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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消失的人们

“年纪大了之后会得老寒腿吧?”季悦笙皱着眉头询问见多识广的傅骁骁。

唯有季悦笙寝室里的四个姑娘依旧裹着棉袄,穿着雪地靴走在灿烂的大道上。在一一目睹附近学校女生的风采之后,她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感叹。

这种天气,吹来的风里都还带着刀子,她们怎么能这么抗冻呢?

“妈呀,看着都冷。”

傅骁骁打了个哈欠,双手环胸,瞟了眼那些打扮得漂漂亮亮、浑身散发着朝气的女生,嗤之以鼻道:“何止。脑子肯定也会冻坏的。”

这日阳光和煦,厚重的衣服卸下不少。少女们的脚步都变得轻盈起来,才初春就有很多爱美的姑娘早早地露了脚踝。

“嘴巴不要那么毒嘛。”陆迪一边啃着热狗,一边说,“她们只是在冷和丑之间做了个选择。你看她们宁愿冻死,也要美美的。哪像我们,土得不能再土了。”

好在春天来了,所有的担心都可以翻页了。

“那下次我们也试着露个脚踝?”静静听后,跃跃欲试。

汪海挺也不管,骂到心气顺了为止。事实上,当季悦笙遇到危险的时候,他的害怕和担心不会亚于任何人。只是,他身为队长,不能说,不能表露。

陆迪大口吃着手里的热狗,嗤笑:“我已经身先士卒,替你们试过了。”

“看看你们一个个思想松懈、疏于管理!没个正形!”

“怎么样?”其余三人笑着等着她说结果。

“对对,再也不敢了。”

最后一口热狗也被陆迪吞进了肚子里,她舔舔手指头,嫌弃万分地说:“我都穿雪地靴了,这还不够明显吗?我是宁愿丑死的。”

“嗯,我们知道错了。”祁司满口答应,还暗示了发愣的季悦笙一起。

“哈哈——”

汪队瞅了他一眼,冷哼:“还有你!作为男人,不要总让女孩子身陷险境。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多大的人了,马上就要大四了,还这样胡闹!”

四个人大笑着挨在一起,聊着天傻笑,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繁华地段。陆迪和傅骁骁跑到购物广场的三楼去买衣服,季悦笙则和静静待在广场一楼,随便逛。

“汪队。”祁司也略感无语,只能出声解围。毕竟大庭广众之下被骂,很容易变成警校“名人”的。

“悦笙我可告诉你,你别一个人又玩失踪。”还没走进一楼的杂货铺,静静直接一把抓住季悦笙的手腕,一本正经地警告她。

“要不是看在你当时伤得那么重,我早把你骂哭了!”汪队责骂她的时候,还相当气愤地叉了下腰。

这全都因为上次发生的事情把她们仨给吓坏了。突然不见的季悦笙居然在几个小时后被通知已经送到了医院,静静她们赶到医院时,看见在场的警察、汪队,还有面色凝重的祁司。

“汪队……”突然开始骂人的汪队的气势差点没把季悦笙吓哭,她嘟嘟囔囔地说,“这事都过去多久了,干吗现在又骂我?”

但当时无人和她们说明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她们也没有多问。一个人遭遇了什么意外才会遍体鳞伤,甚至脑震荡,她们都不想知道。

汪队不屑地瞪了她一眼,又碎碎念道:“你当然活该了!你以为你谁呢,敢不打招呼,就单枪匹马地闯虎穴?没死就算你命大!我跟你说,危险的事情不准有下次,否则你就别回来了,警校可容不下你这种不服从命令、任性妄为的人。”

