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似乎在此时反而更容易沉迷,分明外面危急非常,两人却像飞蛾扑火那般不顾一切,孔不二反了个身,将陈薇压在身下,将她半抵在旁边的壁上,疯了般的亲吻,似乎下一刻真的要死了,而亲吻是这一刻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心里应该还是怨陈薇的,怨她不信任他,怨她水性扬花,但他不像那些只会舞文弄墨,会做几首酸诗的读书人,动不动就爱恨情痴,他只知道喜欢就是喜欢,恨就是恨,喜欢的就去抓住,就像陈薇,初时只不过就是女人,女人哪里不好找,但渐渐的就有了不同,似乎是别人代替不了的,所以他也不犹豫,管她是什么人,喜欢了就抓住了。
先吻了再说,管他呢,想着压低陈薇的头,吻起来。
此时他就想这么吻到死,管他呢,管他皇帝小子,管他红衣社,管他怀中的女人让他失尽一男人的面子,都与自己没关系,口中有血的味道,似乎是吻得太用力了,而他却更用力的死缠住陈薇的唇舌同时也感觉到陈薇不顾一切的回应,心头有什么东西涌上来,他忽然松开唇舌,却是用力抱住陈薇。
孔不二还在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唇上一温,他怔了怔,等意识到那是陈薇的唇时,他心里不由一阵狂跳,再看这陈薇双眸若水,晶亮无比,虽然脸和唇被布蒙着,但一双眼足可以勾魂,这不是赤裸裸的勾引?孔不二本来不理会她,以显未他心里还在生气,但此时危急,可能转眼就会没命,与其别扭等死,不如现在先解了心头被勾起的痒痒再说,想着一拉彼此脸上的湿布,就这么回吻回去。
“娘子,娘子......。”他唤着她,其实后面应该还有话,他却只顾叫着陈薇,没有往下说。
竟然因此有几分欣喜,抬起头看着孔不二,冲他笑了笑,就这么隔了湿布轻轻的吻他的唇。
直到狭窄空间的烟雾越来越重,孔不二才松开她,两人这才记得咳嗽这回事,没命的咳,然后慌忙的将湿布盖在脸上。
陈薇伏在他的肩头,听到孔不二的心跳声,就算此时,她也感到无比的安心,即使外面的火苗很可能会忽然窜进来,将她焚尽,她也可以安心的看着孔不二再也不想逃了,不知怎的,她心里
陈薇轻轻的拍着孔不二的背,为他顺气,刚才分明气得叫她贱人,现在却又唤她作娘子了,即使那是情不自禁,可能转眼就不认了,但陈微却还是觉得开心
外面的声音渐渐听不清晰,方才分明觉得水冰冷无比,然而外面火势太大,渐渐却热起来,有烟自砖缝里透进来,孔不二脱下外衣撕成几片,堵住缝隙,然后将多出来的湿布让陈微捂住口鼻,自己也捂住,这才觉得好过一些,他心里不由庆幸,幸亏那皇帝小子会享受,留了此处,刚才若还在暗室里,不是被熏死就是被此时殿中的火势给烤干,虽然此时水深火热,但总比烧死好,想着,手不由得又抱紧陈薇。
这就是孔不二让她心折的地方,他绝不会像一般男人那般小肚鸡肠,可以在几月前放陈薇与齐筝远走天涯,绝不拖泥带水,也可以在此时直截了当的让她留在身边,而绝不优柔寡断,即使有些别扭,有些生气,但又有几个男人,在得知自己妻子的不堪过去后可以张开手臂让她回来?
