向我女朋友解释一下了。”祁司捂着腹部,却还是一脸幸福的微笑,“她现在吃醋了。”

季悦笙应声点头,却仍旧不敢与祁司对视,慌张地说:“那我赶紧去你房间把东西放好,还是要争分夺秒啊。”

祁司刚准备开口说话,做进一步解释,就被季悦笙用手肘暗戳戳地捅了下腹部。只听她压低声音,假装镇定地笑道:“金屋藏娇啊。”

俞小睿略微抱歉地瞄了一眼祁司,发现他脸色阴沉地对着季悦笙,顿时心里一惊。俞小睿想要拒绝季悦笙住自己房间的请求,可又挣脱不了她强大的手劲,只能被她拽着走。

“她……”

“你先上去。”

季悦笙备感惊喜:“小睿,你怎么来我们学校了?你学校离我们这儿可有四十几分钟的车程呢。”

忽然间,祁司一把抓住了季悦笙的胳膊,将她牢牢地禁锢在原地。他没解释自己唐突的举动,却对俞小睿说了这样的话。

从椅子上站起,面带微笑说话的人正是几天未见的俞小睿。

“哦哦,你们慢聊。”

“你好,悦笙。”

俞小睿一脸像是真的打扰了小两口打情骂俏的愧疚模样,噔噔地往楼上急匆匆地跑去。比起当事人,她好像更害羞。

进去之后,季悦笙才发现社团办公室不仅灯没关,连门也没关。更要命的是,里面还多出来一个人。

“怎么了?”季悦笙强压住内心的狂乱,明知故问。

事有蹊跷,季悦笙隐约觉得祁司是故意把她带到这边的。可是为什么?为了看社团的灯为什么会突然亮起?这是什么恶趣味?

祁司伸手轻轻捏起她的下巴,问:“这么不想和我住一起?”

“走。”

“……”

“怎么灯是开着的?”季悦笙紧张了一下,“你没关?”

心脏跳得都要从嘴巴里呕出来了!季悦笙紧张得说不出话,只是摇头表示不是他说的这样。虽然羞于承认,但想还是偷偷想过的。

结果,两个人散步又散到了社团门前。

“那要改主意吗?”祁司不紧不慢地追问。那双注视着季悦笙的眼睛里似乎正如他自己说的那般,见到她那日起,便有了贪欲。

季悦笙哪里见过祁司这副温柔求陪的模样,当即就决定,衣服不洗了。

季悦笙被这种能导致全身发麻的甜蜜攻击给震慑得差点跪下说“好”。尽管满脑子、满心装的都是祁司,可所处的环境让她不得已地将这种甜蜜存档。

“不陪我再走一走吗?”祁司没有松开她的手,站在寝室楼下看着她。

久久得不到季悦笙的回应,祁司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有掩藏不住的失落:“知道了。”

从食堂出来,季悦笙想先回寝室,因为想起来作训服还没洗。这几天都是晴天,可能接下来又要下雨了。

简单的三个字就立马让季悦笙感受到了何为天壤之别,她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昼短夜长,吃完饭才五点三十四分,天已经黑了。

在祁司转身的瞬间,她抓住他的手支支吾吾说:“下次……下次可以吗?下次只有我们一起去玩的时候……”

三言两语之后,季悦笙就心满意足地和祁司吃着盖浇饭。这口感绝对比打包回寝室吃要香一百倍,真想让室友也体会一下恋爱的酸臭味。这是可以媲美全世界的存在感。

有点羞耻,但不要脸就不要脸了,先把男朋友哄开心了再说!

“谨遵教诲。”

“嗯。”

季悦笙望着眼前两份想吃的盖浇饭,当然明白祁司在说什么,于是傲娇地回应:“那以后到了饭点你不许乱跑。”

实践证明,祁司还是很好哄的,满心欢喜地答应了,还重新展露了笑容。季悦笙这才发现自己对男人实在是了解甚少。

“看来吃饭还是要两个人一起吃。”祁司最后说道。

就算是祁司,她好像也有点摸不透。

祁司见她的反应已经对答案了然于胸,上楼之后就直接点了一份鱼香肉丝和金针菇。生活就是在两难的情况下,又给了你两全的选择。

三个人趁着妈妈买菜的空当到家附近逛了逛,俞小睿描述了下十三年前这周围大概的样子。祁司手里拿着笔和纸,根据她说的加上房间里看到的过去的照片,模拟画出了当时旧村子的雏形。

“知道了。”

“你好厉害啊。”

季悦笙欲哭无泪,怎么又绕回到这两个选项上了。人生真的好艰难啊,为什么到处都是为难人的选择题,选不出来啊!