重点是季悦笙康复之后,也没有再提过那件事。

祁司握着她的手也因为听到她这么说,稍稍收紧了一下。

“你这话说得,我哪能那么倒霉呢,一天天的遇上那些个衰事。放心哦,一定不惹麻烦,乖乖地待在我温柔贤惠的静静身旁。”季悦笙头一歪,蹭了下静静的肩。

“汪队你不要怪江队,这事是我咎由自取,我活该。”季悦笙左手放在胸口上,再次强调自己“活该”的本性。

哪知静静立马嫌弃地弹开,还掸了掸肩头:“我只是让你做个保证,撒什么娇,恶心死了,我又不是祁司。”

事情过去也有段时间了,从冬天到春天,汪海挺看到季悦笙的时候还能想起当时她浑身是伤、额头带血的样子。不要说父母,就连他也心疼万分。

“静静,假装爱我一下好吗?”

“怪就怪那个江政!他倒好破了案子,回去又立了个大功。你一个不是执法人员的学生却伤得这么重,这合理吗?”

“滚。”

对于学生的感谢,汪海挺心里倒是挺过意不去的。警校生虽然穿着制服,学习着警察的各种技能,可他们毕竟都还是象牙塔里的孩子。让孩子去拯救“苍生”,显然也是泥菩萨过江。不过话说回来,幸好季悦笙和祁司的父母都没有追究学校的责任,不然,这烂摊子简直没办法收拾。

这别扭又善良的静静,季悦笙在心里笑,还是听话地跟上了她的脚步,一直秉持着不乱走、不乱看的原则,醉心于做静静的跟屁虫。

“我倒是没帮上什么忙。”

杂货铺里的小玩意儿都很新鲜,静静心里住了一个小公主,对每一件东西都爱不释手,讨论起这些东西来便滔滔不绝,连导购员都插不上话。

“很少做噩梦了。”季悦笙带着感激的笑容说,“谢谢汪队替我联系心理医生。”

季悦笙倒是渐渐发现自己对这些可爱的玩意儿失去了兴趣。货架上精致的木制八音盒,小小个的,拿在手心特别轻巧。可她觉得无用,突然间联想到瘦弱的自己,上次会受这么重的伤大概就是因为体能差又不爱锻炼吧。

“你那个倒霉的社团能有什么事?一天天的尽招惹一些稀奇古怪的麻烦事。我都不知道应书记为什么会批准,肯定当时哪根筋没搭对……”汪队说着说着又把矛盾指向了应书记,停顿了一下觉得当着学生的面说不太好,于是假正经地转移话题,“上次的事感觉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再做噩梦?”

“你很勇敢。”

季悦笙慌兮兮地抿抿嘴,也随口附和:“刚刚是因为社团有事,所以才腻……不是,才在一起的。”

祁司安慰她的话在昏睡的前一刻都特别令人感慨。现在回想起来,季悦笙还是忍不住嘲笑自己,有勇无谋实在是不配得到表扬。

“汪队,我们穿着便服。”祁司不卑不亢地解释。

“悦笙?悦笙!”静静叫了一遍见她没反应,就伸手掐了她胳膊一把,“我去那边看看,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你俩真是胆挺肥啊,在学校还这么腻歪,我是不是说过在学校就把牵着的手松开?”汪海挺开始没事找碴儿,站在他们两个面前一本正经地教训了起来。

“哦,没事,你去逛吧。”季悦笙放下八音盒,笑着搓搓手,“我有点饿了,去街对面买个卤肉卷吃吃。”

两个人的氛围刚刚好,却一不小心被神出鬼没的汪队搞了破坏。季悦笙条件反射,吓得紧张地站直身子保持立正姿势。

静静想了想,答应:“那你小心点,顺便也给我带一个。”

“汪队。”

“好嘞。”

“傻笑什么,像个笨蛋一样。”

季悦笙又一个人重新走到了广场外,伸了伸懒腰,感叹今天的天气是真的很好。天空碧蓝,就连空气都是香甜的。

这种舒畅的感觉让祁司将潜在情敌的危险抛之脑后,怎么想都觉得季悦笙有他就足够了。这种堂而皇之的霸道念头占据了他的思维,他陡然间联想到了顾森。想起自己还曾经取笑大表哥占有欲强,这么看来他和顾森完全就是一路人。

