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害怕再次开始和他一起经历动荡的生活,她只是不想再像之前那样被他所隐瞒。
从她入院之后她其实就知道,他和郑庭、亚瑟似乎一直在谈话商议着些什么,索马里那一仗联邦欠下他们如此的血债,他是一定会布下最好的局,加倍奉还回去的。
柯轻滕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心,沉吟片刻,回答道:“是。”
她静静地贴着他的心口,低声问:“你是不是在做着些什么安排?”
她收紧了圈住他腰间的手,“那你会告诉我,你全部的计划吗?”
“怎么过来了?”她还没走到他身边时,就已经被他敏锐的听觉发现,恰好这时他挂了电话,便将她拉到身前来。
他再次沉默,过了一会才说:“我会告诉你你想要知道的所有,但是我不愿意再让你陪我一起进入这个局。”
安静的夜晚,他背对着她站在窗边,背影俊挺无双,她边走边欣赏,只觉得似乎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一切都能沉静下来。
他历时两年布置的局如此惊险却又剑走偏锋,虽然将她重新带回到身边,却也让他尝到了无比沉痛的代价,他真的不敢再让她经受任何可能的波折。
尹碧玠吃了会菜,见他一直没有回来,多少有些心神不宁。想了想,她放下筷子,悄悄地去阳台找他。
是,他害怕,只有与她有关的事能让他感到害怕,他真的太过害怕她像之前那样因为他而受到伤害,如果那样的情况再发生第二次,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再做出些什么。
所有人都在厨房里热热闹闹地聊天同时忙活,热乎乎的菜和蛋糕也都新鲜出炉,众人围坐一桌开饭的时候,柯轻滕因为一个电话去了阳台。
她是这世界上唯一能牵动甚至指引他情绪和所有行动的人,她是他的骨中之骨,更是他的命。
这番话虽然在不久的以后得到了验证,但是显然封卓伦现在还沉浸在我骚我骄傲的戏份里浑然不觉,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
“柯轻滕,”她听了他的话,从他的胸膛前抬起头,“记得,我站在你的身边,不会缺席你生命中的任何一刻。”
“话可别说得太早。”尹碧玠望着在场的唯一单身贵族,话语里却别有深意,“以后总有你做妻奴做得死去活来的时候。”
夜色里,她的神情锐利而强硬,完全不似一般女人的柔弱,“无论是好的时刻,或者是刀山火海,我必须要在你身边,陪你一同完成。”
“唉,看来我和这姑娘没缘分啊!”封卓伦摊了摊手,“你们好心好意要撮合我们,可上次她来,我回香港,这次我来,她回香港。”
“看我都忘了,刚想跟你说的。”严沁萱此时脱下烘焙手套,“涵涵因为律师事务所的事情,中午的时候回香港了。”
“无论你布置的局有多惊险,会受伤甚至送命,这些我都无畏,只要让我清楚你的布局,让我在你身边,做你的后背。”
“涵涵来了吗?”尹碧玠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问一边的严沁萱,“我一定要找个人好好治治这闭月羞花的‘漂亮姑娘’。”
你最柔软的后背和弱点,都有我来守护,天堂地狱,我陪你一同走入。
“我忘了算了,这里还有一个。”封卓伦观赏着走下神坛的男神尽职尽责地服侍女王,继续啧啧感叹。
这世间,只有我足以与你相配,与你携手共度一生的所有惊涛骇浪。
陈渊衫给他指了方向,他走过去,倒了杯水后,先亲口试了试水温,再拿着杯子走到尹碧玠身边,让她握着杯子焐手。
“柯轻滕,”她望着他,突然勾起了一个骄傲的笑容,“记不记得在拉斯维加斯,你说,欢迎我重新回到你的世界?”
“让开。”封卓伦还没说完,就被柯轻滕无情地打断,只见他走进来,没什么表情地问陈渊衫,“有热水吗?”