祁司的技能只要是见过的人都会赞不绝口,其实在书吧那次俞小睿就体会到了他的厉害,只是还是忍不住想要夸一夸。

“……”

“你说你当时也在玩过家家的游戏?”祁司问。

“鱼香肉丝还是金针菇?”

随意逛的时候,俞小睿因为轻松的环境,相比较之前在书吧,大脑都放松了不少,所以回忆的内容渐趋完整。

“盖浇饭。”

“嗯,其实是我妈妈告诉我的。”俞小睿还是笑笑道,“我说我怎么总记得自己好像双手都沾满泥,回去还被妈妈骂了一通呢。”

“盖浇饭还是炒饭?”

“所以实际上在事情发生之前,你和林智一直都在一起?”季悦笙冷不丁地问。

季悦笙老老实实地回答,冷不丁地,就被祁司带着走了。

这其实也是俞小睿一直想要忘记,想要撇清的事实。她会觉得自己有罪恶感,是她把林智弄丢的。

“吃饭。”

“可以这么说。”俞小睿神情黯然,“可能就是我离开的一瞬间发生的事。”

“别看他们。”祁司忍住笑,上前和她同台阶站着,然后径直往上走,“想吃什么?吃饭还是吃面?”

祁司理了理这其中的时间顺序,继续问道:“真的是因为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你才离开的吗?”

“啊啊啊,放开我!”季悦笙低声惊叫,然后冲着某一个方向,忙撇清自己与祁司路人皆知的关系,暗暗提醒他,“院督!院督就在你左边方向!”

“我记得是这样。”

“噗……”祁司忍不住笑了,上前一步,拉过她的手说,“那也是你先扑到我怀里的。”

“那林智父母呢,有来喊他吃饭吗?”

季悦笙愣了一下,马上退回到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说:“警校圣地,男女授受不亲,你别动手动脚的!”

“这……”俞小睿回答不上来,她对当时发生的事情印象很模糊。现在能说上来全是因为父母长年累月提及往事所加深的印象。

祁司看出来季悦笙有点不高兴,但他没有急着解释,只是关心地问:“饭吃了吗?”说着,还伸手轻抚了下她的脸颊。

她自己也奇怪过,当日双方父母都知道孩子在一起玩耍。按照妈妈的话来说,每次叫她吃饭,看见林智也都会顺带喊一声。可那次好像并没有出现这样的场景。

“去哪儿了?”一开口还是没好气地问。

妈妈没看见林智,还是那时林智已经不见了?想到这里,俞小睿背后一凉,相当后怕。

季悦笙觉得有点窘,好像失去联系一会儿就觉得要出大事了。她本来就不是强心脏,和祁司在一起之后越发脆弱敏感起来。

绕了一大圈,三个人才缓缓停下脚步,站在林智家门前。所有人的家门口都贴着过年的红纸,但林智家没有。整幢房子都显示着无比孤寂,那背后的故事昭然若揭。

“这么着急是找我吗?”祁司笑着拿出手机晃了晃,又嘱咐道,“别在楼梯上跑这么快,容易受伤。”

“小睿?你怎么回来了?学校放假了吗?”

季悦笙头也没抬,撇过脸就想走。耳边的手机一直没有放下,迟迟等不到祁司接听,却陡然间听见了对方手机振动的声音。

几个人还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就看到从门内走出一个看起来六十几岁的老太太。可那明明是林智才四十岁的妈妈,却已经苍老成这副模样了。

“啊,不好意思……”

俞小睿突然如鲠在喉,有点害怕面对。

季悦笙一边下楼,一边拿手机打电话,才跑到一楼楼梯口,“咚”的一声就撞进了别人的怀里,那叫一个猝不及防。

“阿姨你好,我是小睿同学,特意请了几天假到小睿家玩。”

静静连忙噤声,心里啧啧道:“现在饭都不吃,只要祁司了。”

季悦笙站出身,主动替她解围。善良友好的接近总是容易让人卸下心防,她看到了林智妈妈脸上欣慰的笑,仿佛在她们身上看到了自己同龄的儿子。

“祁司!”季悦笙心急地喊了声,脚步不停。

之后,季悦笙和俞小睿便被请进了屋。

“悦笙,你买好啦?”静静拎着打包好的晚饭,叫住了急匆匆往外走的季悦笙,“你手上怎么什么都没有啊?还没决定要吃什么吗?”

