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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那男人我没有兴趣,只是对方欺负到家门口,总不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孔夫子也说过,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话虽如此,他总觉得桑盈身上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同了,譬如说以前要是碰到陈沁和陆衡在一起,她铁定二话不说开始哭闹撒泼,平白让人看笑话,但现在被气得炸毛的反而成了别人,罪魁祸首仍旧没事人似的站在那里。

阿SAM听得一愣一愣,这人还是桑盈吗,这个女人什么时候也会引经据典了?

阿SAM:“……我哪知道,你上网去查!喔对了,顺便去瞧瞧陈沁的微博,看看你究竟得罪了怎样一尊大神,以后没那个脑子就别跟人家抢男人!”

“走吧,我请你吃饭,有点事情想问你。”

她虚心求教:“那我不拍戏能做啥?”

阿SAM晕乎乎地被她拉着走,直到在饭馆里坐下,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答应和她出来吃饭了。

阿SAM微哂:“不管他们掐不掐,那都不关你的事了,我估计短期内也不会有你的戏了,你还不如赶紧想想自己不拍戏能做啥吧!”

“你又想折腾什么幺蛾子,先跟你说好,这次陈沁如果不肯罢休,公司肯定也是要封杀你的,我可没那个能力让你起死回生,也不会再去帮你要什么戏份的!”

“我看事情未必会像你想得这么糟糕,刚才那场戏也有方乐阳的戏份,他既然跟陈沁不和,就不会乐意陈沁轻易剪掉他的镜头。”

桑盈笑道:“想哪儿去了,你帮了我这么多,以前我不懂事,一直没有好好谢谢你,连让我请饭的机会都不给了吗?”

阿SAM冷笑:“没错,是事来惹你,我今天就不该让你出门,得,我看你还是考虑考虑转行吧。”

阿SAM狐疑:“就这么简单?”

桑盈恍然大悟,无辜摊手:“这回可不关我事了。”

桑盈:“自然,只是我有点疑问,想要请教于你。”

“谁管你完不完整的,陈沁背后有陆少撑腰,谁不给她三分面子,她想让导演剪了你的戏份,导演就得答应!”阿SAM翻了个白眼。

说话间,执起壶耳,洗杯,倒茶,又把八分满的茶杯端到他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上官婉儿虽然不是主角,但在历史上,也是前期李隆基铲除登基前的主要势力之一,剪掉镜头的话,戏就不完整了。”由于来历的缘故,她对武皇后之后的中国历史,很是下过一番考究的功夫。

茶具寻常粗糙,茶水平淡乏味,但她这一系列动作却有种行云流水的流畅,仿佛刻在骨子里的优雅,让人挪不开眼。

“什么意有所指,她就是明明白白在告诉你,你刚才演的那个角色,别想要了!”阿SAM黑着脸。“你生了次病,口齿倒更伶俐了,还能把陆少堵得说不出话来!”

阿SAM惊异:“你专门去学的茶道?”

“她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桑盈问阿SAM,她对演艺圈的规则毕竟仅止于这具身体的记忆,就算听得出对方不怀好意,也猜不出真正的含义。

何须专门去学,大唐贵族无论男女,承魏晋风雅,视煮茶饮茶为一桩雅事,几乎人人精于此道,不会的才要被笑话。

说完也不等桑盈回答,转身就走进去。

桑盈嗯了一声,不愿多谈,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早上我在化妆间的时候,化妆师帮我们化妆,只不过她对唐代女子的妆容并不是很了解,所以很多妆容都是化错了的,这出戏里面的服饰用得也不妥,譬如唐朝女子一般是不戴耳环的,大袖衫在中宗时代也还没开始流行起来,韦皇后的服饰就是错误的。你说假如我不当演员了,能找到这方面的活计么?”

“免了,我消受不起。”陈沁笑盈盈,转眼就没了刚才的阴霾。“你不说也没关系,我进去问问导演就是了,不过桑盈,作为前辈,我有句话得劝劝你,像你这样目中无人,没有礼貌的后辈,迟早会吃大亏的。”

在这段时间里,她虽然话不多,也没有出什么风头,却一直都在观察别人的言行,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

阿SAM暗道坏了,却仍笑道:“陈姐,您看,小盈也不是有心的,要不哪天让她当众给您道歉……”

阿SAM听得目瞪口呆,这女人什么时候从泼妇转型走学术派了?