陈薇点头,直接跨进去,孔不二抱住她,两人半躺下来,然后一块块的用地砖将洞口盖住。
陈薇定定的看他,外面火烧火燎,里面水深火热,这些都没关系,有他在就好了。
屋里烟雾浓重,孔不二眯着眼,咳了几声:“你不知道遇水则发吗?这里开个小冰窖本就不合规矩,当时工匠砌盖时,怕坏了原本的风水,一再提醒此地不准空着,所以要到夏天放新的冰时才回将水取出。”他先跳下去,现在刚到初春,水极冷,他皱了皱眉,道,“水冷,你可要忍着。”
(三)
“这水便是冰化下来的?怎么没有取掉。”
也不知过了多久,狭窄的空间里,即使用湿布塞住了空隙,浓烟还是钻了进来,两人将半张脸沉入水中,觉得越来越难支持下去。
“现在是水,夏天就是冰,皇帝小子怕热,夏天喜欢吃冰镇过的瓜果美酒,为了途方便,也怕太监从宫中冰窖送来食物早已回温不够冰,所以命人修了此处,夏天时堆满冰,将食物瓜果放进去可以随时取来吃,我和我大哥也在此处喝过好几次冰镇女儿红。”孔不二边解释,边将一块块地砖搬开,却是足可以躲下两人了。
差不多了吧,怎么还没有人来救火,孔不二心里想着,再不来救火,小爷我就要被呛死了,正在这时,却听外面隐隐的有噪杂声,似乎真的有人来救火了。
“这里怎么有水?”陈薇一惊,盯着那汪水问道。
身上的陈薇动了动,孔不二作了个让她噤声的动作,在最角落的地方,推开一块地砖往外看,只看到很多双官靴来回走动,有人往地上泼着水,他心里顿时一松,只要有人来救火,他们就烧不死,但马上他又因另一件事皱起眉,此地之后必定成为要案重地,若此时不离开,以后要走便更难,就算此时能出这个大殿,想混出皇宫也绝非易事,如果所料没错,狄峰手下的人可能就在找他和陈薇的尸身,找不到必定不会罢休,此时若被找出来,两人又往何处退。
经过还躺在那里的尸体时,孔不二看了一眼,虽然长得极像,却的确不是那小皇帝,若真是皇帝,怎么可能到此时仍任他这样躺在地上,他踢了一脚,骂了声“短命鬼”走到龙座后,搬开龙座后的地砖,里面一汪清水就显了出来。
正自琢磨,却听头顶传来脚步声,很显然有人就站在他们上面的地砖上,那脚步没有离开的意思,在他们站定,竟然用力的在地砖上跺了跺脚,从缝隙里掉下来很多黑灰,孔不二眼眯着,已慢慢的自腰间拔匕首,另一只手握紧陈薇的手。
火越烧越旺,隐约可以听到外面有人喊救火,却并没有人冲进来,火光照红了两人的脸,让陈薇绝色容颜越发迷人,孔不二看得有点痴,心想自己栽就栽在这女人这张脸,道:“你说的,如果反悔,我就当真休了你了。”说着也不等她回答,拉着她往殿中龙座之后而去。
只要不是傻子,这样跺几脚都会发现下面是空的,正常情况应该马上搬开地砖看个究竟,然而孔不二正蓄势待发准备上面人一掀地砖就蹦出去拼命时,却听上面的地砖上传来金属敲击地砖的声音,那声音本来似乎只是无聊乱敲,毫无章法,但渐渐的似有规律,只听了几声,孔不二脸上顿时大喜,用匕首柄对着地砖敲了几下,像是回应上面的敲击声,然后地砖稍稍的被掀开,一样东西被扔了进来,孔不二伸手一接,打开一看,竟是一套太监服,里面还夹着一张纸条,写的极草:趁乱快脱身。
陈薇听他说惦记别的男人,心里不由一涩,但还是道:“好。”
说的没错,要脱身现在就是时候,外面的太监宫女都忙着救火,自己换上太监服混在人群人未必有人发觉,但上面的一堆人中却很可能有几个并不是来救火的,目的就是看他和陈薇是死是活,如果未死,趁乱杀了他们也尤未可知。
她说的真心,孔不二心里多少又舒服了些,却仍没好脸色,道:“我有法子让我们烧不死,但以后你都要乖乖听我话,不许瞒我,不许再惦记别的男人。”
但反过来,此时不走便更难逃脱,何况此时并非万无一失之地,万一救火时有人发现此处玄机,这样等于束手就擒。
陈薇一怔,马上摇头道:“若没有救你,我会更后悔吧。”
死就死吧,优柔寡断就是不是他孔不二,孔不二迅速的换上太监服,看看身边的陈薇正是一身的宫女服,也不用再找一套换上,两人身上都有水,但用水救火哪有身上不湿之理,也正好可以混过去,他这样一想,心中更定,抬手就顶开头顶的地砖,拉着陈薇就探了出去。
他回头看陈薇,见她眼中竟是全然的信任,并无一丝恐惧,孔不二心里还有气,心想,此时你倒知道依靠我,但看着陈薇信任的表情,火气毕竟消了几分,道:“如果我们一起被烧死在这里,你是不是后悔刚才救了我?”
火势很大,并没有太多人可以冲进来救火,那些喧哗声还都在外面,孔不二爬出洞去,有人迅速的将一个装了水的木桶递给他,孔不二头一抬,不由一怔,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帝的贴身护卫,周游,他比皇帝稍长几岁,自小跟着皇帝,孔不二当然是认得的,只是此人话极少,几乎不说话,也就谈不上相熟。此时他递了木桶给他,显然是让他装样子救火好混过去,但当他看到陈薇自洞人爬出来时,脸上顿时起了杀机。
暗室打开,果然满殿的火光,孔不二拉住陈薇往火势小的地方跑,快到门口时,人猛然刹住,此时出去,还有命吗?