一直停留在外圈的祁司并没有同林智妈妈直接照面,他刚想要跟着进去,抬眼就看见了往回走的俞妈妈。

于是,不管是鱼香肉丝还是金针菇,现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祁司这棵草不能被别人给拔了。

“怎么就你一个?”俞妈妈左右看看也不见她女儿和季悦笙,便问他。

季悦笙当然无从知晓乔启望的内心,一心都在祁司身上,想着他到底有什么事呢,连到了饭点也不联系她?

祁司上前几步,接过俞妈妈手中的食材说:“她们在林智家。”

碎碎念之后又恍然醒悟,因为不知道自己在介意什么,乔启望感觉自己迷了心窍,本来这些都是不应该产生的情绪。

“谢谢啊。”俞妈妈对祁司是真的喜欢,想着季悦笙怎么这么好福气呢,有这样的男朋友?自己女儿怎么也不找一个,现在不找,出了学校就更难啦。

乔启望笑着,也没有再纠缠,自顾自地往窗口走去,转身时还低声嘀咕了一句:“祁司祁司就知道祁司!真是,谈了恋爱就这么了不起?连请她吃饭都不要!”

“唉,林智这孩子……”

“哈哈,你真是有趣。”

话匣一打开,回忆便翻涌而来。

什么事呢?季悦笙本能地想要追问,却觉得这样过于唐突,就止住了嘴巴,然后拒绝了热情好客的乔启望:“不用了,饭卡里面的额度是我所有卡里最高的。”

俞妈妈推心置腹地同祁司讲着陈年往事,虽然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但祁司一字不落地都听了进去。

“他有点事,刚刚才出去。”乔启望打哈哈,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吃。”

尤其是——

季悦笙回头,看着随意穿着作训服的乔启望,又抻长脖子望了望他身后,奇怪地问:“祁司呢,他没和你一起来吗?”

“那天傍晚,我还没喊吃饭,小睿就跑回来了,手那个脏,都是泥巴。这也就算了,孩子嘛都爱玩。可她脏兮兮的手上还拿着一根棒棒糖,嚼个不停。我一生气就把那根棒棒糖抢过来扔掉了……”

“你一个人啊?”不知道什么时候,乔启望已经站到她旁边,伸了伸腰,懒懒地问。

棒棒糖?

走到二食堂,季悦笙在各个窗口间徘徊,人生最难的选择就是早中晚各吃什么。她犹豫到底是吃鱼香肉丝盖浇饭还是吃金针菇盖浇饭,两样都是馋到令人流口水。

这事情果然同他预想的那般,变得复杂又神秘起来。

上完一天的课已经是下午四点五十分了,众人走出教学楼纷纷朝食堂走去。鉴于吃饭时间还早,季悦笙和室友决定将晚饭打包。

“那天您真的没有看见林智吗?”

最后,铃声救了季悦笙。

祁司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实际上俞妈妈和俞小睿之间的叙述也存在问题,时间上先后顺序的问题。

“不闹了,上课。”

俞妈妈深思熟虑了半天道:“真没看见。我也纳闷呢,俩孩子在一起玩的。我记得自己还下意识看了眼他们玩游戏的方向没看见小智呢。当时也是被小睿给气糊涂了,都警告她一百遍不要玩泥巴,洗衣服很累的,愣是不听呢……”

嘴上威胁还不够,竟然上手挠她痒痒,害得季悦笙差点摔到桌子下面去。她只能连连求饶,表示择日一定会如实说出。

祁司蹙眉思考“看不见”的原因,他想起自己画的十三年前俞小睿家周边的环境。当时他们就在小睿家对面的田埂玩耍,和自个家的距离不超过一百米,中间也只是隔了一条能够通过一辆车的小道。

“老实交代,不然回寝室给你点厉害尝尝!”

就这么点窄小的距离,为什么会看不到呢?不仅这样,俞小睿明明是自己主动回的家,为什么会说是妈妈叫她吃晚饭她才回的家?

“没有,什么都没有!”季悦笙连忙否认。

时间过去太久,一些平常日子里保有的常态被带进记忆中,甚至取代了某个时刻的真实性。这让生活中的习惯和意外进行了交融,变得难以分辨。

“嘿嘿嘿,季悦笙你完了。”室友们坏笑着,似乎心知肚明,她们阴阳怪气地逼近她,悄声问,“你和祁司难道……”

祁司拎着大袋小袋和俞小睿的妈妈先回了家,刚把食材放进厨房,还想着搭把手,就接到了江政的电话。

“你们干吗?”季悦笙掩完嘴巴,又不打自招地捂住了脸。想起了那晚的“激吻”,她到现在都觉得是春梦一场。

“接个电话。”祁司礼貌地对俞妈妈说道。

于是,三双眼睛全部盯着季悦笙打量,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俞妈妈笑容止不住,忙说:“没事没事,这里交给阿姨。”手上收拾东西的动作没有停下,目光却随着祁司慢慢移动。

静静心领神会,侧身凑近傅骁骁和陆迪,让她俩暂时歇战:“看见没?她嘴角那个笑,是不是特别荡漾,特别浪?”