走上天桥,季悦笙看见天桥两侧都有好多小摊贩在摆摊。有卖玉器的、卖珍珠的,还有卖墨镜的,这些人也不吆喝,地上放着个扩音器,一遍遍重复着他们卖的东西是多么物美价廉。

不过,至少他肯定一点,季悦笙的心里只有他。否则他问出的问题,她就该反问到底还有谁喜欢她,可是她没有。

扩音器里的声音聒噪却是生活的本来面貌。天桥上来自两个不同方向的人们摩肩接踵,各自低着头拿着手机,不关心从自己身边走过的任何一个人。

祁司见面色绯红的季悦笙闷声不吭地捂着脸,知道她一定回想起被自己亲吻的那一幕。虽然事发突然,但就算是他回想起来也不由得紧张。

就在这样的人流中,季悦笙看见了天桥上要饭的小乞丐。他的面前摆着一个不锈钢的碗,里面盛着不同数量的钱币、纸币。看起来“收入”不多,现在的人也学聪明了,献出去的爱心都希望是值得的,而不是被欺骗的。

今天完成了一个?季悦笙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扬手就害羞地打了祁司一下,然后拿衣袖挡住了嘴巴,使劲偷笑。

季悦笙走近,才看见小乞丐不是一个人。他头朝外躺在地上,身上盖着一床脏兮兮的花被子,身侧跪着另外一个成年男乞丐。两个人都很狼狈,但小乞丐紧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在睡觉。

“想做的很多,不过今天完成了一个。”祁司回过头看她,心满意足地说。

而前面放置的碗下面还压着一块长方形的布条,上面用黑色的签字笔清晰地写着这两人乞讨的缘由。说流落贵宝地,儿子又生了重病没钱医治,双腿溃烂不堪,希望好心人能伸出援手。

“你想对我做什么?”她羞怯地问,心中忍不住荡漾。

套路。

季悦笙瞪大眼睛,被“非分之想”这个成语惹红了脸。

这是季悦笙看完之后浮现在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但她还是走得很慢,慢到几乎停留在了他们面前,却又保持着随时都要离开的姿势。

“那你知道除了我之外谁还对你有非分之想吗?”他转而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她观察到成年乞丐一直垂着头,偶尔对着施舍一点小钱的路人点头表示感谢,小乞丐也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祁司牵着她的手往后门口走去,并没有急着回答。他深知,人与人之间的喜欢是能够被感应到的,同样不被喜欢也能感知。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像个怪人一样盯着他们看,只是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被某样东西给吸引住了。

而这个可能不出意料地变成了现实。

“哦?”

女人的洞察力有时候惊为天人,季悦笙其实一早就意识到,只是她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因为祁司这么完美,喜欢他的人一定很多,就算是关沁也有可能。

季悦笙突然低声叹了一句,因为她恍惚间捕捉到了小乞丐微微睁开的双眼,并同她对视的一幕。

季悦笙点头,目送关沁离开,客套的寒暄让他们都有丝力不从心。季悦笙扯了扯祁司的袖子,轻声问了句:“我很早之前就想问你了,你知道关沁喜欢你吗?”

她奇怪是因为小乞丐也露出了短暂的惊讶神色。

关沁看了眼祁司,那不经意的一瞥被季悦笙捕捉到了。关沁又随即淡定地一笑:“那你们快去吃吧,我先回寝室。”

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身旁的祁司一如往常,也同关沁保持着不易察觉的距离。他没有作声,也没打算参与女生的谈话,就是静静地看着季悦笙,神情缱绻。

季悦笙滑稽地想,但是她放弃了思考。不是第一次见到以乞讨为生的人,大概是他们的窘境都如出一辙,才会从外表上看起来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嗯,有点事,所以现在才去吃。”季悦笙微笑着回答。