周游所做的一切就是皇帝的意思,这一点孔不二再清楚不过,现在救他显然是未算到还有个陈薇存在,皇帝说只救他一人,周游便不会多此一举再救其他人,此时他脸上的杀机明显是想除了这个累赘。
“逼我们出来不用这么兴师动众,我看是想毁尸灭迹,”皇帝被杀,宫中必定大乱,尸身还未来得及挪走,既然陈薇说那被杀之人其实并非皇帝,那么此时放火,目的再明确不过,无非是烧得你面目全非,任谁都认不出来,到时只能相信此人便是皇帝,“我想狄峰也知道后面此地会起火,如果借此烧死了你,正好绝了蛊毒的后患。”孔不二冷哼着,其实直接可以弄场火,烧死个与皇帝体型相访的人即可,但为了请他入瓮,暗算于他,先安排假冒皇帝的人被刺死,再放了这场火,那帮人真算是机关算尽,狄峰肯定是真怕了蛊毒,所以才在整个计划中放了水,让他逃脱,虽然因此让孔家免受了不白之冤,但到时能让自己和陈薇被烧死在此处,不失为一条毒计。
“你要她命就是要了我的命。”不等周游动手,孔不二先自冷冷的说了一句,一只手已经放在周游的手上。
“万一这是他们想逼我们出来。”陈薇迟疑。
周游一怔,回头看看孔不二,孔不二也盯着了:“要杀杀两个,要活活一双,你选。”
“有人放火!”旁边孔不二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叫道,“将暗室打开。”同时捂住口鼻。
又有太监宫女趁火势稍小冲进来救火,场面更乱,周游袖中的匕首已现,孔不二的手也握在腰中的匕首上,拉着陈薇向后退了一步,几乎同时,忽然白光一闪,陈薇还未看清是怎么回事,身后忽然两记极低的闷哼,猛回头去,两个太监打扮的人摸着脖子倒在地上,已经死了,显然一刀毙命。
陈薇一怔,也跟着用力嗅了嗅,好浓一股焦味。
陈薇张大嘴,那人竟是只用一刀在瞬间伤了两命,这是何等厉害的手段,而那两个太监又是何时到了身后,却没有任何声响。
“不该骗你?我若是他,早想着办法将你弄死,以免再受你所控,我......,”说到此时孔不二忽然停住,鼻子用力的嗅了嗅,“那是什么味道?”
“走,现在。”周游看也不看倒地的两人,转身就往一个方向去。
“可他有蛊毒在身,不应该骗我。”
陈薇还在发愣,孔不二拉他一下,跟着周游而去。
“你信他。”孔不二“呸”了一声,眉头紧皱起来。
竟还是那个一开始躲避的暗室,开启的机关已经被烧坏,周游双手贴着暗门,用内力一推,只听“喀”的一声,暗门打开,里面一股浓烟冲了出来,周游眯了眯眼,示意孔不二两人先进去,孔不二想也不想的拉着陈薇进去,周游随后跟进,同时又将暗门盍上。
“狄峰说只有他知道。”
孔不二看了看那道暗门,心想幸亏那机关已经被烧坏,不然没有千金之力哪有这么容易打开,不过这周游的内力显然惊人,可能不在自己老哥之下。
“也就是说,此处不止一人知道,我们随时会被揪出来。”
三人在暗室中,浓烟实在呛人,周游燃了火折在东面的墙壁上照了照,然后照到一处,抬手用力一按,手掌大小的墙面被按下去,墙边的地面顿时现出半人高的暗道,有阶梯延伸而下。
“狄峰说是保护皇帝安全的大内待卫长,但说到底其实是在监视皇帝的一举一动,此处就是他在监视皇帝时发觉的。”
原来暗室里还有暗道,孔不二与陈薇互看一眼,却看见周游已经拿着火折拾级而下,两人跟了上去。
“那狄峰如何得知?”
