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初月！看着我。”这次路初月没有听话，她把脸埋在何至远的手掌里，睡着了。
“女朋友就女朋友吧，毕竟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是，可是我为什么这么难过啊……”
买单回来的小夕看着在何至远臂弯里沉沉睡去的路初月，一脸心疼并且一阵头痛。
“什么？”
“我送你们回去。”何至远帮路初月穿好大衣，一把抱起，朝自己的车走去。
“何至远，你为什么有女朋友了？”
路初月那侧的车窗没有关严，夜风灌进来吹乱她的头发，她蜷在座位上，只是眯起眼睛，任凭碎发盖住她的脸颊。何至远关好车窗，在一盏盏路灯的微弱光线里，看见她藏在发间的若隐若现的鼻尖和嘴唇，他又闻见了那熟悉的肉桂和苹果的香气，暖得让他鼻酸。
“你现在认得我了？”何至远发现自己要拿出很多意志力才能平静地和路初月说话。
迷蒙之间，路初月好像听见一个好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轻声说：“月亮快要圆了呢。”如果她此刻醒来，会看见车窗外是明晃晃的月亮，悬挂在无云的天际，照着这个城市如此荒凉又如此美丽。
“何至远，你为什么总问我这个问题？”
当路初月在小夕家的沙发上醒来时，看见的是双目通红的小夕举着餐刀和手机蹲在沙发旁。
“告诉我，这次为什么哭？”何至远伸手帮路初月擦掉眼角的泪水。
“我为什么在这里？”路初月揉着一头乱发。
路初月扁一扁嘴，不说话。
“你什么都不记得？”
“喜欢的人？”
“记得什么？”
何至远脱了大衣，甜品店昏暗的灯光中，他身上的白色衬衫白得近乎凛然，连一天繁忙工作带来的褶皱都没有半点放松的意思。“你好好闻啊。”路初月的鼻子蹭着何至远的肩膀，“你长得很像我喜欢的人。”她有些迷惑，这个陌生人有那么亮的黑色眼眸，似曾相识。
小夕一声号叫，把路初月的手机拍在她脸上：“你自己看。”
“呃……大概两杯香槟。”小夕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扶额道，“这个姑娘根本没有酒量。最近工作压力很大，这次的拍摄太辛苦了，现在录制已经结束，我就没怎么管她……”
“我怀疑我妈有预言的能力。”路初月看着炸掉的微博留言，异常平静，“前阵子她跟我说什么破镜重圆来着。只是她猜中了故事的开头，猜不中结尾。”
何至远笑着默认了这个外号：“她，喝了多少？”
“杜星这个蹭热度的渣男，还有他那个满脸玻尿酸的女朋友，她微博发的那些红红绿绿的饮料混在一起不会毒死人吧。不过这两人真的有毒，花了我一晚上才搞定了他们的水军。”
“三明治先生？”小夕好像悟到了什么，眼放金光，“刚才是我接的电话，路初月她喝挂了。”
“你知道我微博说的不是杜星？”路初月渐渐醒了，有点后怕地看着自己昨晚不知道怎么发出去的这条微博，“居然没有错别字，照片也拍得十分清晰，构图完美，真是体现了一个专业网络工作者的职业素养呢！小夕姐，你说是不是？”
“差不多。我姓何，何至远，我的办公室就在对面大楼。”何至远在路初月身边坐下，拿过她手里的香槟酒瓶。
“真正的职业素养是喝醉以后远离手机好吗？”
“我是小夕，路初月经纪人。你是……河智苑？”小夕满脸疑惑。
“那我删了？”路初月心虚。
这时小夕看见一个穿黑色长大衣的男人走到桌前，啼笑皆非地看着哭得鼻子红红的路初月：“我不卖保险。”
“这几万个转发和评论热度我花钱都买不来，你敢删？昨天晚上的事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小夕此刻非常佩服路初月的酒量，她放下手机泡了两杯速溶咖啡，“你快起床刷牙了，我马上要放大招。”
“不是啦，是卖保险的何至远。”路初月拍一拍胸口的钥匙，“这是他送我的钥匙。”
“你做了什么？”看着小夕异常温柔的笑容，路初月出于动物本能，感觉到脊背窜过一阵寒意。
“谁，河智苑？你认识韩星河智苑？”
早上九点整，公司正式通过各大社交媒体平台发布声明，路初月和杜星是单纯的工作关系。言外之意是说，借微博转发求复合的杜星纯粹属于自作多情，他的真实动机是利用路初月和《挑战大厨》节目的人气炒作自己。
“不是他啦，是何至远。”路初月紧紧抱住香槟酒瓶，“何至远爱吃三明治。”
小夕安排的“纯路人留言”将杜星劈腿的旧话题顶到了热门回复。但这都属于正当防守，绝杀是另一个路人的爆料：路初月有了真爱，并附偶遇偷拍照片。