“那么现在,欢迎你进入我的世界。”她笑得神采飞扬,“我会让你知道,我能在你的布局中,给你多大的力量,也会让你知道,有尹碧玠,足以让你笑傲一生。”
这样一个骄傲又自信的女人,却拥有最致命的魅力。
“给你们介绍一下。”严沁萱见他们都来了厨房,笑眯眯地看向水池旁的两人,“这两位是傅政和邵西蓓,邵西蓓是单景川的堂妹。”
他望着她,知道她的话既然出口便是一诺千金,他虽害怕失去她,却更相信她能陪伴在自己身边和他一同完成所有的计划。
偌大而明亮的厨房,烤箱这边站着严沁萱和同样戴着烘焙手套的俊朗的陈渊衫,两人端着刚做成的蛋糕出来,还腻歪地互相喂食;灶台边则站着还穿着一身警服的单景川,他正在做菜,还要一边手忙脚乱地照顾在旁边捣乱的萝莉女友顾翎颜;水池附近一个长相恬静的年轻女人正在洗碗,而一个戴着眼镜的冷峻男人虽不动手帮忙,却一直站在她的身旁看着她。
良久,他将她的手握紧在手心里,郑重地注视着她,“好。”
屋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严沁萱手上还戴着烘焙蛋糕用的手套,招呼完他们后便又钻进了厨房。尹碧玠经过厨房时往里一看,发现厨房里还不止严沁萱一个。
“等年后,我会将我的布局告诉你,然后,请你陪我一同去完成。”
“来,快进来吧,外面冷。”
……
几乎没过多久,车子就已经停在了陈渊衫和严沁萱家的楼下,三人一同上楼按门铃,严沁萱跑来开门的时候,屋里满满的香气已经飘了出来。
饭后,柯轻滕和尹碧玠离开了客厅。
被伤愈复出又情比金坚的柯氏夫妇联合羞辱过后,封卓伦碍于这两个不法分子身上都有杀伤性武器,只能将怨气发泄在车上,一路把车开得几乎要飞起来。
两人跟着单景川和顾翎颜一起到了楼下,单景川带着小萝莉去买烟花,而他们则去了小区的花园散步。
两人说完后,交换了一个彼此欣赏又默契的眼神,坐进了车里。
“柯氏清代后宫春闺图,造福全人类。”尹碧玠靠着柯轻滕的手臂,淡淡地笑,“你兄弟们可个个想要复印件,记得每复印一份,也收他们一个天价,以后做宝宝的奶粉钱。”
封卓伦一口气刚提起来,就听到柯轻滕冷冰冰的嗓音立刻在一旁精准地补上,“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那当然。”最精明的黑商给了肯定的答案,过了一会,却转而道,“还有一分钟。”
“多日不见,你改性别了?”尹碧玠将封卓伦从上至下打量了一番,“看来现在只能用成语来形容你的美貌了,其他的形容词应该都有些匮乏。”
“嗯?什么还有一分钟?”她有些疑惑。
柯轻滕揽着尹碧玠从医院出来,一路穿过好几个神情激动地在围拍花蝴蝶的女孩子,才走到花蝴蝶本人面前。
他却没有回答,两人一路慢慢走到了花园的最深处,明月当空,花好月圆的时刻,他突然将她拉到身前。
零下的温度,珠宝界最有名的花蝴蝶封大少却不怕冷地只穿了一件衬衣和黑色风衣,这样高挑又风骚地往停在医院花园附近的车前一站,整个医院的女性几乎都被他吸引过去了。
零点的钟声很快在耳边响起,而那边单景川和顾翎颜放的烟花也正呼啸而上,绽放在了空中。
严沁萱和陈渊衫派来接他们的人,是刚刚从香港赶回来的封卓伦。
新的一年的第一天的第一秒,她望着这个拥有最漂亮的眼睛的男人,望着他最专注而深情的眼神。
柯轻滕几乎是手把手地帮她洗漱,看着她吃完早饭,甚至帮她穿上特地定制的厚大衣,里里外外确认好几遍,才带着她离开病房。
似乎一生一世,都已经被蕴藏在了他的这双眼睛里。