暗道里伸手不见五指,三人中孔不二及陈薇的呼吸在狭长的暗道里无比清晰,走在前面的周游若不是举着火折,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孔不二听他老哥说过,武功越高的人,呼吸就越轻,而且呼吸的间隔也越长,这并不是刻意为之,而是练武之人的呼吸之法,任何时候都是如此,此人若不是皇帝的轻信,孔不二还真的没胆跟他走。
“是狄峰告诉我,此暗室是皇家秘密,是为了防止有人行刺,而暗设的躲避所,只有皇帝,太后及皇后知道。”
“你是要带我们出宫?”走了一段,孔不二开口问前面的周游,周游若在,就说明皇帝安好,既然能算到他藏在那处暗洞中,并且及时来救,皇帝很可能还在宫中。
“看来,我们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宫,”宫中会因此事戒备更严,想出皇宫必定难上加难,而他似乎想到什么,转头问陈薇,“你是如何知道此处暗室?”她知道,是不是意味着别人也知道,那么,此地也并不安全。
“不是。”周游却只是否认,并不说这是要去哪里。
他们躲在暗室里不敢出去,有几次似乎有人来看现场,然后就静了。
孔不二在心中骂了一句,刚想问清楚,周游却停下来,道了一句:“到了。”说着手一抬,上面的暗格顿时打开,有光透进来。
(二)
这又是什么鬼地上,忽然的光亮让孔不二睁不开眼。
“我跟你走,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她伸过头去,轻轻的靠在他的肩上,轻轻的说。
“上去吧,女的留在这里。”周游没有上去的意思,语气平板的对孔不二说道。
孔不二低着头不理她。
到此时孔不二已经猜到上面有谁在等着他,除了皇帝谁还可以命令周游做事?于是他点点头,陈薇不上去是好事,小皇帝的心思实在难测,陈薇的身份又让人很不放心,此时以皇帝的处境越少人知道他的下落越好,若让皇帝小子看到她,可能为了自己的安危杀了她。
“不二,”她伸出手抚上孔不二的脸,“对不起。”
“不许动她分毫,你必须向我保证我回来时她还好好在这里。”孔不二看了眼陈薇,双手负在身后不急不徐的对周游道。
陈薇看着他,看到他在自己发现他眼中的水光时狼狈的别过头,她的嘴张了张,是要叫孔不二的名字,一直以来她只顾自己的感受,或者只凭自己的想法,觉得是对的就做,却不知自己认为对的事对于孔不二是不是能够接受?他又是什么感受?
周游显得有些不耐烦,却还是点点头:“我保证。”
她怎么知道自己失而复得的心情,怎么知道自己心里自尊与思念拉扯着有多难受,这个贱人!贱人!孔不二一拧眉,眼里已湿。
孔不二这才放心,有些人不轻易保证,保证就一定能做到,他伸手摸摸陈薇的脸,道:“乖乖在这里等我。”
“你他妈还要犟到何时?”孔不二直接打断她,“我已经觉得自己很贱了,难道你非要跪下来求你,说我孔不二没了你就活不了吗?”
说着循着阶梯而上。
“不二,你......?”
爬上去,一片萧瑟,根本不像是宫中的景致,难道已经到了宫外?那么这条暗道做的还真是太大胆了些,孔不二看了看四周,总算看到自己所在的庭院南面坐着一个人,一身浅黄的儒衣,大冬天却摇着扇子,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不是皇帝小子,还是谁?
“那休书是谢怀青写的,不是我写的。”
“参见皇帝。”孔不二看了一眼,口中说参见,人却没有跪下,只是举手行了行礼,妈的,小爷我差点因为你被烧死,你居然在这里一派悠闲?
“你已经将我休了得,不二。”
皇帝不以为意,眯着眼看看孔不二,扇子一收点在下巴上,道:“爱卿瘦了啊。”
他分明是在骂她,可陈薇却已经泪流满面,他虽然泼皮,却其实自视很高,如何能忍受有人将他的尊严一再的践踏?但他为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步,直让到他一身狼狈,又叫她于心何忍?
孔不二配合着说台面上的话:“为皇帝分忧,臣肝脑涂地。”说的甚是慷慨激昂。
“嫌弃,从知道你是二婚起我就嫌弃,所以三婚还不是一样?”
皇帝笑笑,指指旁边的位置道:“坐吧。”
“你不嫌弃我吗?”
孔不二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拿了旁边的茶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道:“这是宫外?”
“让那太监和齐筝见鬼去,出了宫你就随我一起。”
“宫中?”
“不二?”
“宫中?宫中还有这等地方?”孔不二不由又看了下四周,比起宫中的琼楼玉宇,这里实在太破旧不堪,宫中?自己自小在宫中混也没听过有这种地方。
“该死的你哪里都不许去,出去想再回到狄峰的住处,你想也别想。”孔不二直接的就骂人。
“这里是冷宫,你自然是不曾来过。”皇帝猜到他的疑惑,幽幽答道。
“我待会带你出了宫,就当没见过我,我救了我妹妹便会离开,再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她幽幽的说着,听到孔不二的呼吸因她的话忽然的一重。
孔不二眉一挑,冷宫?冷宫可谓是宫的是禁地,不是一般人能来的,人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这里可谓是比安全还要安全的地方,谁会想到皇帝会藏在此处?