她继续往前走,甚至下了台阶也搞不清楚自己那会儿驻足观察的原因。但是沉闷的感觉从心底慢慢地滋生上来,同好天气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正走着,两个人遇见了不远处走过来穿着冬执勤服的关沁,她还是那般面色红润、楚楚动人。事情结束之后,他们好久没有和关沁正面交谈过了,关系的突变也总是令人措手不及,却又束手无策。

卤肉卷的店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季悦笙顿觉失策,但她也没有选择回头,乖乖地站在队伍的后面,百无聊赖地盯着店内上方挂着的各式卤肉卷的单子。

“这么晚了,还没有吃饭吗?”

“你冷不冷?”

祁司和季悦笙穿过一条石子路,石子路两边的长椅上也空荡荡的无人休息。夜间温度低,椅子也冰冷得不敢接近。

后面又排上来一对小情侣,季悦笙听到声音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是一对很普通的情侣。男生正对着穿着轻薄,尽显好身材的女友犯难,言语里有担心也有好奇。

周六晚上的警校,只要还没到点名的时间,同学们都回来得比较迟,因此在学校食堂吃饭的人也就少。

女生娇嗔地说:“太阳晒着我呢,一点都不冷。”

最后,他乖乖地锁上门孤单地离开。

“你这样会感冒的,春捂秋冻知不知道?”

“好……”乔启望丧气地挥了挥手,无奈地环顾了下这个冷清的办公室,吐槽,“电灯泡当不得,不然会有现世报。”

男生心疼地劝着,但又觉得多说无益,可能是太了解自己的女朋友,随后摘下了自己的围巾,替女友围上。

季悦笙只是客气一下,没想到祁司态度冷淡,很不情愿。她只好挥手和乔启望告别:“那再见。办公室的门你帮忙锁一下可以吗?”

“哎呀,你这人……这围巾影响了我的整体造型!”女生笑着埋怨,却又腼腆地接受了男友无微不至的关心。

还没等乔启望欣然答应,祁司直接替他拒绝了。

季悦笙竖着耳朵听了很久,忍不住对腻歪的情侣感到羡慕。早知道就让祁司陪着来了,他肯定也会心疼地脱下外套给她披上……

“不用了。”

正幻想着,突然间的灵光一闪将过去的某个片段同现在重合了起来。季悦笙不敢相信地再一次回头,目光落在女生的围巾上。曾经的某一刻,她是不是也有过类似的举动?

季悦笙系好了围巾,越过祁司的肩头,看着乔启望问:“要一起去吃鸡煲吗?”

“她怎么了?”女生见季悦笙面带疑色,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着她,有些尴尬地同男朋友轻声交流,“她干吗一直盯着我?”

“走了。”祁司没再搭理乔启望,再一次准备和季悦笙出门。

男朋友倒是不以为然,微笑着说:“可能她也觉得你好看吧。”

或许还有一点是乔启望无法想到的,那就是祁司并不愿意季悦笙同“不好”的过去还有牵扯。人生的路走过就好,不需要回头,也不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记起。

“哼,讨厌!”

祁司不是不想去,而是去了婚礼现场会让他有所联想。那种对未来的希冀以及期盼牵手披着婚纱的季悦笙走进婚礼殿堂的念想,会使他陷入疯狂。

季悦笙全神贯注于那条围巾带给她的联想,完全无视了他们两个的对话。可是她想了许久,怎么也抓不住那灵光乍现的具体内容。健忘症一般,让她心里很是憋闷。

“啊?”乔启望几乎丧失了说话的能力,没料到祁司会突然抖出这样的话来。仔细琢磨了一下,他才明白过来话语里的含义。

一直等到她排队买到了卤肉卷,从服务员手中接过卤肉卷,打开钱包拉链准备付钱的一瞬间,她终于捕获了那忘却的内容。

“你不会,我会。”

“天!是那个小乞丐!”

