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星和你分手，和我捆绑炒作，都是她向公司提的计划。”无花果小姐看着路初月惊讶的脸，深深吸了口气，“天啊，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杜星答应和你分手，条件是他会担任新节目的主持人。钱小夕认为情侣档人设在你们合作的第一个节目中已经发挥完作用，新节目必须有新的话题，而八卦和绯闻是最能吸睛的卖点。”
“我知道什么？”
路初月突然觉得有点冷，她问：“那你答应他们的安排，又得到什么好处？”
“最近？”无花果小姐笑了，“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问题无花果小姐早就已经反复思考过，她干脆地回答：“我答应和杜星捆绑炒作，条件是公司会增加我的宣传预算，给我更多的客户合作机会。”
“这些留言确实很过分，我去和她说，好吗？如果真是她安排的，我一定让她收手。”路初月很同情无花果小姐，“最近大概是为了节目效果，宣传话术有些过火。”
“这些你们都知道，除了我。”路初月双手抱膝，把下巴搁在膝盖上，若有所思，“你们都知道真相却唯独不告诉我，是因为我演技太差怕我演穿帮对吗？”
“你再看看我的。”无花果小姐切换到她的微博页面，充斥着露骨的谩骂，“钱小夕知道杜星还是节目主持人，在找到更好的替代之前手下留情，但我也是公司的签约艺人，她为了你，就这么践踏我？”
“不，是你命好。事到如今，钱小夕要保护的人只有你，她什么都不告诉你，就是为了保护你。杜星跟了公司这么多年，也随时是弃子而已。我，大概是戏子的设定吧。”无花果小姐声音有些哽咽，“如果钱小夕和公司不愿意放过我，那也请你说说情，放过杜星，就算他当初做错了，也是无心的，他一直以为还能和你复合。我听说，钱小夕不建议公司和杜星续约。因为之前转发你的微博引发水军大战和这次直播时送花求复合的环节，都是杜星自己的决定，违背了公司的意思。”
“我们做这一行，这些都已经习惯了吧。”路初月想说，自己微博下那些评论也不会比这些差。
钱财可以算计，但人心不能安排。
无花果小姐将手机放到路初月面前：“公司雇的那些水军，你真的不知道？”路初月扫一眼，是杜星的微博页面，大骂他借旧女友翻身，还不要脸地在直播采访中给自己加戏，增加了求复合的环节。因为评论多到来不及删，他又不能违抗公司规定关闭评论，只能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你真的喜欢杜星对吗？”路初月看着无花果小姐的眼睛，那里面有似曾相识的悲伤。
“你来，是因为杜星？可是我都有绯闻男友了，也在节目里正式否认了复合，已经和杜星没有关系了啊。”
“拿感情做交易的人，好像没有资格说喜欢不喜欢吧。”无花果小姐逃避路初月探究的眼神，放下手中喝了一半的奶茶起身想要告辞，“但是我不希望杜星因为喜欢你而断送了前程。你不想帮忙也没关系，就当我没来过吧。”
无花果小姐原本是做好了吵架的准备前来，如今遇到路初月的化骨绵掌竟有些乱了节奏，握着滚烫的奶茶杯一时说不出话来。
路初月想说，当初杜星正是为了前程放弃了她。但路初月没有想要展示自己的伤疤，不想示弱也不愿逞强，她只想得体地保持应该有的礼貌：“你的意思我会转达给小夕，杜星确实是个很优秀的主持人。还有，他做这些事不是因为喜欢我，而是因为他太在意自己。”
路初月听到这样戏剧化的对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试探地问：“你要进来再说吗？我正在煮奶茶，你也来一杯？”
路初月的话让无花果小姐愣住，低声说：“你说得没错。谢谢你，路初月。”
“现在你人气也有了，事业有了，听说新男友还是个富豪，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她站在门口大声质问。
“谢我什么？”
有人来敲门。路初月以为是迟到的快递，开门却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想一想才记起来，是杜星的现任女朋友：无花果小姐——只是她没有化平常出镜时的浓妆。