尹碧玠出院的那天,恰好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S市连日来的大雪终于暂时告停,虽然天气变得更冷了些,可阳光却晒得人心暖无比。
“新年快乐。”他微俯下身,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子,低而温和地说,“我的柯太太。”
温馨又带着点颜色的气氛里,他深邃的眼眸里有最最坚定的,也最能让她充满信心的力量,“我们一定很快就会有第二个孩子。”
元旦的好友聚会结束后,尹碧玠就和柯轻滕一起前往他在S市的别墅中居住。
“无论如何……”
这一年的正月初一来得比较早,新的一年没过几天,整个城市已经进入了等候过年的热闹气氛,柯轻滕的别墅位置偏僻宁静,又有层层人手保护整栋别墅,十分适合休养,最好的环境和医护之下,尹碧玠的枪伤也已经基本复原。
柔情万分的动作里,她却分明看到了他眼底的狡黠和笑意。
而他们两个人,也就当真像是一对再平常不过的夫妇,白天在别墅里,他除了和郑庭、亚瑟商议布局与计划,就是陪着她,有时候一下午不说话,只是相对着喝茶,有时候两人一起去旁边的湖钓鱼,有时候只是靠在一起看些书、听音乐,毫不喧闹的生活,却都是他们彼此觉得最好的生活方式。
尹碧玠听完他这段话,用了几秒钟的时间消化后,终于憋不住,红着脸想要反击他,可却被他轻轻松松地钳住了双手,贴在唇上温柔地亲了亲,“相信我。”
其实很多时候,两个人在一起不需要做些什么,只要是两个人在一起,就已经足够好。
“一个受精卵,不仅来自母体的卵子,更有父亲的关键性贡献结合。”他流畅地说着话,神情是他一贯的傲然,“而我的身体素质,能让你再次成功怀孕的概率,是百分之一百。”
不过,如此静好的时光,她却也有一件事情,在心上始终盘旋着。
她被他这几句话说得一怔,明明医生已经给出了最终结果,他还哪里来的另一半答案?
那天元旦烟花夜下,他的那句前所未有的、带着柔情的“我的柯太太”,一直在她的脑中挥之不去,这几天两人独处的时候,她总以为他会再做些什么,来承接这五个字。
“尹碧玠,这只是你想要知道的一半答案。”没等她的回答,他抬手抚了抚她的眉眼,“还有一半,想听吗?”
就算再冷漠理智,她毕竟也是个女人,身边这个人是她自己选中、将要与她共度一生的,那么这个一生中最重要的环节,她既不想错过,也打心眼里有些期盼。
她听到这个答案,心中酸楚却也庆幸,至少,她没有失去全部的机会,她还能有一半的概率去努力争取。
百分之五十。
是啊,他是这样一个不同寻常的男人,能给她的,必然也是这世间最独一无二。
她当然也愿意报以全部的耐心来等候。
可她更明白,关于她身体的点滴情况,他不可能会不清楚,与其继续将这个问题埋在心底,还不如在这个时候,和他共同面对,毕竟她的所有未来,都和他有关,不是吗?
“在想什么?”
所以,当初得知失去孩子的时候,她才会那么痛心,因为她深知这个孩子的来之不易。
除夕那天晚餐的时候,她正想得出神,却发现对面的他已经放下了筷子,双手交叠地抵在下巴处,静静地注视着她。
从小去过几次医院体检,再加上生理期时的疼痛,她就知道自己的身体体质偏寒,成年之后医生更是告诉过她,对于怀孕的问题上不要太过苛求,顺其自然便好。
客厅的灯光暖而亮,像是映衬着新年的悄然而至,也衬托得他冷峻的脸庞有些温暖的轮廓,她回望他一会,突然笑了。
“嗯。”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果决地与他对视,“我想要知道。”
爱人之间的相视一笑,抵得过千言万语。
他垂了垂眸,声色沉稳地说:“想问和怀孕有关的?”