祁司装作没看见他夸张的表情,回头看了眼季悦笙。这个可爱又勇敢,让他无比喜欢的姑娘会让他对结婚产生强烈欲望。

季悦笙在心里呐喊,她说自己怎么会无缘无故被那乞丐吸引,原来是小乞丐脖子上系着的围巾就是她送的那一条!她是因为眼熟才慢慢靠近,可怎么会这么巧?上次那孩子不是……

“啊?”乔启望突然被这个反问句问得哑口无言,什么结婚?他现在连女朋友都没有,他想什么结婚!?

“一共28块。”服务员笑着催促季悦笙。

“你想结婚吗?”祁司冷不丁地反问。

“哦哦。”

“这和参加董谦睿婚礼有什么必然联系?”乔启望都急了,明明一开始他也不想去,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现在竟想要勉强祁司和季悦笙一起去。

季悦笙麻利地付好钱,转身就飞快地往天桥跑去。她虽然搞不清楚前因后果,甚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心里就觉得他是个小乞丐。但是上次她见到那孩子,他所表现出来的各种行为分明就是在“流浪”,甚至接近于“逃亡”,可今天见到怎么就真的变成乞丐了?

祁司扯了扯衣襟,毫不避讳地说:“我需要专心应付考试。”

且不说这里面隐藏的个中原因,光是上次放跑他造成内心恐慌都让季悦笙记忆犹新。这次意外重逢更是令她的心怦怦直跳。

这种一听就是在扯淡的话,乔启望是一丁点都不相信。于是又再度将他拉到角落,逼问:“实话实说,是不是和季悦笙有关?”

季悦笙明明知道遇见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大千世界本来就是兜兜转转绕个圈罢了。可是她的心里一直有个疙瘩,而如今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地叫嚣着,那就是她想要平复当初内心恐慌的声音。

“不是。”祁司否定的同时,穿上了外套,一边整理衣领,一边冷静地答,“我在说我自己。”

天桥就在那里,不会跑,不会消失。会改变的是走上天桥的人,季悦笙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天桥。在尽头放眼望去,她已经找不到那个小乞丐了。

乔启望被这样有觉悟的理由震惊得张大了嘴巴:“你们两个专业课成绩那么好,还担心什么前途?”

季悦笙没有多做停留,而是一路寻找过去。她肯定那个小乞丐不见了,一定是从和她此时上来的阶梯的反方向离开的,不然她肯定能发现点什么。

“下半年开始我们就是大四了,会有很多场考试。”虽然满足于季悦笙的回答,但是为了避免他们觉得自己专横武断,祁司还是找了个像样的理由,“前途不能拿来开玩笑。”

拨开人群,季悦笙从天桥的那一头走到了另一头,嗒嗒地下了台阶,站在人群堆里左顾右盼。

“我……”被他这么一问,季悦笙又犹豫了起来,小心地看了眼表情严肃的祁司,立马改口,“你说不去就不去,我没有关系。”

只是一晃眼,季悦笙就敏锐地看到了有个急匆匆的身影快速地躲进了小巷中。她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穿过那条夹缝中的巷子,她果真看见跑得不够利索的孩子的身影。

祁司轻轻叹了口气,看向季悦笙,无可奈何地问:“你想去?”

“喂,你跑什么?”

在嬉笑玩闹这一方面,季悦笙和乔启望是同类人,想法简单,享乐为先。

季悦笙想要喊住他,毕竟两个人的身体条件悬殊,孩子肯定跑不过她。可就在她要追上去之际,突然当头一棒,两眼一黑便倒地不省人事了……

“这是好事,为什么不去?”