“谢谢你的奶茶，真好喝啊。为了保持身材，已经很多年没有喝过奶茶了。”
录完节目回家，路初月关了手机，穿着睡衣宅在家没日没夜地看《海鸥食堂》，中间穿插一部《橙沙之味》调剂口味。三餐吃香蕉蘸美乃滋配白开水，也是津津有味。小夕快递了礼物过来，1806年份的半结晶体苏玳滴金贵腐酒。她总能找到这种昂贵又讨人喜欢的东西。
路初月笑了：“你放心喝，我没有放糖的，不会胖。红茶是最好的阿萨姆茶叶，煮开后迅速用冰块滤过，所以不会苦反而有香甜味。”
这段话让台下的小夕长吁一口气，几乎想要起立鼓掌，她快速在工作群里确定了评论方向与关键词。和突然增加的观看量一同增加的，还有无数攻击杜星为人气炒作CP还脚踏两只船的负面评论。
“原来是这样。”无花果小姐甜美的微笑里还是有一点点苦味，“路初月，之前学着你做的菜，我也一口都没敢吃过。不单单是怕胖，实在是没有你的手艺。”
何至远，你说我是烤箱，那我要做给得了幸福又藏得住心事的烤箱。重新正视镜头，路初月坦然地说：“大概我是个不知满足的人，每次把按新配方烤的面包从烤箱中拿出来的时候，每尝第一口新设计的菜式的时候，我都会忍不住想：不应该仅仅如此。总有更甜的甜，更浓郁的香，更丰富的回味。所以我不停尝试，不断努力，直到达到我想要的标准。而杜星，是见证过我这些努力的旧友，他对我来说像一个默契的搭档。我们的关系，也更适合停留在工作搭档的层面，大家不用因此失望，因为这意味着将来会有更多好节目可以看。”
客人离开后，路初月打开电脑，想给小夕写封长长的邮件，但发现实在没有什么可以说。所以只有短短一句：“不用继续攻击杜星和无花果小姐，我们策划一个新的话题吧。我觉得杜星是个很优秀的主持人，我并不介意以后继续和他做同公司的同事。”有个成语叫越俎代庖，营销的事，路初月不便插手。和美食打交道这么多年，路初月也明白厨房里发号施令的只能是主厨，她希望这些年建立起来的信任和默契，能给大家重新来过的机会。
“所以，关于会否复合，你的回答是否定？”
蛋糕可以甜一点，汤可以咸一点，这些都是可以忍受的小瑕疵吧。我们都知道，如果是恰恰好的味道会更美好，但生活教会了每个人妥协。
“不知道刚才的观看量有没有增加？”杜星看到观众席里小夕变了脸色，连忙和主持人互动。
那天深夜，路初月在微博发布的“甜月亮食堂”菜谱是冷面：
路初月回过神来，正想否认，杜星已经伸手从沙发后拿出了一大捧红玫瑰，当着所有人的面单膝跪地请求她的原谅：“初月，请你原谅我，我们重新开始。”路初月很快镇定下来，接过玫瑰转送给主持人：“关于这个问题我们早有准备，前阵子大家也误会了一场，所以我们特意为大家准备了这个小惊喜。”
纯净水倒满一碗，放入冰箱冷冻室。
“果然是非常默契的多年搭档，那最近关于两位复合的消息，是不是真的呢？”主持人顺势追问。
用鸡汤和的鸡蛋面煮好，过冰水备用。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人气也不是无本之木，更像是泥土里开出来的花吧。没有踏实的内容做土壤，哪儿来的根深叶茂。所以我觉得路初月是实力派。”杜星用完美的外交辞令帮路初月回答了这个问题。
取出冻好的碗状冰块，中间位置凿空，静置待稍加融解。
上一次有人说她像烤箱是什么时候呢？他说：“路初月，你就像只烤箱。”恍惚之间路初月没有听到主持人的下一个问题：“你觉得自己是偶像派还是实力派？”
取适量酱油，加入姜末、糖、香油各少许，搅拌均匀。
“太形象了，路初月给我们的感觉总是这么温暖，像为大家提供了很多暖心甜点和喷香面包的烤箱。”
将冷面放入冰碗中，淋上一勺酱汁，加细葱花少许。
聊完节目，到了最后的快问快答环节，主持人让路初月用厨房里某样东西比喻自己，蔬菜、水果、厨具、家电都可以。路初月想一想，说：“烤箱。”
路初月在微博写：“这碗外表平平无华的面，功夫都在和面和准备高汤里。它的妙处在于，吃完面，冰碗融化，不留痕迹。 人生，有时候仅仅冷面相对是不够的，还要学会冰释前嫌。”
人生里除了不期而遇，还有狭路相逢。虽然在网络上的路人们看来，路初月与杜星已经势不两立，但为宣传节目而参加的特别访谈节目依旧赶在圣诞节前拍摄，并经过网络平台直播，作为主持人的杜星自然也作为嘉宾出席。小夕希望路初月不要正面回答主持人和杜星有关的提问，她也会和杜星沟通好这类提问的应对方式。
她希望，当年看过她做这道菜的杜星和小夕都能明白她的心意。