餐厅的气氛逐渐升温,可谁知郑庭这时却走了进来,朝她打过招呼后,在柯轻滕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心里一直想要问的那个问题,被妥善埋在雷区,碰一碰就会疼,可她记挂了很久,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等郑庭离开,他才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她身边,一手撑在餐桌旁,微俯身看她,“今天晚上,我们有一件事要做。”
她听罢,心中也是一松,可忽而又想到了什么,问他,“医生,有没有说……”
“嗯?”他的神色看上去不像是在说笑,她也收拢了刚刚的放松。
“再过两周你就可以正式出院了。”柯轻滕看着她,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又变得低沉柔和了几分,“刚刚医生拿了报告过来,你这几天的疗养成效很好。”
“你回到S市以及住院的所有消息,都是被我封锁的。”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任何人,包括你的父母,都并不知道。”
这样彼此依靠着,在一个安静而安全的环境里谈话,于他们这样行走在黑暗和暴风边缘的人而言,真的是最宝贵的礼物了。
他这么一说,她才恍然觉得,自己在住院期间,似乎是遗忘了些什么。
午后窗外的雪静静地飘落,与前几天严冬的暴雪大相径庭,整个城市的天都开始放暖,万里晴空,安好晴天。
因为尹氏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公司,父母总是在各个公司进行调度,回S市的时间向来非常少,对于她的情况也不会时时追踪,只是知道她当时和景湛一起去了拉斯维加斯游玩。
尹碧玠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觉得浑身都因为这笑而变得懒洋洋的,更舒服地往他身上蹭了蹭。
如此想来,倒是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和他们见面了。
“无论如何,我对这个男人都没有一丝好感。”某人硬邦邦地表达了全然的不满,“那一枪,我应该开的。”
虽然她的父母和她从小就并不亲厚,常常一年里只能见到两三次,可毕竟也是养育自己的父母。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下颌线条。
想到这里,她却很感谢柯轻滕到S市之后帮她封锁了消息,毕竟她的确也不希望父母为自己担心,尤其还是经历了流产。
她听了这三个字,从她的胸膛前抬头看他。
“你父母对于你涉及黑色世界的事情,有几分知情?”柯轻滕又问。
“说完了?”他此时低沉地开口。
她摇了摇头。
无论他对她的情感究竟是如何,她只当是一段多年的真诚友情收藏在心中,奇特却也珍贵。
她的父母完全不知情。
虽然景湛没有对她道别便离去,可是这张纸片,已经说明了全部。
包括当初爷爷的那些黑色生意,也只有她这个孙女知情,而且后来她因为联邦的交易去接近柯轻滕,她对父母也只是宣称在AMT有合伙人,她从小独立,也有经商头脑,父母对她倒是一直挺放心。
“我知道他有他的无奈和苦衷,但他的确一直在尽全力保护我,所以,无论他接下去会继续在S市经营他的集团,还是去其他地方,我都会祝福他安好。”她说。
虽然隐瞒并不好,可她明白,如果被父母知道真实情况,当然以他们的观念,是压根不能接受的,或许还会引起些不必要的麻烦。
人都是有血有肉的感情动物,经年沉淀的相处,总是用心在对待彼此的。
“那好。”他略一颔首,轻扬起眉,“既然你都做了二十多年的保密工作,那么最好一直保持下去。”
“我不恨他,也不讨厌他。”她靠着他的胸口,听着他平稳的心跳,觉得浑身都是融进骨子里的安全感,“虽然我最恨别人欺骗,可是我知道,我们这些年的友谊,不完全是欺骗。”
她思考了一会儿,“也对。”
彼此无言,可他却立刻就能领会她的意思,只见他伸手握住她的手,然后起身坐到床头,靠在她的枕上,将她拉靠到自己的胸膛前。
“但是,你将要成为我的妻子这件事,还是必须要让他们知情。”
她再欣赏一会儿他的脸色,合上纸片放在床头柜上,笑着轻轻地朝他伸出手。
他这时直起身,将她从椅子上轻轻拉起来,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我会以一个最好的出场和说辞,得到他们的同意。”
某人没有答话,神色里却有一丝极淡的别扭。
尹碧玠愣住了。
尹碧玠观察着他漠然的神色,挑了挑眉,“接地气先生,你吃醋了?”
说实话,她还从来没有想过……要带他去见自己的父母。
“没然后。”他在她的床边坐下,扫了一眼她拿着的纸片,神色冷冰冰的,“他给你写了什么?”
虽然,按照常理,见父母是步入正式婚姻的必备环节,但是她总觉得,让他去做这件事情,怎么说呢……有些违和。
“嗯,然后呢?”她望着他。
她一抬头,才惊觉柯轻滕已经走到了床边。
她这时也终于压下了心头的惊讶,缓了口呼吸,才问,“……你确定要见他们?”
“昨晚你睡着之后,他来找过我。”
她的父母,要是知道她要嫁一个地下Petroleum交易集团头目,会不会两眼一黑,直接昏厥过去?