然后又是没了声音,这样的情形,让陈薇只觉得难受,他是在气她,很气。
只是,皇帝的寝宫与冷宫之间居然有一条暗道,这里面又该有什么样的秘闻?听老爹说先帝的一个爱妃曾被独断专行的太后打入冷宫,难道这条暗道是为当时一解相思之苦才设的?
暗室里,有极不可闻的风声,孔不二后脑用力在墙上撞了一下“咚”的一声,才终于将陈薇整个人放开,口中骂了一句:“奶奶的。”
“你也不要乱琢磨,朕有话说,”见孔不二眼珠乱转,就知道他在打着歪主意,皇帝手中的扇子在桌上轻轻拍了拍道,“今天那个‘我’一被烧的面目全非,明日皇帝驾崩的事便会全城皆知,之后再召告天下,朕尚无子嗣,皇后腹中的胎儿不过三月,还不知是男是女,皇儿未出世之前,应该是帝位空悬,你说这段时间最是凶险。”
他很久都不说话,是在生自己的气,自己怎么就那么贱?
的确凶险,孔不二点点头,口中漫不经心的说道:“皇后肚里的孩子更凶险啊。”
孔不二也有些不明所以,反正手就这么不听使唤的将陈薇拉了过来,然后是唇,他还抱着陈薇,软玉温香,他想推开,但手却想抱得更紧些。
“所以时间不多,不二,即使朕的皇后身份再特殊,也难保有个闪失,若这个孩子今天没了,明天就会有新王登基,那时再想收复失地,可谓难上加难。”说到皇后时,皇帝的眼神有些捉摸不定,飘忽了一下,然后定在院中的那棵梅树上。
终于松开她,她有种眩晕的感觉,几乎像是在呻吟似的,她低低的叫了一声:“不二。”
“不是皇帝你还活着吗?”孔不二看了皇帝一眼,不以为意的说道。
对于齐筝,她只是觉得亏欠,而孔不二,想到他时,却是安心,似乎再大的事情,只要有他在,便不用担心,只是,这样的依赖感,她不配拥有吧。
皇帝回过神,扬了扬眉:“那个‘我’被烧死了,朕等于是死了,若强行出头,下次烧死的可能真的是朕了,朕侥幸逃脱,此时躲起来也只能利用这段帝位空悬的时间,将那股势力剿灭。”
他还是习惯右手托着她的后脑,另一只手则好色的摸她的臀,一直就是这样的姿势吻她,陈薇忽然的哭,谁说她回来不是期望着再见到他呢?
皇帝的话再明确不过:老子我拼不过,就躲起来,你孔不二替老子我拼去。
正想去启动机关,人却忽然的被人向后一扯,直接跌进一具温暖的怀中,然后唇被用力的堵住,某人的气息直逼过来,她熟悉这种气息,甚至觉得这种气息让她觉得温暖不已,所以她毫不挣扎,任着他越吻越深,几乎将她的灵魂吸出身体。
但孔不二同时又很清楚,皇帝要依靠孔家,又绝不会完全依靠孔家,皇帝说要躲起来,也未必是真拼不过那股威胁到他的势力,用他老爹的话说,帝王向来多疑,孔家三代为将,如今地位已登峰造极,越是这样,帝王疑心越重,越是不信任,说不定啊,孔不二心里轻叹,此时的局面也未必不在小皇帝的控制之中,而他若是能借此次危机来试探孔家的忠心,同时又能借助孔家的势力消灭了那股危害到他的势力,岂不一举两得?
她想着,不想再对着孔不二,站起来:“我去看看外面的动静。”
说到那股势力,孔不二看了看四周,道:“皇帝确定这里安全?”
生过几个孩子?跟哪些男人有染?听到孔不二这样问她,陈薇只是苦笑,好一会儿才道:“没有了,”她为何要嫁给那太监,是因为自己的妹妹小七生病了,只不过为了换几贴药,她就把自己卖给了那太监;她为何要嫁给齐筝,也不过是有人以小七相逼,对她来讲,即使那太监不能人道,但供她画裸体画,自己已经是不洁之身,所以再嫁一次,又如何呢?而此时孔不二问她,她却觉得自己真的很脏,竟是有些无地自容,“不二,那次你放我与齐筝走已经写了休书,我已不是你娘子了,那些肮脏的过去只是我自己的,跟你已经无关了。”脏就脏她自己便可以了,孔不二若是不乐意,只当从未娶过就行。
“哼哼,”皇帝轻笑了一声,“刷”的一下合上扇子,胸有成竹的样子,停了一下道,“这处冷宫你知道当年是谁住的?”