“等等!”陈沁出声,踩着细跟高跟鞋的长腿走过来,摇曳生姿,的确有魅惑男人的本钱。“你这次演的哪个角色?”

“难不成你还想去当服装顾问或者化妆指导?”

“陈姐,那我们也先走了。”阿SAM见势不妙,生怕他们两个会成为被发泄怒火的池鱼,抓起桑盈就想闪人。

“我可以?”

陈沁本来还暗自窃喜,趁机提出让陆衡送她来片场,对方并没有拒绝,为此她特地让自己的助理们坐另外一辆车来,结果碰到桑盈,原想给她难堪的,谁知到头来却成了自己难堪。

阿SAM扶额:“我谢谢你了,那个不是你想当就能当,别的不说,你一个演员,突然跑去当服装顾问,谁会信你,谁会用你?你真有这份潜能,还不如上网写小说来得快!”

她最近与陆衡正是打得火热,陆衡对她基本也是有求必应,又让狗仔队抓拍到了,说是陈沁打败三流小演员成为陆少新宠,在陈沁所在工作室团队的推波助澜之下,甚至演变成她很快就要嫁入豪门当少奶奶,陆衡本人也没有否认,才让这段绯闻愈炒愈烈。

桑盈若有所思:“写?上网?小说?”

余下陈沁一个人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心里隐隐有了一个想法。

说罢头也不回,转身上车。

“得!你要是真能鼓捣出个好剧本来,保不准我还能帮你跑跑关系推荐出去。”打死阿SAM也不信以她真能掰出一本小说来。

陆衡不着痕迹地抽手,淡道:“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事。”

桑盈笑了笑,没有说话。

“陆少,我们进去吧。”陈沁微微皱眉,朝陆衡露出一个甜笑,伸手去挽他。

回到家,她打开电脑,上网搜索相关的讯息,在囫囵吞枣浏览了一遍之后,大概了解自己要朝哪个方向开始下手。

几个人都被她突如其来的彪悍言论震住了,一时竟也没人说话。

现在充斥于市面上的古代影视剧不少,但真正的好剧本却不多,别的不提,就拿当下人非常喜欢看的宫斗剧来说,实际上里头漏洞百出,经得起推敲的很少,只不过因为没有更好的拿来比较,观众的要求自然也就不高。桑盈心想,若是将她前世的那些经历整理成剧本,不知还要精彩多少倍。

阿SAM:“……”

剧本写出来之后,如何把剧本推销给导演,是很多无名编剧犯愁的问题,但桑盈有个优势,那就是她原本就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虽然名声不咋的,但胜在可以直接接触到不少圈中人,就算她不行,还有阿SAM的人脉在,只要剧本足够吸引人,再能找到愿意开拍的导演,也就算开了个好头。至于价格问题,万事开头难,她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陈沁:“……”

主意已定,接下来就是构思,桑盈脑海里本就有一个想法,所要做的不过是把想法以剧本的方式写出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在大学时就选修过编剧,那些基本要素倒还没有全部忘光,这又给她提供了一个便利,不必事事再从头学起。

陆衡:“……”

就在此时,手机响起。

桑盈抿唇一笑:“岂敢,欢迎陆少随时来潜我。”

桑盈一看,来电显示,陆少。

陆衡挑眉:“几天不见,学会故作矜持,欲迎还拒了?”

“喂,您好。”

桑盈:“多劳记挂,已经痊愈了。”

“桑小姐吗,您现在马上到Romantic night的一号包厢。”对方的声音公事公办,不带任何温度。

“听说你出了车祸?”

那是什么玩意儿?

陆衡见她装扮气质好似换了个人,也没有扑上来寻死觅活,不由多瞧了她几眼。

本城最高级的会所。

桑盈依着原来的记忆回以招呼:“陆少。”

在什么地方?

对方看了她一眼:“桑盈?”

桑盈没能从原身里找出答案,显然她从前没有去过。

话刚落音,车门打开,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从车上下来,身材颀长,面容英俊,只是看上去有些凉薄无情。

“你是哪位?”