“这个季悦笙真是,买卤肉卷买到现在,是不是一个人偷偷吃了两份不敢回来见我?”静静手上拎着一个小纸袋,纸袋里装着她买给季悦笙的八音盒。她那会儿见季悦笙拿在手里端详,认为季悦笙喜欢,就擅自买了下来。

“为什么?”乔启望不知道祁司拒绝的原因,但又肯定他不去的想法和自己并无关联。有点好奇,又揣测他接下来给出的答案可能和季悦笙有关。

本想给她一个惊喜,结果这货又闹失踪。

“我和悦笙就不去了。”祁司说话间绕开了乔启望,重新拿起外套,拒绝了。

“赶紧打个电话!”

乔启望百般讨好地搂过祁司的肩,解释:“你们才是他的救命恩人,尤其是季悦笙。他没有你们的联系方式,所以只联系了我,让我和你们说一声。”

楼上跑下来的陆迪和傅骁骁扫货扫到一半被叫下来集合,此时却只能督促静静联系季悦笙。

“我们?”祁司反问。这和刚才说的不一样,怎么突然变成了“我们”?

“我真的要骂人了,她又不接电话!”静静气得咬牙切齿。

“没有,没有的事。”乔启望吓得一激灵,忙离她一步远,为难纠结地说,“就是那个董谦睿想要请我们去参加他的婚礼。”

三个人站在广场喷水池旁,皱着眉头四处张望。此刻特别希望季悦笙能高兴地跳出来说“Surprise”,这样她们仨就能把她吊起来打一顿了。

季悦笙站在一边打了个哈欠,晚饭还没吃就有点困了。她打量了一下背对着自己说悄悄话的两个男生,忍不住好奇上前,轻声问:“在聊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行了行了,要不分头找找?才几分钟,不会走很远的。”陆迪出了个主意。

乔启望显得很为难,不知道要不要前往。犹豫的关键点在于,一来他不知道自己去会不会让董谦睿的新娘想起黎真这个前女友,二来他还是没想通董谦睿遇到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还能鼓起勇气结婚,重新开始。

静静还在坚持打电话,刚准备将陆迪的主意付诸行动,电话却突然接通了……

“婚礼在国外,今年下半年举行。”

“通了通了!季悦笙你个死人,去哪儿了?!”接起电话就破口大骂的静静气势十足,但骂了几句,神色一变。

祁司颇为好笑地回了一句:“那不是正好?你本来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怎么了?”傅骁骁见静静脸色恐怖,忙问,“有话就说,别吓唬人。”

乔启望瞧了眼季悦笙,慌忙拉过祁司,神秘兮兮地说:“那个董谦睿真的给我发请柬了!被你说中了,他真的要请我喝喜酒!怎么办啊?”

“悦笙昏过去了!”

“有事?”祁司见乔启望脸上写满了“帮忙”二字,便自觉地放下了手中的外套。

“什么?”

两个人默契地收拾了下准备出门,结果连办公室门都没踏出半步,他们就被风尘仆仆而来的乔启望给堵住了。

原来接起电话的是一个路人,这人碰巧回家要穿过那条小巷,没走几步突然看见一个人倒在路中间,差点没把他吓死。

悲惨的故事总是让人避之不及,可无论如何,生活都需要烟火气。

正准备上去确认对方的死活,就听见了她包里手机振动的声音,于是就接听了。

“太冷了,鸡煲吧。”

按静静的说法就是,季悦笙幸亏遇上了好人,不然遇上个乘人之危的,非但见死不救,可能还要顺走她的钱财。

“不说这个了。”祁司看到眼眸里泛着泪光的季悦笙,将画像折叠放进了手边的书页中,伸手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地擦去她溢出眼眶的泪水,“想吃点什么?”