“所有人,除了我和我老哥,在我将你们埋了以后,都以为你们已经死了,我生平第一次做了这么大方的事,让你们远走高飞,你却偏要回来。”而且并不是为了他,孔不二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娶了个心怀鬼胎的老婆,却还样样都宠着疼着,即使她离开后,还不停的念着,可这个老婆的过去远比他丰富多彩,他至少在她之前从未娶过亲,但她却据他所知,嫁他,已经是嫁第三次了,“我不管你什么蛊啊毒的,我就问你,你除了那太监,姓齐的,之前还嫁过谁?生过几个孩子?还跟哪些男人有染?”他本来问清狄峰的事,现在觉得问清这件事比较重要。
孔不二摇头,他怎会知道?
孔不二傻住,怎么才一会儿就吞了毒?又是为何?但这些都不是现在要考虑的,他迅速的抓过陈薇的下巴,捏开她的嘴,手指直接伸进她嘴里,抠她的喉咙,好一会儿,陈薇才将还未来得及入腹的毒全部吐了出来。
“是他的母亲,洪贵妃所住的地方,当年洪贵妃因为犯了事,又不讨皇奶奶的喜爱,所以被打入了冷宫,但先帝却对她甚是宠爱,此处暗道也是为了瞒过皇奶奶的眼线与她私会而建。”
齐筝却毫不反抗,只是对着孔不二叫道:“快,快,她吞了毒。”说话时自己一口血已经喷了出来。
孔不二不知道这皇帝为何忽然就提到此处冷宫的由来,但听到与“他”有关,不由放下手中的茶杯细听。
然而,入眼的是他的娘子在与那个姓齐的小白脸拥吻,方才的焦急,顿时化作愤怒,他走上去对着齐筝就是一脚。
“此地对于他是个太过可怕和有着痛苦回忆的地方,幼时他偶尔偷跑到这里看望他的母后时,看到的就是她的母亲穿着粗布衣服与一帮宫女一起干活,他一下觉得自己美丽无双高傲无比的母亲瞬间成了低人一等的奴才,这是不可一世的他不能接受的事实,之后便再也没来过,再有,这里也是洪贵妃上吊自杀的地方,往事不堪啊,很少有人敢回头细看。”皇帝说着拍了拍手中的扇子。
与其说他的妒忌心让他不能再容忍下去了,倒不如说,他此时有种很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所以皇帝选了此处躲藏,因为皇帝认定他根本没勇气来这里,更何况他甚至没想到你竟然还躲藏在皇宫中。”
那对狗男妇到底要耗到何时?
“不错,所以,此处至少暂时是安全的。”
还是那太原城楼,孔不二终于等得不耐烦,扔了马,直接往城楼顶而去。
果然是高招,孔不二看了眼眼前的少年皇帝,早知道他不简单,此时看来是很不简单。
陈薇眨了眨眼,似乎在想着怎么说,好一会儿才道:“我在云南时嫁过人,是大理国的一个老太监,狄峰在大理做驻军使时为了巴结那个太监,认他做自己的师父,我是在那时才见到他的,他为人好色,几次想对我不轨,却都没有得逞,一次被那太监撞上,便对狄峰下了蛊以作教训,后来老太监被杀,狄峰自以为已经没人可以用蛊控制他,但其实控制蛊毒的药引在我身上,所以他才听命于我,将今天的事说与我听。”
他不由想,自己包括整个孔家,怎么就卷入了这场争斗当中,但似乎确实不能独善其身,而这场争斗的结果又会如何,其实直接也关系到孔家的命运。
孔不二盯着她的脸,虽然看不真切,却明显可以看出她瘦了一圈,整个人显得楚楚可怜,人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挠了一下,又别开脸,冷声道:“说说那个狄峰,是怎么回事?”