一头雾水放下路初月的电话，又把自己狂响的手机关掉后，小夕从座位上跳起来，抓着路初月的肩拼命摇晃：“你给我说清楚了，这是怎么回事？杜星什么时候爱吃三明治？你们什么时候和好的？！”
“你还安排了模特和摄影师去摆拍？”路初月看着甜品店的照片，整个惊呆。
自己的手机和路初月的手机都在响，路初月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三明治。小夕好奇地接起来，电话那头一个十分低沉磁性的声音问：“你在哪儿？”语气中不容置疑的严肃让小夕即刻报上地址。对方说一声谢谢，随即挂了电话，没有多说一个字。
“你看仔细一点。”小夕闲闲地品着速溶咖啡说道。
杜星的转发只有一个字：“你。”
“什么，真的是我！”路初月鼻尖凑到手机屏幕上，发现那个靠在一个高大黑衣男子身上的人可不就是自己，“你为什么刚才不告诉我？”
“你最喜欢的食物是什么？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自己发现一样东西好吃，跟别人告诉你某样东西好吃然后你试一下发现真的不错，哪样更印象深刻？哪样更惊喜？”
“这一年我浪费了太多时间，尽管也努力过却依旧没有成为更优秀的人，更接近他的人。我开始明白为什么现在吃着我最爱的草莓拿破仑却依旧不开心，因为我很想念他。当你留在原地想念一个远去的人的时候，想念会让一切带着舌头尝不出但心尝得到的苦味。
“这是一回事吗？”路初月羞愧地又要哭了。
“我最爱的甜点是草莓拿破仑，因为它看起来热闹、甜美、丰富。但我认识一个很爱吃三明治的人，他可以一日三餐都吃三明治。他让我知道生活的另一种样子，安静、简单、井然有序。他让我知道，数字并不枯燥，它存在于一切事物之中。它可以是光的速度，星的数量，你喜欢的人的身高和体温，你看见他时的心跳和脉搏。以及，我们分别的时间。
“怎么不是一回事，羞愧是最深刻的惊喜。”
路初月写的是：
“还好拍得不是很清楚，以后要是想赖也还是赖得掉的。”路初月再次贯彻她的人生哲学：鸵鸟精神。
等钱小夕回完邮件，才发现身边安静得有点不对头。路初月已经干掉全部草莓蛋糕，此刻正对着手机流眼泪，而桌上制片方送的香槟瓶已空了大半。还没等小夕回神，无数公关的微信涌了过来：“路初月和杜星和好了？”直到看见截屏图，她才发现喝醉的路初月一边哭一边发了条微博，杜星即刻转发。现在这条微博的留言已在短短几分钟里过千。
小夕冷笑着按下了图片发送键，下一秒路初月的手机就响了，微信不断蹦出小夕发来的照片，路初月看见照片里清清楚楚就是醉得神志不清的自己，以及，神情很严肃的何至远！
收工后路初月坚持要来这家甜品店吃夜宵，但因为工作阅甜品无数的钱小夕却并不觉得这家店的蛋糕有出众之处。路初月却吃得津津有味，或许工作压力太大，人的味觉会变得盲目。
“这些照片你都高价买回来了，所以网友没有发？”路初月用尽所有勇气才敢按下“点击原图”，看完第三张简直要哭出来，“如果这些照片曝光，这事可能就要闹大，闹大的话何至远的女朋友看见一定会生气。如果他们吵架，何阿姨会生气，何阿姨生气会找我妈聊天，我妈要是知道了这事怪我，会把我捆起来打……小夕姐，我怎么还你这个人情？”
“这家店的蛋糕是不是特别美味？”路初月不肯放下手里的刀叉。
“你也不是娱乐明星，照片不贵，也就十来万吧。”小夕要很努力，才不笑出声来，“你要是真的想还我这个人情，把《挑战大厨》第二季的合约签了吧。还有，你是不是该跟我这个忙了一晚上的经纪人解释一下，何至远是谁？”
“宝贝，这么多广告合作邀请，我接电话回微信都来不及，没空做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事好吗？”小夕头也不抬，“你少吃点，过几天公司给你安排了一个庆祝节目收官的特别访谈，网站和品牌也都已经在和公司商议，计划拍摄第二季，小心吃胖了戏连不起来。”
路初月低下头：“你自己上网搜比较快。”还好，何至远没有微博。还好，泄露出去的只是他的背影，没有人会知道是他。
《挑战厨师》在入冬后结束了所有拍摄，总决选特辑在紧锣密鼓的剪辑制作之后播出，这个节目让路初月的微博粉丝累计增加近两百万。“小夕姐，你花了多少钱买粉？”坐在甜品店里包圆儿了店内所有草莓蛋糕的路初月问坐在对面的经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