谁知陈沁并不肯放过他们:“陆少就在车上,你不去打个招呼吗?”

“我是陆少的助理。”那边多了一丝不耐。

说完拉着桑盈就要走。

桑盈喔了一声,又问:“你说的地方在哪儿?”

虽然阿SAM不是当事人,可他也觉得以桑盈如今的地位和段数,是绝对占不到便宜去的,何况旁边还有一位陆少,一会儿要是自己旁边这女人再发起疯来,以后别说再演戏,估计被人做掉也是有可能的,所以他扯着笑脸道:“沁姐这么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对方噎了片刻,匆匆留了个地址,就迫不及待挂掉电话,似乎跟她多说一会儿都是浪费表情。

面对桑盈的不冷不热,陈沁显得很有亲和力,仿佛一点儿也不介意自己曾经被打过一巴掌,看在别人眼里,就是陈沁以德报怨,不计前嫌。

桑盈放下电话,支颐思索。

“尚可,谢谢关心。”

她现在一丝一毫都没有原身那种通过攀上陆衡而获得荣华富贵的想法。

很多女人永远也不明白,她们最能倚靠的,不是夫家,而是自己。

时光跨越千年,虽然人性依然嫌贫爱富,阶级分界依然明显,可现代社会毕竟不同于唐代,样样都要看出身门阀,如果你自己有能力,假以时日,未必不能争得一席之地。

不能说她们可悲可怜,男权社会的地位从来就没动摇过,只是女人总要多爱自己一些,莫说现在,即便一千多年前的唐代也一样。

更何况以桑盈从前的身份而言,背靠着皇帝皇后这两棵大树,向来只有男子来委身依附于她,哪里有她去当人家情妇的道理?

因为前者往往比后者来得容易。

但现实如此,以她现在的地位,拒绝陆衡,那是不识好歹,不给面子。

桑盈觉得时空穿越千年,这个世界其实也没什么不同,虽然女人可以大大方方出门赚钱,看似与男人取得同样的地位,可是很多女人想要过上更优渥的生活,同样会选择依附一个男人,通过他们来获取金钱和名誉,而不是靠自己的努力掌握财富地位。

所以,眼下还只能赴会。

无论这个陆少如何优秀,对于现在的桑盈来说,也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唐代贵族女子在男女情事上尚且放得很开,更何况现代人。世间男人一抓一大把,没有这个,再找一个就是了,这具身体的前身怨念之所以会那么重,估计也是因为舍不得那男人的钱财。

慢慢来吧,她告诉自己。

当然,眼前这个陈沁,也未见得就有自知之明,每个傍上富少的女人,都自信她会成为改造这个男人的终结者。

天之骄女一夜之间尽失所有,从天堂跌落泥地,没了身份背景的自己,在这个现代社会里什么也不是。

但实际上,无论陈沁还是桑盈,都不过是人家陆少的玩物而已,只是在陆少心目中,桑盈这个玩物的价值明显赶不上陈沁的价值,可坏就坏在她没有自知之明,竟还跑到人家面前大闹,这才沦为笑话。

桑盈关了电脑,脖子往后仰靠在沙发上,长吁口气,神情倒是没有一点颓丧。

她一摘下眼镜,桑盈立马成眼熟上升到认识,在身体原主人的认知里,就是这个女人抢走了她的男友,逼得她去大闹一场,间接导致后来车祸的发生。

Romantic night。

陈沁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摘下墨镜:“听说你出车祸了,还好吧?”

本城最高级的会所。

真是冤家路窄,阿SAM的脸色顿时有点扭曲,却不能阻止对方款款走过来。

在大厅,一掷万金只是最寻常的,包厢内,更令人咋舌的数目也有可能出现,而这些包厢里,又根据编号分为三六九等,这一号包厢,自然就是最好的,有钱也未必能订到。

那么后座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十有八九就是陆衡了。

越难去的地方,就越能体现人的虚荣心,所以不单是本城人,就连国内许多政商名流,也都爱来这儿,圈子里的明星更不必说,那些够不上天王天后级别,又介于一二线之间的演员歌星们,若是有金主带着,还能进一进包厢,否则也就只能待在大厅了。