老爹说过,太祖皇帝有训,萧氏子孙手足不得相残,违者不得死后葬入陵,但自古以来,这样的手足相残何时停止过?现在的局面,不过是各自找了傀儡,自己在后面指挥布局,当然,身为皇帝大可不必这么畏首畏尾,即使有祖训,如“他”真的意图谋反,证据确着,杀了他又如何,但亏就亏在小皇帝位置还未坐稳,这样兄弟相残的戏码搞的动静太大,对他决没有好处,何况他束手束脚根本也动不起来。
陈薇抿了抿唇,也不争辩,只是道:“随你怎么说。”
还好孔不二自小见惯了这种手段,也不以为意,心想自己以后是要当一品大员的人,所以一定要助这皇帝小子赢了这场争斗,不然下场不是做不成一品大员这么简单。
“看来连他也嫌弃你了。”孔不二还在冷哼。
“皇帝得下个手谕让我老爹回京,不然以我现在手头的实力,根本不堪一击。”他沉默了一会儿道。
陈薇眼中水光一闪,道:“我只是放不下我的家人,又不想再给你添麻烦,所以才不来找你,至于齐筝,”她停了停,“我与他照你所说去往边关将京城及太原之事告知公...孔老将军后便分开了。”
“这手谕早就在爵爷出京时就下了,让他伺机而动,可以随时自行调转人马回京,不用我再下令”说到这里皇帝的脸色沉了沉,“当时让‘黑衫军’出军也是边关情势所迫,明知是故意调开我手头的兵力,却不得不为,你可知当时朝中的局面,朝中三位将军,有两位养病在家不受军令,满朝势力偏向宰相一边,朕今日的境遇也不过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所以你们孔家一定不可以让我失望。”说着手用力的在孔不二肩上拍了拍。
“那你为何宁可住他府中而不来找我?我不是放你和那姓齐的小白脸走了吗?你还回来作甚?”他自己也没发现自己口气中的妒意多浓,有些自暴自弃用力扯去脸上的假脸皮,直痛的皱起眉。
后面半句,孔不二听来眉只是轻微的皱了一下,这是提醒他们孔家,在这节骨眼上决不可背叛于他。
陈薇身体颤了颤:“你都知道了,不过,”她又迅速的抬起头,“我与狄峰并没有你说的那种。”
当初西淮王萧延太子之位莫名被废,之后直到先帝驾崩前一个月,太子之位始终空置,眼前的皇帝是当时最不起眼的一个,母妃不过是个七品小官的女儿,毫无依傍,若一定要说就是自小与他们孔家兄弟脾气相投,一起长大,谁会想到先帝最后会立他为太子,成为当今皇帝?
“你果真与他有一腿,哼哼,”孔不二听她这么说,冷笑了一笑,“不止齐筝,前日知道还有个老太监,现在又是狄峰,我的绿帽子戴的真是多,是不是,娘子。”
登基时日不长,他多少仗了些孔家的势力,但同时他有多依仗孔家就有多恐惧孔家,所以他才说出后面半句话来。
宫女低下头:“我比你先到京城,一直在他府中,前几日知道你与他来往,便知道大事不妙。”
说到底自家老爹看似个武夫,其实是看得最清楚的,孔不二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很不舒服,怎么说也是一起长大的人啊,自己以后还要做一品大员,现在就不信任,这以后咋整?他不心感叹了一句,喝了口茶道:“小逸啊,你也是太了解我了,才知道我必定会躲在那个置冰的洞里吧,所以周游一下就能找到我?”
“狄峰?”
他这句话完全跟前面的话搭不起来,忽然的就叫起皇帝的小名,听到“小逸”两字,皇帝本来微沉的眼一暖,嘴抿了抿,笑道:“不错,我们情同手足,你几斤几量重,朕当然是知道的。”
宫女道:“是狄峰让我来这里。”
孔不二看着他脸上忽显的暖色,忆起当年喝醉了酒脸儿微红的青涩少年,终究还是不一样,真他妈的,他也不知为何在心里骂了一句,然后懒洋洋的说道:“既然今天见了你,你还是要给我一个手谕。”
他靠着暗室的墙坐下来,借着暗室里极微弱的光亮看着眼前的宫女,好一会儿:“你怎么在这里?还有,我易了容,你怎么知道是我,是不是早知道我会来?”
“什么手谕?”
孔不二这才松了口气,看来是媚娘出卖了他,而有人投了这个陷井,不管今天他们有没有捉住他,明天皇帝被刺的消息一定会传出去,这样必定要开始另立新君,看来那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动作了。
“替红衣道人与陈家翻案?”
“不是。”宫女道。
“办不到!”此言刚出,皇帝想也不想的否认,“当年红莲教差点攻破京师,罪大恶极,如何翻案?”