三个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到了路人所说的地点,迎风乱飞的头发糟糕得不像话。但她们完全没有心思整理,等跑到那个地方,她们看见路人还蹲在季悦笙身侧,没有挪动她半分。

至少她所受的伤能够痊愈,可死去的人是真的再也无法挽回了。

“我……我不敢碰她,要不要打120?”路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看见三个短发女生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立马站起了身。

自从经历了一些事情,整个人只要一遇到生死问题就无比脆弱。尽管悲惨的遭遇和她没有直接关系,但作为参与人,她深切地感受到受害人承受的痛苦。虽然她的痛苦不及他们的万分之一。

傅骁骁等人马上将季悦笙围住。

“世事难料啊!”季悦笙也惋惜地说。

静静跪在地上,动作轻柔地托起她的脑袋置于自己的膝盖上,看能不能唤醒她。因为她们进学校都参与过严格的体检,身体基本健康无严重疾病,她突然晕倒一定别有原因。

他叹息,却也无可奈何。死是命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逆转。而被手覆盖的画像看起来更像是那位老爷爷的遗言,没有确切文字的遗言,让人猜不透。

“没有什么外伤。”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之后,陆迪摇头说,“你看她手上还抓着卤肉卷呢。她一定是买好东西准备回来找你。”

祁司摇头,略微遗憾地说:“我画完之后他就被送去治疗了,这幅画也就一直在我这儿。你出院前三天,我在走廊上遇到了他的儿子,说他已经去世了。后来忙于你的事情,画像也就一直忘了交给他的家人。”

“悦笙?”傅骁骁轻轻拍着她胸口,唤着她的名字。

“那是他的亲人?”季悦笙拿过画,端详之后做出猜测。

静静不解:“可她为什么会跑进这条巷子?”

事实上,祁司当时画的时候,就有点纳闷,老爷爷对人物的描述和他本人判若两人。他没有多问,仅仅是因为那会儿他无暇顾及其他。

“我突然有点害怕,要不打个电话给祁司?”陆迪认地提了个意见,“他怎么说也是季悦笙的男朋友,还是我们系的大佬……不是,我们系的顶梁柱!”

祁司听后,微微皱眉,淡然地说了一句:“这不是他本人。”

“闭嘴,等会儿他来了,我更害怕!”傅骁骁当即否决。

“哼!”季悦笙一边生气,一边内心狂喜,余光却带到了他手里的那张画像,顿时奇怪,“你画的这个是老爷爷吗?这分明是青年才俊啊。”

三人叽叽喳喳地也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小年轻一看似乎没自己什么事,就默不作声地走掉了。

祁司大方承认:“嗯,学坏了那也是被你害的。”

“哎哟,我的头……”正吵着,季悦笙居然苏醒了过来,扶着自己的脑袋表情痛苦。

“祁司,你学坏了!你以前不这样的!”季悦笙完全羞红了脸,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想要逃,又不知道该躲到哪里去,这个办公室拢共就这么大点地方,让人联想浮翩。

“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祁司调笑:“泰坦尼克号那种吗?那你要做好觉悟,我可没有杰克那种定力。”

三个人激动万分,也顾不上周遭路过的人投来的奇怪目光。他们都纳闷,这四个长得好好的姑娘都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做什么?

“你你你……你都从来没有帮我画过像,什么时候帮我画一次?”

“别动我!”季悦笙拦住她们欲扶起她的手,吃痛地说,“脑袋疼,被人打了。看看,是不是流血了?”

可近在咫尺,眉眼含笑的祁司让她又放松了不少。于是她一咬牙,想着反正亲都亲了,干脆脸皮厚一点。

静静慌忙紧张地撩起她的头发,一寸寸地看过去,在后脑勺那个位置真的发现了被击打后留下的痕迹,顿时吸了一口凉气。

季悦笙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惹得两颊发烫,她不知道接吻后该说什么样的话,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跑。

“皮下出血,而且肿起来了,还是赶紧上医院拍个片。”

一吻罢了,祁司轻触着她双唇,轻声细语道。

傅骁骁万分不解,抬起她的左胳膊扶她起来的时候,问:“你被什么人打了?为什么打你?你怎么跑进这巷子里头去了?”