这就是前不久掌掴事件中,传闻被桑盈打了一巴掌的陆少新欢,陈沁。

像桑盈这种三流女星,更不可能来过这里,她在门口报出陆少的名头之后,侍应生就一路将她带了进来,一边带路还一边频频回头打量她。

他话没说完,那头丽人就已经出声:“桑盈。”

头发扎了条马尾,一件印着可爱猫头的T恤,一件及膝圆点裙,脚上还趿了双拖鞋。

阿SAM心说不妙,忙扯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往这边走,我的车子停在那里。”

这打扮去逛大街倒是没问题,但跑到高级会所……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步出片场,外头一辆车子正好在门口停下,从车上走下一位丽人。

来往的男男女女都不免多看了桑盈几眼,还有的跟身旁同伴低语几声,嘴里发出嗤笑,唯独桑盈一脸没所谓,不紧不慢跟在侍应生后头,比在自家后花园还淡定闲适。

“我就说你眼皮子浅吧,投资方是盛龙国际,老板在圈子里的背景很深,关系也盘根错节,一般人不会轻易去得罪,再说了,这次给两人开出的价码很高,谁会跟钱过不去?”

自卑这种情绪,在前世的李茜,现在的桑盈身上,从来都不可能出现。

“既然不和,为何他们还会同意出演?”

入目一切金碧辉煌,连柱子也精雕细琢,光可鉴人,漂亮倒是漂亮,就是差点闪瞎桑盈的眼,但进了包厢之后,光线反倒柔和起来,布置得十分简洁舒适,就连那套灰色沙发,也让人很有种想马上过去坐一坐的欲望。

阿SAM提点完,开始幸灾乐祸:“方乐阳跟陈沁私底下有些不和,还没闹到面上来,估计导演也还不知道,否则肯定会后悔提议他们出任男女主演。”

这种欲望在看到坐在沙发上那个人时也没有打消,桑盈径自挑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离他不远不近。

“我知道,多谢你。”桑盈心里还是有点儿膈应的,她并不想把当戏子作为目标来追求,即使这个时代对戏子的追捧和崇拜,远远不同于古代,但她也很明白,桑盈本人除了演戏,一无所长,自己又初来乍到,想要赚取金钱,维持生计,只能先从这个干起,慢慢再找机会做别的。

“这位女士想喝点什么?”侍应生彬彬有礼。

阿SAM觉得有必要表扬一下她今天的表现,免得她又故态复萌:“今天做得不错,导演虽然没有表扬你,但他是看在眼里的,说不定很快就有新戏来找你,不要灰心。”

“给我一杯柠檬水吧,加冰。”

“只是想换换风格而已。”衣柜里那些以前的衣服通通让她丢了,现代人很多衣服款式,在桑盈看来都是奇形怪状的,既不实用,又不美观。

“好的。”

“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么打扮了,以前不都是非主流吗,改走高贵系了?”

门一关,偌大包厢就剩下两个人,既没有震耳欲聋的音乐,也没有陆少的狐朋狗友,安静得有点诡异。而在桑盈原来的印象里,唯一一次跟陆衡在外头,是他当时与一帮朋友在外头喝酒,不知怎的提起她,就一通电话把桑盈点去陪酒,那会儿的桑盈也是真傻,居然以为流连花丛的陆少当真看中自己,成天使出浑身解数百般讨好。

真的不是鬼上身?阿SAM一边狐疑,又不得不承认这么穿确实适合她,碧绿色是个很挑人的颜色,但穿在桑盈身上,却让原本价格寻常的衣服也有种质的飞跃。

陆衡见她表情自然,嗤笑:“你倒挺享受。”

以前都是烟熏妆,经常是热裤加小可爱,袒胸露乳,颜色花花绿绿,让人眼花缭乱,今天来的时候,却是一身碧绿色的高腰长裙,喇叭状的半长袖子到了手肘处,头发松松挽起,用一根簪子固定住。

“既来之则安之,何必委屈自己。”

桑盈卸完妆,换好衣服走出来,阿SAM突然发现她的审美似乎也变了个样。

陆衡冷哼:“几天不见,你口齿伶俐了许多。从前见了我,都是一副恨不得贴上来的嘴脸,让你往东不敢往西,怎么现在学会矜持了,欲迎还拒的新把戏?”