“那人是不是皇帝?”孔不二终于松开那宫女,低声道。
“皇帝,”孔不二不紧不慢,“是红衣道人,不是红莲教,只要否认红衣道人与红莲教有关,这案就可翻,要知中原之地信红衣者可谓成千上万,这股势力为何不能为已用,却反过来被他人所用反抗于你?还有山西熊家,富可敌国,现在的当家,只要你一张手谕,便可肝脑涂地为你所用,皇帝,这可是一笔好买卖。”
果然,过了一会儿,外面又有动静,然后又是一阵翻厢倒柜,这才又没了声音,之后就一直安静。
皇帝微微沉吟。
一直过了很久,外面终于没了声音,宫女想挣开他出去,孔不二却没有松手道:“他们还会回来。”
院里有清冷的风吹来,吹得院中的一片乱竹沙沙作响。孔不二抬眼看着不远处的天空,如一团浓重的墨,而晨曦已经开始在这团墨中酝酿了,不知太安宫的火是否已经扑灭?他回头看身旁的皇帝,皇帝低眉沉思仍在权衡,他不由打了个哈欠,奶奶的,还是像女人似的,这么不痛快。
然后听到有人说“搜”,外面便是一阵翻厢倒柜,暗室里并不宽敞,可能是怕外面的人发现,宫女的身体下意识的靠在孔不二的身上,孔不二迟疑了一下,伸手搂住宫女的腰,然后将她用力拥向自己。
“皇帝若为难,就算了,这天也不早,回去睡觉。”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外面分外吵闹,暗室里只有孔不二与那宫女的喘息声。
皇帝像是没听见,尤自低着头沉思。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靠近,忽然有一道力将他一扯,他一看,却是一个宫女,他将孔不二扯进一个书架后,一转上面的花瓶,书架开了一道缝,拉了孔不二便躲了进去,那书架立时又关上了。
不爽快啊不爽快,孔不二有些鄙视的看了皇帝一眼,躬了躬身,转身就要走。
如果那人真是皇帝,这实在是太厉害的一招,杀皇帝,嫁祸于他,既可以名正言顺的另立新主,又不用获罪,轻而易举的将罪推给孔家,让孔家蒙受弑君之罪,好一招一箭双雕。
“你替朕磨墨。”
他顾不得已有待卫听到声音向他冲来,人直接进了太安宫,他要看看那人是不是皇帝,是死是活?
等墨迹吹干,孔不二将手谕藏在怀中,回到地道时,周游果然守信,陈薇安然无恙的等在那里。
是不是有人在他一进宫门时就一直盯着他,只等他推开这扇门?
“那个,怎么出去?”皇帝是见到了,手谕也到手,不过怎么出去?
就如同所有的动作就等他推开太安宫大门的一瞬,门刚被推开,便听到有人喊了一声抓刺客,孔不二一惊,并非被那记“抓刺客”,而是他从大门往里看,一个身穿皇袍的人倒在血泊之中,他是何等聪明的人,他立刻明白,自己跌入了一个多么可怕的陷井。
周游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现出了那么点笑意,但这笑意不明显不说,还让孔不二觉得很不舒服,却听周游道:“宫中每日天刚亮都有掏粪奴各宫各院的清理完再将粪桶自宫中偏门拉出宫去,这……。”
媚娘眼神冰冷,原本的妩媚消失无踪,也不作声,只是不停的灌酒,心里却不停的在说,孔不二你莫要怪我。
“你想也别想。”周游话还没完,孔不二就已经猜到他的打算,虽然此时并没有粪桶,却已经反射性的掩起口鼻。
“怎么,后悔了?”狄峰哪像是服了迷药后的样子,此时一双眼看着不断往嘴里灌酒的媚娘,“可惜啊,此时他应该已经入了宫了。”
周游冷冷的他一眼,却没有再说话了。
再往前就是乾清宫,皇帝的寝宫,他盘算了半天,决定还是往前,能进来已是难得的机会。
两人僵持着。
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他反而不往前,人闲闲的站在原地,有两对侍卫经过,向他询问口令,他懒懒的应了一声,心里一再的盘算着自己此时的不安到底来自何处,但似乎是空穴来风,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好半天。
一切似乎过于顺利了些。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而当他走过最后一道宫门时,人停了下来。
“没有。”
一路出示令牌,对口令,竟然很顺利的进了皇宫,几只寒鸦偶尔的叫了几声,孔不二眼睛下意识的打量着皇宫,一切未变,但看到眼中却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看着周游平板的表情,孔不二连掐死他的心都有,可惜自己根本不是对手,而且躲在粪桶中逃出的确是最保险的方法,不过想他大摇大摆的进宫,最后却要靠躲在粪桶中脱身,想想就憋气。
皇宫他熟门熟路,眼看着宫门口的两排待卫,又晃了晃手中的令牌,脸上易的是狄峰的容,学着狄峰走路的样子,进宫去。
“周游,你多少要挑个干净一点的。”他无力的恳求。
孔不二本来想让孔有力进宫去,毕竟他会武功,如果遇到意外,至少可以脱身,但他又觉得孔有力笨了些,即使见了皇帝也说不上多少话,问不出一些他想要的东西来,于是决定自己亲自走一次。
于是周游脸上又现出了那种几乎不易觉察的可恶笑容。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