她盯着这行字,反复地看,心里觉得微微有些泛涩,说不上是什么意味,甚至连郑饮悄悄离开病房,换了人进来,都没有发现。
“一个小时后,我们会到达机场,那个时候你父母从T市返程的飞机也已经降落,一切顺利,我们和他们将在机场的咖啡厅包厢见面。”他的神色依然平静而自得,“然后,他们的脑中就会有一个思维定式,我,柯轻滕,将是你的丈夫。”
柯轻滕从不开玩笑。
纯白的纸片,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一个小时后,他们果然已经坐到了机场咖啡厅的安静包厢里,郑氏兄妹和亚瑟守在包厢门口,尹碧玠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一眼身边正在喝茶的柯轻滕,总觉得现在的一切很没真实感。
那天在病房里,景湛和柯轻滕剑拔弩张的对峙还在她眼前,她缓了口气,轻轻打开纸片。
“别紧张。”他放下茶杯,侧头看着她淡淡地说。
“嗯。”郑饮点了点头,“今天早上你和柯先生还没醒来时走的,也没有说具体去哪里。”
……
“景湛?”她听得一愣,“他走了?”
她脸色一僵。
“对了,碧玠姐,”郑饮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衣服袖子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片,递到她手心里,“这是景湛离开医院之前,托我转交给你的。”
太诡异了,见的是她的父母,紧张的竟然是她,而身份复杂、生性冰冷的某人却反过来在安慰她。
这世间,只有尹碧玠这样坚强又果决、勇敢而无畏的女人,才能配得起,也不辜负柯轻滕唯一的深爱。
“柯先生,他们进来了。”门口的郑饮此时探进来一个头,笑嘻嘻地说。
郑饮听到亚瑟的名字,就忍不住笑了出来,“嗯!还有……碧玠姐,我想亲口对你说,我和哥真的很感谢能有你在柯先生身边。”
尹碧玠浑身一震,连忙挺直了身体,没过多久,她就看到她的父母拖着行李箱,大步走进了包厢。
“但是所幸,亚瑟经得起考验。”尹碧玠听到这里,安慰地捏了捏郑饮的脸,“虽然他是最奇葩的那一个,可是他无愧于柯轻滕给他的任务,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现在都好好的,不是吗?”
“你们好。”她还没有说话,身边的柯轻滕就已经站起了身,淡淡地朝她的父母伸出手,“伯父、伯母。”
“后来我知道,虽然柯先生已经对戴尔起了疑心,可终究还是因为多年的友情没有防备其全部,让戴尔有机可乘,所以我和哥不怪柯先生没有事先告诉我们。”郑饮摇了摇头,“连我都没有想到,戴尔也会背叛,可能终究因为不是一个国家的人,永远无法建立牢不可破的友情。”
她父母虽然一开始的神情有些不可置信的复杂,但毕竟都是老道的商人,很快神情就恢复如常,和柯轻滕握了握手后,在他们的对面坐下。
她仔细听着,能够想象到当时的那种场景,更能想象跟着柯轻滕那么多年从未尝过失败的郑氏兄妹,被危险劈头盖脸地席卷时那种精神上的打击和压抑。
“爸,妈。”见他如此镇定,她当然也没有再拘谨扭捏。
郑饮一字一句地叙述着,可神情里却透露着些哀伤,“因为我们在海滩的防御线非常稳固,从没想过会有叛徒的里应外合,那天那边的人手死去了将近三分之二,是我跟着柯先生那么多年来,遭受的唯一一次惨败,我亲眼看到那么多人在我的面前死去,血流成河……”
“碧玠。”尹母见到她,神色还是缓和了不少,“最近好吗?”
“那天在谈判桌上,柯先生最终把Petroleum资源名单卖给了HAIR那边的势力,我和哥当时并不知道那是一场做给戴尔看的戏,所以后来柯先生去找你之后,我们被戴尔还有他带进来的联邦特工围剿的时候,真的一瞬间毫无准备、束手无策。”
“挺好的。”她点一点头,“刚从N市回来,你们呢?”