导演又想教训桑盈几句,虽然这段戏超过了预期,但是桑盈的自作主张同样让他不满,结果一转头,没找着人,这会儿又有副导演跑过来问他事情,一来二去,把骂人的事情也给忘了。

她扑哧一笑:“那是因为我知道陆少不喜欢太过热情的女人,所以就以静制动,等陆少重新燃起热情再来潜我。”

现场的人都看得出是桑盈临场发挥出色,带动起方乐阳的情绪,但谁也没有点破,毕竟两人的地位差距太大了,是个人都会去捧方乐阳,而不是一无所有的桑盈。

忽然觉得这人真像一只炸毛的猫,逗一逗就会有反应,可真有趣。

方乐阳一笑,没有说话。

陆衡喝了半口酒,闻言冷不防呛了一下,神色更是轻蔑。“你可真坦白!”

“乐阳,真人不露相啊,佩服佩服!接下来的镜头照着这种感觉走就对了!”导演径自在那里表扬方乐阳,原本他还担心对方演惯了时装剧,突然来演古装,肯定会有摩擦,谁知道竟然是出人意料的惊喜。

敲门声响起,侍应生端着水进来,片刻之后又出去。

方乐阳的助理随即小跑上来,递水递毛巾,桑盈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她站了起来,往化妆间走去,准备换衣服,今天已经没有她的戏份了。

桑盈体验着坐在柔软沙发上的新奇感觉,索性把拖鞋撂在地上,双脚在沙发上伸直,身体斜靠上去。

阿SAM总算松了口气。

嗯,这套沙发可比家里的胡椅舒服多了,等赚到钱得马上买一套去。

导演鼓了鼓掌,露出为数不多的笑容:“发挥得不错,就是这种感觉!”

陆衡看着她怡然自得的模样,突然很不爽。

“好,过!非常好!”

他因为心情不好,突然想起今天早上的一幕,本想着喊桑盈过来,看她如何作低伏小取悦自己,结果大大出乎了意料。

上官婉儿抓着剑刃,不可置信地瞪着李隆基,带着一丝不甘和骄傲,缓缓倒下。

“过来,帮我倒酒。”

李隆基话刚落音,剑随之刺了出去,捅入上官婉儿身体。

桑盈也不起来,直接倾身给他倒了半杯酒。

“你还是没有弄明白你的身份,你的地位不如韦后,可你就是她们身后的智囊,没有你,她们未必能把持朝政那么久,只有杀了你,才能给今晚这场政变彻底作个了结!”

酒是红酒,喝不醉,但陆衡今天连喝烈酒的心情都没有,接过那半杯酒,本想着嘲讽一下桑盈,或者把她压到身下玩弄一番,突然又觉得意兴阑珊,半敛的眼睑懒洋洋地瞥过去,那女人也正外头瞅着他,眼里没有以往那种讨好的,带着某种功利的颜色,竟显得有点看不透。

上官婉儿眼见李隆基神色坚决,丝毫没有留情的打算,也不再放低姿态,她站了起来,下巴微微扬起,冷冷看着临淄王:“既然如此,还请临淄王赏我一个体面,让我自行了断。”

他心头一动,但还来不及说话,就听见她道:“你不开心?”

“名臣贤士,遍布朝野,没了区区一个上官婉儿,又何足道哉?”李隆基神色淡淡,不为所动。

陆衡没说话,又仰头喝了口酒。

“王爷也知我掌管宫中制诰多年,若能网开一面,我愿为您驱遣,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桑盈道:“你若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不妨说出来,我帮你参详参详。”

“你屡受皇恩,却不思回报,反而伙同韦后等人祸乱宫廷,还敢与我说什么无辜?”