“我现在没有压力了。”

“说出来,我怕你们打我。”季悦笙还是一副惨痛得经受不住任何打击的样子。

这个吻并不浪漫,也不是他所希望的时机下做出的举动。但他喜欢季悦笙,真的喜欢死她了。

陆迪举手发誓:“你说,要是打你我们就不是人。”

他一下子抛弃了坚持已久的原则,任性地伸手牢牢地托住她的后脑勺,侧头便吻上了她柔软微凉的唇瓣。

呵,这几个人每次都这样。最后说错话,简直被她们虐得体无完肤。但是这次应该不会,毕竟她有伤在身。

祁司沉默不语,那颗心本已安然平稳如湖面,却又突然之间泛起了涟漪。他知道季悦笙在安慰他,可这样懂事的安慰令他心酸又生气。

“我为了追一个乞丐,然后就被人打晕了。”

季悦笙对他所提到的后续感到诧异,又有些莫名地感动。她起身离开暖和的坐垫,来到祁司身旁,双肘撑在他的桌上:“不要总给自己这么大压力,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再说了,我身陷困境是自找的,我活该……”

“?”

尽管事到如今,祁司以轻描淡写的方式向季悦笙讲述了自己那时所摆脱不了的烦闷,但平静的语调下依旧是时时感到后怕的心情。

听完之后,三个人集体蒙圈。季悦笙在说什么?她为什么要追一个乞丐?

坐着轮椅的某位老爷爷就是在那时请他画了张人物画像。

“你也太不要脸了!给了乞丐的钱还想要回来,你还是不是人啊?有点良心好不好?道德沦丧啊简直!我们平常是这么教你的吗?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做我们的室友?”

他无法将这些情绪说与季悦笙听,于是只能拿着画板坐在医院外的花坛边上,快速描绘来往行人的脸,以此来提高画像水平,没想到竟也有效地克制了躁动不安的情绪。

“悦笙,你真的太过分了。你肯定也只给了乞丐几块钱,你追着人家不放干什么?你都有卤肉卷了,何必呢?”

上一次为了乔启望的解谜冒险,季悦笙也体会了一把地狱式的磨炼,并因此住院休养了大半个月,差点没赶上期末考试。而就是在那段日子里,因为过度担心季悦笙,让负面情绪缠身的祁司差点暴走。

“哼,我看不起你!”

“在看你住院期间,给一位老爷爷画的像。”祁司淡淡地回答,视线固定不动。

三个人轮番对她进行了轰炸,季悦笙就知道,这几个人都没问前因后果就开始擅自脑补之前的剧情,她们想象力这么丰富,怎么不去写小说?

季悦笙打了几个喷嚏,裹实身上的大棉袄,怀里紧紧揣着热水袋,坐在放着厚坐垫的椅子上,稍稍抻长脖子往祁司那边看:“在干什么呢?”

“不是这样……哎,你们先带我去医院,脑袋真的疼炸了……”季悦笙没辙,想着还是命重要。

许久未开门的社团办公室也蒙上了一层细细的灰,而故事往往都是从尘封的某个空间开始,述说的人一点点掸去包裹着真相的尘埃,等到豁然开朗时,那个打开的空间又再次合上了大门。

“好好好,先去医院。”玩笑归玩笑,三个人还是很疼她的。

春寒料峭,季节变更有时候很明显,有时候很模糊。就像好人和坏人,没有绝对,它们之间总是存在一片灰色地带,让人做出判断时总是容易失误。

静静她们三个前后照顾着季悦笙,从这里到最近的医院需要去对面坐车。于是,四个人再一次上了天桥。

(一)冥冥之中

可是,她们才踏上两级台阶,莫名其妙地竟从上面跌下来一个人,这人直接就像保龄球一样将她们四个统统撞翻到了地上。

——安部公房

只一会儿工夫,伤者追加了四名。

没有处罚,也就没有逃亡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