“好。”尹碧玠其实永远也忘不了那天在游轮上看到郑庭和郑饮被绑着押送进来的模样,只要一想到,便会觉得十分后怕,可是因为担心郑饮心里有阴影,便一直没有问。
“年底了,公司的财务状况总要做一个清算,所以比较忙,好不容易在今天赶了回来。”尹母喝了口桌上已经盛好的茶,突然面露惊奇,“这茶真不错。”
“碧玠姐,你想不想知道那天在索马里海滩发生的情况?”郑饮突然出声,问她。
“伯母喜欢的话,我让人送几箱到您家。”柯轻滕平静地开口,“这是口感最好的洞庭碧螺春,BLAIR十大最佳茶叶我都有供应商联络,随时可以提供给您。”
她靠在枕上,略微一笑,伸手摸了摸郑饮的头发。
尹碧玠心里暗暗为柯轻滕叫好,她知道,尹母跟着尹父做生意,没有什么其他爱好,只有品茶这一项,尤为看重,家里以前总是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茶叶。
有些人,天生就是如小太阳一般的个体,能够一直给身边人带来温暖的感觉,郑饮就是一个这样的女孩子。
尹父听了他的话目光一闪,面色严肃地开口道:“请问你是?”
郑饮坐下来,便趴在她的手臂边,目露欣慰,“看到你精神变好了,我很高兴。”
“柯轻滕。”他同样神色沉稳,“我是与尹氏洽谈的AMT公司合伙人和注资者,也是碧玠的未婚夫。”
“嗯。”她点头,示意郑饮在床边坐下。
听到“未婚夫”,尹父尹母的表情都有些变了,但是看上去,对他公司合伙人这个身份,倒没有太大的微词,反而流露出一丝赞赏。
“碧玠姐,”郑饮走到床边,望着她,眼睛笑得弯弯的,“柯先生和我哥还有亚瑟有事要谈,在门外。”
“碧玠,”尹父看向尹碧玠,神情有些责备,“怎么从来没听你向爸妈说起过?”
等陈渊衫他们走后不久,郑饮走进了病房。
“这是我的失礼,不是碧玠的问题。”
当柯氏夫妇联合起来,他们找上门探视,不就是来找死的吗?
尹碧玠眼睁睁地看着柯轻滕说着全然和他们的经历没有一丝相干的“真言”,“四年前我就和碧玠确定了关系,但是因为要运转公司和诸多事情耽搁,再加上后来和碧玠分居两地,这次是等情况彻底稳定下来,我们都觉得开始考虑结婚的议程,才觉得合适来见你们。”
这两人一席用贬衬托褒的高明对话,几乎让陈渊衫和严沁萱都听呆了,他们沉默很久,才站了起来,表示要离开这间病房。
尹父尹母对视一眼,暂时没有说话。
“是,不用竞争,我大方让贤。”柯轻滕同样面无表情地补充。
“不用比,”尹碧玠边吃着早饭,边面无表情地打断,“比肉麻煽情,柯轻滕比不过陈渊衫;比调教萝莉,柯轻滕比不过单景川;比耍贱明骚,柯轻滕比不过封卓伦,当然单景川堂妹的男人我还没见过,不过无论如何,柯轻滕是不会去竞争那个称号的。”
女儿从小性格独立坚强,尹父尹母关心很少,但女儿成长得的确很好,做事也从来没有让他们失望过。虽然这个未婚夫出现得有些突兀,但从第一印象来看,相貌上佳、气度非凡,虽看上去不是那么的和善亲近,但一看就不像是普通人。
“我从没有见过,比他更好的男人。”顿了顿,她又补上一句,“我相信,他会是个很好的丈夫和父亲。”
“不不不……”陈渊衫连连摇头,“我怎么能和你比?”