“你?”陆衡哂笑。

一愣之后,李隆基冷笑一声,望着眼前的女人。

桑盈也不生气:“我当然不算什么,可好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说不定能开解一二,让陆少你开心一点,也不枉把我喊来这一趟。”

但现在,导演没有喊停,说明可能出现例外了,桑盈赌对了,起码此刻他对桑盈的临场发挥是满意的,方乐阳到底经验丰富,反应也很快。

她的话听上去很有礼貌,语气却像跟晚辈说话,丝毫没有之前那种小心翼翼,浑然换了个人似的。

其实桑盈也是走投无路了,她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低调,别在风头浪尖出什么事情,但是如果这个镜头她不好不坏地演过去了,同样难以对别人留下深刻印象,说不定以后这样的跑龙套机会也没有了。

近距离接触,她算是对这男人的性子摸了个八九不离十——虽然骄狂,却少了点城府和心计,充其量只是个纨绔,再加上一副好皮相和好身世,自然有女人趋之若鹜。这样的人,看起来很难讨好,但只要摸对了脉,也不是不好相处的。

大牌演员在演戏的时候是有权参与剧本修改的,导演虽然不喜欢,但还会给点面子,小演员做这种事情就是犯忌讳了,一般都会被人诟病的。

桑盈知道自己现在一无所有,她也没想过再傍上陆衡。不过如果能套套交情,拉近关系,对自己以后的人脉也是有好处的,毕竟自己现在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大唐贵女了。

台词明明应该是大喊饶命,然后他一剑下去,这段镜头就可以拍完了吧?

人生在世,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这什么情况,临场发挥?

陆衡的身体蓦地往后一靠,头仰枕在沙发上,半晌才终于喃喃道:“如果周围的人都看不起你,觉得你就是个纨绔,一无是处,你要怎么办?”

方乐阳一愣,本想挥剑的手举到半空,差点落不下去。

他出身K城豪门,外表看上去风光无限,几乎天天身边都有不同的女人陪他上娱乐版头条,但实际上他在陆氏家族里的地位并不那么牢靠。

“韦后暴虐无道,与安乐公主合谋毒杀陛下,合该有此下场,但先前婉儿曾与太平公主拥立温王,理应不与韦后同罪,请临淄王明鉴。”上官婉儿微微抬起头,烛火映照下,她的脸莹润洁白,正好让李隆基瞧见她眼中隐隐浮现的泪光,楚楚可怜,盈盈动人。

陆氏家族的关系,说起来比较复杂。

“你可知韦后如今是何下场?”李隆基提着三尺长剑,血顺着剑尖滴下。

陆衡的祖父陆远东,当年在K城继承家业时,一个小工厂不过二三十人,濒临倒闭,然而陆远东愣是力挽狂澜,不仅把这个小工厂经营得有声有色,还在数十年后,将其变为全港数一数二的企业集团,陆远东也成为K城叱咤风云的富豪。

“上官婉儿拜见临淄王。”

就是这样一个跺一跺脚,K城也要震三震的人物,娶了三房太太。大太太与他是患难夫妻,二太太原是他的秘书,三太太则是在某次宴会上认识的富家小姐。

实际上上官婉儿临死前,很有可能没有见过李隆基,只是被他的手下杀死,不过电视剧里为了情节需要,就改动了下。

与现在内地二奶三奶的称呼不同,要知道当时K城被英国政府统治,英美法系里,对于没有规范的法律,一律都采取习惯法,也就是说,在一夫多妻的问题上,K城采用的还是当年清朝政府的规定,直到1971年,港英政府明确规定一夫多妻为不合法。所以在1971年之前的所有一夫多妻,都是合法的。

李隆基提着剑带着人闯进宫,宫里到处是一片惊叫声,这个时候,上官婉儿带着随侍宫女走来,拜倒在临淄王面前,陈述自己的迫不得已附从韦后的内情,请求李隆基放自己一马。谁知最后还是死在李隆基剑下,一代才女就此香消玉殒。

其实严格来说,陆远东的二太太和三太太,应该算是他的姨太太才对,但这两个人,既然是合法的,她们所生的儿女,同样也就拥有继承权。

这些天她搜罗桑盈原来的记忆,大概明白了自己的职业究竟需要做些什么的,又因为要扮演的角色,特意去翻了那一时期的史料,再通过刚才的实践旁观,已经了然于心。

三房太太各有子女,其中三太太生了一个儿子,名叫陆震阳。作为小儿子,陆震阳自然很受陆远东喜爱,甚至一度想要将家业交给他掌管,可惜这个小儿子命不大好,十几年前一场空难,小儿子夫妻双双殒命,留下一个儿子,那就是陆衡。

桑盈回过神,朝导演指定的场景走过去。

如今陆远东年事已高,很少抛头露面,如今陆氏集团的掌舵人,则是当年大太太所生的儿子陆震云,陆震云性子平和,守成有余,进取不足,老爷子一直不太满意,所以陆氏集团未来究竟花落谁家,一直为外界所津津乐道。

阿SAM拍了她的肩膀一记,顺便白了她一眼:“发什么愣,轮到你了,别给我整幺蛾子啊!”