孩子过于优秀,让俞妈妈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真是太喜欢这种举止得体、长得帅还礼仪满分的男生,希望以后的女婿能有他的万分之一二就行。

季悦笙答道,却下意识地用双手掩住了嘴巴。因为,她在不知不觉中露出一个甜蜜到醉人的微笑。

“江队。”祁司站在俞小睿家的前院,接起了电话。

“他正在积极地解决这件事情。”

“长话短说。”江政开门见山,听起来他好像非常忙,因为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悦笙被打的事情我已经托同事查过了,那个地方没有监控摄像头,巷子尽头的出口也没有,这些你应该也知道。”

“祁司怎么说?”她反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如果有祁司帮忙分担着,季悦笙应该不至于负担过重。

“嗯。”祁司也没有着急,心平气和地听江政往下讲。

听到季悦笙低沉地回应,静静没有再说话。自从她建立那个社团之后,好像秘密都多了起来。不仅如此,整个人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具体说不出是哪里,总之是一种并不能单以“好坏”衡量的变化。

“有关于悦笙听见的汽车声……”江政顿了顿,抱着一丝怀疑问道,“你确定她没有看见车身,而是凭借声音判断出了车子的颜色?”

“嗯。”

“不确定。”祁司实话实说,慢条斯理地解释,“我猜她很有可能无意中见过那辆车,但就和在逛街时见到路面上的车子一样,不会有深刻印象。可反过来证明,她能够联想到那辆车,一定是因为声音。”

“乞丐?”

江政听得有点糊涂,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思考了下,说:“她之所以能够说出那辆车的外观是因为她事实上可能真的见过,再加上她对声音过分的敏感,以至于对那辆车印象深刻?”

季悦笙回过神,仍旧是长吁短叹:“在想那天发生的事情,总觉得很不对劲。”

“是这个意思。”

“想什么呢?”静静见她不回答,拿笔戳了戳她的手臂。

这会儿,俞妈妈捧着装着蔬菜的盆子到外面这个水槽洗菜。祁司见到了便对她笑一笑,之后继续同江政对话。

这和冬天见到时的状态不一样,那会儿他的眼里倔强、不妥协。可才过了几个月,她从他的背影里感受到了恐惧,一种名为穷途末路的恐惧。

“最近工作很忙?”

季悦笙盯着那几行字,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光光是林智,平乡又是怎么当起了乞丐这也让她理不出头绪。追进巷子时,她还清楚地看见平乡努力摆脱她的背影,腿部是真的受伤了,跑起来十分吃力。

江政吐了口气,轻描淡写道:“凌晨和别的支队一起端了几个传销的窝点,抓了几十个人,搞到现在连饭都没吃上。”

“唉,还是无法想象林智到底是怎么转眼间就消失的。”

“辛苦。”

当时俞小睿也是模棱两可,她说回家后就不知道林智的去向了,只是清晰地记得回家吃完晚饭后,全村的人都开始找林智。她隐隐觉得林智失踪,她难辞其咎,但下意识地想要撇清自己与这件事的关系。

“言归正传,虽然没能发现袭击悦笙的可疑人员,但是特征匹配的可疑车辆倒是有。我按照查到的车牌号查了查,发现车主名下拥有的车并不是一辆白色面包车,而是一辆黑色轿车。而他的车牌一个月前被偷了。”

而且吃饭的时间大抵都集中在六点到七点,那么根据这个时间推测,林智就是在这个时间段内失踪的。

“也就是说这辆面包车的来历也很有问题?”