这句话一落,在场的其他三人神情各异,尹父尹母从没见过冷淡的女儿那么直白地表示对一个人的好感,甚至已经表达了组建家庭的意愿,而某人,虽看上去如常般冷漠淡定,但望着她时眼睛里的光亮却都快遮掩不住。
“不是你吗?”柯轻滕在病床边坐下,开始用自己的那份早餐。
“伯父,您是不是很喜欢瓷器?”没等尹父尹母开口,柯轻滕却已经又说道。
“啧啧……”陈渊衫搂着严沁萱,坐在沙发上围观了全过程,忍不住出声感叹,“我真想打电话给封卓伦,告诉他,什么才叫真正的妻奴。”
尹父一怔,继而摸了摸下巴,“……的确。”
如果不是她先一步拿过勺子,她都怀疑他会亲手喂她吃早饭了。
“这一次伦敦拍卖会上,我拍下了清代康熙时期的孔雀绿青花瓷,作为见面礼送给您。”他喝了口茶,轻轻松松地扔下这么一句话。
回到室内,柯轻滕先让尹碧玠躺上床,然后熟练地架起床板,再把她的枕头位置调整了一下,让她坐得更舒服一些,最后把饭盒拿到床板上,轻轻地打开。
尹碧玠看到父母这个时候脸上的神情,心中一松,又不禁惊叹某人的手段,真心不是一般的高明。
“想得美。”柯轻滕对别人可没有任何的好脸色,此时回拢起漠然的神色,揽住尹碧玠的肩膀往浴室外走,“吃了我也让你吐出来。”
原来在她不知情的时候,他早就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功课,首先抓住了她母亲的喜好,然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表达他们的关系,最后更是抓住了她严肃的父亲唯一的爱好,更可以说是近乎痴迷的嗜好。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两位。”只见陈渊衫靠在浴室门边,俊朗的脸庞上含着淡淡的笑,“你们洗漱洗了将近半个小时,都足够吃一顿早饭了,鉴于我和我老婆没有吃早饭就赶过来,我们不介意把你们的那份先吃了。”
一个人的爱好,可以成为一个人最大的软肋,对于她父母要嫁她这个女儿,他这样的投其所好,恰恰是得到她父母认可的前期最有效的捷径。
刚想用自己身体还没复原来搪塞躲过,就听到了浴室门口传来两声不怀好意的咳嗽声。
“伯父伯母经营公司也劳累,过年应该早些回家休息。”他这个时候,举起茶杯,做了总结言辞,“我会帮助碧玠,共同将尹氏集团发展得更好,也会在有效的时间内,让伯父伯母认可,准许我娶碧玠。”
她知道,某人是在用实际行动回应她刚刚的调侃……
那句将“尹氏集团发展得更好”显然更是正中作为商人的父母的最大心愿,尹父尹母与他碰了碰杯,尹父喝了口茶,继而看着他道:“这几天我和碧玠妈妈留在S市,你可以上门来坐坐。”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有些发紧,某些感官也被渐渐唤醒。
“恕我抱歉。”柯轻滕稍稍勾了勾嘴角,看向身边的尹碧玠,不徐不缓地说,“我已经预定了去OIR的机票,今晚就动身和碧玠一同去OIR,等年后回来,我会登门向伯父伯母致歉,并且用最充裕的时间更好地让你们了解我。”
而显然,他也发现了,此时边望着她,一只手已经沿着她的腰际,慢慢地往上滑。
直到上了去OIR的飞机,尹碧玠看着飞机窗外的停机坪,觉得整个人还是有点晃神。
伤病初愈,心结打开,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亲近过他了。
柯轻滕微微侧身过去,帮她扣好了安全带,低声道:“怎么?”
近在咫尺的距离,浴室的灯光很亮,他的眼睛同样也很亮,漂亮得简直引人犯罪。
她叹了口气,有些幽怨地望着他,“你说好不瞒我任何事情,告诉我一切全盘计划的。”
“肉麻是陈渊衫的代名词,我只是跟着他学了点精髓,就变成了接地气。”他边说着,边低头亲了亲她的嘴唇,“是吗?”
谁知道,短短一个晚上,他不仅和她一起见了家长,用最符合他性格的雷厉风行的手段搞定了第一天知道他这个人的她父母,随后,立刻又带她上了前往OIR的私人班机。
柯轻滕听罢点了点头,关上水龙头,挂好毛巾后,突然轻轻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不让她离开。
“抱歉,”他虽是这么说,脸上却没有任何的愧疚之意,反而还带着点调笑她的意味,“我本来以为,你会喜欢这个新年礼物。”
郑氏兄妹可真不愧是跟了他十年的人,用一个词都能用得那么精准,甚至把他都给弄迷糊了。
“去OIR?”她摇摇头,“以前不是和你去过好几次了?”
“就是生活化,让人感到有真实和温暖的共鸣。”她站在水池边看着他,向他解释,话语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调侃,“总而言之,就是赞扬你。”
OIR赌场,他们两个从前可都是常客和上宾。
“嗯。”他帮她擦干净脸,又重新洗毛巾,继续冷冰冰地问,“什么意思?”