原本如果陆震云有儿子,那么长房嫡子,自然顺理成章,但坏就坏在,陆震云膝下只有三个女儿,最大的今年二十八,最小的才十八,在陆老爷子看来,陆氏集团自然不可能交到孙女手上。因为就算孙女再能干,以后嫁了人,也还是别人家的,纵观K城所有豪门,也没有女儿继承家业的先例。

“下面是上官婉儿临死的戏,桑盈!”

大太太除了陆震云之外,还有一个女儿陆锦卿,这个女儿倒是野心勃勃,可惜能力平平,然而现在同母大哥陆震云没有儿子,她陆锦卿却有一双儿女,所以也卯足了劲在老爷子面前讨好,希望在老爷子百年之后,能分到点好处。

“OK,过!”

二太太与三太太一样,只有一个儿子陆震雨,陆震雨膝下则有两个儿子,年长的陆宇现在已经在陆氏集团内任职,年少的陆峰二十三岁,还在国外留学。

桑盈从唐朝来到现代时,武皇后还没有篡位,她皇伯父还没有驾崩,韦后也还只是英王李显的王妃,那场惊心动魄的宫廷政变远未开始,桑盈自然不可能得见,但她本身就是大唐皇族的一员,对宫廷生活,贵族风范,可以说这个时代没有人比她更熟悉,眼前这些人,就连那个视帝方乐阳的一言一行,在她看来,也略显拙劣。

因此,算上陆衡在内,陆家第三代,一共就三名男丁,陆衡,陆宇,陆峰。

平心而论,韦后和安乐公主的扮演者长得不错,但在桑盈看来,却少了那种大难临头的真实感,她们只是在表演,而不是置身其中。

原本来说,陆衡应该算是有很大优势的,因为他的奶奶三太太,在陆远东面前很说得上话,他的父亲陆震阳,也曾经是陆远东最宠爱的小儿子,然而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且不说集团主席陆震云今年刚过六十,精力还充沛,就算他出了事,下面也还有个二房太太所生的兄弟,也就是陆衡的二伯陆震雨。

导演对大家简单讲完戏就开拍,最先拍的不是桑盈,而是另外两位女演员扮演的韦皇后和安乐公主,因为突如其来的宫廷政变而惊慌失措,母女俩抱头痛哭,这时候李隆基已经带人闯了进来,把这两个想要学武则天把持朝政的女人绞杀了。

而且第三代中,长孙女陆柔虽然是女的,但一直在陆氏集团就职,表现比之陆宇毫不逊色。相比之下,陆衡排行中间,表现平平,还经常有花边新闻传出来,虽说K城豪门男女逢场作戏并不鲜见,但像陆衡这样的,早就被归入纨绔子弟的行列,外界除了羡慕他投了个好胎,和天天换女伴的艳福之外,根本就没把他作为候选人之一,就连陆家内部,也并不看重他,反倒是每逢家族宴会,陆衡往往是被讽刺和奚落的对象。

“好了,准备就绪!”

眼看爷爷陆远东八十大寿将近,整寿大办,届时K城名流云集,陆家第三代要上前祝寿送礼,可以想见,彼此互相比较,那绝不是陆衡乐意看到的情景。

其他人显然同样发现她的出色,就连方乐阳也多往这边看了好几眼。

所以他现在很烦躁。

桑盈穿了一身银朱色的齐胸襦裙,窄袖襦衣则为更浅一些的珊瑚色,头上梳着双环望仙髻,眉间贴了一点菱形花钿,衬得原本就白色的肤色越发晶莹剔透。因为是配角,并没有特别的讲究,这一身衣服跟其他配角并没有两样,但穿在桑盈身上,却有种与众不同的效果,她双手交握,站在那里的模样,忽然就让阿SAM想起在博物馆里见到的那些唐代仕女图。

没有一个人喜欢当作被衬托的对象,陆衡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