这点季悦笙和祁司都表示怀疑,同为邻里,俞小睿的母亲喊她回家吃饭,那林智的父母呢?知道俩孩子在一起玩耍,不可能单单撇下其中一个孩子。

“还没有查那么远。那辆车是在悦笙遭袭二十分钟之后出现在天桥下的,它出现的时机刚好,刚好到那时的季悦笙她们也正好踏上了天桥。”

按照俞小睿的回忆,林智和她当时正在家对面的田埂边玩过家家的游戏。本来玩得好好的,可是俞小睿却中途离开了。关于这个离开,她也给不出一个明确的说法,模糊记起一个合理的解释是她妈妈喊她回家吃饭。

真巧。祁司神情渐趋严肃,却一言不发。他不希望自己的预感成真,可那个十分巧合的画面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如果不找到他,没人知道这十几年里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也无法提醒世人更好地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孩子。

悦笙受伤踏上了天桥,而天桥下那辆面包车也刚好从中通过。他想亲眼看看,内心却又极端忐忑不安。

可失踪了十三年的林智,至今还活着。

“只是有些巧,也不能说明那辆车就是,虽然车牌是偷的。”江政察觉到祁司沉默的异样,便又宽慰他说,“那辆车过了一个红绿灯就消失了,不过我会再看看的。”

季悦笙眼睛盯着课本空白处自己记录下来的老师在课堂上随口普及的知识,联想到了林智。按照国外孩子失踪的统计概率,孩子被发现失踪后36小时,存活概率就会降到一半;72小时之后,就会低于30%。

“谢谢。”

“你们吵什么……”静静真是受不了,睨了下季悦笙,语重心长道,“她俩可是因为你吵起来的,自己负责收场。”

面对着祁司寡淡如水的道谢,江政也是无可奈何,但心知欠他们一个情。他还没有好好答谢,他们就又摊上事了。

但是发完火之后,她还是该干吗就干吗,丝毫不受影响。

不过季悦笙被袭击这件事,他还真的要好好查一查。江政感觉到祁司还有隐瞒他的地方,但是他没有追问。

“我要是怪物,你就是庞然大物!你个奇葩!”傅骁骁就是个思维简单的女生,随随便便一个激将法都能让她勃然大怒。

视频监控上他分明看见事发前季悦笙在天桥上同乞丐有过短暂交流,再度上天桥之后她开始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人。而江政也发现,在季悦笙离开的几分钟内,原先的那两个乞丐也默不作声地收拾东西离开了天桥。

陆迪不甘示弱,第一时间反击:“哎呀,我不嘴贱你难道专业课排名就会比悦笙高吗?我没事找不痛快,还不是为了时刻警醒你们这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怪物要好好学习!”

所以这是为什么?季悦笙为什么要找那两个乞丐?而那两个乞丐又为什么在看见季悦笙之后选择了离开?

“你说你嘴贱不贱?没事找不痛快。”傅骁骁转头嘲讽陆迪。

江政扶额,好奇心和职业习惯真是让人脑袋都要炸了。

季悦笙听见了她的声音,粲然一笑:“对待读书这件事我向来比你们认真,这和伤到脑袋没关系。啊,你一定是忘了,我一直都是区队的NO.1。”

他挂断电话,回身看了看还在办案中心忙得不可开交的同事,也继续栽进工作中。

“我说你上次伤到了脑袋,怎么连读书都这么勤奋了?”陆迪还是多嘴问道,“是任督二脉打通了?”

一直到了深夜,指挥中心值班的同事,伸了伸腰,从电脑屏幕前站起身,去倒了杯水。在转身的这个空当,一辆白色面包车出现在了监控视频中。

陆迪百无聊赖地翻着专业课本,瞥见邻桌的季悦笙蹙起眉头,一丝不苟地在看记录于书上的笔记。她的状态看起来异常好,甚至好得有点离谱。

同事也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水杯早已拿在了手上,却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没有接到什么警情,心里却滋生出一种非常不妙的感觉。

“再坚持一下,还有一节课就解放了。”静静拧开水杯,惬意地喝了口水,安慰半死不活的傅骁骁。

她一眼就看见了缓缓行驶上高速的那辆面包车,突然联想到了江政之前有留意过的车辆。外观上是一致的,但具体是不是同一辆她不得而知,因为车牌号不同。

课间休息的时候,坐在第四排位置的傅骁骁趴在桌子上,脑子一片混沌。老师上课讲的什么,她完全提不起劲,只知道耳朵听到的每一句都是要命的催眠曲。

基于之前查到的偷牌照的细节,同事敏锐地感觉到此事有蹊跷,放下杯子立马就拨通了江政的电话,可没能联系到江政。

“坐骨神经都痛了。”

黑夜中,那辆白色面包车尤为突出,它不疾不徐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漫天的星辰美丽闪耀,却比不过此时夜深人静带来的诡异感。

警校的星期四,全天有课。这让高中毕业之后再也没有煎熬地坐在教室一整天的经历的大学生们甚感乏累。

车声清晰,一点一点逼近他们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