他略微一笑,俊逸非凡,“这次去,不是去赌博。”
他的声音又冷又有一丝掩不住的别扭,她享受着他的擦脸服务,心里觉得他可真不是一般的傲娇,应该改名为傲娇男神才对,“接地气啊……”
“那是去……”既来之,则安之,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倒是被他勾起了兴趣。
柯轻滕没有答话,却先取了一旁挂着的毛巾,走到她身边,用热水打湿拧干后,轻轻地覆上她的脸颊,“今天早上,我无意间听到郑饮对郑庭用这三个字形容我。”
“到了那里,你就会知道。”他唇角微有些上扬,“先告诉我,对我刚刚的表现,满意吗?”
“什么?”她将杯子放好,转过头看他。
“接地气?”他突然冷不丁地开口说了三个字。
他忍不住,低笑一声。
“如果要说以前,你在所有人心里的形象,肯定是男神,遥不可及的星辰。”她漱口完,清洗杯子和牙刷,慢悠悠地对他说,“估计现在,就是下了神坛的男神了。”
“我回去会告诉严沁萱和容滋涵,接地气先生,一定是史上最快博取女方家长好感的未过门女婿了。”她说。
现在回想起来,昨晚两人推心置腹的谈话里,他真的对她说了很多,她发誓,她可从来没有想到过他竟然可以一下子开口说这么多话。
重金见面礼,加上以退为进的逼人气场,饶是她父母这样的老道商人,走之前,还对她说了一句,现在社会,像他这样的年轻人,他们还真没有见过。
这两句话,让人又感动又无奈,她忍不住失笑,想着前两天他真的是被自己折磨得够呛,边欣赏他冷峻的黑脸,边含糊不清地说:“柯轻滕……从昨晚之后,我就发现,你越来越肉麻了……”
她当然没有说,他哪里是普通年轻人?他身上的所有条条款款和名号,随便搬出一条来,都能吓倒一片人……
“前几天你没有理会过我。”某人此刻说起话来,竟然能听出一丝很淡的幽怨的意味,“我自然就没法帮你。”
“对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刚对我爸妈说,你是我AMT公司的合伙人?”
“观察期之后,我都已经自己洗漱好几天了。”她将牙刷放进嘴里,“又不是第一天。”
明明四年前,是联邦以境外注册公司找上她的,怎么这公司摇身一变,变成他的公司了?
“前些日子,我已经收购了联邦注册的那家公司,抹去了他们曾经的存在。”他将毯子盖到她的身上,声音里有丝略带骄傲的笑意,“并且发了一份传真给你的父母,告诉他们近期利润翻了一倍。”
她仔细看了一会镜子里他的神情,忽而心领神会地勾了勾嘴角,“你担心我自己没法独立完成洗漱?”
“老狐狸。”她摇了摇头,不得不承认他永远比她快上十步的头脑。
他没有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飞机机舱内的灯这时彻底暗了下来,飞机很快就要起飞,他此时在黑暗中,突然靠近她,叫了声她的名字。
“怎么了?”她淡淡地问。
“嗯?”她一转头,突然就被他吻住了嘴唇。
肩膀上的枪伤已经不怎么牵起疼痛,行动都开始逐渐恢复最正常的样子,她刚挤好牙膏,一抬头,便看到柯轻滕神出鬼没地站在她的身后。
这个吻,只是一个再安静不过的吻,可流连忘返之间,却让她浑身起了说不出的暖意。
“我先去洗漱。”见他拿了早餐来,尹碧玠下床准备去洗漱,走进浴室前她对严沁萱他们说:“你们先坐一会,桌上有泡好的茶。”
除夕之夜,他与她一同见了她的父母,也陪着她、平安而完满地迎来了新一年的第一天。
所以,哪怕只是些健康干净的点心和粥,也能做得让人食指大动。
真好,崭新的年岁,她与她最重要的人在一起,相依相伴,对她而言,这便胜过千千万万的热闹。
这几天尹碧玠的所有饮食,都是他让N市别墅里的厨师飞到S市来,亲手按照要求精心制作的,不允许有一分差池。
有你,便是最完满的年岁。
在病房里的三人回头一看,便看见柯轻滕手里提着两个精致的饭盒走了进来。
“很高兴,今后能成为你的家人。”过了一会,他才离开她的唇,低声说。
尹碧玠望着严沁萱欢喜又期待的脸庞,刚想要说什么,一道冰冷的嗓音已经先一步响在了病房内,“要先等我和医生确认过碧玠的身体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